还是其中一位长相柔美的年轻妇人站了出来,柔声道:“我家小姑叫我们惯坏了,说话快言快语,容易得罪人,妾身也不知劝过她多少回,总也劝不住……舒四小姐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这话说的倒是十分有意思。
句句都在帮方令仪求情,却又句句都在中伤她。
还顺道以退为进地逼迫宋音书不要计较此事,好激怒她,叫她对此事不依不饶。
宋音书弯起嘴角侧身问舒新月:“这位是……?”
舒新月授意,介绍道:“这是方太守的长媳,慕容氏。”
说罢,又想到什么似的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方家只有方小姐是嫡出。”
宋音书心下了然。
这慕容氏显然和方令仪不对付,妄图借她的手来教训方令仪罢了。
她才懒得趟这趟浑水。
“方少夫人说得有理,还请方少夫人回去好好教导方小姐才是。”宋音书不动声色地将矛盾又抛回给慕容氏,“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大人大量。”
慕容氏见自己没捞到半点好处,脸上也浮出了几分尴尬,讪讪地没有再应声。
舒老爷自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跟方太守闹不愉快,赶忙打圆场道:“都是小孩子,随口拌了两句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快入席吧。”
第153章 从前的夫君
方太守背过身去瞪了慕容氏一眼,随后又面朝肖鹤川赔笑道:“肖将军,要不,咱们一同入席?”
肖鹤川脸色沉郁,显然不打算理会他的示好。
好在舒老爷一直在期间打着圆场,才没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太僵。
舒新月看在眼里,又凑到宋音书身边问:“表哥从前来云州城时,对方太守还挺客气的,这回怎么这样了?”
宋音书假装听不懂:“是吗?”
“前几年,表哥打了胜仗,来云州城省亲时,方太守还开玩笑说要把方小姐许配给他呢。”
宋音书呆了呆。
难怪方令仪会对她充满敌意。
舒新月见她如此神情,料想她定然听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便索性开口问:“明眼人都能看出表哥待你与旁人不同……你是怎么想的?”
宋音书最怕听到这样的问题,头疼不已地划清关系:“我早已嫁过人,与肖将军并不相配。”
“嫁过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大晋再嫁的女子比比皆是。”舒新月道,“你还这般年轻,难道真打算一辈子不再嫁人?”
“我不觉得嫁人有什么好的。”宋音书想了想说,“当然,我这么说只是自己的感觉,你不要受我影响。”
舒新月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她对肖鹤川确实没有想法,只好奇地问:“你从前的夫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宋音书刚举起筷子的手顿了顿:“好好的赶忙问这个?”
“就是好奇嘛。”舒新月道,“你连表哥这样的人物都瞧不上,想来你从前的夫君定然不是普通人。”
宋音书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萧御辞刀刻般的脸,不自觉地沉了嗓子:“他再怎么不普通,如今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再提起他了。”
舒新月见她态度冷淡,也不敢再说什么,往她碗里夹了几片牛肉:“怪我乱说话了,今儿个这样的好日子,提那些个不愉快的事做什么呢,来,四妹妹多吃点。”
“瞧这两个孩子,一直低着头窃窃私语,关系好得像是亲姐妹一般。”舒夫人望着两人笑道。
肖鹤川闻言也好奇地问:“聊什么呢?”
舒新月随便找了个话题搪塞道:“四妹妹问我头上戴的首饰在哪买的。”
肖鹤川看了眼舒新月发髻上插着的玉簪,朝宋音书柔声笑问:“你喜欢玉簪子?”
宋音书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萧御辞头一回送她玉簪的样子,下意识摇了摇头:“玉簪太容易碎了,我不喜欢。”
“那正好,”肖鹤川朝寰齐使了个眼色,“我给你准备的贺礼是枚金簪。”
寰齐授意,取出锦盒送到宋音书跟前。
锦盒打开,里头躺着一只垒丝镶红蓝宝石的蝴蝶金簪。
宝石在足金的包围下熠熠生辉,一看就价值不菲。
同一个席面上的人瞧了,无不啧啧称奇。
宋音书觉得心口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自然是想要拒绝的,只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拂了肖鹤川面子,恐怕不太妥当。
舒新月见她犹豫,赶忙在桌下推了推她,凑到她耳边劝道:“就算你不想收表哥的东西,也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难堪啊……”
宋音书暗自叹了口气,收下礼盒:“这簪子太贵重了,这回只当是贺我认亲,表兄往后莫要再如此破费了。”
肖鹤川见她收了簪子,眼底喜色难掩:“四表妹值得这世间一切贵重之物。”
宋音书越发胸闷,只好起身借口更衣,离了席。
她初来云州城,对偌大的舒府还不算多熟悉,原本只是想透透气,没注意就走远了。
行至湖边时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抽泣,宋音书循声望去,见方令仪正在湖心亭里坐着,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
宋音书不想惹麻烦,看清是她以后立刻就想转身离开。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没想到,方令仪却恼羞成怒地喊住了她。
宋音书无奈:“不知方小姐为何要这么说。”
“父亲早就说过会将我许配给肖将军,这么些年,我也一直都在等他……可他如今眼里只有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宋音书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肖将军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我怎么可能相信?”方令仪盯着宋音书高高隆起的肚子,咬牙切齿地说,“你难道不想给孩子找个爹?”
“他有父亲。”宋音书抚摸着肚子,神色坚定而平和,“我只是跟他的父亲分开了,但不表示他没有父亲,为何要给他找别的爹?”
方令仪仍旧满脸嘲讽:“那还不是因为你从前不认识肖将军?肖将军文武双全,位高权重,肯定比你前夫要强得多,你说不定心里早就蠢蠢欲动了,故意在肖将军面前装矜持罢了!”
“那只是方小姐这么以为罢了。”宋音书甩了下袖子,不想再与她继续争执下去,“方小姐既然这么喜欢肖将军,就应该想办法去他面前表现自己,而不是在我这放狠话。”
“你!你高贵个什么劲儿?你甚至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这废话?要不是肖将军,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方令仪越说越口无遮拦,“谁知道你这肚子是被谁搞大的?就你这千人枕万人骑的骚贱样,没准在梁国时,根本就没嫁过人!你这肚子里的孽种,总不会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吧?”
宋音书听她这么说,原本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的心顿时像是被人泼了一桶热油。
她眼神凌厉地瞪向方令仪:“方小姐,若不是看在方太守的份上,你今日对我说的这些话,都够要你的命了!我不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人,再叫我听到一次这样难听的话,我必然不会轻饶你。”
方令仪之所以一直都敢肆无忌惮地挑衅宋音书,就是觉得她说话虽然气场强大,但一直都算温和有礼。
没想到她竟也有这般狠戾的一面。
方令仪虽然嚣张跋扈,但毕竟只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大小姐,当即就被吓得不敢动弹,强撑着咕哝道:“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第154章 凶手
宋音书森冷地看着方令仪,手下发力,竟隔空将她身边的一块半人高的巨石给震碎了!
“咯啦!”
碎裂声响起的瞬间,方令仪一蹦三尺高,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啊!!!”
宋音书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样?方小姐还打算继续与我作对吗?”
方令仪像看洪水猛兽般盯着她,嘴唇都在颤抖:“你……你哪里还像个女人?”
宋音书倒对她的指控浑然不在意:“有谁规定,这世间的女人必须得是什么样吗?在我看来,女人既可以做娇柔软糯的小姐,也可以做上阵杀敌的将军,甚至连市井上穿梭叫卖的贩夫走卒,也可以是女人最真实美丽的样子。”
方令仪显然不能苟同她的观点,但又被她方才那一掌给吓得魂不守舍,不敢再与她顶嘴:“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宋音书见恐吓她的目的已然达成,便哼着小曲,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回席间的路上会穿过一片竹林,宋音书远远瞧见肖鹤川等在小径上,脚步顿时停住了。
奈何肖鹤川会武,耳力要较一般人强上许多,几乎在宋音书出现的瞬间便发现了她。
两人就这么遥遥对望着,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宋音书是觉得尴尬,恨不能地遁。
肖鹤川则是不知为何,莫名害怕宋音书又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果然,宋音书沉默片刻后,从怀里掏出方才收到的锦盒,朝肖鹤川走了过去。
“表兄……”
她刚开口就被肖鹤川打断了:“我送出去的东西,概不收回。”
“方才席间宾朋满座,我实在不好意思叫表兄难堪,这才勉强收下了这支发簪……”宋音书叹息道,“可发簪实在是太贵重了,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有这么贵重的礼品往来。若表兄不肯收回,我折合成银两来还你。”
肖鹤川觉得自己的心总是在被眼前这个女人揉搓践踏,自己却连对她说句狠话都不忍心。
“发簪确实价值连城,但只有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你。”肖鹤川深深凝望着她,“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是想要把适合你的东西,亲手送给你而已,这都不行?”
“可是……这给我造成负担了。”宋音书丝毫没有犹豫,强硬着想把锦盒塞到肖鹤川手里,“我不想要承受这样的负担。”
肖鹤川将手背至身后,死活不肯接过锦盒。
“所有人都知道你收了我送的簪子,即便眼下你还给我又如何?”他眼尾微微泛红,眼底满是恳求,“若你真觉得负担,那就按你说的,还我银两吧,这支簪子是肖家祖上传下来的,可谓有价无市,我按一百两算给你,如何?”
宋音书瞪大了双眼。
她委实没料到肖鹤川会用这么无赖的招数。
一百两。
她初来乍到,上哪去弄这么一大笔银子?
肖鹤川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窘迫,微笑道:“不着急,你可以写张字据慢慢还。”
“不是,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宋音书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谁叫四表妹方才当着众人的面收下了呢。”肖鹤川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索性将无赖进行到底,“左右我也不着急,四表妹若是打算还一辈子,我也欣然接受。”
宋音书无语望天。
还一辈子?想得倒挺美。
她原想着自己如今已经在舒府立足,也就没必要那么着急动用周可遇的关系,眼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好,一百两就一百两。”宋音书道,“我一会儿就写张字据给你,等我真还上的那一天,咱们就算两清了。”
肖鹤川眼底满是苦涩,但还是勉强着朝她笑了笑:“别勉强自己……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想要这一百两。”
“是我想给。”宋音书冷淡地回了这么一句,错开他往前庭而去。
肖鹤川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人挖去一块般痛不欲生。
这人怎么就能做到这般铁石心肠,怎么就不愿给他丝毫机会呢?
—
宋音书回到席间刚坐下,舒新月就凑了过来:“你去哪了?怎么消失了这么久?”
宋音书避轻就重地答:“没去哪,屋里烧了炭,有点闷,随处逛了逛。”
“你前脚刚走没多久,表哥就跟着出去了,”舒新月朝她暧昧地眨眨眼,“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宋音书轻咳一声:“没有……回来的时候恰巧碰上,随便聊了两句。”
舒新月一副了然地模样:“表哥对你还真是用心。”
宋音书还欲多说几句,叫她不要对自己和肖鹤川的未来抱有任何揣测,没想到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不好了!出大事了!方小姐落水了!”
方太守一听这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负责通报的下人慌慌张张,支支吾吾个不停:“就是……就是方才……四小姐和方小姐在湖边起了冲突,很快便有人发现方小姐落水了……方小姐不会凫水,这样冷的天,打捞出来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方太守脸色唰的白了个彻底,垂在身侧的手抖个不停:“……怎会如此?!令仪此刻身在何处?”
“方小姐现在暂时被安顿在客院里头……”那下人说着抹了把脸,叹息道,“方大人要不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什么最后一面?!你给老夫滚!”方太守面目狰狞地瞪着那下人,然后又转头朝舒老爷道,“小女在贵府出了这样的事,若没事还好说,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罪魁祸首是谁老夫心里有数,定不会轻饶她!”
宋音书被他森冷可怖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解释道:“我跟方小姐虽然拌了几句嘴,但我离开时她还好好的,凶手定然另有其人!”
“老夫还没说谁是罪魁祸首呢,四小姐就忍不住站出来领了这份功劳,还说自己不是凶手?!”
方太守分明已经听不进任何解释了,望向宋音书的眼神都恨不能活剐了她。
第155章 生死未卜
宋音书虽然理解方太守此刻焦虑的心情,但也不愿蒙受不白之冤,于是朗声道:“只要方小姐醒过来,是不是就可以把真正的凶手给揪出来了?”
方太守狠狠瞪她一眼:“你最好是祈祷她能尽快醒过来!”
说罢,他就迈开大步跟着那通禀的下人往客院而去。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没人再有心情继续用膳了。
舒家人一部分忙着打发宾客,一部分跟着一同去了客院。
肖鹤川半路听说这消息,也急急赶了过去。
方令仪的状况确实不乐观。
府医连连摇头:“方小姐这脉象极细而软,轻取模糊,重按全无,老夫医术不精,恐无力回天啊。”
方夫人早已趴在床头哭得稀里哗啦,方太守听闻此言,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你能治吗?”肖鹤川凑到宋音书身边小声问。
宋音书摇摇头:“我只擅外伤……你知道的。这种情况,我还真没把握。”
方太守听到两人低语,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宋音书:“不是说你医术了得吗?怎么紧要关头就说自己没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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