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书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得慕容氏在一旁闲闲开口道:“只怕是舒四小姐压根不想救我家小姑吧?不是说我家小姑出事前,舒四小姐才与她起过冲突吗?”
肖鹤川皱起眉头,冷声呵斥道:“方少夫人慎言!本将知道,方小姐出事,大伙儿心里都不痛快,可你也不能空口白牙诬陷旁人吧?”
“妾身可不敢乱说这样的话。”慕容氏眼神示意方令仪身边的丫鬟道,“翠柳,你倒是说说,你方才瞧见什么了?”
翠柳是个胆小的,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方才……小姐心情不好,想要一个人在湖心亭散心,奴婢怕小姐在水边坐着冷,就去马车上取斗篷。
“谁知回来时竟听到舒四小姐威胁我家小姐说,若今日不是看在方太守的面上,定会要了她的命!
“奴婢甚至还听到了巨石轰塌的响动和小姐惊恐的尖叫声!奴婢心急如焚地跑过去时,就见小姐已经在水里挣扎了……”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的视线果然都汇聚到了宋音书身上。
方夫人更是恨不能扑上来跟她拼命:“你好狠的心!就算令仪冲撞了你,你也没必要置她于死地吧?!”
肖鹤川见状赶忙挡在宋音书面前,示意寰齐将已然疯魔了的方夫人拉开,又沉声问翠柳:“你是亲眼见到舒四小姐将你家小姐推下水的吗?”
翠柳想了想,摇头道:“奴婢听到两人争执的声音时,离湖心亭还有一段距离,奴婢绕过回廊跑过去时,只瞧见我家小姐落了水,舒四小姐已经不在了。”
“既如此,就有可能是有人在舒四小姐离开后,对方小姐下的毒手。”肖鹤川总结道。
方太守显然不满意这个结论:“下官知道肖将军与舒四小姐感情甚好,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包庇她吧?令仪是下官膝下唯一嫡出,下官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肖鹤川脸色骤然变得冷厉:“方太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如今小女生死未卜,舒四小姐作为嫌犯,必须要收押进牢房,严密看守起来!”方太守粗声粗气地说,“还望肖将军能够秉公处理!”
肖鹤川冷哼一声:“若是本将不同意呢?”
“你!”方太守老脸憋得通红,指着肖鹤川鼻子怒道,“你难道想要以权谋私不成?!
“以权谋私又如何?”肖鹤川抬起下巴,眼神冷淡,“莫说舒四小姐根本就是无辜的,便是她真的推了令嫒下水,本将想要保她,你还能奈我何?”
方太守满脸青筋暴起,指着肖鹤川的手指颤抖个不停:“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宋音书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眼下这个局面,更没料到肖鹤川的存在不是在帮她,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她从肖鹤川的身后走出,幽幽叹了口气:“方太守,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方太守正怒不可遏,听她这么说,更是满脸错愕:“你在说些什么?”
“若我想要令嫒的命,根本没必要推她入水。”宋音书道,“方才翠柳姑娘也听到了巨石轰塌的声音,实际上,那块巨石就是我出掌打碎的,你们不相信,大可以去湖边查看。”
方太守惊恐地看着她,后退两步道:“那又如何?就算你神功盖世,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不会推人入水?”
“所以我才说,等方小姐苏醒过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啊。”宋音书叹息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拦着我了,让我去为方小姐诊治一下,可以吗?”
“你方才不是说你没把握吗?”方太守狐疑地看着她。
“我说我没把握治好,又没说我不愿意试试看。”宋音书道,“说起来……眼下,这个屋子里,最想要方小姐安然无恙的,应该非我莫属了吧。”
“那你还等什么?!”方太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谁知宋音书却说:“我治病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到,还请各位都先出去。”
“这算什么怪癖?”慕容氏尖着嗓子讽刺道,“你总不会想要趁我们不在,故意对我家小姑再下毒手吧?”
宋音书不屑地瞥她一眼:“怎么?方少夫人担心我把方小姐救醒了,说些对你不利的话?”
慕容氏眼神闪烁,底气不足地说:“你瞎说什么?我还不是替小姑担心?”
肖鹤川见状忍不住开口道:“舒四小姐家传的医术不可对外人言,她在祥云镇治病时就是这样的,请诸位相信本将,都先退出去吧。”
舒老爷自然是唯肖鹤川马首是瞻的:“鹤川说得没错,况且,眼下方小姐已经是这样的状况了,四姑娘若是真不想救她,大可以撂挑子不管,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
众人听舒老爷这么说,都觉得有理,便七嘴八舌地劝方家人一同退了出去。
第155章 苏醒
待人群散尽,宋音书盯着方令仪早已发灰的脸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也真是个可怜虫,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成天张牙舞爪地在我面前闹。”宋音书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脉搏,又翻翻她的眼皮,“现在好了,被人害得躺在这里,还连累我背负恶名,真是害人害己。”
查看完方令仪的症状后,宋音书开始取出月光石来为她疗愈:“也不知道月光石能不能救得活你……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月光石在宋音书口诀和内力的催动下,开始慢慢发出绿光,将方令仪一整个笼罩住。
不多时,方令仪的脸色就恢复了红润。
乍一看,不像是昏迷,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不知为何,虽然她的脸色看上去恢复如常了,却还是没能苏醒过来。
宋音书皱起眉头:“难道真是伤了根本,月光石也治不好了?”
治不好也没办法,总不能强求吧?
宋音书失落地收好月光石,静静凝望着方令仪的睡颜,然后唤了众人进来。
方太守和方夫人见方令仪脸色好了许多,都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看向宋音书的眼神也矛盾了许多。
要说感激吧,方才他们曾把人骂得那么难听。
要说仍旧疑心她吧,她又确确实实用心救治方令仪了。
纠结半晌,方太守才支吾着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能醒?”
宋音书沉吟道:“老实说,我也不能肯定。”
能不能醒她都不敢保证。
方夫人倒是比方太守能屈能伸许多,闻言立刻转身握住了宋音书的手:“舒四小姐,方才是我无礼了,只要你能救活小女,我愿意向你磕头赔罪!”
宋音书扯了扯嘴角:“方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我一定会尽力医治方小姐,毕竟只有她醒过来,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舒四小姐大人大量,我们方家真感恩不尽!”
虽然眼下方家人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宋音书还是满心不安。
毕竟方令仪并没有真正地醒过来。
若是只能靠月光石的力量维系她的生命,那跟她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方令仪接连昏迷到第三天时,方家人又坐不住了。
“舒四小姐,令仪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你得给我们个准信儿啊。”
方太守日日睡不好,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连鬓发都白了许多。
宋音书又何尝不着急?
只是她也别无他法了呀。
她甚至都将记忆里背过的医书回忆了个遍,但因为她终究不是真正的大夫,不会把脉针灸这些,光是开了几个调理气血的方子,也最多只能维持方令仪正常呼吸罢了。
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令仪昏迷得很是蹊跷。
好像体内有股什么莫名的力量在对抗她苏醒一般。
“府医也说方小姐的脉象很是平稳,苏醒只是时间问题。”宋音书搪塞道,“方太守无需太过担心,说不定方小姐明早就会醒过来了。”
方家人无可奈何,又不敢贸然搬动方令仪,只好在舒府住了下来,日日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如此,又过了五日,就在宋音书自己都不抱希望的时候,方令仪竟然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方家人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着来将宋音书请了过去。
方令仪倚靠在软枕上,神色还有几分刚刚苏醒的倦态,瞥见宋音书出现的瞬间,眼中忽然闪过一阵莫名复杂的情绪。
像是羡慕又像是嫉恨,最终却只是朝她浅浅点了点头。
“我都听说了……多谢舒四小姐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宋音书有些意外。
她原本还恶意揣测过,若是方令仪对她怀恨在心,醒过来还非要颠倒黑白地污蔑她,她就干脆发狠打她个鼻青脸肿,闹得整个方家鸡犬不宁。
没想到方令仪竟然会主动示好。
她扯出一丝笑意:“方小姐没事就好,可以告诉令尊令堂,究竟是谁推你落水的了吗?”
方令仪沉默半晌,望着方太守和方夫人一脸期待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瞧见……”
方太守显然十分失望,又听得方令仪说:“但我可以肯定,不是舒四小姐。因为她那时候已经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不可能绕到我身后来推我入水。”
舒家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松了口气。
方太守和方夫人脸色越发讪然,干笑着朝宋音书道:“舒四小姐,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当时见到令仪出事就慌了……难免有些口不择言……”
宋音书想到若是宋言礼和尹氏在那种情况下,定然也无法理智应对,心里的气很快便消了大半:“我能理解二位爱女心切……只是,令嫒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望二位能够多多约束。
“说句实在话,令嫒遭了这样的罪,我丝毫也不同情,因为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堪入耳,落水一百次也不为过。”
方太守被她这番指责弄得面上无光,只好抿着嘴不说话。
方夫人倒是一直弯腰朝宋音书陪着不是:“舒四小姐说得对,都是我把她给惯坏了……往后定然严加管教。”
此事虽然暂时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宋音书却总隐隐觉得不安。
不光是因为真正的凶手还没找到。
因为在宋音书看来,真正的凶手必然就是方家人。
说到底,那是方家的内部矛盾,宋音书并不关心。
她所不安的,是方令仪苏醒后看向她的眼神。
那眼神里充满着难以置信,同时也溢满了不服和艳羡,仿佛在叫嚣着,你究竟何德何能?
宋音书每每回忆起那个眼神,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她暂时还没空去细究。
因为解决掉方令仪的事以后,她就必须要着手去解决肖鹤川那一百两的事了。
云州城的繁华程度在晋国是数一数二的,想要找到布庄自然不难。
她凭借舒家四小姐的身份,只稍作打听,便找到了云州城最大的可遇布庄。
第157章 可算把姑娘给盼来了
虽然早就听说周可遇生意做得大,但真正见到眼前足有三层楼高的精致雕花木楼时,宋音书还是打心眼里惊叹了一句:“可遇布庄……竟然这么大?”
舒府给她配了一个伶俐的小丫鬟,名字叫杏雨,性格十分活泼:“可遇布庄的东家是梁国人,里头的成衣款式都是从梁国运送来的,新颖得很,所以在咱们这十分受欢迎,官家小姐们都爱来。”
宋音书点点头,在杏雨的搀扶下往布庄里走。
布庄小二一见是舒家的马车,又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立刻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这位美貌无双的姑娘,想必就是舒家四小姐了吧?”
宋音书见他心思活络,又极擅招呼宾客,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小二没有回答,只微笑着指了指楼上:“舒四小姐要上楼去瞧瞧吗?敝店最近新到了一批冬装,色泽靓丽喜庆,最适合过年穿了。”
宋音书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来买衣裳的。”
“那舒四小姐是想要看看布料吗?”小二又道,“若是有看上的布料,敝店可以现场为您量体裁衣。”
宋音书仍旧摇头:“我也不买布料,我想要见你们掌柜。”
小二呆了呆,随即又仔细打量了宋音书一眼,确定她不是在说笑之后,便行了个礼:“那……请舒四小姐先上楼稍坐片刻,小人这就去请掌柜的。”
宋音书朝他微微颔首,跟着引路侍女上了三楼。
可遇布庄一楼是布料,二楼是成衣,三楼则是一个个雅间。
宋音书进了其中一个雅间,见四周装饰得极为典雅,无论是墙上的挂毯,还是铺在地上的绒垫,都选用了较为绚烂的色泽,充斥着梁国特色。
来晋国已经两个多月了,这还是宋音书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梁国装饰,不免生出了几分思乡之情。
“贵客想要喝些什么?敝店有从梁国运来的雪湖龙井。”
宋音书看了眼自己隆起的肚子:“不必了,我有孕在身,不适合饮茶。”
侍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的肚子,不太好意思地说:“是奴婢疏忽了,这就给贵客上些陈皮果茶。”
侍女退出去后,很快又提着茶壶折返回来。
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年纪稍长,身姿丰腴的美貌妇人。
宋音书拿不准对方身份,便先扶着杏雨的手起身见礼。
“舒四小姐身子重,不必如此多礼。”夫人笑起来眉眼弯弯,但又透露着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审视,“快请坐。”
婢女一边为宋音书斟茶一边介绍道:“这位便是敝店掌柜,钱娘子。”
宋音书微笑着侧身福了福,待婢女添完茶退出去后,也示意杏雨退下。
钱娘子虽猜不到宋音书来此的意图,但却很沉得住气,一直端着茶盏轻轻吹着气,等宋音书主动开口。
宋音书倒也没有扭捏,直截了当地亮出了周可遇给的玉牌:“不知钱掌柜可认得这枚印信?”
钱娘子在瞧见玉牌的瞬间脸色就变了,闻言更是拿起玉牌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片刻后,她放下玉牌,一改方才审视的目光,恭敬而惊喜地开口叹道:“……可算把姑娘给盼来了。”
宋音书有些错愕:“钱掌柜知道我要来?”
“东家早就将姑娘要来晋国的事告诉给所有店铺的掌柜了。”钱娘子道,“东家前几日的信里又提到了此事,按说姑娘早该出现了……姑娘迟迟不现身,可把东家给急坏了。”
宋音书眼眶微湿,像是能瞧见焦急的周可遇一般,哽咽道:“烦请钱掌柜能替我报个平安……尽量做得隐秘些。”
“姑娘放心。”钱娘子又问,“姑娘怎的入了舒府?”
“说来话长。”宋音书道,“舒老爷在云州城的口碑如何?”
“无功无过。”钱娘子深谙经商之道,不过多议论官府,只说,“姑娘有了舒四小姐的身份,在云州城算是坦途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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