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义父定然欢喜得紧。”舒夫人又问,“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宋音书想了想说:“我一直没想到合适的,只取了个乳名。”
“大名也不着急,等我回去再问问你义父,看他能不能想个好的出来。”舒夫人饶有兴致地问,“乳名你给他取的什么?”
“我估摸着他四月出生,到时候正值小满,所以打算给他取名叫小满。”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小满刚好。”舒夫人和舒新月都拍手称赞,“一听这名字就是个有福的孩子。”
宋音书温柔地笑笑:“只要他平安健康,就是最大的福气。”
—
新年刚过,宋音书的医馆就正式开张了。
铺子原身就是个药房,因此几乎不用重新装修,只在里间设了一个诊疗室。
宋音书从宅子里调拨了两个伶俐丫鬟和一个魁梧的家丁来医馆帮忙。
医馆刚开张生意就十分火爆,很多人都慕名而来,想要见识下舒家新认的四小姐究竟有多美貌。
但随着宋音书绝妙医术的流传,每日看诊的人多得数也数不尽。
宋音书毕竟有孕在身,哪里经得起这么高强度的看诊?
果然,没几日就开始力不从心了。
杏雨心疼地制止她:“姑娘,您可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您要真累倒了,肚里的宝宝怎么办?”
宋音书眼神莫名复杂,却没有听她的劝诫,仍旧每日按时按点地去医馆里接待病患。
就这样,坚持了十来日,在她扯着疲惫的小脸送走最后一位病患时,突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杏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大声喊道:“快!快去舒府请府医!就说四小姐晕倒了!”
“这可如何是好?掐人中有没有用?”
“你别乱掐,万一把姑娘给弄伤了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万一姑娘昏迷时间太长,伤到腹中胎儿怎么办?”
就在医馆里几人手忙脚乱之时,一个清冷却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将她放平在榻上,全部散开!”
一袭白衣谪仙般的男人匆忙而至,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紧张。
医馆中的几人照他说的将宋音书安置好后,又乖乖四散开来,静静等候白衣男人上前查看。
谁料,白衣男人才刚走到榻前,宋音书清澈的双眸就骤然睁了开来。
“十七皇子。”
她声线清晰笃定,双眸炯炯有神,哪里像是才昏倒的样子?
听她这么叫自己,路修远呆了呆,随后像是呼出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何必用自己的身子逼我现身?”
“我不用这一招,以十七皇子的敏锐程度,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吧?”
路修远长叹一声:“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我确实是想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但前提是,没有故人来打扰我的新生活。”
“对不起。”路修远看着她,眸光里满是亏欠。
“你对不起我什么?”宋音书坐起身,示意其他人先退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路修远问。
路修远亦找了张椅子坐定:“从前……我利用你对我的信任,做了一些利己的事……将来,我会加倍补偿你。”
“不需要补偿。”宋音书静静看着他,“我从未埋怨过你,无需向我道歉。”
路修远不解地抬头看她:“你不怨我欺骗你?那你为何……连我都要瞒着?你都不知道,眼睁睁见你在我眼前受伤落水的那一刻,我有多痛苦……”
“我不仅仅是想瞒着你一个人,我是想瞒着所有人。”宋音书道,“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路修远怔愣原地:“我以为……你对我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宋音书没有理会他的失魂落魄,继续开口道,“你可以离开云州城了吗?”
她提出这个建议时,心里其实也隐隐挣扎了一阵。
毕竟她在云州城能这般顺利地安顿下来,离不开路修远的帮扶。
但一想到继续与路修远接触,等于还是要做回从前的自己,她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狠下心来。
路修远显然十分震惊。
“你在威胁我?”他嘲讽般轻扯了下嘴角,“若我不离开,你是不是又打算消失不见?”
“我以为……宋音书本来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宋音书淡淡道,“我如今的身份你不是知道吗?现在这个身份,跟你十七皇子又有何关系呢?”
路修远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良久才问:“你真要这般……与我一刀两断?”
宋音书没有再开口,但神色间的冷淡显然已经表明了一切。
路修远最终还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医馆。
他走后没多久,宋音书也从医馆里走了出来,扶着杏雨的手慢慢往家走。
她身影出现的瞬间,街角巷子里的狻猊就窜了出来,很快,又被一只手拉回了巷子。
“你想干什么?”睚眦沉声问。
“我们盯了路修远这么久,总算是把宋太后给找着了,不得赶紧把人带回去吗?”
“怎么带?”睚眦拍了拍他的脑袋,“宋太后千辛万苦地逃到这,摆明了不想跟咱回去,你难道打算给她打晕了带回去?”
狻猊不说话,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真在考虑要不要把宋音书打晕。
“走吧。”睚眦转身离开,“回去给主子写信。”
狻猊还有些不舍:“就这么不管宋太后了?她再跑了怎么办?”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不打草惊蛇吓了她,就不用担心她会跑。”
“那告诉主子又有什么用?主子还能从大梁亲自赶过来?”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那咱们今后怎么办?回大梁吗?”
“回什么大梁?你不是担心宋太后跑了?不得在这盯着她吗?”
狻猊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就这么盯着有什么用?宋太后还不是不肯跟咱回去?”
第152章 叫她王妃
“那你说怎么办?”睚眦停下脚步,满脸无奈地盯着他,“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把宋太后劝回去,但我知道,要是再把宋太后弄丢一次,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狻猊:“……”
“不是,弄丢宋太后难道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没有半点责任?”
“没有责任的话,我现在天天风餐露宿的跟你一起在晋国干什么?”睚眦看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衣裳,满脸发黑。
“那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死路一条?”
“那我们一起死总行了吧。”睚眦白他一眼,“就不能乖乖听我的,大家一起好好活下去?”
狻猊:“我只是觉得,就算主子收到信真打算来找宋太后,那至少也得是一两个月后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
睚眦听他这么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我们能做什么呢?”
“这我还没想好。”狻猊不好意思地摸摸后颈,“这种事,通常不都是你在想主意吗?”
睚眦:“……先给主子写信再说吧。“
萧御辞收到睚眦的飞鸽传书时,正值宋言礼搜集了一大堆证据在朝堂上弹劾尹镇南。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数名涉事官员都跪倒在地,剩余的大臣则是一脸唏嘘地盯着尹镇南看。
谁也料不到,他竟然会用亲生女儿的肉体去换人脉,把整个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萧御辞自然也是怒不可遏,原本就生得凌厉的一张俊脸,在接连数月因为某人失踪而无法安寝的折磨下,瘦得越发棱角分明,眼底一片阴霾,放佛要将殿下所有跪着的罪臣全部杀尽。
而他说出口的话也同样没有半分温度:“传本王指令,所有涉事官员,不论情节轻重,一律斩立决,尹家,除已经遁入空门的尹氏废妃外,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哭嚎声四起。
连宋言礼也暗自皱起了眉头。
萧御辞从来都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但在治国上,他素来讲究恩威并施,即便要处置官员,也都视情节轻重而定,从不滥杀无辜。
可最近这阵子,也不知是谁惹了他不快,他身上的暴戾情绪越发难以抑制,动不动就实施酷刑。
这种雷霆手段在时局动荡不安时,可能会效果显著。
但眼下,大梁国泰民安,即便有尹镇南这样的蛀虫,将部分官员带入歧途,也不至于要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摄政王,此案虽然影响颇深,但因为臣发现得及时,并未产生过分恶劣的影响,还请摄政王从轻发落!”宋言礼想了想,站出来谏言。
萧御辞显然情绪十分不稳:“宋相不必多言,本王心里有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相信没有人不知道,就按本王说的去办,以儆效尤。”
大殿内跪着的人听到这句话更加绝望,哀嚎声一浪高过一浪。
“太皇太后驾到!”
太监的唱喏声传来,萧御辞脸色不悦,但还是起身相迎。
令人意外的是,走上大殿的,不光有太皇太后,还有一身素衣的尹毓秀。
萧御辞简单朝太皇太后行礼后,便不耐烦地瞥了尹毓秀一眼:“太皇太后带她来做什么?”
“尹氏毕竟是皇帝生母,自从遁入空门以后,也一直都安分守己……”太皇太后道,“今儿个她哭着求到孤跟前,盼着孤能帮尹家说句话……孤实在是于心不忍。”
“尹镇南藐视王法,有悖人伦,行径恶劣至极,必死无疑!还请太皇太后莫要干涉前朝政事。”
萧御辞态度虽然已经收敛了很多,但语气仍旧不是很客气。
“孤知道尹尚书犯了天大的事……可尹氏满门不见得都要受他所累吧?”太皇太后面含薄怒,“不管怎么说,皇帝体内也还留着尹氏的血呢!”
尹毓秀也跪了下来,抽泣道:“还请摄政王看在陛下的面上,轻饶尹家全族,贫尼定会日日诵经,为大梁皇室祈福!”
殿下的大臣也跟着跪了下来:“请摄政王从轻发落!”
两厢僵持不下之际,萧御辞的唇线紧绷,还欲继续发怒,偏偏接到了玄武送上殿的密信。
看完密信后,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威严男人,竟然抑制不住地翘起了嘴角。
信上只得一行字:人已找到,晋国云州城,母子平安。
“罢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改方才的残酷暴戾,语气温和地说,“既如此,就由宋相来拟定发落罪臣的诏书吧。”
似是没料到他竟会忽然转变态度,众臣面面相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站起身,又听得他说:
“本王最近有意出使晋国,限内阁三日内拟定下细节,退朝吧。”
他这么交代完毕后,便站起身离了殿,一副丝毫不顾别人喜怒的模样。
太皇太后疑惑地目送他离开,凑到刘嬷嬷身边问:“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嫌孤干政了?”
刘嬷嬷笑笑:“您多虑了,奴婢瞧着,摄政王倒是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离开时的步伐分明轻快得很。”
太皇太后仍旧一脸莫名,但还是招呼大殿里跪着的大臣起了身:“还望宋相能妥善处置罪臣。”
宋言礼自然恭敬应下,吩咐侍卫将罪臣收押,等候发落。
萧御辞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像今日这般,几乎要在众大臣面前失态。
内心的狂喜怎么也压不住,刚离开金銮殿,嘴角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玄武见状不免揣测道:“主子,可是宋太后有好消息了?”
萧御辞嘴角的弧度更甚:“别再叫她宋太后了。”
玄武:“……?”
“叫她王妃。”
玄武:“……”
不是,您老这么称呼人家,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主子,您真要出使晋国?”
“不然呢?偷偷潜入晋国?”
玄武:“宋太后,哦,不,王妃她,能同意跟您回来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萧御辞春暖花开的一张脸又瞬时像被冰雪笼罩住,“她肚子里还怀着本王的骨肉呢,能逃到哪里去?天涯海角,本王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她带回来。”
第153章 定亲?
宋音书丝毫没发现自己处心积虑的逃亡这么快就暴露了。
晋国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周渊接连写了好几封信催促路修远回京,路修远万般无奈,只好勉强应下。
临行前,路修远特地找上门,还想要再见宋音书一面,可她态度坚决,只丢给他一句:“没有必要。”
自那以后,倒是过了两个来月的安生日子。
春暖时节,宋音书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魅力,好似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叫人移不开眼。
晋国民风本就较梁国开放许多,男人娶妻更看重女人的美貌和才干,并不会在意她是否嫁过人。
对于宋音书这样才貌双全,出身又好的女人,更是直接忽略了她还大着肚子。
每日或明或暗想来打听她想法的媒婆从街头一直排到巷尾。
不仅如此,还有些胆大又猛浪的男人,竟想要在宋音书回家的路上佯装与她偶遇。
狻猊和睚眦忍无可忍,私下偷摸着不知驱赶了多少狂蜂浪蝶。
“王妃实在是叫人太不省心了。“狻猊抱怨道,“主子到底啥时候才能来啊。”
“应该快了。”睚眦道,“主子日理万机,出使一趟不容易。”
“总得赶在孩子出生前到吧?”狻猊又叹了口气,“都说妇人产子十分艰辛……王妃身子骨那般瘦弱,定然要较寻常女子更辛苦些……王妃最脆弱的时候,主子若是能陪着,没准就能把王妃给哄回去了。”
“狻猊,”睚眦惊叹不已,“没想到你有时候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
进入四月,天气越发暖和起来,宋音书大着肚子更是怕热,平日里只穿一件浅绿缎面镶边牡丹纹样圆领对襟绸衣,外头罩一件较深色同纹比甲,发髻绾得更是随意慵懒,但却别有一番风韵。
舒新月特别爱来找她玩,哪怕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她看诊,也觉得比在舒府待着快活。
“这几日父亲特别忙。”舒新月手里拿个绣绷,正在绣一朵粉色抱团莲花。
“忙什么?”宋音书好容易才忙完,坐到她对面,给两人面前的茶盏都添了些茶水。
“还不是忙梁国使臣来访的事?”舒新月不在意地说,“据说那使臣点名要在云州城小住几日,可把方太守和父亲忙坏了。”
宋音书手里茶盏没拿稳,稍微洒了几滴茶水出来:“晋国太子不是才去梁国出访过,梁国怎么又安排使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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