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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一侧是个陡坡，陡坡下方有条小溪，此时正值夏季，小溪溪水充足，石红妮不会水性，搞不好会淹死。
怎么办？要不要跑？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即便是跑，也是一个毫无胜算的赌注。可她的内心告诉她，这也许是这一路来唯一的一次逃跑机会了。
往哪里跑？
熊娟拿着衣服开始给石红妮更换，先穿上干净的裤子，再穿上套头的衣服。
换好后，熊娟重新拿起铁链的一段，另一只手伸过来，想要抓石红妮的手。
“不管了，就是现在！”石红妮内心怒吼一声，猛地跳起来撞向熊娟，她的头重重地顶到了熊娟的鼻子，熊娟顿时鼻血如注，她疼的把身子缩成了一团，哎呦个不停。
石红妮顾不得和姐姐告别，拔腿就跑，没有往县城去，也没有往反方向跑，而是一个跃身跳下了陡坡。
等王力反应过来出来追的时候，石红妮已经顺着陡坡一路滚下去，最后直直掉进了溪水中。
王力气的直拍大腿。“熊娟你才是王八蛋！让你换个衣服都换不好，好好的人就这么跑了！你把那个给我看住了！看我不把她抓回来。”
还在车斗里的石红丫傻了眼，妹妹竟然就这么跑掉了！
她呆愣了片刻，心里戚戚然：“罢了，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回家，那我希望是你，妮儿，你一定要活着回去！”
这时，她忽然发现刚刚妹妹坐着的地方露出一根红色绳子，石红丫偷偷看向熊娟，她下了车，还在路边张望，没有注意这边。
石红丫迅速把绳子抽出来，绳子的尽头，连着妹妹那块玉凤。
她连忙把它贴身藏起来，手心隔着衣服摸到两块玉，石红丫又流泪了。
“妮儿，这次，恐怕真的是永别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动机
“所以你脸上那道深深的疤痕，是在逃跑时候造成的？”
石红妮耸了耸肩膀：“跟命比起来，毁个容又算得了什么。”
是个狠人，白宁宁暗想。
据石红妮交代，那天她跳入溪流中，拼死一博，还真的被她博了条生路。
毕竟她豁得出去，王力可豁不出去，他在陡坡前试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敢迈出脚步，所以那个陡坡和湍急的溪流，成了石红妮逃出生天的一条荆棘之路。
滚落到溪流里，石红妮呛了好几口水，她不断地挣扎，却无济于事，溪水带着她顺流而下，沉浮之间，石红妮已经感觉到了窒息，绝望笼罩在她的内心。
但这还不算最不幸的，在200米开外，岸边有一棵弯腰的树，树干往河流中间横出了一段半截的枝桠。
溪水把石红妮冲过来的时候，枝桠刮到了她的脸部，从额头一侧划下来，划过另一边的眼睛，一直划到腮部。
伤口极深，石红妮顿时如钻心般的疼痛tຊ，她条件反射张口想要尖叫，又一大口水灌了进来。
但不幸中的幸运是，石红妮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呛水的同时，她一把抓住了那截枝桠，她以为永远也浮不出来的水面，最终还是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紧紧抱着枝桠，石红妮剧烈的咳嗽起来，先是咳出好多水，稍微缓解一些窒息后，她便拼尽全力往岸边爬。
那一刻，她几乎感觉不到脸上的伤痕，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到岸上去，一定要到岸上去，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石红妮终于触碰到了结实的泥土。
我，活下来了……
这是她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后来呢，你为什么去了国外？”白宁宁问。
“我一直觉得，我还算幸运，虽然那根树枝划伤了我的脸，可它也救了我一命。还有一点幸运的是，爬上岸以后，我昏迷了，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送进了医院，脸上的伤口也进行了缝合包扎，我被一对在这附近自驾的外国老夫妻救了，他们原本是在公路上停下来拍照的，在欣赏风景时发现了河岸边的我，之后他们冒着危险下来查看我的情况，并叫了救护车，你看，我是不是很幸运？”
“然后你就被他们带到了国外？”
石红妮笑了。“不可思议是不是，我跟他们说，我是被拐卖到半路跑掉的，于是他们非常非常同情我，还说想帮我整容，恰好呢，他们又没有孩子，所以我就跟他们走了。后来，他们果真帮我整了容，但前两年，两个老人相继离世，我送走了他们最后一程，之后才回来。”
“为什么不回家？那年你14岁，不至于讲不清楚家在哪里。”白宁宁突然又想起什么，哦了一声：“你去年回到深州以后，同样没有回家，你奶奶一直在老房子里从来没搬过家，就是在苦苦的等你们，为什么不回去？”
石红妮转着手指头，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沉默了一阵，才说话。
“很简单啊，回家了，谁能帮我整容呢？我需要那对外国夫妻帮我重生一回，不然我那个鬼样子回家，将来嫁人都嫁不出去。至于这次回来，因为有目的在身，不便透漏身份，所以没有回家认亲。”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白宁宁直视着石红妮的眼睛，石红妮在条件反射的躲闪了两次后，便同样直视着白宁宁，眼神恢复了平静。
***
白宁宁在走廊来回踱步，许新华捧着热水杯经过，好奇地凑上前去：“大队长，这是被啥事折磨了？”
白宁宁没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新华拍拍她，心情很不错：“哎哎，别转悠了，我头晕，跟你说个好事，石老太太见到翠翠了，老太太比我想象的要坚强，跟翠翠说了好半天话呢，翠翠说，要知道老太太是她的祖奶奶，对她这么好，她早就该多跟老太太来往的。”
白宁宁依然没说话，还在踱步。
许新华无奈，心想这孩子怎么跟我当初一样，想案子的时候就跟安了屏蔽器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算了，他吸溜一口水，抬腿要走。
这时，白宁宁突然回过头来喊住许新华：“等等，你刚说什么？”
许新华纳闷，却还是重复了一遍：“石老太太见到翠翠了啊，怎么了？”
“不是，后面一句。”
“后面？”许新华回忆了一下，“后面我就说，老太太挺坚强的，还跟李翠翠说了好多话。”
“再后面！就后面那句！
“啊？”许新华心想，后面没说什么了啊。
他又仔细回忆了刚才所说，迟疑着重复：“后面那句，我说的是，如果知道老太太就是她祖奶奶，还对她这么好，早就……”
白宁宁打了个响指！说了句“我知道了！”随后匆匆离开。
许新华望着白宁宁的背影，一头雾水，他摇摇头，一步一回头地返回了办公室。
白宁宁再次提审了石红妮。
一见面，石红妮就出言不逊：“我说你们每天是不是很闲？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跟你唠了很多，是我，利用罗迪的家庭，让她心甘情愿给我背锅，干掉王力，哪知道罗迪不傻，自己又找了个替罪羊，话说回来，这件事的根还在我这，所以你们赶紧把罪定了，该怎么判怎么判，天天这么磨，不烦吗？”
白宁宁却不急，她敲敲桌子，示意石红妮安静一些。“这次来之前，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想跟你求证一下。”
石红妮没说话。
“那天跟你聊完，我总觉得有些说不通，你被人贩子从家里拐走，拼尽全力才逃出生天，就算是被人救了，就算是救命恩人非常善良，也不至于到了连家都不回的地步。所以我一直在想，你真正不回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石红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这位警官，我果然猜的没错，你们是真的太闲了！我回不回家，跟我杀不杀王力，有关系吗？”
“可能没有，但也不排除有，这涉及到你的作案动机，作为警察，我们必须要搞清楚真实的动机，不能随意定案。”
“我动机还有什么不明确的？王力对我，对我姐姐，对我家人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早就想回来报仇了，要不是顾及到我国外的养父母，王力活不到现在。”提到王力，石红妮的语气稍显急促，明显带着怒气。
“这一点的确是明确的，但时间有些问题，从被拐走到现在22年了，22年后的复仇，听上去倒更像个爽剧，可放到现实里，就有些奇怪，为什么是现在？这么大的仇恨，你能忍22年再报？我觉得这不像你性格。而且你还嫁给他了，报仇有很多种方式啊，先当仇人妻子，再杀人，这个过程我第一次见，所以，你怎么想的？”
石红妮“嗤”了一声：“警官，你没见过的事多了，别总以为你眼前的就是整个世界。”
“整个过程既然好多地方说不通，那就说明你给的理由并非完全真实，也许还有一点。”白宁宁不管她的揶揄，不疾不徐地说道：“当然，以下所说也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只是想跟你探讨求证，说错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展开以后，推到石红妮面前。
打开，是一张死亡证明。
“这是当年你父母服毒自杀后，公安调查现场后出具的死亡报告，很悲壮，这是我对你父母之死根深蒂固的想法。但昨天意外想到的一个点，却令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有了不小的改变。”白宁宁见石红妮听的很认真，情绪没有太大波动，便继续说道：
“一个14岁的孩子，在经受了这么大的磨难后，却选择了离开故土认他人做父母，远离原生家庭，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就是，她的原生家庭里的一个人或几个人，对她并不好。”
石红妮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白宁宁心里那块试探的石头落了地：对路了！
“因为家里的那个人对你不好，所以你在遇到经济条件更好，对你更好的外国老夫妻，你就选择了这个‘更好’。
你对原生家庭并无留恋，所以你在国外踏踏实实享受着养父母给你的财富，幸福和爱，直到两年前，他们相继去世，你在国外感受到了孤独，这才回了国内，我猜，你或许偷偷回过家，却发现父母早就因为你们的失踪自杀，你大受震撼，对他们发生了根本性的改观，恰好发现王力竟然就在深州，于是才有了报仇的想法，而勾引王力，是最快接近他的方法。”
白宁宁站起来，在审讯室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比起石红妮之前的交代，白宁宁认为这一番解释，能说通很多逻辑链条。
讲完后，她双手撑着桌子，盯着石红妮道：“你看我的故事，是不是比你的更饱满一些？”
石红妮不紧不慢地折起那张死亡证明，捏到手里，沉着声音说：“很好的故事，但不好意思，你猜错了。”她扬了扬手里的纸张：“这个，你带走吧，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要这个也没什么用处。”
说完，她站起来，直接走出审讯室，返回了监区，留下白宁宁在原地迷茫：猜错了？不应该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动机（2）
这不是白宁宁第一次来城中村石家，以往都是帮师父照顾石老太太，这一次，带着其他目的而来，反而让白宁宁对这里有了别样的情绪。
20多年前，城中村还是一个富庶的村落，石家的凋零，正是城中村凋落的一个缩影。
只不过，各有不同。
当年村里的有钱人，其实根本不需要依靠村里的老房子生活，现如今早就搬到城里买了楼房，老房子就扔在这，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
可有的人却大不一样，离了城tຊ中村，他们无处可去，就算是村里条件再不好，也只能守在这一亩三分地，熬着。
石家所在的这一片，就属于留守比较多的，所以白宁宁把第一站放在这里，如果顺利，也许不需要再跑其他地方了。
石老太太今天又去探访李翠翠了，自从知道李翠翠是石红丫的女儿，只要到探访日就必去，依仗着腿脚好，倒三次车都不喊累。
许新华知道后，把老太太一通埋怨，城中村和看守所，把着城市的两端，这么远，路上万一有点闪失怎么办？
但最后拗不过老人，许新华只好雇了个司机，老太太去的时候，由他来负责接送，但没告诉老太太实情，问他就说是找朋友帮的忙。
白宁宁知道这些，所以特意挑选了老太太没在家这天过来。
当年石家家庭内部的相互关系，还得找到当年的老领居，才能了解的更清楚。
她去的第一家，与石家隔了两户，是一对60左右岁的老人，按年头来算，和石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岁数差不多，当年来往应该密切。
敲了几声，门很快就打开了。
“你找谁？”一名老妇人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白宁宁。
白宁宁亮出证件，摆明意图，顺顺当当地进了屋。
“你是来查那两口子的事情？为什么隔这么久又要查？”老两口虽然把白宁宁请了进来，却仍是一肚子狐疑。
白宁宁自然不能说实话，只含糊着说：“有个孩子是他们家后人，我们找到了，但需要为匹配工作做点调查。”
老两口了然，他们早就听说石老太太最近总是去看重孙女，这事老太太自己就激动万分的嚷嚷出去了，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家的关系嘛，其实不用太在意，毕竟那两口都没了，老太太对孩子们很好的，这点您放心，重孙女回来了也一定会受到善待。”老头抽了口旱烟说。
“那您的意思是，那两口……对孩子不好？”白宁宁敏锐抓住了言语中的漏洞。
“别听他瞎说，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就是石耀生那个人，受他爸影响，有点传统。”老太接过话。
“那他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呢？”白宁宁知道石老太太守了多年的寡，老伴50多岁就脑梗去世。
“他爸死的早，那会石耀生和王璇他俩刚生了老大，是个闺女，没多久他爸就犯了一次脑梗，只不过不太严重，但有些后遗症，生活不太能自理，生活质量就大不如从前，他爸应该是预感到自己时间不多，于是催着石耀生赶紧生二胎，他想在活着的时候抱上孙子，这不只间隔了2年，他家老二就出生了，结果还是个丫头。”
老头一脸遗憾：“我那阵经常跟他说，时代不一样了，儿子闺女都好，他还总是揶揄我，说我反正有儿子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嘿，你说我也不是故意气他的，我要是生了闺女，我一样对待，不过石耀生对孩子，大毛病挑不出，就是心里有疙瘩，他也不能跟他媳妇诉苦，整天来找我抱怨，听多了我也嫌烦，所以……”
老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他老伴，老伴对着老头眨眼睛。
白宁宁其实已经看到了老太刚才偷偷用脚踢了老头一下。
有什么话不能说？老头当年对石耀生的抱怨怎么的了？
思索间，老太开了口：“老头子中午喝点酒，满嘴跑火车，您别多想。他就是想说，当年他嫌石耀生烦，给他出了点坏主意，但石耀生也不可能当真就是了。其实当年石家老二出生不久，石耀生他爸就二次脑梗，直接没醒过来。他爸死了，没人念叨他要孙子，他也就没太多执念了，俩姑娘都很贴心，大矛盾没有，其他的，就和普通人家一样，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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