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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右邻，白宁宁去了石家斜对门。
这户人家只剩一个老头，孩子们都在城里生活，隔三差五来看看他。
“您说什么？大点声，我耳背。”老头站在门口扯子嗓子问。
白宁宁一脸冷汗，连忙趴在老头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头这才忙点头，请白宁宁进了屋。
“石家我知道，当年不是俩闺女都丢了吗，可惜呦。”
“那…石…耀…生…是…不…是…对…没…生…出…儿…子…有…怨…言？”白宁宁觉得这次对话有点废嗓子。
“过年？哪年过年？哦哦哦哦，你说怨言啊。怨言谈不上，就是有点遗憾嘛，但两口子那年还年轻，农村的生育政策要比城里开放，他们想要还是可以要的，大不了就继续生呗。”老头嗓门依然不小。
“对…老…二…有…没…有…过…虐…待？”
“什么？缺钙？那个年头懂什么缺钙呦，俩娃个头都不矮，我看不缺。”
“……”
出了这家，白宁宁转向了村口，村口有个三层小楼，那里是曾经的老村长家，现在老村长并不在这住，但来之前她打过电话，村长表示想在老房子聊。
才走到楼前，村长就从里面迎了出来了，看样子在这专心等候一阵了。
人有70多，但精神矍铄，村长热情的握住白宁宁的手：“白警官，快进，茶水沏好了，先喝口热水解解乏。”
不愧是人精，办事就是仔细。
白宁宁也不跟他客套，面带微笑走在前面。
落座，不等寒暄，就奔入主题。
“我今天就一个问题：石耀生当年对他的两个女儿怎么样？”
“据我所知，没有什么异常，石耀生媳妇生老二之前，他们一直盼望要个儿子，但这种事事与愿违太常见了，连生两个女儿，石耀生是落寞过一阵，后来孩子大点了也就好了。”
“既然想要儿子，他们为什么没再继续生呢？”
“哎呦，他家条件一般，生那么多，哪养得起。”
“那您说，当年的拐卖事件……”白宁宁这几天始终被一个想法困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当年的拐卖事件，会和石耀生有关吗？”
老村长听懂了白宁宁的意思，大为震惊，连连摆手：“哎呦，这是您猜的还是抓到证据了？如果是猜的，那可不能乱讲呦，虎毒不食子，石耀生不是那种禽兽父亲，再不喜欢女孩，也不可能把自己孩子给卖了。再说如果是自己卖的，干嘛还要自杀。”
也是，白宁宁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有点畜牲，可是她每次想起石红妮那天的表情，就觉得恐怕只有这种程度的仇恨，才能让石红妮做出远离石家一切的选择。
可今天调查下来她发现，石耀生的确是重男轻女，却也没到很极端的程度，就算石红妮感受到父亲对自己没有那么爱，但也不至于恨啊，更何况感情并不是极端的，没有一个导火索，一个孩子，绝不可能主动与原生家庭切割。
所以，今天一路下来，一无所获？
白宁宁有些丧气，临走前，她又想到第一家老夫妻说的话，于是问：“石家隔两户那对老人，他们当年和石家关系很亲近吗？石耀生对他们信任程度怎么样？”
老村长思索了一阵，说：“您如果去了他家，那老头的话不能太当真，他爱喝酒，一喝酒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说，我听说那年他还撺掇石耀生把老二卖了得了，反正有个老大了，结果石耀生听完，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俩人还因为这件事打进了派出所。”
“啥？”
这么严重，白宁宁心想，怪不得老太不让老头说了，这话一说，搞不好拐卖案得怀疑到他们头上去。
如果村长说的是实情，那说明石耀生虽然想要儿子，可他对两个女儿还是很在乎的。
如此一来，她的推测的确不成立。这个家，在拐卖发生之前，应该没有给石红妮带来太多的创伤。
那么，引起她人生抉择发生转变的，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导火索，发生在拐卖案之后。
既然是之后，那制造者就只有王力和熊娟，所以应该是他们对石红妮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才让石红妮对原生家庭产生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王力已经死无对证了，熊娟下落不明，所以留给白宁宁的路，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石红妮。
这是块硬骨头啊。
白宁宁叹息，不好啃，得耍点花招才行。
她又想到了一直想要试验的办法：用李翠翠诱出石红妮。
之前因为许新华的拒绝，她放弃了。
现在，反正石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可以重新拿出来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动机（3）
在与李翠翠聊天的20分钟里，石红妮的情绪变化，可以说是极为的……
怪异。
透视玻璃另一端，白宁宁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石红妮。
她预想，石红丫对妹妹石红妮的感情绝对没得说，就冲她被拐卖后，拼死都要护住玉坠子来看，两人感情甚好。
既如此，没有单方向的道理，石红妮对姐姐情感应tຊ该不会太差。
可是她在知道对面坐着的女孩，是姐姐的女儿时，先是一愣，随之问出：“你是我姐和谁的孩子？买家？”问的十分直接，毫不顾及。
李翠翠的反应倒是正常，她的脸色虽然有些尴尬，却依然激动万分，妈妈日日夜夜思念的小姨，现在就在眼前，她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亲人，当下就语无伦次，眼泪奔涌而出。
“是，是，小姨，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妈妈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一定要找到你。”
面对李翠翠的情绪崩溃，石红妮抿抿嘴唇，似是在犹豫，过了一会才说：“那个，你先别哭了，咱俩现在都被关在铁笼子里，就是认了亲，也没什么太大意义，更可况，我一个杀人犯，搞不好要判死刑的，所以这个亲，还不如不认的好。”
李翠翠猛地收住声，连她也没有预料到，石红妮竟然是这样的漫不经心。
她错愕的盯着石红妮看，眼泪挂在嘴角都忘了擦。
大概是把石红妮看毛了，她避开眼神说：“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好受，实话往往都是不受听的，你呢，出去了还可以好好生活，不如就当从来没找到过我吧。”
李翠翠咬着嘴唇，心有不甘。来之前，白警官对她交代了一些事情，她满口答应了。
白警官想让她帮忙问出石红妮22年的人生过往，其实不用别人说，李翠翠也非常想知道小姨究竟去了哪里。
她觉得，小姨见到自己，多半会跟她拥抱哭泣，然后彼此畅谈。
也有可能会介意她是姐姐和买家的孩子，从而视她如仇。
两种反应都是正常的。
可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似乎对她，不感兴趣。
石红妮沉默了一阵，扭头望向狱警，说了句：“带我回去吧。”
李翠翠忍不住看向透视玻璃，虽然她只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可她知道那几个警官都在后面看着她。
狱警已经打开了石红妮的镣铐，她站起身，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会见室，走到门口的时候，李翠翠还没有等来白警官的示意。
她决定豁出去试一次。
“小姨！”她大声喊道。
石红妮停住脚步，转过头问：“还有事儿？”
“小姨，我想帮你，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你说出来啊，说出来也许会轻判的，为什么要独自承受呢？王力害过你，你可以是自保，也可以是防卫，不管怎样，你是有理由的，你本身就是受害者，为什么不说呢？”
石红妮笑了：“理由我都跟他们说过了啊，王力拐卖我，害了我一生，我恨他，隐姓埋名22年，回来把他干掉，还需要什么其他的理由吗？这还不够？”
李翠翠满腔的话，犹如被油糊住了嗓子，卡在喉咙，半天没出来。
她忽然有种感觉，小姨在一心求死。
石红妮瞥了一眼，这一眼，略带一丝同情，除此之外，白宁宁再也没看出其他情绪，之后，石红妮转身离开。
“会见结束，都送回去吧。”她对着对讲机说。
不对，好像都不对。
白宁宁和李翠翠的感受一样，自从石红妮被抓捕归案，她就像在一心求死，招认的特别痛快。
如果说她不想活了，何必又搞出李代桃僵那一套，那不是多此一举，毕竟如果不是她白宁宁一直觉得不太对，要么李翠翠背锅，要么是罗迪扛下所有。
再者，她今天对李翠翠，也实在是，疏离又冷漠。
所以，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
午饭间，白宁宁在食堂与许新华坐了一桌。
“怎么，闷闷不乐的。”
“师父，能不能申请你归队。”
“别别别。”许新华连连摆手。“真不行，我想通是想通，接受是接受。可你让我天天研究怎么给石红妮定罪，你还是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我也会崩溃。”
白宁宁用筷子杵着餐盘说：“哎，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找谁商量，下面几个人能干是能干，但执行强，分析上就差了点。”
“你还在怀疑什么？”许新华也有点匪夷所思，这个案子，如果把各个环节做到严丝合缝，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难点，相关人员都已经归案了，所以白宁宁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
石红妮对罗迪做出了哪些指使以及罗迪如何执行，只要对的上，就可以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石红妮交代的经过和动机，差了点必要性的逻辑。”
许新华嗯了一声，说：“我相信你的怀疑，但我现在不方便跟你分析，我也没办法给你指点，我只能给你个建议。”
“什么？”
“哪里不对劲，就回到哪里去。抓住一个点往深处去挖，答案往往就在里面。”
离开西图澜娅餐厅，白宁宁把自己关进办公室。
哪里不对劲？
第一，石红妮22年在国外的经历不对劲。偏安国外这么多年，养父母死了再回来报仇，动机不够强，杀人不是吃个饭这样简单，想起来就做想不起来就不做。
之前她猜测会不会是原生家庭对她不好导致她一直没回来，等回来才发现自己错了于是才想要报仇，可后续调查推翻了这个可能。
第二，嫁给王力不对劲。恨一个人，绝对不会委屈自己一年多，杀掉他的方式有很多，再去失个身，犯不上。
第三，见李翠翠的反应不对劲，就算是没感情，也不至于这么平静冷漠。
那么，现在她可以回到哪去呢？
笔在纸上画着圈圈，最后圈到了第一条上面去。
如果想知道她的过往，恐怕还得回到她生活的地方。
***
去国外出差的手续虽然难办了一些，但白宁宁周旋起关系来还是不含糊，三天后就拿到了许可，她带着女警王晶晶和李明轩一同坐上了飞机。
王晶晶英语8级，出去不怕听不懂，带着辛超，是需要他通过前女友找到那家整容医院。
辛超提前做了联系，前女友不计前嫌，很是给力，很快就定好了约见时间。
待白宁宁一行长途跋涉三人抵达目的地时，她才发现，这家整容医院的老板竟然是个华人，不对，应该说整个医院的高层，都是华人。只有科室的小医生和护士才是当地聘用的，整个一专门为华人服务的医院。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交流问题了。
她想的没错，老板一见到她，热情的迎上前，激动不已：“哎呀，在国外能见到家乡的警察，您不知道，我这心里的安全感简直爆棚了！快进快进。”
白宁宁摆出一副职业微笑，她不会寒暄，也不喜欢没用的你来我往的吹捧，在如坐针毡地听老板夸赞自己的医院在这里有多成功，对当地华人做了多大贡献，又是有多想念国内的种种屁话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方：“不好意思，之前和您联系时我们说了，此次漂洋过海来访，是想了解一个嫌疑人的事，不知……”
“哦哦，看我这嘴，一激动耽误您时间了，我这就去拿，等我一下。”老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白宁宁总算松了口气。
不一会，老板抱着一小摞纸张进来，说：“这些都是这位就诊者的资料，您先看看有没有用。”
白宁宁谢过后，捧着资料一张一张翻看起来，看完的递给王晶晶，让她再审第二遍，看是否有端倪。
资料其实并不多，大概就是从石红妮第一次咨询记录开始，再到整容过程，整容结果以及出院诊断。
翻着翻着，白宁宁眉头就皱了起来，轻轻说道：“这不对啊，辛超，你来看看，这和你说的，根本对不上啊！”
“嗯？”辛超一头雾水地接过白宁宁手里的资料。
快速翻了几页之后，辛超也一脸震惊地抬起头看向白宁宁：“白，白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啊？”
两人手里的资料，不约而同的呈现出，石红妮做的整容手术，根本不是伤疤修复和面容美化。
从头到尾，这个人的手术，都是削骨塑形，而且她入院登记表上的照片，脸部不仅完好无损，更是和石红妮本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不是石红妮，石红妮没有做过整容手术，所以杨秀颜不是石红妮！
白宁宁在大白天突然毛骨悚然，她不是石红妮，那她到底是谁，石红妮呢！
“你前女友！赶紧找到她！”几乎是在白宁宁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辛超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终章（1）
回国的路上，一行人都变得很沮丧。
被骗了，竟然一开始就被骗了！
辛超的前女友的确是热心肠，当初辛超希望她帮忙查查石红妮的整容记录，她很顺利就找到了这家医院，石红妮的就诊护士是她朋友。
这位护士义不容辞，很快就把一系列资料提供给了辛超前女友，但这一次他们去，这个护士已经辞职一个月了。
很显然，前女友没问题，给她提供资料的护士，却一tຊ定是跟真正的石红妮认识，否则她手里怎么会有石红妮脸上带伤的照片。
石红妮算计到将来有一天也许有人会从整容这条路来查她，于是连假资料都整好了。
更让白宁宁匪夷所思的是，如果整了容的杨秀颜不是石红妮，那么整容匹配怎么做到的？
在医院问了整容医生，再与技术组那边一碰，白宁宁全懂了，合着杨秀颜来这整容的目的，不为别的，就一个——让自己的骨相尽可能与石红妮想近，她要把自己伪装成石红妮作案，而这个伪装过程，石红妮竟亲自做了配合。
这……到底是了为什么？
杨秀颜伪装成石红妮，明显不是为了脱罪，一个已经被抓捕且交代了犯罪过程的人，却还一直在伪装成另一个身份，那只有一个可能：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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