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亲自做些点心,明天去看看小米。”
“那我给你打下手。”说罢,她跟着裴若兰一起朝楼下走去。
到了厨房,玉奴问道,“姑娘想做什么点心?”
“小女孩都喜欢漂亮精致的糕点,就做枣泥糕、荷花酥、水晶饼罢。”
玉奴点了点头,去准备食材。
两人合力,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出了三样糕点,考虑到绣坊中的孩子,她们特意多做了一些。
裴若兰冲玉奴道,“你将多出来的拿去给孩子们分分。”
玉奴答应了一声,将装点心的碟子放在托盘上,端着朝外走去。
裴若兰将剩下的三碟放在筐中,慢慢吊上屋顶。
二楼,玉奴将所有的孩子都叫到甲字房,给她们分点心,分到最后,她发现少了一块,其他孩子手中都有两块点心,而海棠手里只有一块。
玉奴和海棠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玉芝见状,抿了抿唇,将自己手中的荷花酥递给海棠,“我夜里吃的少,这块给你。”
海棠看着玉芝手里的荷花酥,却慢慢红了眼睛,哼道,“我不用你假好心。”
玉芝愣住,“什么假好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因为时疫解药的事,这些日子以来,海棠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此时再也忍不住发泄出来,“你口口声声说拿我当姐姐,却只会用一些小恩小惠搪塞我,生死面前,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一颗药都不愿意分给我。”
玉芝终于知道海棠为什么突然疏远她,她白了脸,正要解释。
手却被玉奴握住,她温柔的冲她笑了笑,“点心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其他的事我来解释。”
说罢,她看向海棠,“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们出去说罢。”
海棠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玉奴牵起她朝外走去。
两人刚出房门,就遇到从楼下上来的裴若兰,裴若兰看到海棠红肿的眼睛,疑声道,“她这是怎么了?”
“刚才拿点心的时候忘了数,到她的时候刚好差一块。”
“原来是这样,”裴若兰笑了笑,看着海棠问道,“喜欢吃哪样糕点,我再去给你做点。”
海棠听到裴若兰关心的话,低下头,哽咽着道,“不麻烦裴姐姐了,其实我也不饿。”
“去我房里说罢。”裴若兰将两人带去了她的房间。
坐下后,玉奴看向海棠,“你是不是觉得,当初我把治时疫的药给了玉芝,对你不公平?”
海棠眼皮轻颤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裴若兰看看玉奴,又看看海棠,总算明白玉奴为什么将海棠单独带出来,原来不止因为少一块点心的事。
她斟酌了下,看向一脸委屈的小姑娘道,“你玉奴姐姐当初之所以先将治时疫的药给了玉芝,是因为她的情况太过严重,不立刻服药就会死,你们相处这么久,你也知道她的体质很弱,不是吗?”
顿了顿,她又道,“当时玉芝已经昏迷,她不知道玉奴的选择,也不知道你的想法,若是她知道,我想她一定会把药分一半给你的。”
海棠听了裴若兰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眼泪突然夺眶而出,裴若兰温柔的帮她擦拭着眼泪。
海棠哭了很久,才止住泪,瓮声瓮气道,“以前在破庙时都是我护着她,我样样都比她强,可现在进了绣坊,她却样样都比我强,我就是不服气。”
第253章 别扭
裴若兰轻抚着海棠的后背,“你的心情我明白,我也相信你只是使使小性子,不是真的不在乎玉芝的性命。”
海棠用力的点头,“我就是嫉妒她,我没想她死的,今天也没想要她的点心,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点心的事,是你玉奴姐姐考虑不周,这样吧,我这里有一盒松子糖,送给你好不好?”话落,她起身去多宝阁取了一罐糖过去,塞到海棠的手中。
瓷罐触手冰凉,但海棠的心却温暖起来,她看向裴若兰,啜泣着道,“多谢裴姐姐。”
裴若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心,语重心长道,“海棠,你知道吗?这天底下每个人的天分都不一样,有些人擅长处理一些复杂的关系,而有些人擅长某样技艺,我们没有必要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只要今日的自己比昨日的自己有进步,就已经很难得了。”
海棠细细的咀嚼裴若兰话中的意思,眼神渐渐豁达,良久后,道,“多谢裴姐姐提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要我的绣工一天比一天精致,那我就应该觉得心满意足,而不是总想着跟最有天分的那个人比。”
“还有,来到绣坊后,跟以前做乞丐时相比,我已经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不该再贪得无厌。”
裴若兰露出欣慰的表情,“你能想明白这些最好。”
“都是裴姐姐和玉奴姐姐教导有方。”顿了顿,海棠又道,“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她晃了晃手中的松子糖,“我会和玉芝道歉,然后跟她一起分享这罐糖。”
“去吧。”
海棠走后,玉奴笑着看向裴若兰,“姑娘很会教孩子。”
裴若兰莞尔一笑,“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正在跟一条野狗搏斗,自己身上都是伤,却将怕狗的玉芝护的严严实实。那时我就知道,这孩子身上有些野性,但秉性不坏,所以才将她带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我现在算是相信她刚才说的话了。”
次日一早,裴若兰就让车夫套了车,往城外赶去。
到了小岳山脚下,看到前头还停着另一辆马车,她想,应该是其他女童的亲人来祭拜了。
驾轻就熟的找到那片墓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霍准。
裴若兰因着绣坊中的那些风言风语,下意识的想躲起来,等他走了再去拜祭。
可霍准的身后像是有眼睛一般,忽然转头,直直的朝她看来。
已经被发现,裴若兰只能提着食盒朝他走去。
“王爷是第一次过来吗?”看着眼前袅袅燃着的线香,裴若兰轻声问道。
霍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本王始终不相信,我们的孩子会这般薄命。”
裴若兰唇角勾起一丝苦笑,“我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如此,由不得人不信。”
霍准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想起一切还未水落石出,又忍住了,转了个话题,“本王想重修这块墓地,你觉得如何?”
“是桩积福积德的善事,我替那些女童和城中百姓谢谢您。”
霍准望着她的侧脸,“本王也是这般想的,说不定等修完后,小米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裴若兰不知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变得羞恼,横了他一眼,“这是在孩子墓前,你庄重点。”
霍准怔了一下,才明白裴若兰想歪了,他正要开口解释,裴若兰冷睨了他一眼,“你先别说话。”
说罢,她在小米墓前跪下,将自己昨夜做好的点心拿了出来,又上了一炷香,然后道,“小米,娘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娘收养了一个孩子,他叫君玉,论辈分他应该叫你一声姐姐,不过他现在还小,等他再长大点,娘就带他来见你。”
顿了顿,她又抚摸着面前的石碑道,“就算有了君玉,你在娘心里,也永远是最重要的,君玉也会记着你这个姐姐。”
霍准听裴若兰娓娓道来,有些惊讶,“你收养了君玉?”
裴若兰站起身,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孩子讨人喜欢的紧,这几日.本王仔细的想了想,也想收他做个义子。”
裴若兰哼了一声,“那你迟了。”
说罢,她看向石碑后的坟茔,“小米,娘下次再来看你。”
霍准见裴若兰转身欲走,忙跟了上去。
裴若兰不想跟他同行,脚下步子越走越快。
行到一段陡坡时,不知踩到什么,脚下忽然一滑,她瞳孔一缩,已经做好摔倒的准备,但下一刻,腰肢却被人稳稳的托住。
霍准扶着她站稳后,蹙起眉道,“小心点。”
“你不追我,我就不会走这么快,我不走这么快,自然不会摔倒。”说罢,她继续朝前走去。
霍准哂笑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你真不考虑让君玉认本王做义父?”
裴若兰头也不回道,“不考虑!”
下山后,裴若兰走到停车的地方,却没看到马车,甚至连马夫都不见了,不知想到什么,她朝霍准看去。
霍准挑了挑眉,“想蹭车?”
裴若兰深吸了一口气,“是不是你动得手脚?”
霍准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无奈,“在你眼中,本王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
“难道不是吗?”
“那为了证明本王的清白,本王就先走一步!”说罢,他径直上车,吩咐驾车的侍卫启程。
侍卫驾着车经过裴若兰身边时,停了下来,冲她道,“王妃……”
“别叫我王妃,我不是王妃!”裴若兰下意识的打断他。
侍卫摸了摸鼻子,“属下是想说,那个车夫并没有出事,也没有回城,而是朝着兴平的方向去了。”
兴平的方向,那不是车夫的祖籍?裴若兰心中充满狐疑。
侍卫又道,“此处距离城中至少有三十里,您要是走回去,得走到天黑,还是上车罢。”
裴若兰有些犹豫,侍卫再次劝道,“现在陇西是个是非之地,走这条道的马车极少,您想搭别的车,基本没可能!”
第254章 交代
车夫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想搭其他的车更是难如登天,裴若兰只能妥协,上了马车。
车厢中,霍准抬起眼皮,撩了裴若兰一眼,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但眼中却带着点点的戏谑。
裴若兰在他对面坐下,瞥了他一眼,“王爷看什么,我又不会少了你的车资。”
霍准眯了眯眼,“本王的车资,你确定你付得起?”
裴若兰对他问题避而不答,眉心微微蹙起,“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霍准睨向她,“本王什么时候回京关你什么事?”
裴若兰用力的抿了抿唇,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口,索性合上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霍准见裴若兰闭上眼睛,心想,这样也好,反正她说的话他没有一句爱听的,倒不如就这样静静的对坐。
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城,驾车的侍卫回头请示,“王爷,可是先去绣坊?”
霍准从裴若兰脸上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嗯”了一声。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裴若兰的脸上,“别装了,已经进城了。”
裴若兰眼皮颤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过了会儿,才适应眼前的光线。
霍准见她这副模样,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当初你离开京城时,曾和本王擦肩而过,是吗?”
裴若兰沉吟片刻,才道,“是李大嫂告诉你的吗?”
“不是。那日经过城门口时,本王的心口突然慌得厉害,像是有一股力量驱使本王必须停下,本王便让人停下,下了轿子,只可惜,当初被那捧莲花障目,并没有发现咫尺之间的你。”霍准的语气平淡,但眼底却带着浓的化不开的遗憾。
裴若兰听他这般说着,眼底却没有一丝动容,“这对王爷来说,或许觉得遗憾,可对于我来说,却只觉得庆幸。”
面对裴若兰的不留情面,霍准心口沉闷的厉害,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能不能跟本王讲讲,你当初是怎么去的吴中?”
裴若兰垂下眼眸,如果知道真相能让他明白她的心意,那她不介意告诉他。
“在李家地窖躲过王爷的追查后,我让李大嫂送我去了码头,不过我并没有在码头登船,而是往下游走了一段,靠游水潜上船。之后在船上,我遇到了表兄,他正好也想离京散散心,便陪我去了吴中。”
霍准脸上露出一抹震惊,“那时候是秋天,河水沁凉,你竟选择凫水扒船,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你便会溺死!”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眼中浮现出后怕。
裴若兰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霍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挫败,“你真的……宁可死都要离开本王?”
裴若兰看着他,认真道,“在你身边,我生不如死。”
霍准放在膝上的手突然攥紧,他朝着外头道,“停车!”
很快,马车停下来,侍卫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霍准看向裴若兰,“下去!”
裴若兰在决定实话实说时,就知道霍准一定会生气,此时听到他无情的呵斥,她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要离开。
但下一刻,手却被人攥着,她回过头,眉头紧皱的看着他。
霍准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才道,“陇西城不安宁,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君玉就没人照顾了。”说罢,他自己往外走去。
裴若兰僵在原地,听到霍准冷声吩咐车夫,“将她送去绣坊。”
马车启动的那一刻,裴若兰扶着车壁坐下,神色有些复杂。
霍准对她的感情,她自然感觉得到,可两人的过去存在太多的欺瞒和算计,她实在不想有一个这样的枕边人。
也许时间久了,他对她的感情会慢慢的淡化,那时候就能放下了。
两刻钟后,马车在绣坊外停下。
侍卫提醒了裴若兰一声,裴若兰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才朝外走去。
下车后,她冲侍卫客气的说道,“多谢。”
侍卫笑着拱了下手,“裴姑娘客气了!”说罢,他驾着马车离开。
裴若兰看着马车跑远,转身正要回绣坊,却见铺子廊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僵硬。
裴日文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裴若兰,他慢慢的红了眼眶,大步朝她走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叫了声“若兰”。
裴若兰垂下眼皮,“公子认错人了,”说罢,便要与他擦身而过。
裴日文往左走了半步拦住她,“我们从小长大,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裴若兰沉默不语,裴日文又道,“魏王也来了陇西,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见到他?”
裴若兰迟疑了一会儿,才轻轻颔首。
“那他可有逼你回去?”
裴若兰皱起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日文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还是算了,我既然已经离开京城,就不想再提起从前的事,无论是你还是魏王,我都不关心。你就当从来不曾见过我,以后也别再来这里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日文见她这般决绝,只好暂且忍下。
裴若兰回了绣坊,吴嬷嬷行过礼后,有些疑惑道,“姑娘和县太爷可是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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