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哒哒的街口驶去。
裴若兰看向霍准,刚叫了句“陛下”,唇边就被他的手指抵住,他目光幽邃的看着她,“在外头,叫我的名字。”
“霍准?”裴若兰试探着叫道。
霍准目露威胁的看了她一眼,裴若兰抿了抿唇,改口道,“子安,好了吧?”
霍准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这还不错。”
两人依偎在一起,仿佛又回到在济州城的时候。
两刻钟后,马车在东市停下。
霍准放开裴若兰,先跳下马车,然后将她扶了下去。
“点心铺子还要往里走一段。”霍准牵着裴若兰往集市里头走去。
熙攘的街道上,叫卖声不绝,人声鼎沸,异常嘈杂,裴若兰低头向自己被霍准攥着的手,觉得莫名的安心。
走了约莫有半里路,霍准突然停下来,看向街边的点心铺子,“就是这里。”
裴若兰抬头看去,片刻后,转向他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家铺子有些眼熟?”
经裴若兰提醒,霍准想起来,前两年他第一次带她逛街选的就是这间铺子,点心难吃也就罢了,还牵扯出忠王谋逆那桩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间铺子又解了封,换了主人,现在卖的仍旧是点心,生意还不错。
“还要进去吗?”他怕裴若兰心存芥蒂,征求她的意见。
裴若兰道,“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两人朝铺子里走去,里头挤满了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霍准要了一斤招牌的一口酥,又要了几样裴若兰平素爱吃的点心。
铺子里的仆从在他付完银子后,上前道,“公子,您买了二十两的点心,可以在雅间享用,小店还会送一壶茶。”
“劳烦带路!”
仆从领着两人朝楼上走去,将他们带到了一间临窗的雅间。
霍准坐下后,从仆从道,“你先出去罢,若是有吩咐会再叫你。”
“是,公子!”仆从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霍准打开食盒,递了双筷子给裴若兰,“尝尝点心味道如何?”
裴若兰接过筷子后,夹起拇指大小的一口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冲霍准道,“味道很别致,没有寻常点心那么甜腻,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牛乳香味。”
“你喜欢就好。”
裴若兰又尝了几口别的点心,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见霍准一直没有动筷的意思,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吃?”
霍准凝视了她片刻,“那你喂我。”
“你几岁了?”裴若兰睨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夹起一个一口酥,用手托着送到他唇边。
霍准笑着将点心吃了,片刻后道,“味道的确不错。”
两人吃了个半饱,又喝了一盏茶才离开。
出门时,正好看到陆鸿鸣从外入内。
见到霍准和裴若兰并肩同行,陆鸿鸣的脸色有片刻的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道,“真巧。”
裴若兰用眼神跟他打了个招呼,陆鸿鸣冲她微微点头,然后转向霍准,“我还要给未婚妻买点心,就不和二位叙旧了。”
“请便!”霍准淡淡说了一声,牵着裴若兰径直朝外走去。
走出挺长一段路,他的脚步才慢下来,看向裴若兰的侧脸,道,“陆鸿鸣很快就要成亲了。”
“我知道。”
霍准有些诧异,“你知道?”
“接我回京的路上他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裴若兰失笑,“我怎么想?我既不是他的爹娘,也不是他未婚妻的爹娘,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顿了顿,她又道,“你这醋吃的真是莫名其妙。”
霍准见裴若兰眉目坦荡,不似作伪,心情愉悦起来,“我吃醋还不是因为你酿醋的手艺好?”
裴若兰挑眉,“我什么时候酿醋了?”
“先是陆师兄,再是沈师兄,又是萧表兄,都是你酿的醋。”
第359章 心动
见霍准开始翻旧账,裴若兰用力的抿了抿唇,“那凌昭阳和李遇水怎么说?你在匈奴王庭时,人为了你可是冲冠一怒,逼的丞相触柱而亡。”
听裴若兰提及凌昭阳,霍准有些心虚,“我后来不是将她送到陇西城交给你处置了吗?”
“至于李遇水,她不就是个画师,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回头问问姜……公公就知道了。”后面半句,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霍准挑起眉,蓦地想到上次李遇水非要跟着他逛街市,难道她真的对她另有想法?
见霍准陷入沉思,裴若兰哼了一声,往回走去。
霍准见裴若兰离开,忙追了上去,“你去哪里?”
“回家。”
霍准握住她的手,“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再逛会儿。”
裴若兰没说话。
霍准低头贴近她,“方才是我不对,不该说些有的没的。”
“这还差不多。”裴若兰瞥了他一眼,随后问道,“现在去哪里?”
“我提前让人打听过整个东市最好吃的小吃一共有九家……”
接下来,霍准带着裴若兰将整个东市都逛了一趟,姜公公和阿九手里全是东西。
裴若兰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原想打道回府,但是想到君玉,又停下脚步,朝最近的童具铺子走去。
霍准跟了上去,两人替君玉挑了好几样好玩的。
裴若兰见霍准像是第一次玩的样子,问道,“要不要我送你?”
霍准放下手中的拨浪鼓,“不必了,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
裴若兰没有再坚持,霍准付了银子,两人离开了童具铺子。
回裴宅的马车上,霍准见裴若兰一副困倦的模样,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靠着我睡会儿。”
裴若兰的确累得很了,倒在他肩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马车中已经暗下来,只有车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她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问霍准,“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正。”
裴若兰意识到,他为了不吵醒她,就一直在马车上陪着她。
“其实可以叫醒我的。”
霍准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回到裴宅,你的心就要分一半给君玉了。”
裴若兰有些无奈,“你怎么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
霍准哂笑了一声,“算我说错话了,好不好!”
裴若兰又缓了一会儿,起身朝外走去,霍准跟在她身后,也下了车。
正是晚膳时分,一入内裴若兰就闻到清炖羊肉的味道,她朝霍准看去,“陛下送来的御厨手艺很好。”
“你喜欢就好。”
回了后院正房,裴若兰先去看君玉,君玉大半天都没有见到母亲,正闷闷不乐着,见到她后,眸光顿时亮了起来,扯住她的袖子问道,“娘去哪里了?”
“去东市给你买了些好玩的,吃完饭给你看。”
“好!”君玉干脆的应道,裴若兰抱着他朝外走去。
厅里,杏花已经摆好晚膳,裴若兰先帮君玉盛了碗清炖羊肉,柔声叮嘱道,“小心烫,慢点吃。”
抬起头时,见霍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裴若兰想到他那比针尖还小的心眼,又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用同样的语气道,“小心烫,慢点吃。”
霍准唇角翘了翘,“多谢。”
裴若兰没再理会他,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慢慢的喝着。
用完晚膳,裴若兰带君玉去看给他买的玩具,君玉高兴的小脸红扑扑的。
霍准陪他玩了一会儿,道,“朕该回宫了。”
裴若兰本以为他今晚会留下,听到他要走,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后道,“我送你。”
“好。”霍准轻声应道。
“等我片刻。”裴若兰抱着君玉往西次间走去,将他安顿好后,重新回到东间,冲霍准道,“走罢!”
霍准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半晌都没有动。
“还有事吗?”裴若兰疑惑的问。
霍准伸手握住她的手,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就这么急着送朕走?”
“你是你说你该回去……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准用力扯进怀中,铺天盖地的吻下来。
不知是不是今日吃了太多醋的缘故,他的攻势异常猛烈,裴若兰差点招架不住,一吻结束时,她红唇润泽,轻轻的喘着气。
霍准的眸子深邃的仿佛不见底的古井,粗粝的指腹按上她的唇角,轻轻的摩挲着。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哑声道,“走罢!”
裴若兰脚步有些虚浮的跟着他朝外走去,到了廊下,被夜风一吹,才慢慢清醒过来。
走到月亮门时,她突然叫住他。
霍准停下脚步,侧头朝她看去,用眼神询问。
裴若兰从袖中取出一只拨浪鼓递给他,“送给你的。”
霍准看着面前精致的拨浪鼓,喉结动了动,沉声反问,“不是买给君玉的吗?”
“他已经有了,这只是买给你的。”她将拨浪鼓放在他手中,凝视了他片刻,道,“陛下的童年充满苦涩,但是却很努力的给君玉一个幸福的童年,这个拨浪鼓,现在的陛下也许不需要,但那个小子安一定很想要,就当是我送给他的罢!”
霍准握着拨浪鼓手柄的手不断收紧,看向裴若兰的眼神黑沉沉的一片,埋藏了太多的情绪,忽然,他用力的将她揽入怀中。
裴若兰感受着他的力道,知道他现在很不平静,她抬起手,抱住他的背,轻轻的拍着。
过了许久,霍准才放开裴若兰,目光紧紧的攫住她,道,“怎么办,本王现在又不想回宫了。”
裴若兰:“……”
她张了张口,劝道,“陛下应该以社稷为重。”
“在裴宅,在此刻,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裴若兰迎着他的目光,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只能认命地被他牵着又回了后院,一进寝房,他就将她按在门上吻了下来。
裴若兰柔弱无骨的双手扶着他的肩头,被迫承受。
第360章 给个痛快
次日,裴若兰起身时,霍准已经离开了,看着熟悉的帐顶,她的心中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宫中,金殿上,左御史和刘御史先后折戟,倒是没有老臣再逼霍准选秀。
少了这些麻烦,霍准处理起政事来,越发得心应手。
下朝后,回到乾元殿,他刚坐下,玄龙卫就呈上一封密函,“陛下,这是碎叶城送来的。”
霍准接过密函打开,是忠勇公的笔迹,禀报的是霍祚在碎叶城的情况。
是的,霍祚并没有在皇陵守灵,而是被带去了碎叶城,毒哑了嗓子,断了一手一脚,充入红帐……
霍准看完密函后,随后扔进火盆,漠然道,“告诉忠勇公,泄够了怒火,就给他一个痛快罢。”
“是,陛下!”玄龙卫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八百里加急,密信很快就送到了碎叶城,忠勇公看完后,将密信攥在手里,起身朝外走去。
副将沉声道,“国公爷这是要去哪里?”
忠勇公突然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副将一眼,“你去红帐,将小左带过来!”
“是,国公爷!”副将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很快,他将清洗干净的“小左”带了进来,拱手道,“卑职去外面守着。”
忠勇公没有多想,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副将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小左”一眼,“好生伺候着!”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忠勇公听了副将那句交代,才知道他想歪了,不过他并没有解释,在副将离开后,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萧祚,用比寻常人长很多的拇指和食指紧紧的掐住他的下巴,恨声道,“时至今日,你可有后悔过?”
萧祚桀桀的笑了一声,眼中泛着青白,哑着嗓子道,“自然是后悔的,后悔没有在二十年前就要了霍准那厮的命,后悔……”似是想到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
忠勇公见他到现在仍是死性不改,用力的将他掼在地上,“无药可救!你能有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但凡你对当今陛下能有几分兄弟情义,他也不会反了你,但凡你对我的那些亲朋故旧肯手下留情,我也不会这么折辱你。”
萧祚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忠勇公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的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萧隆已经死了。”
萧隆是高妃所生,萧祚在位时唯一的皇子。
听到萧隆已死,萧祚眼角抽搐,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忠勇侯面前,神情癫狂道,“不,不可能,你在骗我是不是,隆儿不可能死,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苟且偷生,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带着隆儿反了霍准!”
“我不过是骗你的而已!”忠勇公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真蠢,竟然就这么信了!难道如果你是当今陛下,会留下这么一个隐患吗?”
萧祚的眼神慢慢变得呆滞,他不会,所以霍准也不会!
“到头来,想着你的还是当今陛下,他让我给你一个痛快,莫再折辱你!”说罢,忠勇公干脆利落的拧了萧祚的脖子。
萧祚咽气前,目光复杂的看向上京的方向……
忠勇公越过他的尸体,朝外走去。
副将守在不远处,忙快步走过来,问道,“完事了?”
忠勇公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他想伤我,已经被我拧了脖子,拖去后边山上,烧了罢!”
“这胆大包天的畜生!”副将骂了一句,然后进去拖人。
忠勇公也一起去了后山,看着熊熊火焰将萧祚彻底吞没,才转身离开。
这晚,他没有宿在军营,而是回了自己在城中的私宅。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笑盈盈的问道,“这么晚了,国公爷怎么回来了?”
忠勇公觑了她一眼,“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的肚子一直没消息?”
妇人摇了摇头,“还没有喜讯。”
“看来是我不够努力!”说完,他拦腰抱起妇人,扛在肩上朝里走去。
半个时辰后,妇人抿了下汗津津的湿发,靠在忠勇公怀中,疑惑的问道,“国公爷,以您的身份,要什么如花美眷没有,怎么偏生就瞧中了我?”
忠勇公眯了眯眼睛,扭头看向他,有些惫懒的解释,“你十年生七子,仍如此丰腴康健,可见是块好地……只要你怀上我的孩子,就赏你一百亩地,十个月后,若是生了女儿,再给你一百亩地,要是你有大福气,生的是个儿子,我再给你一千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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