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兰在外面静静的听了一堂课，等上午的课结束了，才打算离开，转身时，却被眼尖的海棠发现，她叫了一声“裴姐姐”，然后快步跑了出去，其他裴宅的孩子见状，也都追了出去。
裴若兰见她们已经发现她，只能停下脚步，温柔的勉励了她们一番，然后让她们先去用饭。
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离开。
裴若兰目送她们远去，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才收回目光，察觉到有人一直看着她，她笑着望了过去，看着沈阔叫了声“师兄”。
沈阔弯了弯唇，“师妹在外面站了这么久，累了吧，不如我请你和姐姐吃午饭。”顿了顿，又道，“京中新开了一家淮扬菜，味道不错。”
沈娢微不愿意弟弟和裴若兰走太近，正要拒绝，却听裴若兰道，“好啊！”她只好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三人乘车去了淮阳宴，这是一家江南风味的酒楼，里头的布置十分雅致，一楼厅中设了小桥流水，所有的包厢都在二楼和三楼。
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三楼，将茶斟上后，问道，“三位客官今日想吃些什么？”
沈阔看了裴若兰一眼，“你来点还是我来点卯？”
“师兄来罢！”
沈阔道了声“好”，然后点了几道裴若兰喜欢吃的菜，又加了几道沈娢微爱吃的。
小二记下后朝外退去。
沈阔侧头看向裴若兰，“我记得师妹的学问也是极好的，如今你的孩子也到了启蒙的年纪，有没有想过来女学谋个差事？”
裴若兰听到沈阔的提议，并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道，“我回去想想，再给师兄答复。”
沈阔轻轻颔首，“好。”
沈娢微见沈阔毫不掩饰对裴若兰的情意，心微微沉了沉，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好生敲打他一番。
一刻钟后，菜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裴若兰尝过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问沈阔，“这家酒楼的手艺似曾相识，用的是江南那边的厨子吗？”
“兴许是，回头我去打听下。”
接着，他说起曾经在翠竹镇的一些事，裴若兰听着，不由想起顾启诗，也不知道她现在在碎叶城怎么样了。
沈阔见裴若兰走神，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诗姐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京。”
沈阔随后道，“她离京了？”
“……去了碎叶城，现在在忠勇公麾下。”
沈阔一直将顾启诗当成男人，倒是不意外她的选择，转而又说起裴若兰的父亲。
吃完饭，已经是午后。
不知何时，外面飘起雪花，纷纷扬扬的。
上车后，沈阔问裴若兰，“现在送你回去，还是去女学？”
“送我回裴宅罢。”
沈阔答应一声，眼底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黯然。
一刻钟，马车在裴宅外停下，沈阔从抽屉中取出一把伞，先一步下车将伞撑开。
裴若兰下车时，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沈阔要将伞递给她，裴若兰道，“我已经到了，这把伞你和沈姐姐留着用罢。”
“车上还有一把伞！”沈阔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伞塞给裴若兰。
霍准从清风街借口走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裴若兰接过伞后，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霍准，两人目光相触，她平静的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朝沈阔道，“早些回去罢。”
沈阔也看到了霍准，他遥遥的行了一礼，然后登车离开。
马车驶离后，霍准撑着伞走向裴若兰，他扯了下唇，似笑非笑道，“宁夏总兵送的羊到了，你说在雪天吃最好，朕便出宫来陪你。”
裴若兰见他绝口不提沈阔，索性也不解释，只淡淡道，“我刚吃过午饭，只怕吃不下其他。”
“晚上再吃也一样的。”
“等到了晚上再说吧。”
裴若兰转身朝裴宅走去，霍准跟在她身后，慢慢的走着，唇角一点一点的抿住，他其实很想问她为什么会和沈阔在一起，但又怕她不高兴。
回了后院，杏花接过裴若兰手中的伞撑在廊下，姜公公也接了霍准的伞，撑在一边。
第371章 她心里没你
进了东间，两人刚坐下，庞初就端着两碗姜汤进来，“陛下和姑娘用碗姜汤，祛祛寒气。”
裴若兰将青瓷碗捧在手心里，小口小口的喝着。
霍准静静的看着她，时间久了，裴若兰忍不住觑了他一眼，“陛下不喝姜汤，看着我做什么？”
霍准微微一笑，“多日不见，就想看着你。”
听他说到“多日不见”，裴若兰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霍准皱起眉，“怎么了，可是怪朕太久不来看你？”
“我怎么敢怪陛下。”裴若兰将碗中的姜汤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在桌上，“就算你瞒着我，宠幸宫女，豢养外室，我都不会怪你。”
霍准眼皮跳了一下，眉头皱的更紧，“你这说的什么话，除了你，朕不会再有旁的女人。”
裴若兰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沉下脸，“陛下这样有意思吗？”
“朕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就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吧！”裴若兰说罢，起身朝内室走去。
霍准下意识的起身要追上去，裴若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警告道，“我说了，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顿了顿，又道，“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骗我。”
裴若兰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霍准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定是知道他和李遇水之间的事了，所以她生他的气，甚至和沈阔一起出去气他。
一种巨大的恐慌突然涌上心头，霍准疾走两步，用力的将裴若兰抱进怀中，“若兰，对不起，李画师的事，朕不应该瞒着你。”
裴若兰勾了勾唇，“陛下终于舍得坦白了吗？”
霍准侧头看向她，轻声道，“朕私下见她，是为了母妃的画像，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之前吃过她的醋，朕怕你多想。”
“你若是怕我多想，就不应该见她，更不应该，和她在冷宫私会到深夜……”
“若兰，冷宫的事，朕可以解释。”接着，霍准将周太嫔画像被烧，以及那晚他救下李遇水后，李遇水主动提出帮周太嫔画像的事说了一遍。
裴若兰听完霍准的解释，面向他，看着他的眼睛道，“若陛下和李画师之间没有任何猫腻，那为何冷宫那夜后，对我突然殷勤起来，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听到裴若兰的质问，霍准的眼神游移起来，裴若兰失望的叹了口气，“你对她动心了？”
“朕没有！”霍准下意识的反驳，他松开裴若兰的腰，将她转向自己，痛苦道，“朕也不知道那晚为何会梦见她。”
“你居然还梦见她？”裴若兰的脸色越发难看。
霍准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只能一五一十道，“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梦里头，母妃的脸怎么会变成她的脸。”
裴若兰顿了一下，反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你梦到的人其实是周太嫔，只是在她转向你时变成了李画师的脸？”
“是啊！”随后，他又道，“朕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朕很清楚，此生此世，朕心悦的人只有你一个。”
“这段时间，朕会记挂李画师的病情，也是因为她能画出母妃生前的模样。不过，你若是不愿意，朕从此不再见她就是。”
“那周太嫔的画像，陛下不要了吗？”
“在朕心中，最重要的是你。”
霍准语气郑重，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意。
裴若兰握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语重心长道，“陛下，我不是不让你见李画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隐瞒我。同样一件事，我亲眼看到，和从别人口中知道，心情是不一样的。”
“朕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霍准重新将裴若兰揽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头，片刻后，试探着问道，“那你和沈阔是怎么回事？”
“沈姐姐也在车上，午饭是我们三个一起吃的。”
听到沈娢微也在，霍准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在他看来，沈阔会因为裴若兰而昏了头，但是沈娢微不回，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办好女学，而要做成这件事，就不能得罪裴若兰和他。
女学，后宅书房，沈娢微如霍准所料，正在教训沈阔，“你明知道若兰是陛下的人，就应该收敛自己的心思。”
沈阔幽幽的看了自家长姐一眼，字字道，“若是我不肯呢？”
沈娢微听到他的反问，顿了一下，语气微微缓和，“之前在父亲面前，你不是说已经放下若兰了？”
“那时我是想放下，可尝试过才知道，我根本放不下她。”
“她心里没有你。”
沈阔深吸了一口气，瞳孔微微泛红，“可她也没有进宫，不是吗？”
“沈阔，你为何如此固执？”
“姐姐办女学，不也是固执己见吗？办女学是你的梦，若兰是我的梦，怎你的梦就值得尊重，我的梦就是执迷不悟！”
沈阔的话让沈娢微沉默下来，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看轻了他对裴若兰的情意，她以为他和她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可如今看来，他分明跟她不一样。
良久后，她轻叹了一口气，“是我说错话了，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会再阻拦你，”
“但愿姐姐说话算话！”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宅，两人和好后，霍准吩咐庞初去准备炭炉和羊肉串，庞初领命退下。
霍准将裴若兰抱在怀中，用粗粝的拇指细细描画她的眉眼。
裴若兰觉得有些痒，伸手捉住他的手，仰头去亲他的唇。
霍准没想到裴若兰会突然亲他，反应过来后加深了这吻。
厨房那边准备好炭炉和羊肉串，杏花进来禀报时，正好看到两人温存，她低下头，正要退出去，裴若兰一把推开霍准，轻喘着气，道，“好了，该出去了。”
霍准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润泽的红唇，良久后，轻叹了一口气，牵着她站起来，“走罢！”
两人到廊下时，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
裴若兰道，“这雪让我想起一句诗，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第372章 炙肉
霍准看向落在她手中的雪花，眼中闪过有忧色一闪而过，“是啊，很多年没有见这么大的雪了。”
两人落座后，杏花问道，“姑娘是想自己烤，还是奴婢帮您烤？”
“我自己来罢！”
以前父亲在世时，每年冬日，都会在家中的梅树下带她和兄长炙肉，三人的手艺都不错。
羊肉串是用红柳木串起来的，一串上头有小指腹大的三块肉，肥瘦相间，异常漂亮，裴若兰先烤了几串给君玉。
君玉握着签子，却不知道怎么吃，裴若兰笑着接过，让他咬住肉，她再把签子抽出来。
君玉吃完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娘，这肉真好吃。”
“再吃一串。”她将羊肉递了过去，君玉抿着嘴摇了摇头，“娘也吃。”
裴若兰含着笑吃了一口，又将剩下的都喂给君玉。
见君玉吃的开心，她扭头朝正在烤肉的霍准看去，“这羊肉很好，鲜嫩多汁，没有一点腥膻味，只消烤熟，就已经很美味了。”
“你若喜欢，回头再给你送点过来。”
霍准将肉烤好后，先给裴若兰和君玉分了一半，才自己吃起来。
裴若兰吃了一口霍准烤的，睁大了杏眼，“陛下烤的更好吃。”
“那就多吃点。”
除了羊肉，厨房还准备了一些菜蔬，不过烤菜比烤肉对火候的要求高些，杏花自然的上前服侍。
看着主子吃的差不多，她又回厨房提了一罐清甜解腻的白菘萝卜汤出来。
裴若兰先给君玉和霍准各盛了一碗，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
喝完汤，天色已经发昏，裴若兰吩咐杏花，“将炭炉撤了吧。”
杏花应了一声，带着人将廊下收拾干净。
君玉拉着小红去了院子里玩雪。
裴若兰和霍准并肩站在廊下，她侧头看了他一眼，“陛下今晚要回宫吗？”
霍准顿了一下，弯起眉眼，“你想朕留下？”
裴若兰收回目光，“我可没这么说。”
“那朕走了！”霍准拔腿就要离开。
裴若兰见他这就要走，紧紧的抿住唇，鼓起脸。
霍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她，“今日这雪着实有些大，若是继续下下去，京中恐有百姓会受灾，朕必须回宫一趟，”顿了顿，又道，“若是无碍，明日再来看你。”
裴若兰听他这么解释，没再阻拦，她拿起一旁的伞走向他，“把伞带着。”
霍准认出，这伞是沈阔给的那把，他顺势收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回去罢。”
裴若兰转身朝廊下走去，霍准见她上了台阶，才带着姜公公转身离开。
裴若兰目送他走远，然后将目光投向正在堆雪人的小红的君玉，今年的雪确实大的有点不寻常。
小红带着君玉堆完雪人，想着食消的差不多了，就领着他回了廊下。
“娘，你看，那是我堆的雪人，像不像你！”君玉抓住裴若兰的手，高兴的喊道。
裴若兰用自己的手裹住他有些冰凉的手，含笑道，“君玉的雪人堆得很好。”
君玉得了夸赞，越发欢喜，后知后觉的问，“爹呢？”
“你爹他还有事，就先回宫了。”
“哦！”君玉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裴若兰见他有些失落，道，“等下次你爹再来，让他陪你一起堆雪人，堆三个好不好？”
“使我们一家三口吗？”
“不错。”
裴若兰哄完君玉，看向小红，“带他进去换件衣裳，再喝碗姜汤。”
“是，姑娘。”
小红带着君玉往屋里走去，裴若兰看向不远处的杏花叫了一声，杏花快步跑过来，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等虞欢回来，你告诉她一声，我有事找她。”
“奴婢知道了。”
裴若兰抬头又看了一会儿雪，才朝屋里走去。
她坐下后，没多久，虞欢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杏花说你找我有事？”
裴若兰招呼她坐下后，道，“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今天的雪你也看到了，大的有些不寻常，我担心城中恐会有百姓受灾，便想问问你，药房里还有多少用得上的药，以防万一。”
虞欢听完裴若兰的话，想了想，道，“药房里的药虽然不少，但是雪灾中能用得上的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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