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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若兰嗔了他一眼。
两人收拾妥当，早饭已经摆好。
霍准给裴若兰盛了碗粥，“要绕道去济州一趟，用完早饭我们就启程。”
比起漳源县，裴若兰自然更喜欢济州，她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吃完早饭，杜林进来禀道，“车马已经安排好，可以随时出发。”
霍准朝裴若兰看去，裴若兰道，“走罢！”
一行人分了三辆马车，裴若兰和霍准一辆，文氏和容氏带着小如意一辆，顾启诗和许娇容一辆。
出漳源县城门的那一瞬间，裴若兰的心情突然低沉起来，她忍不住撩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明明眼前的一切再陌生不过，但她的心却像缺了一块一样，放下帘子后，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
霍准见状，心疼的帮她擦泪，“你若是喜欢这里，以后有机会，本王再带你来便是。”
裴若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闷的很，几乎喘不过气来，良久后，才冲他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陇西城外的药庐中，没有任何预兆，君玉突然大哭起来，虞欢有些不耐烦的帮他擦了擦嘴，“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师姐不在，我时常会忘了给你喂奶，可后来不都补上了吗？别哭了！”
但以往很听她话的君玉今日眼睛却像是开了闸，眼泪根本止不住，哭声也越来越大。
虞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将他丢出去的冲动，等他哭的没力气了，继续给他喂奶。
因着要处理万淮山的事，霍准一行人特意加快了脚程，除了夜里，整个白天都在赶路，终于提前三日赶到了济州。
裴若兰一直以为，回到济州的那日，她会很开心，可眼下心中却像压着一块巨石。
霍准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本王在你身边。”
他先将裴若兰送回甜水井巷子，等她歇下后，才离开。
万家，万淮山得知霍准登门，表情有一瞬间的异常，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冲管家道，“快请王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王爷！”
“不必了！”他话音刚落，还未起身，霍准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
万淮山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颤抖，但面上却没有任何不妥，他极力压制着心中的不安，起身绕过桌台，跪地道，“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今日登门，有何示下？”
霍准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桌台后的太师椅坐下，晾了他半晌，才开口道，“本王都已经出现在济州，你还要装糊涂吗？”
万淮山咬紧了齿关，“下官着实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不明白是吧？”霍准轻轻的问了一句，下一刻突然变脸，拿起桌上的砚台就往他头上砸去。
万淮山下意识的躲避，砚台砸到他身侧一人多高的梅瓶上，只听嘭的一声，梅瓶碎裂成几片，重重砸在地上，也砸在万淮山的心上。
但他仍然没有主动交代，因为一旦交代，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还不说吗？”霍准冷笑一声，随后看向杜峰，“既然万通判不愿意说，你便将你查到的事一一说来。”
“是，王爷！”杜峰答应了一声，目光淡淡的扫向万淮山，从神偷方萧开始说起……
万淮山在听到方萧的名字时，一直冷静自持的脸上终于一点点的皲裂开。
霍准朝杜峰打了个手势，杜峰立刻停下。
“现在你愿意说了吗？只要你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本王便放过你的家人。”
听到霍准说的最后一句话，万淮山眉心一动，良久后，他哑着嗓子道，“王爷想知道什么，下官都可以告诉你！”
第202章 赐死
霍准曲起指节在桌台上轻叩了两下，目光阴沉的看着万淮山，“将你在西北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来。”
万淮山心里到底还是顾念母亲和长姐，他垂下眼皮，遮住晦暗的眼睛，哑声道，“下官初见王爷时便觉得您一身贵气，不似一个小吏，于是安排了人去上京打听，果真您的身份另有玄机。”
“对下官来说，您不啻于一架登天梯，便想拆散您和裴姑娘，将娇容送到您身边。”霍准没想到，许娇容出现在漳源县，竟也是万淮山安排的。
“之后呢？”他眼神里仿佛掺了冰渣，沉声追问。
“娇容实在无用，下官斥巨资送她去跟青楼里的花魁学了一个月的媚术，她都未碰到王爷一根手指。下官只能铤而走险，将主意打到陆鸿鸣的身上。”
“不过，裴姑娘到底是小郡主的生母，下官并不敢真的让人玷污她，那日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下官命人伪装的。”
听万淮山说到这里，霍准一直绷着的心弦总算卸下。
在得知幕后之人是万淮山时，他就猜到以他对裴若兰的心思，应该不会真的让陆鸿鸣侵犯她，如今听他亲口承认，他彻底的松了口气。
之后万淮山将自己的安排一一道来，说完后，他以头触地，趴伏着道，“一切罪责都在下官，是下官贪心不足，才做下这许多错事，无论王爷如何降罪，下官都没有异议，只求您放过家慈和家姊。”
霍准睨了万淮山一眼，无情道，“本王给你一个时辰交代后事，若是一个时辰后你还活着，休怪本王不留情面！”说罢，他起身朝外走去。
霍准锋利的袍角扫过万淮山的脸，万淮山按在地上的手指微微泛白，直到霍准走远，他才抬起头，漆黑的眼中尽是暗沉。
“大人，”管家上前将万淮山扶起来，战战兢兢道，“这件事要不要和知州大人说一声。”
“不必了，”万淮山轻声道，“长姐素来顾念我，如今我不得不顾念她。”
管家闻言，嗫嚅了下嘴唇，“那您可要去瞧瞧老夫人？”
万淮山轻磕了下眼皮，摇摇头，旋即又道，“我记得三堂叔家排行十七的孙子父母皆亡，跟着三堂叔老两口艰苦度日，等我去了，你便告诉母亲，将那个孩子过继到我名下，由他承继万家，为母亲养老送终。”
管家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老奴都记下了，”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叹息道，“您当初若是没有动这些心思那该多好！”
万淮山勾了勾唇，“哪个男人眼里没有青云路，心里没有冰肌玉骨、明眸善睐的美人，我既然敢赌这把，就承受得住这个后果。记住我说的话，你退下罢！”
管家又深深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才躬身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万淮山自缢于书房。
霍准回到甜水井巷子时，已经是子时，寝房的灯亮着，他敛去脸上的寒色，往里走去。
“你去哪里了？”裴若兰赤脚站在地上，一看见他便问道。
霍准的目光下移，落在她雪白的脚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往罗汉床走去。
将她放下后，他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裴若兰缩了缩如玉一般的双脚，皱眉道，“我醒来后没有看见你，有些不习惯。”
“本王去了趟万家。”
裴若兰眉眼一黯，呼吸微微发紧，“万淮山怎么说的？”
“从一开始他便察觉到本王的身份有异，特意安排了人去上京打探，在得知本王的真实身份后，便动了攀附的心思，想让许娇容取代你。”
裴若兰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她微微红了眼圈，世间男子就这般贪图权力吗？
“还有件事，本王必须告诉你。”霍准按住裴若兰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什么事？”裴若兰瓮声瓮气的问。
“悦来客栈那晚，你和陆鸿鸣并不曾发生过什么，你们两人所察觉到的异常都是万淮山让人做出的假象。”
裴若兰目露怀疑，担心霍准为了让她好受点，故意编假话哄她。
霍准将裴若兰的眼神看在眼中，失笑道，“是真的，你到底是郡主生母，他并不敢真的将事情做绝，他也有家人，要为她们留一条退路。”
霍准这么说，裴若兰才信了，她抬起手捧住霍准的脸，“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本王知道，这段时间你的心里也很苦，不过以后都会是好日子。”
裴若兰看着霍准眼底的光彩，仰起脸主动含住他的唇，捧着他脸的手也改为抱住他的脖颈……
次日，裴若兰醒来时容光焕发，霍准的脸色却有些难看，裴若兰瞧了他一眼，“要不，让陆大夫给王爷开些药补补？”
霍准黑了脸，“本王只是肠胃不适！”
裴若兰“哦”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霍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坐起身，认真的看着她，“还是说……昨夜你并不是很满意？”
想到昨夜，裴若兰不由自主的红了脸，“满、满意的。”顿了顿，又道，“王爷肠胃怎么了？”
霍准解释，“许是昨日赶路时喝了些冷水的缘故，夜里便有些不舒服。”
裴若兰想到宫里给高守将的那封密信，沉下脸道，“王爷先躺着，我去叫陆大夫给你看看。”
说完，不等霍准答应，她便下了床，一边更衣，一边吩咐守在外面的云舸。
云舸将陆大夫请过来时，裴若兰刚好收拾妥当，她将霍准的情况说了一遍，陆大夫道，“姑娘稍安勿躁，老朽这就为王爷把脉。”
仔细的把过脉后，陆大夫道，“只是寻常的肠胃不宁，喝上几服药便好。”
裴若兰朝云舸使了个眼色，云舸跟着陆大夫朝外走去。
裴若兰在床边坐下，看着霍准道，“等你身子好全了，我们再启程回京。”
“好，听你的。”霍准点了点头。
但谁也没想到，几服药吃下去，霍准的肠胃不宁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
第203章 下毒
眼看着霍准越来越消瘦，精神越来越差，裴若兰忍不住道，“要不要换个大夫替你诊治？”
霍准唇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他握拳抵在唇边，轻轻的咳了一声，“也好。”
裴若兰当日就请了几个大夫进府，无一例外，都认为陆大夫开的药方并无不妥之处。
裴若兰将众人送走后，站在庭院中，面上一片愁云，不知何时，顾启诗出现在她身边，“王爷这次的病瞧着不简单，济州的庸医半点用都没有，再拖下去，只怕情况更差，用不用我回上京一趟，将孙神医带过来？”
裴若兰沉吟了片刻，正要开口，身后突然响起陆大夫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原来是这样。”
裴若兰回头看去，只见陆大夫手里捧着一本医书，朝她道，“裴姑娘，是老朽不才，竟将中毒当成肠胃不宁来医治，险些要了王爷一条命。”
“你说什么，王爷是中毒？”
陆大夫将医书捧到裴若兰的面前，“这株草名唤长苦草，王爷就是因为误服了它，所以才会肠胃不宁。”
裴若兰按着陆大夫的指引，将有关长苦草的一页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按照医书上所言，服用长苦草后的症状与肠胃不宁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用了治肠胃不宁的药后，前者的症状会越来越重，后者的症状则是会越来越轻。
弄清楚真相后，裴若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为王爷解毒。”
“老朽这就去配药！”陆大夫说着，往药房的方向走去。
用了两日时间，霍准身上的毒才全部散去，而杜林也趁机查清楚，动手脚的人正是高守将，当即将人押到霍准面前。
霍准披衣坐在床上，冷冷的看着他，“高义，本王对你也算不薄，你为何要害本王？”
高守将垂目跪着，一言不发，杜林从怀中摸出一只油纸包扔在他面前，“这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高守将方正的国字脸一下子变得灰败，他低下头，唇角泛起苦涩，“既然王爷已经查清真相，属下没什么好说的，听凭您处置！”说罢，他将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放在身边。
霍准眸光深邃的看着他，“你就没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铁证如山，属下没什么好说的。”
霍准抬起眼皮，看向杜林，“高义谋害本王，其心可诛，挑去手筋脚筋，贬为庶民！”
“是，王爷！”杜林上前要拖高义离开。
高义却一脸惊愕的看向霍准，“王爷不杀我？”
霍准没有回答高义的问题，他半阖住眼睛，“本王有些累了，杜林，带他下去！”
杜林钳制着高义朝外退去，走到门口时，高义突然回头冲霍准道了句，“王爷回京后要小心自己最亲近的人。”
待屋中只剩下两人，裴若兰看向霍准，“王爷为什么留高义一命？”
霍准朝裴若兰招了招手，裴若兰走到他身边坐下，霍准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道，“他有害本王之心，却没有要本王命的意思。”
裴若兰不解，“若不是陆大夫在医书上找到长苦草的内容，要不了几天，王爷就没命了。”
“可若是那本医书是高义递到陆大夫手中的呢？”
裴若兰怔住，霍准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陛下以为拿捏住高妃便能让高义对他唯命是从，可他却忘了，高妃是高家嫡女，高义只是庶子，高家的荣华富贵和高义可没什么关系，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十三岁就跑到西北从军。”
“何况，本王初到西北时，曾救过他一命。”
裴若兰知道，后者才是高义没有听从陛下密旨的真正原因。
霍准又休养了两日，身子才恢复了四五分。
这日，用完晚膳，他揽着裴若兰道，“如今高义已经解决，短时间陛下应该不会再安排其他人对本王动手，明日我们去萧家拜访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罢！”
裴若兰“嗯”了一声，这么久没见，她也想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停了片刻，霍准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带他们一起去上京？”
裴若兰有些迟疑，“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纪大了，只怕他们轻易不会离开故土。”
“今时不同往日，你母亲和你表哥都在上京，两位老人应该是十分牵挂他们的。”
“那我明日问问他们，若是他们愿意，就一起启程回京。”
次日一早，两人便往萧家而去。
萧老夫人得知裴若兰和霍准登门，特意在松鹤堂外等着两人。
裴若兰见外祖母迎出来，心中有些歉疚，“您身子不好，在屋里等着便是。”
老夫人笑着道，“许久没见你了，外祖母想早点看到你，何况，我年纪大了，不能用冰，屋里反而没有外头凉快。”
说着，她又将目光转向霍准，屈身欲行礼，霍准忙伸手将老夫人扶住，“老夫人不必多礼。”
一行人进了内室，老夫人先关心起霍准的伤势。其实，两人刚回济州，萧家就得了消息，也送了帖子过去请两人来做客，但当时他们正在处理万淮山的事，抽不开身，便差人向老夫人回了话，等他们空了会过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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