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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电视的？那钱很少的了。你家里有人当官吗。”顾妈妈又问。
“妈！”顾霰云开口了：“你都问的是什么话。”
林青苗慢慢放下了筷子，“阿姨你慢吃，我吃好了。”随后起身离开了餐桌。
顾霰云也立马起身，“我送你回去。”
林青苗轻点了一下头。
回去的车上有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是林青苗和顾霰云确立关系以来从未发生过的场面。
倒不是对顾霰云有什么不满。她就是把握不好该不该跟顾霰云沟通这个事。
在今天真正跟顾妈妈面对面吃过饭之后，林青苗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顾霰云曾经给她写信说他大学之前从没有朋友，为什么他如此恐惧亲密关系。
等到了林青苗小区门外，顾霰云停好车，有几分小心翼翼地看着林青苗。
林青苗笑了一下，俯身过去亲了一下顾霰云的额头。这是一个安抚的姿态：“你妈是你妈，你是你。你不用为她道歉。”
顾霰云紧紧抱住了林青苗，“谢谢你，青苗。”
“我不想回家可以吗？”顾霰云闷声说。
“行。”
待坐到林青苗那间温馨的小客厅，顾霰云才感觉他终于放松下来。
刚才因为对妈妈和女友有可能产生冲突产生的戒备，与妈妈不恰当言语引发的尴尬和对林青苗的歉意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肌肉紧绷，放松后甚至产生了微微的酸痛感。
“青苗”，他欲言又止。
林青苗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勺冰淇淋：“不想说可以不说。等你做好准备。”
顾霰云点了点头。两人头挨着头，就这样吃完了一整桶250g的冰淇淋。
感觉到顾霰云情绪好一些了，林青苗问：“你妈好像很看重当官的？”
顾霰云苦笑了一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其实这次她来就是让我去相亲的。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个当官的女儿。”
“原来如此。我说你不回去住怎么还有点含含糊糊不好说的样子。”林青苗恍然大悟：“什么官啊，让你妈兴师动众亲自跑过来。”
“谁知道她。”顾霰云哧了一声：“她一个小学文化程度的农村妇女，能认识什么当官的啊。”
林青苗回忆起顾妈妈精致的五官，“你妈可真不像农村妇女，穿的还挺有品味的。”
“她的很多衣服都是我买的。在我们那的商场办了卡，找了个导购专门陪她挑衣服的。”顾霰云跟林青苗解释：“不然她闲着没事做又要经常跑过来。”
说话间，顾霰云的手机震动起来。
林青苗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心里已经有几分预感。
果然是顾妈妈打来的：“小云，你还没有回来吗？送个人这么久？”她的声音穿透话筒清晰地传到林青苗耳边。
“我迟点再回。”不待顾霰云说完这句话，顾妈妈又自顾说起来：“你晚饭都没吃完，还不赶紧回来再垫一点。我就是操心的命，也没人操心操心我。”
“知道了。”顾霰云挂了电话。
“你还是先回去吧。你妈也待不长，没必要起这种冲突。”林青苗劝他。
顾霰云也没有了再跟林青苗耳鬓厮磨的性质，轻轻吻了林青苗的额头就离开了。
到了家门口，顾霰云深呼吸了几次，才开了门。
“我跟你说这个人我不同意。”见顾霰云终于回来，等待已久的顾妈妈直接砸了一句话。
“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顾霰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闷瞬间又卷了上来。
“我一下就看出来了，她家里就没有当官的人。没当官的就会被欺负。我不想被欺负。”顾妈妈态度强硬。
顾霰云捏了下眉心：“谁有空欺负你。你日子还不好过吗？”
顾妈妈“砰”地摔了一只碗：“我日子怎么好过了？我为你们顾家做牛做马，谁看得起我？多少人在后面笑我我难道不知道？不就是看你没当官吗？”
“当官当官当官，有多少人能当官？现在公务员到底赚多少钱你去了解过没有？我要真去考公务员你还能这么舒服吗？”顾霰云终于忍耐不住放大了声音。
顾妈妈见状将餐桌上所有碗碟全部扫下了桌面，双手使劲拍着餐桌开始大哭起来：“我就知道啊！我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养你！白眼狼啊！白养你了！”
第33章 平台暴雷了
顾霰云沉默地听着她大声地嚎哭，那些从小到大就听烂的词句在他脑海里循环往复。他进入了习以为常的放空状态。
“把你培养出来，上了名牌大学，到头来有什么用。还是比不上人家。”
“你什么都不听我的。工作也不听，结婚也不听。怎么靠得上你。”
“你们顾家全都是畜生。”
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顾妈妈的这次发泄进入了尾声。
如同凝固的雕像突破了封印的外壳，顾霰云动了起来，走过去递给她一盒纸巾，一杯水，然后自己回了房间。
躺在黑暗中，顾霰云觉得深深的疲惫。这是他要背负一生的枷锁，他挣脱不了。
记得小时候，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指责，他吓坏了，不知所措，只知道哭，换来的却是劈头盖脑的毒打。
懂事一些后，他试图过去安慰她，帮她擦眼泪，再三保证他绝对不会不孝，一定听话，但她就像接收器坏了的录音机，只会重复播放一摸一样的字眼。
后来他就学会了充耳不闻。
不仅是他，他的爸爸，他的亲戚，大家面对顾妈妈的发作都熟视无睹。
经常的画面就是，顾妈妈在一边大哭嚎叫，亲戚们在另一边照常聊天嗑瓜子。
是的，她情有可原，她值得同情，他爸爸欠她的，顾家欠她的，可是他呢？他有什么错？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青苗。
“你到家了吗？怎么没动静啦？”
“又跟你妈吵架了？”
顾霰云看完信息，自嘲一笑，反扣了手机。
临近午夜，林青苗又发来一条微信：“别难过了。晚安。”
顾霰云动了动手指，回复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一早，顾霰云起床后，餐桌上照常摆满了早饭。雷打不动的五谷豆浆，粗粮、面点和蔬菜。
见顾霰云过来，顾妈妈解掉围裙：“吃早饭吧。早饭一定要吃。”
顾霰云拿了一个花卷咬了一口，顾妈妈给他倒上豆浆：“晚上跟那个女孩子一起吃个饭吧。我都已经说好了。”
“我有女朋友了。不去。”顾霰云喝了一口豆浆。
“家里没人当官就是不行。”不等顾妈妈完成这句话，顾霰云站了起来，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厅里，顾霰云给顾爸爸打了个电话：“你在哪。”
“厂里。什么事。”
“你让我妈好回去了。我很忙。”
“她不是说让你跟刘市长的女儿吃饭？”
“什么刘市长。一个县级市的副市长多大的官。我又不回老家有什么用。你让她赶紧回去。”顾霰云不耐烦地说。
“等会我跟她说。你跟王行长说过没有，老爸那个贷款什么时候能下来啊。”
“打过招呼了。没什么问题走流程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跟她说。”顾爸爸挂了电话。
由于昨天原计划是让林青苗留宿的，所以顾霰云并没有让小江今天来接。
他自己驾驶着车从市内高架拐上了高速。极速奔驰了一段之后，才下高速掉头回公司。
顾霰云不知道的是，在他还未到公司的两个小时内，何盈盈已经焦灼地张望了好几次他的办公室。
今天来公司不久，何盈盈就接到了顾妈妈的电话，带来了她最不愿意承认的消息。
顾妈妈明确说顾霰云已经谈了对象，是一个记者，让她去查一下这个记者什么来头。
顾霰云从不接受媒体采访，唯一一次跟女记者有交集就是几个月前有一个新流金融的记者来过。
她回想着那个女记者随意穿着的t恤和平底鞋，就是皮肤白了点，眼睛比较大，但是真的没觉得有多特殊。她还跟人吐槽“现在还有不化妆的人”。
没想到，顾霰云喜欢的居然是这种类型。
是不是因为他农村来的，只能接受这种清汤寡面的审美？
何盈盈咬紧了牙关。真的不服气。这个女记者可以凭什么她不行？
从顾霰云来公司起她就是他的行政负责人了。两年多来她一直陪在他身边，连一起出差时他的西装都是她亲手烫的。
她总以为，顾霰云这样的男人，需要就是这一份润物细无声的体贴。她自认绝对是一个优秀女友的候选。
她突然记起，就是在那个女记者出现后不久，顾霰云就再也不让她送取干洗的衣物了。
连带着也不再让她接待顾妈妈。
心里就涌上一点屈辱。
她用棉柔巾轻轻按了下眼眶，给顾妈妈回了一条短信：“阿姨，我了解过了。这个记者就是网上写写文章的，不是那种正规的报纸的记者。”
“不是真的记者？临时工？”顾妈妈很快回了信息。
“不是临时工。就是没有编制的，属于私人企业。”
顾妈妈没有再回复了。
等顾霰云终于来了公司，何盈盈忙拿了一堆需要他批复的文件跟着进了办公室。
“顾总，您母亲刚才又联系我了，想让我陪她逛逛。”何盈盈瞄着顾霰云的神色，看见他嘴角往下撇了一下，有些暗暗后悔这次试探。
“不用。她马上回去了。”顾霰云没有抬头，挥手示意她出去。
批阅完了桌上的文件。顾霰云打开网页，搜索了一下“轻松贷”。
并没有什么增量信息，所有的网页都只是用寥寥数语提了一下“轻松贷”整个公司被海市警方带走的事。
顾霰云关掉了网页，进了1818论坛。
1818论坛的前身是一个信用卡bbs，站子里经常有一些信用卡大神贴一些申请银行信用卡的小技巧，包括怎么提高申请通过率，怎么提高额度，怎么养卡。
哪家银行信用卡有一些薅羊毛的活动，也会有人第一时间积极地po在上面。可以说这个论坛集聚了中国最早一批信贷客户。
随着互联网金融崛起和现金贷的出现，这个论坛的内容慢慢也变成了哪家互联网金融的理财产品利息高，哪家现金贷下款快。
通过这个论坛，敏锐的人能第一时间掌握行业的动向。
顾霰云草草扫视了一下。热帖还是哪几个，理财产品推荐，如何对付电催。
顾霰云按时间顺序排序，跳出来几个小帖子，也没什么特殊的。
他再刷新了一下页面，正打算关掉论坛，一个新帖子跳了出来——《有人赎回理财延期了吗？》
顾霰云眉心一跳，点了进去。
这时一个论坛新用户发的帖子，账号等级只有1级，发帖数量为1。
这个贴子的内容是：
“有人买了惠富三个月的理财的吗？我本来昨天就应该到期赎回了，结果还没有赎回。问了客服说系统原因可能要晚几天到账。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
互联网金融平台的理财到期赎回都是自动的。一旦发生延期兑付只能说明一个原因，平台账上没钱了。
顾霰云关掉帖子，打开一个新的网页，开始搜索“惠富金融”。
大片的广告，数条正面的新闻报道，顾霰云点了十多下“下一页”，才又在一个地级市的当地城市论坛里看到一条消息：惠富理财标的转让怎么越来越慢了。
“惠富金融”是海市的互联网金融平台，也算是业内第二梯队的互金平台了，用户数量和资金规模都不小。
按常理，如果有人买了三个月或者以上的理财产品，如果想要提前赎回，是可以转让这个标的的，只要有新的客户接手，前一个客户就能提前退出。
顾霰云的神情变得有几分严肃。他想了下，转身进电梯上了29楼。
苏晶晶看到他跟上次一样拦了一下，顾霰云也没有为难她，在影壁前面叫了一声：“老孙，干嘛呢。”
“打游戏呢。进来。”孙奕正手拿摇杆玩着一款当前最热的主机游戏。
顾霰云走到他旁边站定：“‘惠富’好像出事了。”
“啥？”孙奕放下了手柄，诧异地扭头看顾霰云。
顾霰云简单把在论坛上看到的两条消息跟孙奕说了一下，孙奕听了也沉了下脸。
都是业内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孙奕摸了摸下巴：“不应该啊。”
“他们老板你认识吗？”顾霰云问孙奕。
“不认识，但我可以打听打听。”说着孙奕就站起来，打起了电话。
顾霰云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等着孙奕打电话。
“操，还真问着人了。哦？是吗？这样啊，哈哈哈哈。好的好的，谢了。”孙奕哈哈笑着挂了电话，然后走到顾霰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说是老戴在法国看酒庄呢，平台运行一切正常。延期兑付是系统升级，偶发现象。他们在接触新一轮投资机构。”孙奕语气轻松地告诉顾霰云他辗转了几个人打听来的消息。
顾霰云听了却皱起了眉头。“他们老板在法国？什么时候出去的？”
“那谁知道。我还问这么清楚啊。怎么，有问题？”孙奕问。
“不好说。”顾霰云内心有隐隐的忧虑，“我怕他是跑路了。”
“什么？不至于吧？”孙奕叫了起来。
一语成谶。
半个月后，“惠富金融”成为了国内互联网金融爆雷平台第一家。
第34章 出走利银
“知名互联网金融平台理财产品爆雷！”
“无法提现，老板出逃，惠富怎么了？”
“涉案金额超百亿国内首家互金平台爆雷”
九月下旬，当顾霰云种植的盆栽草莓开始去除老叶的时候，“惠富金融”爆雷的消息一夜之间铺天盖地。
孙奕一连接了几个投资人的电话，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惠富”的爆雷完完全全是他们违规操作所致。创始人戴洪为了扩大平台规模，发了大量的虚标、假标吸引投资人投资。
然后用后期投资人的资金兑付前期投资人的利息。但“惠富金融”本身并没有优质的资产，高额利息无以为继，戴洪在看到情况不妙之后卷走了几乎所有投资人的钱逃窜去了法国，就连他的员工都不知道这点，以为他是去度假。
“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戴洪本来就贪图享受，早就在国外买了房了”，孙奕对着电话那头语气轻松地说：“一般没有玩得这么野的，我们都是正规操作，资金都是银行托管的。”
一连打了三四个小时电话之后，孙奕才瘫坐在沙发上。顾霰云递上一杯茶，孙奕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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