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姜崈独自一人侧倚在案牍边默默不语,半眯着的眼睛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狠辣愤怒,脸颊也因为不停地吸气而深深凹陷。他满脑子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刚楚辞绝情推开他的样子。
不过就那一会儿功夫,他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嘴角尖锐的歪着,好似一个窃喜的杀人狂魔。
病美人是真的美啊,美到姜崈看了一眼就不想撒手,差点失了态。他一点点擦掉楚辞身上的那些属于玄夕的血迹的时候,他心里好似淤堵了百年的河道突然被洪水冲开一般的畅快。
“玄夕,姜湛,你们的心思,都不会实现的......”
姜崈自言自语,看着无功而返的北言和小安推开城主府的大门。姜崈整理仪容坐正,又变回了原来温文尔雅,心怀苍生的病弱太子。
北言远远一看,太子出正厅正向他们走来。
“人找到了么?”姜崈声音透着满满的焦虑。
“回殿下,没有。只是在那巨蛇不远处找到了烟青剑和一杆长枪。”
太子轻轻拍了拍北言的肩膀,“你一向稳重,等下回公主话时定要缓缓地说,楚辞伤的太重,军医说气血有些亏,别让她太过伤心。”
“卑职明白。”
楚辞床前。
楚辞强撑着病体,声音嘶哑,“真的每一处都找了?”
北言不敢说话,只是奉上盘竹枪。楚辞抱着盘竹枪,摸着上面的血迹,手指不住地抖。
“说吧,我受得住。”楚辞怔怔地看着这枪,声音微弱无助。
北言实在不知如何开口,便求助似的看向小安,小安惴惴不安地回道,“我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那蛇形怪物和遍地的血迹。大概十丈开外......便是烟青剑和这秆银枪......”
楚辞好像一个提线木偶,半倚半抱着这盘竹枪,好似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这长枪是玄夕的。”
北言他们三个突然都怔住了......
小知那丫头瞬间明白了什么,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小安也是一脸震惊,强撑着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我们,我们发现一处血迹,顺着低洼一直滑,滑到了一处河里,那河通向已经引流出去的......洪水中。”
小安说完便忍不住的抽泣。
楚辞抱着长枪,一动不动。
“是我害了他,是我......"
小知听到楚辞轻声的自言自语,满眼心疼的边摇着头边落泪。
“你们都出去吧......出去。”又过了好一会儿,楚辞轻声细语,听着倒像是在乞求。
小知刚想说话却被北言拉住,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从屋外关上房门,北言悄声嘱咐着小知和小安,“今晚我们仨就守在门外,让公主自己待会儿吧......”
楚辞就这样抱着那长枪呆坐到天明。
天色见早,天际线都被朝阳照得发红。
小知推门进来的时候,看着面如死灰没有一丝血色的楚辞心都要碎了。她悄悄上前,轻抚着楚辞的手,声音极其轻柔,生怕声音稍大些就会震碎楚辞一般。
“太子殿下往这边来了.......公主,这枪......不能这么一直抱着啊......”
楚辞听到小知提醒盘竹枪的时候终于有了些反应,原本握住长枪指节发白的手渐渐松弛。
小知见状忙把枪拿走藏了起来,扶着楚辞休息。
楚辞躺下不久,姜崈就来了。
坐在床边的姜崈看着双眼紧闭的楚辞,手放在了楚辞的肩膀上,手指轻轻揉搓着楚辞肩头。
“公主醒过么?”姜崈声音极轻,声线温柔好听。
“回殿下,公主伤得太重还没醒过。”小知轻声回道。
姜崈提了提楚辞的被子,“那孤今天把公文移过来,一直陪着她。”
“公主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殿下不必劳心劳力,小知定会谨守本分,照顾好公主的。”
“昨晚事情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孤怕吵到她。如今事情都办妥了,孤需亲自照顾,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伤了身子。”
小知还想继续争下去,不过姜崈也没给她机会,竟直出去交代移房的事宜了。
这时,早就远远地等在一旁的顾维卿看准时机,一路小跑了过来。
“公主还没醒么?”顾维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小安。
小安满面愁容摇了摇头,顾维卿一瞬间垮了脸,“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孙交竟然跑了!”
“什么?!”北言和小安异口同声。
“昨天事情太多,他可能趁乱跑了。太子殿下送公主回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人早就没了。”
顾维卿看着北言和小安本就乌糟糟的脸色上又蒙上一层烦躁,无奈地连连摇头。
“我去找。”北言二话不说就准备往院子外走,却被顾维卿一把拦住。
“北言兄弟可莫要声张,我虽不知公主为何一定要逼供那孙交,但也能看出此人对公主尤为重要。公主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是不在身边定是会引人注意,我昨晚派了好多探子去寻,这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想来,这孙交倒不像是倒霉撞见了公主,更像是......有人故意把他扔到公主面前的。”
“顾大人说得有理,他身受重伤还能毫无痕迹的消失,定是背后有人操控。”北言听了顾维卿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分析着局势。
“那既然故意送到了面前,为何又消失了?”小安虽然同意顾维卿的说法,但是实在想不通。
顾维卿欲言又止,他不知这一番猜想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但他心中十分感激楚辞多次相救,心里一横,即是下定决心要帮楚辞,又怎能想以前一样瞻前顾后计较得失呢。
“小安兄弟,这孙交突然被人带走跑路,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的计划里出现了变数,而大家这两天都没料到的会发生的事......”
“太子?!”
第36章 姜崈:今年生辰你我桐溪一起过
带着公务奏折回到楚辞住处的姜崈远远便看到了正在跟北言和小安拉拉扯扯的顾维卿。
顾维卿十分聪明,看到北言一使眼色马上闭了嘴。
“臣,曲水城城主顾维卿,参见太子殿下。”
“顾维卿......”姜崈眼神平和,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你就是楚辞推荐的那位,擅长兴旺民生的顾城主?”
这是顾维卿第一次见到太子,他与平西公主身上的气质有些相仿,两位身上的威慑力是不需要用肢体或者语言过多表达的,贵气的眉眼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不知为何就不敢靠近的疏离气场,让人觉得压力倍增,又让人甘愿臣服。
“回殿下,卑职惭愧。卑职此番就职曲水城途中被土匪所擒,是公主殿下救了微臣一家,泌阳谷水患又为救臣的性命身受重伤,故此臣特来探望。”
“公主还在昏睡,这次大战伤了身子,你晚些再来吧。即知公主予你有恩,定要好好修建曲水城,不要辜负孤与公主对你的期望。”
“桐溪城已然安定,卑职今日便要启程去曲水复命了,此番前来便是告别的。公主有太子悉心照料,定然吉人自有天相。臣拜别。”
说罢冲着房内磕了个头,拜别身旁的北言三人后便离开了。
北言和小安看着顾维卿的背影,想着他最后那个警惕眼神,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难道孙交的消失真的与太子有关?
可是太子是最疼楚辞的人啊......
楚辞被小知灌了不知道多少安神汤,终于真正的沉沉昏睡过去。
姜崈连着三天衣不解带地陪着昏迷不醒的楚辞。每每有平灾军报,便轻声轻脚地走出房间生怕吵到了她,处理好了再回来批复公文。
军医说其实在房里说也没什么不同的,现在的楚辞怕是天雷滚滚也不会醒。可姜崈偏不听,不论说点什么话都要把房门关紧出去再说。
如今天气湿冷,本就体弱的姜崈经历了这么些折腾身体更差了,但无论别人怎么劝,他晚上就要睡在书案旁边,寸步不离楚辞卧榻。
这三天楚辞时昏时醒,脑子里梦到的全是玄夕受伤的样子和他沾满血迹的盘竹枪。
又一次噩梦惊醒是在半夜,楚辞满头大汗,一声惊呼的她半坐起来,差点没摔到地上。
“怎么了?做噩梦了?没事没事,我在呢......”
楚辞听着低语,还是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一阵模糊之后看到了同样惊醒了,还一脸焦虑的姜崈。
“殿下......”
姜崈听着一愣,释然地笑了。
虽说姜崈最不喜欢楚辞唤他殿下,但也好过这几天呓语之中楚辞这丫头只唤玄夕的好。
“认得我了?我是你姜崈哥哥呀。”
说罢姜崈吃力起身,拿了些水递到楚辞面前。姜崈伸出手的那一刻,楚辞盯着他手上的水泡,还有掌心为她雕玉佩留下的疤痕,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是......”楚辞举起没什么力气的手腕,指尖指着姜崈掌心。
“回公主,太子殿下可是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您,连药都亲自煎——”
“住嘴。”
姜崈平静地打断了身边小太监的话。
楚辞看着姜崈面如菜色,本来就消瘦的身子如今看的更单薄了。
“殿下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换小知来就好。”
姜崈不语,只是用汤匙一点一点地喂给楚辞些温水,看着楚辞喝完哄着她躺下。
“你再睡会儿,如今认得清人了,是要大好了。”
楚辞还想劝姜崈离开,还不等楚辞开口,姜崈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竟直离开床榻,坐回书案那边批公文了。
趁着姜崈不注意,楚辞悄悄半起了身,看着那书案后的鹅绒软垫,他这是......批完公文就睡在那了?
姜崈轻咳了两声,使劲压着声音,看样子十分难受。小太监刚想给他披件衣服,他快速用手抵住嘴唇,生怕那小太监再弄出什么动静。
楚辞默默不语,只是装作没看见又静静躺下了,心里泛起一丝感激。
这时的姜崈眼神快速向床榻一斜,嘴角一直不自觉地上扬。
第二日清晨,楚辞醒来的时候姜崈还在鹅绒软垫上睡着。
阳光透过明纸糊的门窗柔和均匀地洒在姜崈身上,伴着他不太平稳的一呼一吸,衬着他病弱的面色显得他好似白得透明,闭起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连着柔和线条的高鼻梁,薄薄的峰唇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看得出是十分疲惫了。
楚辞这几日打击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思考。如今想来,姜崈是冒着流石洪水的风险去山里找她,这几日一直悉心照顾不曾离开。
她竟连句谢谢都没有。
这房里虽说烧足了碳,但在厅里躺着睡觉还是有些冷的,看着姜崈身上半披着有些掉落下来的狐皮,楚辞挣扎着起身,慢慢走到姜崈身边帮他盖好。
刚一碰到那狐皮,姜崈一下子就醒了。
四目相对,姜崈原本透着清冷的眼睛瞬间笑得温暖,好似被暖阳包裹。
“都能下地了?我去叫人给你备点吃的,刚恢复元气,还是要吃点清淡的。等你全好了,我再带你吃好的去。”
“扰您清梦了。”楚辞还是有些有气无力。
“没事,我这两天一直浅眠......”说完姜崈便要起身去叫人,可能是起得急了,引得他一阵激咳。
楚辞赶忙帮着姜崈顺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缓了好一阵子之后,姜崈带着有点咳哑了的嗓音轻声劝道,“你还没好,别总是自己下地,我怕你摔了。”
姜崈叫了人进来伺候,楚辞见状便劝他回去休息。
“怎么,我劳苦功高,好不容易把我这个宝贝妹妹救回来了,时隔四日终于认得我到底是谁,竟不能有幸陪着平西小殿下吃口早饭?”
“殿下,你面色不好,臣妹实在担心......”
姜崈喝了口清粥,“看来还是有些糊涂,连离家之前答应我的事都忘了。”
姜崈翘眉一挑,微微侧着头,有点期待地看着楚辞。
楚辞垂下眼睑,“姜崈哥哥,早饭之后可一定要回去休息了,若是你病倒了,你叫我如何交代啊......”
姜崈笑得灿烂,本来消瘦的脸颊和笑开的嘴角显出了那尖尖的下巴。
“那......我便都听你的!”
楚辞好久都没听到姜崈如此轻快开怀的语气了,也跟着淡淡地笑了一下。姜崈心情大好,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又看着楚辞喝了药,便也回去休息了。
这太子前脚一走,小知便冲进房里,小安和北言紧随其后。
看到楚辞靠在床榻上又回到了四天前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小知小心翼翼坐到了床榻边,轻轻地摸了摸楚辞的手,那手冰凉的像冬日里的溪水,小知一下没忍住,使劲抽泣起来。
“玄夕还没找到么?”楚辞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虚弱地问。
这一下问懵了这三个人。
小知看着北言和小安,竟不知如何作答。
“还在找!还在找......”北言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回道。
楚辞接着说,“枪呢?”
小知赶忙擦掉眼泪,“在呢,在呢。我藏得好好的,没人看见。”
小知爬到床阚后面,在与墙的细小缝中艰难拿出了盘竹枪。楚辞一把揽过枪杆,因身体太过虚弱竟差点没有拿住。她半抱着枪,手指轻轻划过盘在上面的银竹,声音轻到飘起来。
“保管好,等他回来还得用呢。”
小知看着楚辞,怔怔的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流。
“下去吧,我累了。”
小知他们三个互相看看,无奈地走了。
就在门刚关上的那一刹那,楚辞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仿佛断了的线一般往下流,她紧紧抱着身前的盘竹枪,用尽全身力气压着声音生怕别人发现。
她怕别人发现她知道玄夕不在了。
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会说玄夕死了。
楚辞身体太虚弱,哭得累了便昏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姜崈正在她床边翻着书,楚辞突然下意识的猛然坐起,手不停地摸索着盘竹枪。
姜崈看着楚辞略肿的眼睛,心里虽不是滋味,但是也没讲什么。
“公主,太子殿下来这陪您有一个多时辰了。”小知递上茶水,给了楚辞一个坚定的眼神。
楚辞心领神会,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姜崈接过小知手上的茶水,亲自递给楚辞。
“腊月初一,你我在桐溪城过吧。”姜崈整理了情绪,又是一脸笑意盈盈。
“啊?”
楚辞心里还在想盘竹枪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腊月初一可是你的生辰呀!我已上书父皇,说你不能挪动,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去,”姜崈自顾自地盘算着,“我算了一下,离你生辰还有半月有余,若是腊月初二再启程回都城,应该还能赶得及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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