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章琚宫,谢丞相故意落后了些,走到太子身侧小声问道,“殿下,臣愚钝,不知您今日主动举荐南宫家所为何意?”凤凛轻笑道,“谢丞相,令郎在江阴郡也一年有余了吧,您不想他快些回来尽孝吗?”太子这话,话中有话,谢丞相双眉紧促,心中念着江阴,突然灵光一闪,忙道,“臣明白了,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啊。”凤凛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的谢安,笑了笑快步离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凤凛心中明白,南宫家是棵大树,想要加速它的灭亡,一定要内外合力摧之,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不出一个时辰,出兵的诏书已经到了南宫府,南宫家的人喜忧参半,南宫夫人何氏和南宫锐还是挺高兴的,毕竟男儿志在建功立业,况且南宫家沉寂了有段时日,他们急需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但一旁的南宫垚却显得有些忧虑,虽然他还不清楚太子意图为何,但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南宫垚隐隐觉得其中并不简单。
太子从宫里回来,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忙碌起来,丽孺人和乐孺人几次三番巧立名目想进入畅春阁给太子请安,都被拦在了外面,相比之下凝承微还是更受宠些,一来拜见,便被侍从请了进去。进了书房,凤凛正埋头奋笔疾书,凝霜知道太子的规矩,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她知道太子唤她来定是有事要吩咐。
过了一会儿,凤凛看了一眼凝霜,道,“你对南宫垚了解多少?”凝霜道,“回殿下,宴席上见过几面,他在南宫家排行第二,人品和相貌在世家公子中还算出挑,因为生母……出身卑微,所以南宫夫人对他较为刻薄,已过弱冠之年却还没有议亲。”凤凛“嗯”了一声,“如今天气渐暖,正是各府邸间熟络之际,既然南宫夫人不愿意当红娘,那本宫倒是愿意牵红线,范宗正之女……你见过吧,本宫认为她就很合适。”竟是范薇!凝霜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消失了,“殿下认为合适,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天啊,居然猎到了熊!错过这次春猎,可真是亏大了……”月漓阁外的凉亭里,妘挽抱怨道,苏容瑾笑道,“这有什么可惜的,本就是太子猎到的,等明年您央他再猎一只就是了。”知道妘挽好热闹的脾性,这次没去成春猎一定颇为失望,所以苏容瑾回到惠阳城稍作休整,便邀着周婷一道来给妘挽解闷,给她讲讲春猎的趣闻。
“再猎一只?这熊可不比一般的猎物,稍有不甚可是会丢了性命的,当时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时出现,长钰世子和长钧世子就不止哭鼻子那么简单了。”周婷说道,妘挽看看周婷笑道,“咦,咱们往日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婷儿哪儿去了,怎么去了趟春猎竟变得谨慎起来,莫不是那晚…你真遇见了鬼火不成……”
此话一出,周婷的脸顿时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胡说,我哪有遇到什么鬼火,而是遇到了……”周婷没再说下去,只是侧了身在一旁生起闷气来,妘挽一见便也不再逗她,而是转而对苏容瑾道,“长钰和长钧如何了?那样的情形如今我听着都觉得害怕。”
苏容瑾道,“二位世子如今已经无碍,虽然是受了些惊吓,但王上说这未尝不是一种历练。听说长钧世子回府后,主动过问起家事政务,让汝南侯欣慰不少,至于长钰世子吗,他……”苏容瑾说着,脸颊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些红晕,妘挽注意到苏容瑾的异样,道,“长钰?长钰他怎么了?”苏容瑾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道,“他……很好,我是说世子他很好。”妘挽看着苏容瑾,笑而不语。
正当三人有说有笑之时,辛禾呈上来一张请柬请妘挽过目,妘挽看了看道,“淮西伯喜得长孙,请吃满月酒,可这淮西伯的长媳崔氏我倒没什么印象。”说着便把请柬给了苏容瑾,苏容瑾看着请柬思索了片刻道,“这淮西伯的长媳崔氏和南宫家的长媳崔氏同属清河崔氏,南宫家这次得以挂帅出征,多亏了太子的举荐,想来这份请柬应是南宫家的意思,借以向东宫示好。”
妘挽问道,“太子那儿可有什么说法?”辛禾道,“侍从已经请示过太子了,太子的意思是,太子事忙,就不去了,若太子妃无事,各府邸之间相互走动些也是好的。”妘挽听后笑道,“既然殿下发话了,那我就去一趟吧,对了容瑾,这份请柬也会送到你府上吧。”苏容瑾道,“家父与淮西伯也有些交情,我想应该会吧。”妘挽道,“那正好,有个能说话的人是最好不过的。”然后看到一旁有滋有味地品着雪花糕的周婷,妘挽会心地笑道,“咱们之中啊,就属婷儿活得最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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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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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满月酒那日,范薇早早地起身梳洗打扮,范薇本就姿色出挑,加上精心的装扮,更衬托得她出类拔萃,连一旁的抱琴都忍不住道,“小姐,您真的是美若天仙。”范薇看着镜中的自己轻笑道,“是啊,不过可惜…这绝美的容颜却俘获不了它想俘获的人。”抱琴明白范薇意有所指,笑了笑道,“小姐说的哪里话,今天您能一定能马到成功的。”范薇轻蔑地看了抱琴一眼,起身整了整衣裙,便出发了。本来以范家在惠阳城的地位,是够不着参加淮西伯家的宴请的,但淮西伯架不住府上三姨娘吹的枕边风,这才向范府也下了请柬。
平日里这些亲贵的喜宴,宫里都是照例送来贺礼,太子事忙,轻易也不会出现,所以当妘挽以东宫太子妃的身份出现,便无疑是这席间最大的存在。当东宫的仪驾行至淮西伯府的时候,淮西伯率领阖府上下一同在门外迎接。等众人行过大礼起身后,淮西伯亲迎太子妃进入府内,当妘挽行至厅堂时,要再次接受参加喜宴宾客的行礼问安,范薇、苏容瑾便在其中,之后妘挽在众人的注视下,迈着仪态万千的步履前往内堂。看着万众瞩目的妘挽,范薇的眼中嫉妒得都要冒火了,饶是她再精心打扮又如何,妘挽一出场便能轻易夺了她所有的光彩,可与其说是妘挽抢了她的风头,倒不如说是太子妃这个头衔,毕竟只有高位才能让所有人甘心俯首。
进了堂内,妘挽刚坐定,先是淮西伯正室夫人携各房儿媳上前请安,然后抱了刚满月的孙儿给妘挽瞧瞧,说要沾沾太子妃的福气,妘挽看着熟睡中的婴孩儿,从怀中掏出了把小金锁,轻轻地放在孩子身上,之后各府邸的夫人、小姐争先恐后地给太子妃请安。毕竟男女有别,除了淮西伯这个主家,其他的男子一律都候在堂外。站在门口的淮西伯看着大家寒暄的也差不多了,便上前请示太子妃是否开席,得到首肯后,宴席真正开始,大家才能落座吃席。
席毕,若是宾客有事,请示了主家后便可离府,若是喝醉了,也可以在客房稍作歇息,若是无事的话,亦可以在府中的外堂观景赏花,自会有小厮奉上茶点,毕竟席上人多眼杂,各府邸间真正的交际其实往往在正宴之后。
这不,宴席刚一结束,淮西伯夫人便邀请妘挽在府内的花园逛逛,太子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很多人都不想放过这次与东宫交好的机会,妘挽无事便也答应了。苏容瑾怕妘挽觉得无聊,自是跟在一旁,范薇着实不愿意去,她不想听众人的溜须拍马。
正在这时,一个人拦下了范薇,正是淮西伯的三姨娘,“范薇妹妹果然是闻明不如见面,出落地如此婷婷玉立,真是我见犹怜啊。”范薇与她是第一次见面,正面露诧异,一旁的抱琴在范薇耳旁轻言了几句,范薇立刻嬉笑颜开道,“三姨娘谬赞了,范薇自愧不如。”三姨娘道,“听说妹妹不仅国色天香,而且绣工十分了得,我今日得了块雪锦,想请妹妹打个样底,不知妹妹可否愿意帮忙。”范薇笑道,“既是姨娘的事,范薇定义不容辞。”说着,两人便结伴而行。
一路上,范薇看着起伏的亭台楼宇,流水潺潺,自觉虽然比不上东宫的气势巍峨,但也算别有一番风味,果然能位列公侯子伯都是人中龙凤。行至假山旁,看见不远处凉亭中有两人在闲谈品茗,正是淮西伯的荣大公子和南宫垚,“听说这次春猎,太子殿下居然猎到了熊,那可真是难得一见啊,没去成着实有些可惜了。”荣大公子说道。南宫垚道,“嫂嫂临产在即,你需在家时时照拂,春猎年年都有,少一次也无妨。”荣大公子又道,“蜀地可有传来战报,也不知锐哥哥在蜀地如何了?”南宫垚道,“前些日来了家书,说是一切顺利,应该很快就能凯旋而归了。”“那就好……”
“大公子和二公子好雅兴啊,如今大公子是儿女双全,什么时候能喝到二公子您的喜酒啊?”三姨娘见缝插针,拉着范薇走上前道,虽说是妾室,但淮西伯长子和南宫垚对她都很客气。
“三姨娘安好。”南宫垚道,“荣兄长是有福气之人,我自是比过的。”
三姨娘笑道,“二公子可真是妄自菲薄了……”正说着,瞥了一言正眼巴巴望着南宫垚,欲言又止的范薇道,“瞧我,光顾着说话,竟把我的客人都忘了,这是范宗正之女,范薇。”
范薇很识大体道,“范薇见过大公子,见过……垚公子。”这么有亲疏远近的称呼,立刻便被三姨娘打趣道,“怎么,难道薇妹妹和二公子之前见过?”
范薇一听红着脸道,“春猎之时,多亏了垚公子舍身相救……”一旁的荣大公子听了,忙道,“好你个阿垚,竟有这样的好事瞒着我。”范薇的脸更红了,南宫垚赶忙客气道,“范小姐严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范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范薇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三姨娘打断道,“二公子自是菩萨心肠。妾身和薇妹妹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公子了。”说着便拉着范薇离去。
在离开的路上,范薇心不在焉,三姨娘是过来人,一看便明白,她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着范薇,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眼神中尽是阴狠道,“好妹妹,有些东西看是看不来的,不下些本钱,是成不了事的。”
范薇被三姨娘吓到了,忐忑道,“三姨娘,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三姨娘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不上道的范薇道,“听不懂吗?那我就受累…帮你一把。”说着她一步步地逼近范薇,而范薇一步步地后退,当退无可退之时,三姨娘突然在范薇的腰腹间猛地一推,范薇便感觉天晕地旋,一头栽进了池塘,就在范薇落水的瞬间,三姨娘脸色瞬间化作惊恐叫喊道,“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离得不远的荣大公子和南宫垚问声赶来,三姨娘见南宫垚赶来,急忙上前道,“二公子,薇妹妹…不甚落水了,大公子不识水性,你快去救救她吧。”看着心急如焚的三姨娘,南宫垚却有些犹豫了,若他此刻下水救人,无法避免地会有肌肤之亲,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事端,但看着刚刚还在水里扑腾的范薇,如今已然没有了力气,快要沉下去之时,南宫垚一咬牙,跳入了水中。
看到南宫垚跳入水中,三姨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她赶忙给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便心领神会地跑出去大喊起来,“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声音不出意外地传到了正在花园里赏花的众人耳中,等众人赶到池塘边时,范薇已经被南宫垚救起。
范薇倒也争气,吐了几口水后便恢复了神智,当着众人的面抓着南宫垚的衣襟怎么也不撒手,一旁的夫人、小姐看着如此情形不免打趣道,“南宫二公子救了范小姐两次,这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看啊,郎才女貌甚是相配呢……”
看着惊吓过度,哭得梨花带雨的范薇,本该避嫌的南宫垚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无法只得向太子妃求助。看到南宫垚投来的眼神,妘挽瞬间会意道,“都还愣着看什么,还不赶快过去把范小姐扶起来,去请医师,若是沾染了风寒可是大事。”太子妃发话,四五个侍婢立马上前,把娇弱的范薇扶起,送往内院,“二公子辛苦了,久闻二公子素来乐善好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快下去换些干净衣物吧。”南宫垚道,“多谢太子妃体恤,臣感激不尽。”等南宫垚离开后,妘挽转向众人语气严肃道,“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事关两家清誉,本妃以后不想听到任何的流言蜚语。”众人收起刚刚的戏谑,恭敬地道:“是。”
范薇并无大碍,交待人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府后,妘挽和苏容瑾便坐在了回程的马车上,妘挽犹豫再三,开口道,“容瑾,你觉得这次薇儿落水是……意外吗?”苏容瑾摇了摇,轻叹道,“深宅大院里的意外有很多,没人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妘挽亦叹气道,“想当初我们并肩作战好似还在昨天,如今却觉得大家好像越走越远。”苏容瑾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薇儿,像我们这样的闺阁小姐,平日里就被锁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能接触到的人本就有限,除去玩世不恭之辈,剩下的凤毛麟角便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对象,若不耍些手段又怎能脱颖而出呢,说到底…谁不想为自己挣下一个好前程呢,男儿吗,士农工商皆可行,但作为女儿之身,靠的便是那一纸婚约了。”
“也是啊,我若不是东夷国的公主,怕是这太子妃的宝座也由不得我来坐了。”妘挽是自嘲亦是无奈,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啊!“可我还是想劝劝范薇,南宫垚是不会娶她的。”妘挽又叹一声道。
“南宫垚是不会娶她的。”同样的话,是由凤凛说的,应晖堂内,凤凛一边挥毫泼墨,一边听着凝霜说着发生在淮西伯府事情的始末,“殿下,妾身愚钝,您既知南宫垚不会娶范薇,为何要费心安排这一出戏呢?”凝霜道。
“南宫垚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想靠些流言就逼他就范是不可能的。”凤凛道。
“所以您授意范薇接近南宫垚,是为了激化南宫家的矛盾?”凝霜道。
凤凛看了一眼凝霜笑道,“霜儿聪慧,想要一个外表坚固的堡垒土崩瓦解,要向它的各个薄弱要害一同发力才行,其实对付南宫垚,本宫的手上早已有了杀手锏,可是却一直缺少使用的人和合适的时机,不过从今日的情形来看,那个可以驾驭它的人…本宫已经找到了。”话落笔停,一副气势磅礴的百骏图跃然纸上。
南宫府晚膳间,南宫夫人何氏因为淮西伯府的事情对南宫垚一顿地冷嘲热讽,南宫硕听完了何氏添油加醋的描述,也觉得南宫垚确实到了议亲的年纪,便让何氏去打听一下范薇的为人,若是还行,倒也不介意结下这门亲事。
傍晚,书房里的南宫垚想着白天发生的种种,心中倍感郁闷,便决定出府走走,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钟莹家的门口,想着来便来了,就准备扣门,谁知门此时却开了,小莹子端着一盆浆洗的衣物正好推门而出,“垚哥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找爷爷的吗?不巧,他刚喝完药睡下了。”南宫垚道,“我……我是来找你的。”小莹子一听笑道,“那正好,我正要去河边洗衣服,咱们一道,边洗边聊。”说着便拉起南宫垚的手向溪边走去。当小莹子拉起他手掌的一瞬间,南宫垚觉得刚刚那颗还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热感,南宫垚觉得自己封闭已久的心也有了温度。
说来也奇怪,每每和小莹子在一起,南宫垚都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不再惧怕前方的艰难和黑暗。淙淙的溪水旁,小莹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衣物,南宫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垚哥哥,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怎么现在不吱声了?”
钟莹专注地洗着衣服,并无抬头,南宫垚回过神儿,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想问……如果你…找不到亲爹,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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