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薇道,“我瞧着今日天气不错,便跟着哥哥、嫂嫂出门踏青来了。”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知道范薇是跟着亲眷来的,谢坤也不敢造次,颇为礼貌地打起了招呼,“咦,谢公子您的手…怎么受伤了?是何人如此大胆,敢伤了当朝丞相的亲侄!”不提还好,一提起谢坤又是一肚子气,便同范薇说起了事情的原委,本想博得美人安慰,谁知范薇却道,“哦,原来如此,谢公子啊,您刚回惠阳,有些事可能还不了解,那个同周婷妹妹一道,你看起来很是眼生的小娘子便是惠阳令刚刚认下的义女,那个小姑娘可是不好得罪的。”
谢坤一听轻蔑地道,“不就是个小小惠阳令的义女吗,我叔父可是堂堂国相,怎么?我还怕她不成?”范薇笑道,“若只是惠阳令,您自然是没什么顾忌,可若扯上了南宫家,就未必能善了吧?”一听南宫家,谢坤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那个小姑娘莫不是南宫家哪房的亲戚不成,范薇看出了谢坤的疑惑道,“那位姑娘……可是南宫垚的意中人。”
“谁?南宫垚,呵呵,我当是谁呢?竟是南宫垚。”谢坤长舒一口气,不屑道,“说好听点是南宫家的二公子,其实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承袭不了爵位,得不了荫封,一辈子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命,他的面子在我这儿就是个摆设,而且……”而且多年前南宫垚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过他一顿,那时谢坤就在心里记了仇,将来定要加倍讨回来。
突然,谢坤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范薇妹妹,你说那女子是南宫垚的意中人,此话当真?”范薇道,“此事关乎女子名节,我自是不敢胡说。那日宫宴,南宫垚可是当着王上的面替那女子出头,这已是整个惠阳城人人皆知的事情了,谢公子若是不信,一打听便知。”
谢坤道,“谢某自是相信范妹妹的,敢问妹妹,南宫家可曾向惠阳令府下聘啊?”范薇摇头,故作可惜道,“南宫家是高门显贵,寻常人家自是入不得他们的眼,哎,也正因为此,南宫垚不知惹怒了南宫司马多少回了。”听着范薇所说,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浮现心头,谢坤随后推脱有事便告辞了,范薇看着谢坤离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谢坤没有轻易相信范薇的一面之词,而是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结果发现与范薇所言没有太大的出入,便可放心实施自己的计划。因为谢弼得东宫赏识可以留在惠阳为官,谢安这些时日心情颇佳,谢坤瞅准了谢安清闲的时机,以请安为由进了谢安的书房,“叔父安好。”谢坤很是恭敬道,谢安点头道,“坤儿确实长进了不少啊,你父亲去世的早,我虽为叔父,却视你如亲子,你如今这般,你父亲泉下有知,定感欣慰啊。”
谢坤道,“叔父说的是,这些年我同堂兄一同在外,相互扶持,堂兄教了我很多道理,如今想来受益良多。”谢安听后,摸着胡子笑道,“嗯嗯,如今你堂兄可以留在惠阳,以后咱们谢家便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哈哈哈。”看着谢安心情大好,谢坤便趁热打铁,上前给谢安斟了茶道,“叔父,孩儿有一事相求,还请叔父应允。”谢安道,“何事啊?”边说边喝了口茶,谢坤道,“孩儿…想娶一房妾室,还望……”
谢坤没说完,谢安还未下咽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你……你,你已经有四房妾室了,怎么……还不够,还要再娶?你堂兄只比你大了一岁,如今还未议亲呢,你……你怎地如此不知足啊?”看着谢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谢坤也有些委屈地道,“堂兄才高八斗,志存高远,寻常人定是入不得眼,可我就是朽木一块,也不奢望建功立业,做个……逍遥闲人……也不行吗?”
谢安揪起谢坤的耳朵道,“逍遥!你倒是真的逍遥啊,别的不懂,享乐你可真是第一啊……”谢坤叫喊道,“疼,疼啊,叔父,疼……”终是心头的肉,谢坤这边一喊疼,谢安的狠手就下不去了,叹了一口气道,“这次…又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谢坤一看有戏,边揉着耳朵边凑上去道,“是惠阳令认的义女,名叫钟莹的。”此话一出,刚消了气的谢丞相顿时火冒三丈,又要去揪谢坤的耳朵,“好你个逆子啊,你看上谁不好,居然看上了那个丫头,且不说她在宫宴上闹出的笑话,就说她和南宫家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咱们就不能趟这个浑水。”
谢坤一边躲闪一边道,“叔父莫急,莫急,听侄儿给您说上一二……”好不容易暂时安抚了谢安,谢坤道,“侄儿知道,那丫头是南宫垚相中之人,可南宫垚不过是个私生子,咱们怕他做甚,况且,我要是娶了那丫头,虽然得罪了南宫垚,可是南宫家是会感激我的,毕竟现在南宫垚和他爹南宫硕闹得那么僵,不就是因为那个丫头,若我娶了她,断了南宫垚的念想,岂不是两全其美。”听着谢坤所言,谢安似乎觉得也有些道理,但毕竟涉及南宫家,还是慎重些好,便对谢坤道,“此事……你容叔父再想想。”
几日后朝会散去,谢安借故与太子同行,一来是表忠心,敬谢太子对谢弼的照拂,二来吗,对于谢坤要纳钟莹为妾的想法探探太子的口风,太子那边没有多说什么,就给了八个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谢安琢磨着太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于是便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挑了个黄带吉日,让媒婆带上三书六礼上惠阳令府提亲去了,裴家人初时惊讶,但想到也算是同当朝丞相攀上了亲戚,自是喜不自胜。
那日妘挽刚处理完宫务,正在院中舒展筋骨,周婷突然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出事了,出大事了。”妘挽道,“什么大事,看把你急的,辛禾,给周小姐看茶。”周婷哪有心情喝茶,赶忙将近期发生的这些事告诉了妘挽,妘挽闻言恍若晴天霹雳般愣在了原地,没想到这短短的几天,竟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周婷着急道,“那个谢坤就是个不学无术、强抢民女的混蛋,若钟莹嫁了她,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妘挽同样也是心急如焚,“钟莹?你去令府见到钟莹了吗?”周婷道,“今天一早我便去了,但裴夫人说钟莹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便把我给打发了。”妘挽道,“小莹子应该是不从,她们怕节外生枝,把她给关了起来,不行,眼下最要紧是见到小莹子,那丫头性子倔,我怕她会做傻事。”周婷道,“可…眼下如何进得了令府?”妘挽在院子来回踱步,想了良久,在周婷耳边交待了些话,周婷道,“我明白了,事情我马上去办。”
第二日,听着周婷打探回来的消息,妘挽立马有了主意。既是娶亲,必要量体裁嫁衣,好巧不巧丞相府找的绣坊正是虎子娘做工的地方。妘挽带着丹夏出了东宫直奔绣坊,将大致的情况同绣坊绣掌和虎子娘说了一遍,其实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只需她们带着自己进令府即可。绣掌沈姑姑是个明事理的妇人,思索片刻便答应了。
过了两天,沈姑姑便带着扮成学徒的妘挽进了令府,丫鬟领着她们七拐八拐地进了一处偏房,房子是上了锁的,丫鬟同守门的两个婆子说了些话,婆子们看了她们几眼,便打开了门。杂乱不堪的屋子里躺着一个被绳子绑着、昏迷不醒之人,妘挽一眼便认出了那是钟莹,刚想上去扶她,却被沈姑姑拦住,只见她摇了摇头,转身对身后的婆子道,“这人站都站不起来,怎能量得,你们还是将人弄醒吧,要不然咱们可都交不了差。”婆子们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也有理,便上前给钟莹松了绑,然后喂了些水,生存的本能让钟莹如沐甘露地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可等钟莹稍微缓过神儿来,立马打翻了水碗道,“走…走开,我不嫁……死…死也不嫁…”
“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能嫁到丞相府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要给脸不要脸。”说着就要动手,“住手”沈姑姑上前一步对两个婆子道,“你们把人打伤了,民妇可交不了差,不如这样吧,让民妇同小姐谈谈,这惠阳城一半的喜服都是出自民妇之手,什么样的新娘民妇没见过…”两个婆子一听也没说什么,关了门便出去了。
等人退出房后,妘挽赶忙上前想扶起倒地的钟莹,许是饿了这些天,神智有些不清楚,看见有人靠近她便大吼大叫起来,“小莹子,小莹子是我啊,我是妘姐姐…”听到‘妘姐姐’这三个字,钟莹似乎有了些意识,她定睛向前看去,在看清妘挽的一瞬间,扑进了妘挽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妘姐姐…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妘挽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花道,“小莹子,你听妘姐姐说,相信妘姐姐,我们大家都在想办法,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而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坚持下去,要好好吃饭、好好喝水、好好睡觉,好好活下去,你懂吗?懂吗。”钟莹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离开惠阳令府,谢别了沈姑姑,妘挽又马不停蹄地进了宫,她必须要进南宫府见到南宫垚,因为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他身上。见到柴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柴桑想了想道,“也许,下臣真的有办法帮您进南宫府。”
次日,柴桑带着扮成小厮的妘挽来到了南宫府,丹夏则候在南宫府外。一进门,南宫府的管家就说,二公子最近伤了风,不宜见客,柴桑说,他是拿着南宫垚前些时日上奏的公务来的,上面有些情况南宫垚未标明清楚,需得见了本人问清楚了才好向上面奏报,还说要是耽误了公务,上面开罪下来,他定要找南宫司马告状的。管家一听无法,只得放了两人进去。
还未进南宫垚的院落,一阵浓烈的酒气便扑面而来,进了院落,只见南宫垚倚着柱子坐在回廊下,身旁东倒西歪地摆着几十个喝空了的酒坛,“天啊,这是喝了多少啊?”妘挽边说边上前企图叫醒醉生梦死的南宫垚,南宫垚下意识地睁开眼,醉眼迷离地没认出妘挽来,到是认出了其身后的柴桑,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拿起一坛酒,走到柴桑身旁说,“先生……来得好,正好…陪我喝一杯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妘挽气急,一个飞踢将南宫垚踹倒在地,酒洒了,人也醒了。看清出手之人后,南宫垚并有吱声,似是充满愧疚地低着头。妘挽费力地将南宫垚拉起,推着他往前走道,“去求你的父亲,去想办法,小莹子还在等着你,你在这里喝再多的酒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南宫垚一把甩开妘挽道,“你们以为我没想办法吗?你们以为我没求过父亲吗?我跪在他门前两天两夜,我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太晚了,太晚了…”此时的南宫垚失去往日里长胜将军的光彩,像是个拼了命却依旧无法守住城池的败将,“什么太晚了,什么叫什么办法都想过了,若是我到了如今的地步,我敢闯了令府带着小莹子远走高飞,你呢…你敢吗?”
妘挽此言一出,吓得一旁的柴桑环顾了左右,刚忙上前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可南宫垚却是紧握双拳,闷声不吭,妘挽瞧出了南宫垚的异样,走近道,“你有想过的是不是?你有想过带着小莹子远走高飞的是不是?那为什么没有去做,是舍不得你南宫二公子的头衔,还是舍不得握在手里的荣华富贵,你说啊…说啊…”
许是被说出了心底的秘密,南宫垚咆哮道,“谁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我在意的我母亲生前的嘱托,她带着我千里寻父,就是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光耀门楣,让我的父亲认可我,让整个南宫家认可我,若我…如你说的那么做了,那我岂不是至整个南宫家于不仁不义之地,我怎么还有脸面对我的母亲……”
“啪”一个巴掌落下,南宫垚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侧,妘挽咬着牙愤恨地道,“真正的家人是不需要认可的,真正的家人只会帮助你、成全你,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阻扰你、诋毁你。南宫二公子,外面那些人是如何作践你的,我想你自是比我清楚的多,你母亲糊涂,你也一如既往走她的老路,可怜小莹子为了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竟要付出一辈子作为代价,南宫垚……你真是一个懦夫。”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柴桑紧随妘挽而去,只留下南宫垚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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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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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宫府出来,拜别了柴桑,妘挽心中甚是烦闷,再过半月,谢家便要上门娶亲了,若到时还没有想出法子,那钟莹岂不是……妘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丹夏陪在她身边,两人就这么一直走了良久,丹夏突然拦住妘挽道,“主子,咱们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进了一家酒楼落座后,丹夏想着妘挽这几日忙着钟莹的事,总是食不知味,就点了些清淡开胃的小菜,可没吃几口,便听见门口一阵骚乱,一个想吃霸王餐的泼皮被店里的伙计给赶了出去,那泼皮不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妘挽本不在意这些小事,却听到邻桌的一人说道,“那人不是胡八吗,看来今天是输了不少,竟吃起了霸王餐。”又一人道,“你说这胡八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个正经营生,整日里游手好闲,还带着个瞎娘,居然没饿死,没被讨债的逼死,你们说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啊?”另一人说,“不知道了吧,嘿嘿,我可是知道一点儿,他们家啊……可是和南宫家有些渊源的。”
一提南宫家,妘挽顿时来了兴致,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一人道,“和南宫家有关系?该不是这胡八…也是南宫家的私生子吧,哈哈……”那人道,“那你就猜错了,就胡八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让他再多投几次胎,也是投不到南宫家的,不过他家和南宫家的那个私生子到是很有瓜葛。”
那人刻意压低声音道,“当年南宫垚的生母带着南宫垚千里寻父啊,南宫家的太夫人,就是南宫司马的母亲,是死活不让南宫垚的母亲进南宫家的门,南宫司马无法,只得将南宫垚的母亲安置在了别处,那时胡八的父亲还在世,曾是南宫司马的亲兵,因为负伤再也上不了战场,便派了他们家照顾南宫垚的母亲。”另一人道,“这个我听说过,听说南宫垚的母亲来惠阳不到一年便死了,说是什么思念成疾,郁郁而终。”
那人道,“你们啊,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日酒醉,胡八无意中说出,南宫垚母亲死时,他就在场,那女子面色乌青,七窍流血,死状极其恐怖,倒像是中毒而亡,而且尸身被胡八的父亲当天就给埋了。可也是从那时起,他家就好像有花不完的钱似的,你们说这其中蹊不蹊跷……”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她在丹夏耳旁低语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酒楼。
夜幕降临,漆黑的街角闪烁着些许微光,胡八嘴里哼着小曲,悠闲地走着,突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黑布蒙住了头,之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再醒来时,他已身处一间小破屋,手脚都被捆着,嘴也被堵住了,屋外时不时还传来野兽的叫声,听着格外瘆人,正当胡八扭动身体想挣脱束缚时,两个蒙面人的黑衣人破门而入,他们手中的大刀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胡八哪见过这阵势,趴在地上鬼哭狼嚎般地求饶起来,一个黑衣人拿走了堵在胡八嘴里的东西,能开口说话的胡八急忙喊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另一个黑衣人道,“我们呢与你倒是无冤无仇,但是呢,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出钱让我们剁掉你一只手。”说着挥出大刀指向胡八,胡八吓得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道,“英雄饶命……小的可是良民,良民啊……”
黑衣人道,“看来你不仅手贱,记性也不是太好。”说完给另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便对着胡八狠踹了两脚,“哎呦,别打了,我说…我说…”胡八缓了口气道,“我…前日里顺走了同福客栈的两只鸡、偷了王老爷的狗卖了换钱,在赌坊里出了…老千,我真的只是小偷小摸,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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