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坐立不安的样子,扬扬下巴打趣道:“紧张?”
“这机会太难得了,哎,我总怕我把握不好。”
今天便是和康茹约好泛舟的日子。江忆的计划是,当她们的船划到江心时,宋庾踩着竹排吹着箫闪亮登场,竹寒一梦趁机添油加醋,给他塑造出一个神秘高人的形象。
表面上是钱庄公子,背地里是江湖侠客,这人设多带感,小少女一定会喜欢。
宋庾从小在铜臭里长大,若让他打个算盘,能看的你眼花缭乱。但武功他是真的没学过,侠客更是没当过,难免会忐忑。
江忆完全理解这种心态,告诉他届时别说话,让她们在一旁烘托就好了。
宋庾点点头,似懂非懂的回去换衣服准备材料。
吃过早饭,红娘江忆也换上糊弄小郡主专用的衣服,与王府马车在栖月江边汇合。
栖月江地处偏僻,因地势高,晚间月影倒映在江面上,就如同月亮栖息在江里而得名。
白天景致不如晚上好,但人迹罕至,方便行事。
江忆准备的是一条画舫,她得确保康茹安全。万一真出了事,王府不把她捻成肉泥才怪。
画舫里备有水果和零嘴,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江忆和小郡主边剥橘子边谈古论今,兴起时还对了两句诗。
行到江心,见对面一个男子踩着竹排迎面而来。
康茹手扶船头,好奇地微微睁大眼睛。
江忆暗中观察康茹反应,知道已经引起她的注意,淡淡道:“不知是何方朋友,脚踏飘摇扁舟,却依然迎风而立,比起他,咱们倒失了豪气。”
话音刚落,就似回应她一般,对面男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竹箫,递到嘴边,苍凉飘渺的锵锵箫鸣便夹在清风里送了过来。
“这位朋友真真是好胸怀!”江忆语气夸张,“这箫声里,满是对自由的向往和天地任我行的气概!”
她怕不是把做阅读理解的能力都用到骗人上来了。
宋庾是会吹箫的,吹的也不错,但谁能听出里面是什么意思?
一画舫一竹排越靠越近,那男子超然世外的姿态在眼前渐渐放大。
康茹手里的橘子皮「啪嗒」掉在地上,“这不是宋公子吗?!”
她与宋庾只能说是认识,没成想看起来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还有这样的一面,没晃过神来。
船身错开刹那,宋庾假装认出康茹,颔首道:“郡主,是鄙人。”
不是不让你说话吗。主要是那人一说话就容易带上油滑气,江忆赶紧把康茹拉回来,“郡主,你识得他?”
“识得,他是宋家钱庄的少主宋庾。”
康茹说出宋庾名字和时候带着些许雀跃,江忆郑重道:“如此襟怀,我等应当倾力结交。”
一梦在一旁添油加醋,“长得还这般好看,他是天上落入人间的谪仙吧!”
江忆差点没被这句捧上天的话笑喷出来,用眼色示意竹寒也添两句。
竹寒低头盯着鞋尖,看不见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阵子她好了许多,现在不知道又怎么了,江忆见指望不上她了,只能继续上场吹,闭眼吹了几句,只听身后传来油腔滑调的称呼:“谢谢姐姐们的夸赞,鄙人受之有愧。”
康茹愕然,表情霎时精彩非常。
江忆恨不得把竹排连带着上面的人劈成两半!
“心以姐姐,没必要结交他,不过是满身铜臭的商贾罢了!”
下午,《长亭新风尚》报社。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听见别人夸我,我就忍不住……”
“你给我闭嘴!”江忆气的直拍桌子,“都叫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你张嘴就破功,你自己不知道吗?!什么时候能把你这个油嘴滑舌的臭毛病改改?”
“算了,过去就过去了,此事再从长计议。我第一步已经做完了,成果不论,你的承诺该兑现了吧?”
见她只是喊两句发发火,并没表达出再也不帮忙的意思,宋庾松了口气,不就是个专访么,随便来。
于是江忆捡了些类似最喜欢的搭配啊,怎么理解时尚啊,家里有多少件衣服啊这些常规问题问了一遍,孙奉书执笔记录。
然后小跑回去琢磨怎么编纂成一份稿件。
宋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访谈没多久就做完了,叹着气跟江忆道别。
江忆最看不惯男的一脸丧气,斥道:“又不是想不到办法了,在这长吁短叹的做什么,有办法都被你叹没了!”
“姐姐能想到办法?”
江忆现在还真没想法,但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空手套白狼:“办法是有,但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只要能再把康茹约出来,宋庾做什么都愿意,急切道:“什么事,姐姐快说出来。”
“我要你,在你家所有钱庄里张贴上我的文摘。”
「当然」江忆补充道,“只放你那部分。”
这样既不冒犯宋家钱庄,又能引起去取钱存钱的客户兴趣。
“这……”宋庾稍稍有些为难,生意上的事,不可能是他的一言堂,“姐姐且等我消息,我回去周旋试试。”
其实宋庾这个人除了惯性装风流和油腔滑调外,热心脾气又好,江忆也不愿吊着他,无奈道:“做得到做不到我都会尽力帮你。”
“谢谢姐姐!”
她都这么说了,他必须加倍努力说服父兄。
晚上靠在床头睡不着,江忆还在琢磨下次怎么忽悠小郡主,并且把宋庾不着痕迹地加进来。
再划船什么的已经行不通了,江忆也不是江湖人,绞尽脑汁从记忆深处翻武侠电视剧的片段。
雨夜后,江忆为让傻丈夫不做噩梦,养成了不熄灯的习惯。
沈千离侧枕在手臂上,正巧能看见倚床沉思的女人。
她思考的样子很有趣,歪着头,眼睛直直向前看,贝齿无意识地咬在嘴巴上,将饱满的花瓣唇压出一个柔软的凹陷。
好像还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为难到夜里呢。
沈千离正巧无聊,真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知道她在思考什么,也知道怎么解决。
渐渐有点困了,可那女人迟迟不睡的行为碍着他的眼。
罢了,提醒她一下吧,作为那套衣服的谢礼。
沈千离抬高音调,傻夫附体:“娘子,想喝酒吃肉,明天能不能喝酒吃肉?!”
喝酒?吃肉?这家伙大半夜饿了?
江忆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神晃过。突然想到,江湖人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是快意人生!
到时候宋庾可以装作偶然去了同一个酒馆,饭桌上最容易培养感情。而且如果妹子喝多了,还可以让宋庾送她回去,路上好好聊聊。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不知道他们的酒量怎么样。
这具身体的酒量只能称之为一般,得再带一个能陪她奋斗到最后的。
身边好像就有一个不错的。
江忆看向傻丈夫,一脸贼笑,“千离,过几天就带你去喝酒吃肉。”
沈千离:“……”
你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第32章 动心
为了选一个合适的酒馆,江忆煞费苦心,不能脏乱,不能人多。
小郡主不常露面,不怕被认出来,倒是宋庾在长亭算个名人,被撞见说出去容易暴露康茹的身份。
今儿是圣上的生辰,王妃早早启程去了同宁寺祈福,来回要两天一夜。
康茹本来也该去的,她烦极了寺庙庄严肃穆的氛围,临走之前赖在床上撒娇说身体不舒服。
王妃也是真真疼惜这个女儿,当下就做主让她在家休息。
等到晚上,康茹换了身低调的常服溜出家门,江忆把她接到了酒馆。
她从没来过这种小饭馆,进来后一直好奇的四处打量。
见空桌有许多,江忆却偏带她往有人的位置走,赶紧拉住她。
“姐姐,那桌有人。”
「正巧借此机会给你介绍一下。」江忆脚步不停,拉着她走到角落桌边,“这位是我的夫君,李千。”
说出口的瞬间,江忆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扭捏感,好像在昭示什么一般。
从两人言谈中,康茹知道江忆已经成婚生子……也一直好奇着侠女姐姐的夫君是个什么类型的大侠。
只见那男子半靠在椅背上,玄衣如墨,侧脸嶙峋,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下巴上,投射出几欲透明的质地,着实惊艳了半晌。
而看到正脸时,又着实震惊了半晌,尝试着喊了一句姐夫。
果然,姐夫笑呵呵的看着碗筷,没听到一般,没做任何回应。
她刚才已经看出这男子面露痴相,此时验证了,顿生尴尬,偷偷看了一眼江忆脸色。
江忆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大大方方拉她坐了下来,“夫君他先天不足,但待我极好,妹妹莫要介怀。”
康茹愣了一下,笑了:“姐姐竟是刚见面就和我炫耀上了吗?”
康茹说出这句话时,江忆才发现刚才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些秀恩爱的意味,脸微微有些热。
沈千离坐在她身边,心里似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又酸又痒,眼睫不由垂了下来。
可她江忆是谁,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爽朗地笑了一声,坦荡道:“夫君待我好是好事,我还不能说吗?!”
“是是是,是好事,姐姐不如写成斗大的字,贴到城门上去昭告天下好不好?”康茹笑着打趣。
说笑间,点的酒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沈千离睨了康茹一眼,不知怎么的,心里受用得很,对这小女孩也生出些许好感,主动把酒杯推给她。
康茹接过,学着江忆倒满酒,舔了一口,辣的小脸皱成一团。
这酒没有佳人顾好喝,江忆一杯入喉,从火辣的口感中分辨出来是烈酒,也没劝康茹多喝。
毕竟今天的任务可不是灌倒小丫头,而且这姑娘蛮讨人喜欢,江忆也舍不得见她难受。
于是找了些话题和她边吃边聊,没过多久,宋庾悠闲地晃了进来,装作惊讶和康茹打了声招呼,然后自然而然地提出了拼桌的请求。
康茹对他印象一直不怎么好,求助地看向江忆,见江忆好像并不抵触,抹不开面子拒绝,只能应了。
宋庾从商,打小在各色顾客中摸爬滚打,倒生出几分豪爽之气,全无富家公子的骄矜。
言谈举止又大方得体,加上江忆主动寻找有利于他的话题,听着听着,康茹对他印象有所改观,也渐渐加入到聊天之中。
越聊越发现,宋庾见识颇广,待人处事有一套自己的原则。而且讲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并不因为自己商人的身份就自觉低人一等,康茹不免对他刮目相看,气氛越来越和乐。
江忆没想到,怎么装都引不起心上人注意的宋庾,竟在做回自己后成功勾起了康茹的兴趣。
除了时不时提杯酒,其余时间都交给了相谈甚欢的两个小家伙,等店铺打烊时。除了傻丈夫看起来没什么事,三人都醉醺醺的了。
送妹子回家这种绝佳的独处机会自然要交给宋庾,江忆装醉靠在傻丈夫身上,推说自己一步都走不了,没法送康茹了。康茹反正也不讨厌宋庾,欣然接受。
目送两人离开,江忆带着傻丈夫往回走。
这家小酒馆地处偏僻,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小树林。
此时春深,树枝都抽出了嫩芽,溪水潺潺,击打在石头上的声音甚为动听。
江忆不只是装醉,其实头真的有些晕,踢着小石子慢慢往前走。
想到少年少女那些热情又张扬的心事,长长叹了一口气。
十六岁的自己正埋在试卷堆里刷题,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呢。
沈千离一直缀在江忆身后一步,怕她脚步虚浮,失足跌进水里。
在风平浪静的深夜,叹息声一点不差地落到了他耳朵里。
什么事值得这狐狸般的女子叹气?沈千离一步跨到女人身侧,轻压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睫毛上下翻飞。
江忆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迟钝,又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侧过头,看到傻丈夫视线正落在自己脸上。
他黑衣几乎融化在黑夜里,眸子却亮的无法忽视,脸上表情淡淡的,似是什么都不了解,又似是什么都知晓后的漫不经心。
一瞬间,江忆觉得傻丈夫跟平时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觉得在他注视下,全身血液都冲到脸上来,滚烫炽热。
不消说,她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忙不迭的转回头,蹲下去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
沈千离看到她脸红,心里不屑,眉梢却不由染上一抹笑意,随她停住脚步。
水冰冰凉的,将温度降下来许多,江忆拍了两把脸,拄着膝盖想要直起身子。
哪知,脚下石头本就生了青苔,沾了水后更是湿滑。
江忆醉酒,平衡力不佳,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到河里。
沈千离反应极快,探手拦住女人的腰,可江忆本就是弯着身子的,没等捞起来,人已经离水面不远了。
电火石光间,沈千离下意识的在空中换了个位置,自己后背在下,抱着女人倒进了溪水里。
溪水浅浅,才刚没过后脑,溅起来的水花淋了两人一头一脸。
沈千离左手揽着女人的腰,右手抹了一把眼睛,再睁开时,女人手半撑在他胸口,脸颊绯红,晶莹的水珠顺着秀美的下巴滴下来,砸到他脸上。
滴答,滴答。
水珠聚成一条线,顺着脸颊流到他嘴边,江忆没出过这等洋相,急忙补救,手指拨开水线。
沈千离突然想到,那是那夜,递到他嘴边的那根手指。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舌尖,从左及右,轻轻划过了它。
微微的咸,跟想象中一样柔软。
江忆愣住了。
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沈千离挑了挑眉。
手指就像被电流击中,顺着连心的血脉,一路迅速蔓延至心脏。
如同被电流激活,狂跳不止。
江忆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咬着唇,怔愣的看着手指。
沈千离发现,她无论是思考时,还是紧张时,都喜欢咬住唇瓣。
很想看看她害羞到极致时,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于是,他握住那根手指,送到嘴边,缓缓吸吮。
他的唇冰凉,江忆却觉得比烙铁还热,想抽出手,手臂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不止手臂,在他的唇下,她全身都软了。
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她迷惘地看向他的唇,又惯性伪装成凶狠的样子。
在看到女人矛盾的表情时,沈千离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唇齿不受控制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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