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犹豫着收下。
临走时她说她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萧,她去世的阿婆也一直萧萧的叫她。
我见到我喜欢的那个冷漠少年扬眉一笑,看向我。
我转头向她说道,那姐姐给你娶个名字好不好?
她点点头。
“就叫…”
“萧笑。”
我还没有讲完,闻枫就提前开口了。
他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内心,知道了我想的那个傻瓜名字。我想的是萧小萧…
说出来丢脸,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科师范生,取名字都要想半天…
闻枫说完后,小姑娘露出欣喜的笑,点点头,向我们鞠了一躬,一直向我们道谢,不舍的送我们上了回程的车。
路上我和闻枫又恢复了往日沉默的样子。
我学着父亲,为萧笑注册好了一个资助账号,往里面打了笔账,并且替她申请了贫困资助。我侧头看向闻枫,闻枫的手机来不及收,屏幕全都暴露在我的面前。
他在联系朋友,为萧笑找好了老师找好了学校,找好了住的地方。
他看见我斜着眼睛看他的手机,许是觉得我烦,干脆直接就把手机给了我。我丝毫没有偷看被发现后的窘迫,我看了一遍,发现闻枫不止找好了老师安排好了一切。
他还专门安排了维修队,打算翻修萧笑那个破破烂烂如同危楼般摇摇欲坠的家。
其实闻枫也可以很暖心的嘛。
我出钱,他出人力。
萧笑很快就上起了学,我最近一次见到她,她已经是个识得很多字的女生了。
她向我道谢,要跪下来谢谢我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吓得我和闻枫赶紧把她拉起来。她紧紧的抱住了我,眼泪一直流。
那时我十八岁,在读大一,下学期。
闻枫摇醒了我。我睁开眼,眼前是曾经见过的熟悉的白,我和他坐在医院的休息里,我还是保持着靠着他的姿势。
我和他的右手依然紧紧的抓在一起。
据说期间我做了个全身CT,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全都忘了。
这种感觉根本不像是疲惫到睡着,而是像宿醉后第二天的断片。
闻枫太有安全感了。但还是要保持距离。
我现在和闻枫算是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是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后来我们趁夜搭最后的一趟飞机回去的。飞机晚点,我们在机场多等了一个小时。
那时已经解决半夜,我能明显的见到闻枫下眼睑那恍若一夜之间蔓延出来的青紫。
我忽然有些心疼他。
若不是我,他今天一定会在实验室得到一个他或许研究了很久的实验的答案,现在或许已经躺在宿舍里面安心的进入了睡梦。
是我拖累了他。
我出神的伸出手摸了摸他头顶的杂毛。
他忽然睁眼震惊的看着我,我也如同被雷劈一样抬着手保持原姿势僵在半空。
闻枫忽然笑出声。我发誓,我从没见他当我面这样开怀的笑过。
他说:“禾卿,是你喜欢我吧。”
我脸红半晌,犹豫的摇摇头,背过身去不看他。
他拉着我的手把我转回来,对着我的眼睛。
“我或许那时候是有些犹豫,因为我分不清,那是从小长到大而产生的保护欲还是喜欢。现在我知道了。”
我听的很认真,傻了一下,颤抖着声音,问他:“知道…什么了?”
“禾卿,你下午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闻枫深吸一口气,似是给自己打气。
“是,我是喜欢你。禾卿,我是喜欢你。”
我愣在原地。
我竟一时忘了呼吸。
我和闻枫之间飘忽着微妙的粉泡泡,跟我小时候看的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的情节有些许相似。但不同的是,里面男女主互相表白,互相拥吻。
我和闻枫却是胆小鬼和怕尴尬星人的恋爱。
我低头转头就走,还不忘拉上闻枫。
我想,这会不会是闻枫这些年,最大胆的一次。
闻枫拉着我跑起来,我们飞奔在夜晚十一点的机场。外面响起轰隆声,像是见证我们爱情开始最轰烈的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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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卿忆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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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我和闻枫之间的氛围才逐渐暧昧起来。
你觉得我们在一起了吗?
然而没有。
闻枫只是向我浪漫的诉说了他对我的喜欢,但并没有隆重的向我表白。
我果然没猜错。那日之后,闻枫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总之那个星期都再也没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心情好得很。
闻枫说他喜欢我了欸!
我每天乐呵呵的站在阳台上看外面,期待能看见他的身影,但几日都不曾见过他出门,我还以为他根本就没回来。而父亲听说了我差点坠崖的事情后,和秋蓉姨一起拉着我,准备了好些东西,去到闻叔家道谢。
那是我自那日下飞机和他分别后,第一次见到闻枫。
父亲和秋蓉姨放下东西,拉着我向闻叔琳姨他们鞠了一躬,然后大人们就都到一边聊天去了。
我来过好多次闻叔家,知道怎么走。
我在宅子里逛来逛去,突发奇想,想去屋顶花园看看星空,顺便替琳姨浇浇花。
我推开玻璃门,顶楼花园风很大,我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转过身,是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他也看见我了,脸色微微泛红,别过头去。
什么嘛,明明在家。
不过瞧他那样,我一时玩心四起。我特意走近了些,把头凑上去。
“闻枫,你不喜欢我吗?还是…你那天的话都是骗人的?”
闻枫连忙转头,惊讶的看着我。
他说:“不,不是,我是说那天…不是…”
窘迫害羞和急迫各种表情都显现在他的脸上。
“那是什么?”我好奇的再次往前站了站。
他终究是个内向的人啊。我显然是暧昧上了头,我们两个人站在花园棚底下,我也自觉这样不太合适。
我好像在威逼利诱良家少男。
我往后退了些,抬头就是满天的星空,闻枫顺着我的视线向上仰望。
在我二十二岁这年,我和闻枫第一次看了同一场星空。
后来的好多好多年,我们看过了无数场星空,但我始终觉得,那些星空,都比不过我和他第一次看时的明亮有神。
我们彼此柔软的灵魂在星空下含蓄定情。定情物不是俗气的珠宝钻石,而是耳畔吹来的瑟瑟凉风,夜空繁星隐隐浮动的云层,两人脸上挂起的沉溺于爱的笑容和彼此相爱的那颗心。
我加上了闻枫的联系方式。
之前我一直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是真的。我不好意思主动去要,找别人打听却又暴露了我的秘密,在社交平台上面四处搜索寻思,都毫无他的一点点线索。
所以我平时和他交流的少,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去找他。
在那之后,闻枫总是喊我出去。
我每次收到他约我的信息,总是激动的睡不着觉,精心打扮一番,穿的美美的,结果闻枫就像个死直男,拉着我去他的实验室,看他做实验。
碍于面子,我不好直接吐槽。我只能面带微笑,强撑着睡意,听他跟我理论各种实验得出的结论。
好不容易等到他做完实验,他换好自己的衣服,我才来了精神。嗯!果然闻枫脱下实验服还是那个我喜欢了好多年的闻枫!
帅死了,不羁又带着少年感,淡然冷漠。
是我的高岭之花。
之前关于闻枫的种种猜想,都被一一推翻。
我原以为闻枫的朋友都会是些和他一样的不爱说话的人,或者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朋友。
结果却是我大错特错。
他的朋友不多,但还是有的。
胡羟热情大方,喜欢打篮球,每天的兜里总会有拿不完的巧克力,每天脚踩球鞋大摇大摆进实验室总会被教授骂的狗血淋头。虽然如此,他却也是个化学上不折不扣的天才。
要我说,他说话比闻枫有趣多了。我觉得他每天说出的那些话,若是谱写成一本书,别说诺贝尔化学奖了,连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都非他莫属。
还有喜欢打直球的郑正筹;喜欢没事找事,一无聊就骚扰别人挑衅别人的祁斯;每天跟个皮娃子似的上蹿下跳的楚遐。
这些人,看起来跟闻枫沾不到一丝边,却是闻枫实实在在相处了好多年的兄弟。
别看他们不正经,一到做实验,就正儿八经的认真起来。那时候,我才相信,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很多年以后,也是这群人,汇聚一室,为祖国的未来做出了无比巨大的贡献。
闻枫在其中起着主导作用,想来也是,他从小就在闻叔的实验室长大,对实验工作也更应当轻车熟路。
他经常带我去他的实验室。
在那里,我见到了羽毛燃爆三碘化氮后空气中漂亮的深粉色漂浮;见到了他们测定植物体的含硫量;见到了他们测定葡萄糖的结构式。
他们忙碌却又沉迷其中,过程我无法用我的语言叙述出来,只能用震撼两字来形容。
偶尔闻枫他们要去专门的实验室和教授做研究,我就只能在外面等他。白等太无聊,我会在偌大的上北大学四处逛逛。
去食堂买一杯我喜欢喝的奶茶,再给闻枫带一杯一样的。我感觉他不喜欢也不讨厌,因为我每次给他的他都喝了,也不说讨厌,只是从没有主动向我提起过对它的喜欢。
我偶尔会在外面的街上逛逛,偶尔看到外语辅导机构,总在想要不要给闻枫报一个。
他的外语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烂到一定程度,连琳姨都放弃他了。我想了想,连琳姨那样的人都教不会他,他又怎会是轻易说学会就学会的。摇摇头,继而转角离开了外语辅导机构。
我们两个人就是极端。
他是化学物理界的天才,而我却对物理化学一窍不通。他永远学不会的外语语言类,却是我的专长所在。
我几乎每隔几天就会跟他去一次实验室。大四别人都在实习,而我却待在家里每天无所事事。经过那次差点坠崖事件后,父亲明令禁止我再去参加诸如此类的危险活动,并且亲自出面替我终止了我和那家机构的合作。
我替他们感到不平。
明明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为何却要怪他们,还终止了我们之间的合作。
那么好的徐姐,那么和善的陈姨,我甚至没能好好和她们说声再见。
妗妗忙于工作,没有太多时间跟我约着聚会。宿舍里的姐妹,都忙着大四实习,只有我,呆在家里无所事事。
厉斯云去了外地工作,喻类航空大学毕业后晋升做了民航航班机长。严伊姐姐结了婚,我和闻枫还一起去参加了她的婚礼。
那场婚礼豪华又盛大,严伊姐姐挽着她不那么帅气但满眼都是她的新郎,在众人的拥护下走向了婚礼的殿堂。严叔在场上哭的像个泪人,从小养到大的闺女,早年忙于工作一年也见不到一两次,这回要嫁人了,回来的机会更少了,严叔舍不得。
我不禁想起我的父亲,禾拥先生。
他那样越老越不苟言笑的人,若我出嫁了,也是严伊姐姐般的远嫁,他是否,也会如严叔这般,舍不得我呢?
可是我后来没有远嫁,而父亲也没能看到我的婚礼,这个问题我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直接让我和闻枫在一起的原因,是那场实验室爆炸案。
那日我如往常般随他呆在实验室。做实验的只有他一人,胡羟他们几人约着去打篮球了,闻枫没去,他要赶着做完这最后一台实验,然后和我一起回家。
他实验所需的材料与镁铝粉空气中结合产生化学反应,爆炸引起电箱自爆,我和他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周围燃气熊熊烈火,我的手机和他的衣服也牺牲在了里面。
爆炸太快,在它发生的那一瞬间,我吓得呆住了,冲击波让我不由得倒下,条件反射让我护着自己,才免于了自己收到伤害。
恍惚间,火光中戴着防护镜身着白色实验服的闻枫在烈火中向我冲来。
我其实很清醒,只是眼前逐渐模糊。
恍惚间感觉有双冰冷的手托起了我向外跑去。
我努力睁眼,看见了被背后火光照亮身形的闻枫。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好像看见了神明。是我曾经暗恋时支撑我度过漫长岁月的神明。
他还戴着防护镜,上面已经全是雾气。他前额的发已经被汗浸湿,瘦削的下颚线锋利又帅气,一路奔跑使他喘息的不停。
闻枫将我轻轻的放在地下,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摆动我的身躯,查看我的伤势。
我倒是不要紧,我那时候离爆炸源很远,波及不大。借着蔓延出来的火光,我低头看见闻枫全是血的手和被划了很长一道口子的裤子,黑暗中隐隐透着血色。
我止不住的泪水涌现。
爆炸时闻枫在里间,他明明完全可以从后门离开的。
但是他偏偏打开门,承受漫天火光燃起,房梁窗帘燃起来,高温灼烧,他身着单薄的实验服,用最快的速度来到离他很远的我这边,不顾一切抱起我就往外走。
所幸我们都没什么大事。
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的眼睛。
那双眼睛澄澈却隐隐露出热烈隐忍的感情。
温度持续升高,我刚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闻枫忽然拉近了我,唇那冰凉的触感就落在了我的唇上,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闻枫亲了我。
是的,闻枫亲了我。
我猛的僵在原地,缓过神来时,闻枫已经松开了我。
爆炸引起电箱断电,实验室又在比较偏僻的楼,四周一片黑暗,唯有火光漫天。
他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满脸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样,绯红绯红。
他掏出手机,万幸的是手机还能用。他拨打了火警电话,继而拨打120。
在闻枫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拉住了他,把他往前一带,吻住了他。
闻枫似是没想到,但很快做出反应,给了我回应。
身后是漫天火光,我们在火光中拥吻定情。
两个吻技生疏的人互相缠吻,双眼迷离间我看见他坚定而又迷恋的眼神。
我听见他说:
“禾卿,我们在一起吧。”
我点点头,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此时我只想随他去到天涯海角大洋彼岸,等到迟暮之年垂垂老矣再一次诉说我的浓烈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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