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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众人看到这离奇一幕，齐齐惊呼，紫娟和莺儿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因为她们在乌兰城从没见连穆羽飞到天上过。
连穆羽见自己飞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知道是殇璃在“作祟”，还是不免担忧，说道：“殇璃，你带我飞这么高，太危险了吧？”
殇璃语气倒是轻松：“你也见过若容千月了，难道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连穆羽一惊：“成为……天龙尊者？”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离谱的事，从来没有。
殇璃窥探出宿主的想法，毅然决然道：“可是我想！”
连穆羽道：“那种事离我们太遥远，根本不切实际，那压根不是想就能做到的事！”他看了看四周，飘着淡淡湿湿的云气，再一低头，阿古丽和众人小的跟蚂蚁一般。
殇璃笑道：“就是因为遥远，才要去追寻！如果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还有做的意义吗！如果想都不敢想，那就更不可能去做，更不用说做成！”
连穆羽感觉身体在下坠，又生出担心，之前虽然也在殇璃带动下飞入过半空，但从来没有这么高过。“我只做眼前能做到的事，这是我的身体，我要自己做主！”
“又来这一套！我再提醒你，这身体有我一半！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成为天龙尊者，超凡拔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也休想阻止我！”
“可是我不想！”
“你不想，也由不得你！”
“殇璃，你别太过分！我……啊………”
连穆羽“我”字还没落音，只听嚓嚓嚓嚓一阵急响，就重重摔落到一棵云松间，幸亏松针细密绵软，缓冲掉绝大部分下坠冲击力，他压着树枝落到地上才安然无恙。
连穆羽清楚，自己不想成为天龙尊者的表态激怒了殇璃，所以他才让自己从空中急坠，算是警告。
阿古丽吓得花容失色，跑过来抱住连穆羽，四处查看伤势。紫娟和莺儿已经吓哭了。连穆羽好言安慰，说自己没事，起身又舞了几剑，向大家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大碍，只是脸上落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见连穆羽完好无损，林忘尘一颗紧绷的心松弛下来，笑道：“名剑山庄的剑真是神奇，能把人带到那么高的天空里！”
吴羡仙嘘口气，道：“哪里是剑神奇，分明是随意功力大涨！”
林忘尘道：“我俩得抓紧练习尘仙诀，要不然，随意就要超到前头去了！”
林忘尘说飞霜剑把连穆羽带入天空，本是随口一说，阿古丽却听进心里去，觉得这把剑不吉利，差点害了自己意中人。生气地把剑从连穆羽手中夺过来，道：“这把剑有毒，不能用！”
连穆羽清楚实情，知道阿古丽误会了宝剑，又把剑要回来，道：“这剑让人如虎添翼，好用着呢！”
阿古丽忧心忡忡看着剑，道：“它害你从高空坠下，差点摔成重伤，要是明天不能上场比试，姜家姐妹也就别想要过来了！”
连穆羽这才知道，自己要赢了布拉特，他才会答应让姜葇来服侍阿古丽，而与自己定有婚约的姜婉，镇南王绝不会放手。
这个消息令人沮丧，将飞霜剑带来的喜悦抵消得一干二净。连穆羽为此气闷了一整天，苦苦思索该如何把姜婉夺回来。思来想去，他只能想到出逃的法子，可眼下自己都是寄人篱下，就算偷偷带着姜家姐妹逃出王府，又上哪里去找安身之所？
逃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还得从长计议。连穆羽就像他对殇璃坦承的那样，只想眼前事，只谋眼前计。
眼前能做的，就是明天的比试。他要赢过自负的布拉特，他要赢回善歌的姜葇。
他听从阿古丽的话，晚上没有耗神练功，早早就卧床休息，为第二天的比拼积蓄体力。
翌日清晨，阿古丽敲响连穆羽房间的门，说要给他稍稍打扮一下。进屋后，她叫他在桌前坐好，站在身后拿梳子给他篦头。
连穆羽乖乖坐着不动，木梳齿尖落在头顶，往脑后轻轻刮去，头皮酥酥麻麻，很是舒服。阿古丽细长的手指捋着他满头乌发，时不时触碰到他耳朵、腮帮或下颏，他就禁不住一抖。
女孩将侍卫的头发篦得丝滑柔顺，挽了个精巧的发髻，掏出一条两指宽的银色长发带，将发髻绑好。
她拿来镜子，摆放在他面前桌上。
“好看吗？”阿古丽黑亮的双眼满是笑意。
连穆羽点点头，有点不敢认镜中的自己。他无意中抬高视线，与镜中阿古丽的眼光相触，旋即避开，脸热烘烘的，心跳得厉害。
“这条发带衬飞霜剑，霜剑起时，银带飘飞，想必极是赏心悦目！”阿古丽红着脸说道，仔细端详着镜中少年，想像着他在竞武台上的风姿。
连穆羽原本心事重重，听阿古丽这么一说，忽然想笑，鼓起勇气看着镜中的她道：“为了找衬剑的发带，你是不是找遍了全城？”
阿古丽笑道：“是啊！我家香璎侍卫今天要登万众瞩目的台面，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无可挑剔！”
听到“我家香璎侍卫”几个字，连穆羽突然间大感触动，恍然就好像又有了家，又有了家人。可是一定神，又回到冷酷的现实，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国也没有家，只是一个仰人鼻息的流民，唏嘘不已。
临近十时，布拉特与连穆羽骑着黑色骏马来到城北，一前一后，穿过围在场外的熙攘人群，从南门进入八角形的竞武场。
场内两万多位置座无虚席。
打着猩红大旗的天狼铁卫一入场，观众席就沸腾起来。两人骑马绕场时，八层坐席上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
男人挥着拳头，女人舞着丝巾，孩子高扬着木剑，他们炙热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下方。
一身黑衣的布拉特向观众微笑致意，神态悠然自在。连穆羽则紧抿双唇，一脸肃穆。
布拉特一面潇洒挥手，一面斜睨身侧的连穆羽，见他板着身，头也不抬，揶揄道：“随意，别这么紧张，就是一场寻常比试，又不是决生死，朝观众笑一笑，你看他们都在笑着招呼哩。”说着又咧嘴向观众席夸张地笑，摘下佩刀，高高举至头顶。
这一举动引发群情激昂。观众们有节律地齐呼起来，还伴随着震天响的跺脚声。
“镇南王！”
“镇南王！”
“镇南王！”
连穆羽此时不但笑不出，还忐忑不安。他虽然对布拉特不了解，不知他功力深浅，但对自己的本事心知肚明，他十分明白，就凭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要战胜一个修为稍过得去的对手，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在帝剎国军营内领教过阿古丽的身手，当时他藏在她被窝里，听到帝刹王的声音，一时冲动要出去刺杀他，阿古丽只单手按住自己头顶，自己就无法动弹，可见她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而布拉特作为阿古丽的哥哥，照理说身手不会比她差。
连穆羽思忖着如何赢下比试。目光扫过层层叠叠的回廊，黑压压的观众，耳膜经受着声浪的冲击，头脑一阵阵发晕，后背渗出涔涔冷汗。
“只能指望殇璃了。”他望向天空，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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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布拉特策马来到北面，这边下三层正中一块是贵宾区，坐着高官和名门望族。他面向他们，将右拳抵至左胸口，在马背上弯腰附身，以婼朗族的方式施了一礼。
对面数百位上层人士也学着镇南王，以拳抵胸，鞠躬致礼。等布拉特直起上身，耳际响起热烈掌声。
连穆羽全程一言不发，也没有肢体动作，直挺挺杵在马背上，就似木雕泥塑。
布拉特在经久不息的欢呼中翻身下马，迈着坚实自信的步伐，踏上通往专属座位的阶梯。
连穆羽扫一眼贵宾区，布拉特已在第二层正中间落座，左手边坐着阿古丽，她正朝自己招手，指了指身侧的空座，叫他过去。
布拉特右手边那个人正是姜婉。
连穆羽咽下一口吐沫，握了握剑柄，听到牵马人的提醒，这才下马，步履沉重地走上观众席，挨着阿古丽坐下。
“你看上去无可挑剔！”阿古丽扭头看向连穆羽，低声说道，将他面颊前垂下的一缕碎发拢到耳鬓边，“再放松点，就尽善尽美！来，吃一颗梅子干。”
连穆羽含着一块干梅，闭着眼，耳边嗡嗡作响，心怦怦直跳，眼前尽是姜婉的影子。
场边一个比簸箕还大的铜喇叭响起声嘶力竭的播报声：“镇南王测试香璎侍卫的比武，正式开始！先请观摩帝剎国天狼军的缚羊阵法。”
几声轰响过后，竞武场内五扇大门洞开，跑出五支顶着狼头盔、身披金锁重甲的步兵，他们一手执刀，一手贯盾，排成紧密有致的队列，进退有序地操练起来。
随着场边鼓声金鸣，队列聚散离合，变化无常，时而分散成一簇簇的“箭支”，时而聚拢成一根锋利的“长矛”。
天狼军令行禁止，阵型切换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穆羽不由赞叹不已，替瀚海国军队自叹弗如。
又是几声金鼓齐鸣，从五个门洞后跑出五支骑兵，同样在场内演练起阵法，气势磅礴，有声有色。而后步骑合体，模拟协同作战，稍后又分为两边，对攻厮杀。
一时间，场上杀声四起，人仰马翻，烟尘弥漫。
看着与沙场鏖战一般无二的演练，连穆羽屏息凝神，浑然忘我。他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为何帝剎军能秋风扫落叶一般横行天下。
另一边的布拉特同样聚精会神。他嘴角扬起，面带微笑，显然对逼真的表演甚是满意。
能容纳两万多人的竞武场是他入主梓归城后建造的，也是他获封“镇南王”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
他秉承了婼朗族的尚武遗风，誓要把梓归打造成一座崇尚勇力之城，要把血性注入每一个梓归人的脉络。他每月举办一次竞武大会，就是为落实想法的一个举措。
缚羊阵法演示完毕，百十来名军士与三十匹战马齐整肃立，好似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向着布拉特行婼朗族礼后，秩序井然退出场外。
连穆羽在全场轰动的尖叫声里麻木地眨了眨眼，心情沉沦到暗不见底的深渊。
鼓噪的看客们几乎都是被征服者，他们没有因为表演者是征服者而反感，反而欢呼雀跃，激动鼓掌。连穆羽完全理解他们，因为他也被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折服。
“接下来，各位将看到帝剎国最威猛的军人、帝刹王卫队长以一敌百的精彩表演！欢迎蒙狯！”铜喇叭里又传出故意拖长声调的夸张播报。
一身铠甲的蒙狯从门后走出，空旷的竞武场中央场地顿时就似矗立起一座小山。
他朝布拉特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时，百十来名军士从四面涌入场内，蒙狯解下腰间大铁锤，虎虎生风地舞动起来……
“随意！随意！到你了！”
连穆羽恍恍惚惚听到叫声，用力挤了挤眼，清醒过来，看到阿古丽正对着自己说话。刚才他看蒙狯一人对战百人，走神了。
布拉特已下到场中央，正举手接受万众欢呼。连穆羽也起身走了下去，背后响起阿古丽的提醒：“千万小心！”
步入到场中，喇叭里的介绍有气无力：“香璎侍卫，随意。”看台上传来阵阵嘘声。
布拉特见到连穆羽，朝对面一指，连穆羽会意，低头走了过去。
哥舒也下到场边，替布拉特解下斗篷。
布拉特向哥舒低声道：“兄弟，看我怎么收拾这只田鼠，怎么掰断这根小指头。我是替婼朗人、也是替你教训他。阿古丽身边不该是一个异族人，而本该是你！”
哥舒惭愧地低下头，嘱咐布拉特小心，抱着斗篷回到看台。
布拉特转过身来，面南而立，身上黑袍如墨玉般莹亮，鹰扬的双眼死死盯着对面，遒劲右手紧握玛瑙刀柄。
连穆羽垂着两手，手心沁出微汗，他从布拉特眼里看到了猎杀者的嗜血本性，心里七上八下，悸动不宁。
竞技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别说正常说话声，就连喘息之声都难以听到。所有人都盯着镇南王与香璎侍卫，一个黑如暗夜，一个灿如晨曦。
布拉特右手腕一抖，刃光如血的猩红长刀已然在手，向连穆羽当头劈了过去。他步法迅疾，身形敏捷，连穆羽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一道红光已倏忽而至，赶忙左手拔剑，对着那道红光横剑格挡。
刀剑相交，铮然一声，连穆羽震得虎口酸麻，把握不住，差点脱手。他凝气运劲，猛力握紧剑柄，布拉特却已往后撤一小步，收刀后横向一扫，朝他腰腹部切来，连穆羽惶急中又将剑往外一挡，锵的一声，刀撞击到剑上，连穆羽硬生生被撞飞出去一丈远。
连穆羽立足未稳，布拉特已欺身近前，一招海底捞月，长刀自下而上扬起，一道凌厉红光从地面升腾而起，向连穆羽面门扫将上来。
连穆羽猝不及防，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应，那把飞霜剑却像有自主意识，兀自从左向右全力一摆，将呼啸而至的刀尖荡开。
这一招神龙摆尾化险为夷，给了连穆羽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布拉特深谙取胜之道就是不间断的进攻，连穆羽还未及深吸上第二口气，红光熠熠的长刀又气势汹汹劈砍而至，连穆羽只得掣剑应对。
布拉特刀法精细熟稔，连穆羽左挡右截，十余个回合后，就渐渐招架不住。他不住回忆林忘尘和吴羡仙练剑的场景，自己苦苦模仿过的招式，然而在布拉特步步紧逼的攻势下，那些精妙招式一时半会也使不出来，使出来也不一定正好化解布拉特的招数。
连穆羽且战且退，二十招过后就被逼到墙边，眼看就要无路可退。
阿古丽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奇怪，纳闷昨天还纵横自如的连穆羽，今天却怎么疲于应付，眼看就要大势已去。
哥舒见布拉特牢牢占据上风，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幽冥二老见连穆羽打得畏首畏尾，只有招架之力，大惑不解。他们见过连穆羽对战阴兵，那一夜的他可是纵横捭阖，深不可测，与今天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到了这时，阿古丽已经不奢望连穆羽能赢了，只求他不要受伤，全身而退。
连穆羽背靠冰凉的青石墙壁，眼光瞟向左右两边，伺机躲闪。布拉特直握刀柄，刀尖对着连穆羽：“你逃无可逃，要不认输吧！”
连穆羽想到姜葇，果断摇头。
布拉特没有多想，对准连穆羽心窝挺刀直刺，这一招简单直接，就是要连穆羽小命。
在布拉特眼里，面前这个名不副实的所谓侍卫，一个多月前就该死在帝剎国中军帐中了，偏偏苟活到现在，简直是对他的嘲弄，对帝剎国的嘲弄。他不能忍受弱小却不服输的敌手在眼前苟活。
连穆羽凝聚起全副精神，瞪大眼看着这一刀，辨清它的走向与速度，一侧身躲开，迎着布拉特就地一滚，从他身后滚了出去。
连穆羽此刻只求不死，哪里顾得上什么颜面。
竞武场内顿时传出震耳欲聋的嘘声，四面八方都是鄙薄的咒骂和嘲弄声。
“香璎侍卫丢人啊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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