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特一拍桌子:“喔!还是随意硬气!我说阿古丽怎么选了你,原来你还是有几分血性!怪不得!好好好!签生死状,再好不过,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阿古丽意外地看着连穆羽,低声道:“随意,签生死状可不是闹着玩,这是要出人命的!”
连穆羽冷静道:“公主,这是镇南王的领地,一切由他说了算,你即便贵为公主,也得客随主便,何况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我的命没那么金贵,可以说,一文不值。”卑微地朝阿古丽鞠了一躬。
阿古丽皱起眉头,不安道:“随意,你的命是我救回的,也就是我给的,有多金贵我最清楚,怎么能说一文不值呢?”又转身面向布拉特,质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背地里胁迫了随意?”
布拉特道:“笑话!我明人不做暗事,哪里会背地里胁迫人!”
连穆羽道:“公主,没有人胁迫,我只是想以婼朗人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布拉特连连鼓掌道:“对!在婼朗人的地盘,以婼朗人的方式,检验一个瀚海人能不能胜任婼朗人的侍卫!”
布拉特这句话警醒了阿古丽,她顿时明白了自己侍卫的意志,明白了他就是想争一口气,婼朗人看重的一口气,瀚海人同样看重,他提出签生死状,就是表达这份看重。
阿古丽再次默许。
她这一顿接风筵吃得郁闷,哥哥请来的门阀世家对林吴两家满是敌意,他们巴结逢迎的丑态令她像吃苍蝇般恶心。她对他们背后捅刀的做派也大为反感。
阿古丽厌恶逢场作戏,筵席还没结束就退席,带着连穆羽和瓦妮莎来到荣发街。
林吴两家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宴席还在继续。
林忘尘和吴羡仙在正对门的两家串来串去,给客人们敬茶水。即便在这热闹的酒席上,他们还是恪守着云门宗不喝酒的训诫。
阿古丽的到来将两家宴席的气氛推向顶点。
数百名宾客没有因为阿古丽是公主而感到拘谨,相反,看到阿古丽与林忘尘和吴羡仙亲密无间,他们都受到感染,与平易近人的阿古丽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王府上那顿接风筵引发的郁结一扫而空,阿古丽在林吴两府上如沐春风,惬意非常。她恭喜两家家长迎回离家多年的孩子,也替林吴二人回到父母怀抱而由衷高兴。
林忘尘和吴羡仙下午一到家,就将与阿古丽一行人偶遇,而后随她离开神近山的经历讲给家人们听。因此在两家人眼里,阿古丽就是两个孩子能回家的首要恩人。
林忘尘的父亲林疏、吴羡仙的父亲吴彤命家仆把家中上好的酒、茶和绸缎抬了十担,要送给阿古丽表示感谢。
阿古丽坚决不收,连穆羽小声提醒她说,可以借机送给布拉特,减小他对两家人的敌意。她恍然大悟,看连穆羽老半天,不敢相信平常木讷寡言的侍卫竟有这种灵活的想法。
当天晚上,林吴两家佣人将十担礼物送到镇南王府,第二天一早,阿古丽带着布拉特来到前院,打开一坛酒鬼酒,顿时满院飘香。
好酒的布拉特情不禁深吸一口气:“谁送的这等好酒?”
阿古丽指着梓归城里最上等的酒茶和绸缎,借花献佛道:“林家和吴家送的好酒、好茶还有上好的布匹。谁说他两家不识相,自命清高了?他们只是行事低调,不愿大张旗鼓!”
布拉特朝妹妹伸出大拇指:“还是你有排面,你一来那两大世家就乖乖送礼上门了。”
阿古丽一笑道:“我一个区区乌兰城主哪里有什么排面!他们昨夜明确说了,这是给镇南王的见面礼!”
说着打开一箱绸缎,拿出一封印着“福”字的拜会帖,煞有介事念道:“梓归林氏、吴氏聊备薄礼,恭祝帝剎国三王子布拉特新登镇南王大位,愿事事顺遂,再攀新高。林疏、吴彤亲笔。”
布拉特听得出神,望着院子上空,眼神深邃,若有所思:“再攀新高……嗯,这林吴两家是懂我的。他们果然卓尔不群,品味要远远高出昨夜那帮人!”
阿古丽默默合上自己写的那张帖子,暗暗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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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用完早餐,布拉特命人写比试的告示,张贴到城中各处。
阿古丽、连穆羽和瓦妮莎又来到荣发街,约林忘尘和吴羡仙到城中闲逛。几人刚要出门,听到糖葫芦在吴家后院叫唤,似是也要跟出去,于是只得把它牵上。
吴羡仙的母亲跟出来,拉着阿古丽进到街边自家裁缝铺,硬要给她做几套衣装。阿古丽拗不过,只得答应,让老裁缝比量身材。
她想到后天连穆羽要上场比试,大庭广众下抛头露脸,行头得像样,就提出给他也做一套。
吴母爽快答应,嘱咐裁缝多做几套,又问连穆羽喜欢什么颜色款式。
连穆羽道:“海蓝色,宽松舒适就行。”
他满以为这样就定下来了,没料到耳边响起殇璃慵懒的声音:“我喜欢红色。”连穆羽想起殇璃说过,他是红衣修士。
连穆羽走到一旁,悄声道:“衣服是我穿,瀚海人喜欢海蓝色。”
殇璃却道:“你别忘了,这副身体现在有我一半,你穿也是我穿。那就折中,你我各退一步,红蓝各半。”
连穆羽于是走到裁缝跟前,说道:“那就做红蓝色各半的样式。”
裁缝一怔,连道:“好,好!年轻人喜欢什么新花样,我照做不误!”
阿古丽特意提醒:“后天就要穿。”
裁缝笑眯眯的:“明天就送到府上,包各位满意!”
几人牵着青牛走街串巷,悠游自在,好不惬意。此时虽是一月,正值冬末,但位居南方的梓归城里依然绿意焕发。
林忘尘和吴羡仙循着模糊的儿时记忆,找到清风巷,吃到了金阿婆家的醪糟汤圆,又来到熙来攘往的长安桥边,买到心心念念的王氏冰糖葫芦。
他们闭着眼咂摸儿时的味道,越嚼越香,青牛哞哞直叫,好似也要换口味尝鲜,吴羡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青草,喂给糖葫芦。
过往行人看到两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同牵一头牛,无不觉得稀奇,指指点点,捂嘴偷笑。
他们旁若无人,吃着美食,不觉来到一汪碧湖边,沿着堤岸散步。湖边风景秀美,游客却意外稀少,走到湖东岸时,有些累了,见有一座精致茶肆,将青牛拴在路边,走进去歇脚。
茶馆内正坐着几桌人悠闲品茶聊天。
阿古丽点了一壶桂花茶,正一边等茶一边欣赏湖岸风光,旁桌一位客人起身走了过来,径直来到阿古丽身前,躬身行礼道:“冒昧打搅,这位妹妹是外地人吧?过去没见过。”
阿古丽自知穿着打扮与外貌都与当地人大不相同,也不意外,瞟一眼对方,敷衍着嗯了一声。
那位面相温文、身穿锦袍的年轻人道:“刚才一看之下,见妹妹姿容脱俗,身形焕丽,忍不住过来唐突问候,想请姑娘过去喝一杯上等的观音茶,不知能否赏光?”
阿古丽头也懒得回,摆了摆手。
那桌霍地又站起一人,五大三粗,踩得地板哒哒响,走上前来,粗声大气道:“我家公子给你面子,不要不识抬举!这梓归城里的女子,但凡被我家公子看上,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人人都巴不得,你装什么清高!”
连穆羽摸向腰间的剑。
瓦妮莎已挡在公主面前,怒视壮汉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下这么蛮横!”
壮汉比使女高了一头,俯视着瓦妮莎:“蛮横?嘁!我家公子彬彬有礼,那叫蛮横?那是抬举!你们对我家公子爱搭不理,就是不识抬举!”
瓦妮莎虽然矮了一头,气势输了一半,但她有手段,伸手就把壮汉指指戳戳的手指头一把抓住,不由分说用力一掰,喀哧一声,指头折断。
壮汉“哎呦!哎呦!”哀叫起来。
“不得了,有人伤人了!”
“快叫官差!”
茶肆里的茶客们七嘴八舌叫起来。跑出去报官的几人很快领回来三名差人,阿古丽认出来刚在湖边见过他们,貌似是巡逻的治安官。
三名差人不认识阿古丽一行人,见到被断指的壮汉和他主人倒是十足客气。问明缘由,三人便要动手抓瓦妮莎,瓦妮莎鄙夷笑道:“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带头那位胖差官颐指气使道:“这里是南湖,不管你们是谁,来到这里,都得规规矩矩!”说着便要推搡使女。
林忘尘道:“我们就是规规矩矩想喝茶看风景,是这位大哥先上来挑衅的!”他指着握指哀嚎的汉子。
吴羡仙道:“是啊!你们得讲道理!”
官差没理会,对瓦妮莎喝道:“走!跟我们去官府!”
瓦妮莎跺脚咬牙道:“你们抓错了人!”
要对付几个普通官差容易得很,可是阿古丽想,这是布拉特的领地,她想见识一下哥哥治理这座城的水平,于是站起身,看一眼趾高气昂的官差,道:“我们跟你们走。”
一位上年纪的矮个差人走到请阿古丽喝茶的青年身边,一脸谄笑,两手往前一伸:“公子,您先请!”
绕湖走了半圈,阿古丽随官差步入一座白墙朱门的大宅院。抬头看一眼,正门匾额上写着“叶府”。在宅院里穿廊过径,走入一座光线幽暗的大厅。
厅内摆设像极了衙门审案的公堂,厅堂上高挂着“公正无私”四字匾牌,匾牌下一张长形桌案黑油光亮,上面还摆有一块硬实的木头。
阿古丽疑惑不解。
那位斯文青年径直走到桌案后,大大方方坐下,神色凛然。一旁小四方桌边坐着一位拿笔记录的书记官。
门外又跑来一队官差打扮的人,肃整立于两边,对着阿古丽一行人虎视眈眈。
打头差官对着阿古丽一行人喝道:“大胆刁民,私闯南湖,打伤官人,蔑视贵胄,目无王法,都还不快快跪下!”
阿古丽明白了,原来这群人私设公堂,现在要审问自己。她又好笑又好气,道:“你们这群刁民才是蔑视贵胄,目无王法。”
肥头大耳的官差张大嘴,惊诧莫名,显然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类状况。他被阿古丽的气势震慑到,一时不知所措,呆呆望着公案桌后的公子哥。
那青年一拍惊堂木,怫然作色道:“到了叶府还敢如此放肆,真是冥顽不化!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动刑不可!”
那看着斯斯文文的青年说出这番狠话,倒令阿古丽吃了一惊。
瓦妮莎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狗奴才,我家姑娘宽宏大度,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倒蹦哒得更欢实了!林忘尘、吴羡仙,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那青年眼一眯:“你俩是林家和吴家人?是昨日大张旗鼓回来那两位?”
林忘尘一拱手:“正是!”
瓦妮莎见林忘尘还跟人客套,气愤跺脚道:“人家在欺负咱们,你还跟他客气!”
阿古丽低声劝使女:“不要这么激动,看看他们都玩些什么把戏!”
那青年正中下怀道:“来得正好!林忘尘和吴羡仙与无故伤人的刁民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包庇纵容,是为同犯!”书记官埋头记着罪名。
胖官差听了青年义正辞严的断词,精神一振,又呵斥道:“还赖着不跪,等着大刑伺候吗?”说着掏出一副夹手指的刑具,亮在阿古丽面前。
阿古丽鄙笑道:“就是不跪,怎么样?你们这里不是官府,是私设公堂,已经触犯王法了!”
青年翘起二郎腿,抿嘴一笑:“这位妹妹可以免跪,不过,得有个条件!”
阿古丽道:“什么条件?”
青年腆笑道:“陪我在府上玩乐一年半载,把公子我服侍快活了。”
阿古丽忍着怒火,鄙夷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模狗样,还痴心妄想要本姑娘陪你!陪你老娘!”
青年惊得往后一倒,怒喝道:“你真是无法无天,死不悔改!”啪地一拍惊堂木,“来人,此女蔑视公堂,侮辱我娘,上刑!”
拿夹指刑具的差人早急不可待,大跨步走到阿古丽面前,正要抓她左手,连穆羽走上前抬起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其余差人见状,纷纷围向连穆羽,要把他捉住,可哪里能够近身,都还没看清连穆羽出手,一个个倒的倒,飞的飞,被打得七零八落,哀叫连连。
林忘尘捂眼不忍直视,吴羡仙也说道:“随意,下手过重了!”
瓦妮莎骂了吴羡仙一声“呆子”。
连穆羽见地上鼻青脸肿滚着一堆人,还没回过神,就听殇璃道:“别听那呆子假慈悲,这些人为虎作伥,就该下死手打,不然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疼!”
这时那壮汉已包扎好断指,大摇大摆出现在私堂门口,一看十来个差人倒在地上哭爹叫娘,赶忙调头开溜,连穆羽上前一把抓住他领子,拉到阿古丽面前,低喝道:“向姑娘赔罪!”
壮汉还想嘴硬,看到瓦妮莎把主子从桌底揪出来,颓然跪倒,告饶道:“姑娘饶命!”
那位公子还是强横,瞪着瓦妮莎道:“你们闯下了大祸,马上就要大难临头!”
阿古丽走到公案桌后,一拍惊堂木:“现在轮到本姑娘审你们!”说着朝一旁书记官看去。
书记员感觉到了阿古丽凌厉的眼神,也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准备记录。
“谁这么狂妄,敢在叶府胡来!”
随着一声威严大喝,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来到门口,身后跟着威风凛凛十多位军士。
那人神情倨傲,满面怒容。
“就是那个女的!”老者面前的小厮指着阿古丽,大声指认。
白发老者看向桌案后,眯着双眼,在阴暗光线下努力辨认,只听一声不怒自威的低喝:“叶安!见到本宫还不快快拜谒!”
那叶安老眼昏花,暗弱光线下人还没认清,但已听出是阿古丽的声音,早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扑通跪倒:“臣叶安,拜见香璎公主殿下!”
叶安身后跟随的诸多军士一听,尽皆惊惧跪倒;报信的小厮更是磕头如捣蒜;刚才还在发飙的青年人终于泄气,匍匐在地,连呼“公主饶命!”
叶安诚惶诚恐道:“我儿叶朗瞎了狗眼,不识金枝玉叶,冒犯千岁殿下,罪无可赦!臣叶安治家不严,养子不教,乞望公主降罪!”
叶朗听父亲说自己“罪无可赦”,吓得屁滚尿流,跪爬到公案桌前,回身指着壮汉道:“公主,都是谷伟这个狗东西胡作非为,要不是他这个狗杂碎,我也不会冒犯到您头上!”
阿古丽掏出短刀,在惊堂木上嗤嗤来回摩擦:“刚刚谁说要我陪他在府上玩乐一年半载,把他服侍快活了?”
叶朗咚咚咚不停磕头,再抬头时,额前一片血红:“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天颜,下回打死不敢了,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望乞恕罪!”
阿古丽又摩擦起短刀:“刚刚又是谁说,林忘尘和吴羡仙与刁民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包庇纵容,是为同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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