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吃了她。”
殿中响起冷冰冰的声音。是一个女人。
狰狞瞪着血红凸睛,踏着台阶,登上祭台,凑到阿古丽身前,上下嗅了几嗅。
眼见女子命悬一线,哥舒头脑一热,正要冲上前解救,却被一只手死死拉住,回头一看,竟是林忘尘,一旁还猫腰站着吴羡仙。
哥舒再看向台上,突然意识到,台上面临危险的女子正是阿古丽!
“嘘,她元神被操控,贸然惊醒,会元神出窍,魂魄尽失。”林忘尘悄声提醒。
“那怎么办?”哥舒急得五内俱焚。
吴羡仙已掏出一叠护身符,朝前方空中撒去,那叠护身符绕过黑烟,贴附在阿古丽身上四处。
狰狞正嗅着阿古丽,忽地冒出十多张符箓,惊了一跳,伸出利爪就要去抓女孩,哪知还没接触到身体,就被一股强劲力道弹开。
狰狞滚落台阶,一时暴怒,身形愈加庞大,龇牙怒吼着扑向阿古丽。
空中冷冽银光闪过,飞霜剑凌空刺下,直直朝着狼头后脖颈切割下去,哪料到剑刃却像是割过一道影子,狰狞毫发无伤。
原来这头狰狞也是一团烟雾。
眼见狼头怪就要扑到阿古丽身上,连穆羽将秋荻环佩摘下,紧握手中,飞身挡在阿古丽身前,举着环佩对狰狞一照。
那怪物嘶叫一声,惧怕似的抬起前爪遮面,后仰倒下,滚下台阶。
“畅行无阻,所愿皆遂!”
连穆羽喊道,一手握佩,一手执剑,跃起朝狰狞再度刺去。
围住阿古丽的黑烟骤然积聚到狰狞面前,挡住连穆羽视野。这一剑刺下,那怪物已然逃遁,绕到连穆羽身后,化作一条巨蟒将他缠住。
趁着连穆羽与幻形的怪物对战,林忘尘和吴羡仙念着回身咒,将阿古丽从祭台拉回到身边,哥舒脱掉外衣将她盖住。
幻形的狰狞死死缠绕连穆羽,令他动弹不得。长尾紧勒住他脖颈。
“快……吸掉它!”连穆羽近乎窒息,挣扎挤出一句。
“刚才试过了,这东西不是阴气所化,吸不了!”殇璃也着急。
蟒蛇张开大口,一口将连穆羽吞入腹中,又扭头看向一旁松林里藏着的几人,一腾身,朝他们窜过去。
林吴二人叫哥舒背着阿古丽先逃,祭出飞剑刺入蟒身,毫无用处,蟒头瞪着铜铃大眼,大口张开,就要朝二人下嘴。
也就是眨眼之间,那颗恐怖的蟒头遽然缩小,连带身躯尾巴都急遽回缩,倏忽就化作一缕青光,消失无踪。
四周的黑烟也逃回破殿。
连穆羽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尘土。
“那怪物呢?”林忘尘大感奇怪。
“是啊,刚刚还要吃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吴羡仙也纳闷,四处张望,“我们没那么厉害吧?”
“就是那么厉害。”连穆羽晃了晃手中的环佩,“千月城主把它收了。所愿皆遂!”
他亲了一口环佩,纵身跃入空中,留下一句:“你们把公主送回府上,我去追元凶。”
连穆羽远远瞧见一个黑影朝东疾奔。他踩着瓦顶紧追不放,穿过三条街后,黑影跃入一座府邸,偷偷溜入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府邸比香璎府还要气派,房间也比阿古丽的住处更豪华。连穆羽没来过此处,但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寻常人家的住所。
他悄然落地,摸到窗下,只听房内一个女人问道:“事成没有?”他听出来,是燃娜那倨傲散漫的声音。
“禀公主,眼看要成事,却被人打断了,差一点。”
燃娜一拳打在桌上,不甘道:“是随意吗?”
“正是。属下该死,没能达成使命。”
燃娜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又道:“没事,那个贱女人中了索魂符,没有我的解药,也活不过三天。达拉,我使用艾尔丹家族禁术,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知晓,后果你清楚。”
“属下明白,若有第三人知晓,满门杀绝。”
“嗯,你跟随我多年,深知艾尔丹家族厉害。”
“是的,公主,不要招惹艾尔丹家族,这是颠扑不破的法则。”
“哼哼,可不是。当年阿古丽她娘不信邪,想把父王从我娘手中抢走,结果就是命丧黄泉,死不足惜。算阿古丽今夜走运,下回可就不会这么便宜她了!”
“是的,下回一定叫那死丫头去和她娘在地府碰面!”
“嗯,下去吧。”
达拉离开房间,刚要关门,连穆羽上前就是一掌,将其拍晕,闪身入房。燃娜还没及看清是谁,飞霜剑已抵住她咽喉。
连穆羽要燃娜交出索命符解药,否则一剑要她性命。燃娜见是连穆羽,有恃无恐,谅他不敢动手,竟旁若无人宽衣解带起来:“呵,我困了,要睡觉了。随意要不要也上来。”
连穆羽情急之下威胁道:“你再敢脱,我就将你赤条条挂到府门口,让来往人群看个够!”
这一说激怒了燃娜,她不但停住宽衣举动,还将先前褪掉的两件外衣穿好。
长公主妙目圆睁,两颊红似樱桃,嗔怒道:“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连穆羽一心惦记阿古丽,哪里有心听这些无稽之谈,握紧剑柄,低喝道:“快把解药拿来,不然,莫怪我手段毒辣!”
燃娜不以为然,朝锦床上一躺,转怒为笑:“有什么毒辣手段都使出来,我倒想领教一二。”
连穆羽一时语塞,倒无计可施了。
殇璃看不下去,提醒道:“傻子,你忘了指月楼里,我怎么对付的柳红棉?”
连穆羽回想对付柳红棉的那一夜,只觉面红耳赤,感觉不妥,摇了摇头。那一夜他虚与委蛇,骗柳红棉脱了个精光,将她独自晾在柴房里,替殇璃报了一箭之仇。
可是眼下要他故技重施,他无论如何做不出来。他没办法对着阿古丽的姐姐虚情假意。
“怎么,害羞了吗?”燃娜深邃的眸子燃着□□,丰满双唇红如烈焰,“你能陪我一夜,我就给你解药。”
连穆羽僵在原地,头脑煞白一片。
陪一夜……
解药……
燃娜见连穆羽手足无措,更加吃定他心思单纯,不是奸滑之辈,愈加放心,语声放浪道:“你都进人家闺房了,何不共度春宵,我再给你救阿古丽的解药,两全其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作为贴身侍卫,不顾性命救主子,难道不是本分?何况也没要你性命。”
连穆羽毕竟年轻,从没经历过这般情景,急得直冒汗:“你……你莫要花言巧语,不要以为我真不敢……杀人!”
连穆羽紧咬牙关,腮帮鼓凸,面上腾起青紫煞气,瞳仁色变深红,殇璃趁势借连穆羽之口吐出一股黑气……
眼见翩翩美少年转眼化身紫面红眼、口喷黑烟的恶煞,毫无戒备心的燃娜吓得一激灵。
“你……你是什么东西?”
“我乃鬼王临世,专杀世间奸贼淫人,再不拿解药,一剑斩杀,碎尸万段!嘎嘎嘎!”
殇璃借连穆羽之口,用归阴谷鬼王的口气说出骇人听闻的话,语气阴森可怖,仿如阴间鬼怪。
燃娜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从床上爬起,哆哆嗦嗦翻出解药瓶递给连穆羽。
“拿去,拿去,赶快离开这儿!”
连穆羽拿到解药,疾步出门,又回头,声如破锣道:“日后不许再动阿古丽,否则要你好看!”
连穆羽跃上屋顶后,殇璃叹了口气:“你这么放了她,只怕是放虎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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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丽服用解药后醒转,迷迷糊糊见床前围着一圈人。
“你们怎么在这儿?”她看清了四个男人,甚是诧异,又瞧一眼窗外,天还黑着呢。
“你醉了,说胡话,我们不放心,就看一会儿。”林忘尘现编一个谎,这事他拿手。
阿古丽记起自己是喝醉了,见哥舒也在,又想起父王叫哥舒送她回府。
嗯,顺理成章。
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大晚上的,让这些关心她的男人不能好好休息。
她又感觉后脖颈僵硬,火辣辣的,伸手摸了摸。“刚才是好像做了个噩梦……”她嘀咕道。
“你们回去吧,我看着……公主。”
连穆羽把三人劝回,一个人守在屋外。他没有将事情真相告知公主和其他人。他觉得真相太残忍,亲姐姐要妹妹的命,阿古丽肯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连穆羽也无法接受这种真相,理解不了为何亲人之间要自相残杀,布拉特要杀哥哥,燃娜要杀妹妹。他为此感到悲痛,宁愿隐瞒真相,也不愿阿古丽得知真相后也陷入悲痛。
阿古丽是有良心的女孩,得知自己成了亲人的眼中钉,她指定会难过。
后半夜,连穆羽坐守在外间,阿古丽经历索命符折腾,疲累不堪,沉沉睡去,不多时便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连穆羽听着熟悉的鼾声,想起那个躲进阿古丽床铺的夜晚,莫名觉得亲切,又觉恍如隔世。
第二天,哥舒早早领来五十名天狼铁卫,加强香璎府戒备,并将府外闲杂人驱逐一空。
哥舒问连穆羽,昨晚为何不抓住元凶,交给官府发落。连穆羽说,放了那人是为了拿到解药,救公主要紧。可哥舒认为,放了凶手无异于放虎归山,那人势必会卷土重来,会继续危及阿古丽性命。
两人为此在院子里发生了激烈争执。
阿古丽听到动静赶来,他俩又装作没事人,说只是在切磋法术。阿古丽就问为何凭空多了数十个军士,哥舒早找好理由,说负责谍报的听风司得到密报,有叛乱分子近期要袭击王族,故而加强戒备以防万一,就这样把阿古丽糊弄过去。
阿古丽出门安抚不愿离去的百姓,哥舒又逼问昨夜那个元凶的下落,连穆羽一口咬定不清楚。
“拿到解药,我急着赶回来,就把她放了,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连穆羽面不改色道。
“对方长什么样?是东玄人还是婼朗人?”哥舒不依不饶问道。
“巷子里黑灯瞎火,看不清。”
“那人能唤出邪兽,用的像是婼朗族的召煞禁术,八成是婼朗人。”哥舒分析道,“我去问问倚天圣母,她或许知道狰狞的来历。”
去问倚天圣母,那不等于变相告诉阿古丽真相了么,坚决不行。连穆羽拦住哥舒,说不能问倚天圣母,更不能让阿古丽知晓索命符的事。
“她就要负责北上剿怪,不能分心!”连穆羽给出了一个理由。
剿怪不是等闲小事,确实需要专心一致,哥舒这才无话可说。他随军征战日久,耳濡目染,深谙大局观的重要。
虽然他对连穆羽高深的武力钦佩有加,但这次狰狞事件中后者草率放走了行凶者,这让他意识到,连穆羽头脑还是过于简单。他认为如此的头脑不足以保证阿古丽的安全,这也促使他决定参加猎怪行动,继续辅佐阿古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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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下午,感觉无聊的阿古丽决定到府外看看,走到门边,看到有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正与门卫们求情,想进府见香璎侍卫,交给他一样东西。
“姑娘,少将军有令,闲杂人除非有要事,否则一律不得入府。”门卫拦住女孩道。
“我是镇南王府的丫鬟,这是姜贵人托带给香璎侍卫的东西。求您高抬贵手,让我进去吧。”女孩亮出一个锦囊,央求道。
“实在对不住,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放行。”
阿古丽见那女孩急得露出哭相,想着她也是替主子跑腿,完不成任务回去兴许要挨骂,于心不忍,加上自己也好奇,跨出门道:“让她进来。”
那丫鬟认得阿古丽,见到公主现身,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忙把锦囊藏起,掉头就走。
阿古丽几个箭步上前,拦住她,笑道:“本姑娘又不吃人,你跑什么。不是有东西要给香璎侍卫么,拿出来看看。”
公主发话,丫鬟哪敢不从,颤手掏出锦囊,唯唯诺诺道:“公主千万不要让姜贵人知道。她脾气大……”
阿古丽眉头微微一皱:“姜贵人……是姜婉吗?”
丫鬟点点头。
锦囊只有手掌大,阿古丽一握就知道,里头装着手镯。
“你回去吧,我亲自交给香璎侍卫,也不会让姜贵人知道。”
丫鬟走了,阿古丽看着她背影,笑了笑。最近每天都有女孩送东西上门,指名道姓要给“随意”,阿古丽已经见多不怪,她以为姜婉也是“随意”的迷妹。
回到府里,她在屋内找到连穆羽,把锦囊交给他,玩笑道:“这是你的第两千八百八十八个崇拜者送来的。”
这几天连穆羽没少收到礼物,也习以为常了,接过锦囊,笑道:“有零有整的。”
“那是,我数着呢。”阿古丽掰着手指头,假装数数,“看看到底有多少竞争者。”
连穆羽会心一笑:“没有竞争者。摸着像是镯子,要不给姑娘们吧,我也用不上。”
“一个丫头送来的,见到我还怪不好意思,掉头就跑。打开吧,看看这个崇拜者送的什么宝贝。”
连穆羽迟疑片刻,解开系绳,取出一对带飘花的水润玉镯。
看到这对精美无伦的翠玉镯,连穆羽登时出神,愣怔不语。
阿古丽盯着那对镯子,没留意连穆羽神色变化,又瞅一眼打开的锦囊:“咦,还有一副绢字呢,看看写的什么肉麻语录。”
她大喇喇伸进两指,把写字的白绢夹出,展开一看,立时傻眼。
本以为绢丝上会写爱慕之情的话语,万万没料到却是“订婚信物,原封归还”八个字。
笑容凝固。
阿古丽怎么也想不到,这副金贵的镯子居然是姜婉与连穆羽的订婚信物。
她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侍卫,久久不语。连穆羽低着头,眉头紧锁,握着镯子的修长手指颤动不已。
“你……有婚约在身?”良久过后,阿古丽打破沉默,语声中夹杂着压抑的哀怨。
连穆羽还是报之以沉默,俊秀脸庞因羞愧而沁出绯红,薄唇紧抿,修眉微颤。
“你与姜婉有婚约在身,怎么还向父王请求赐婚?!”阿古丽压抑愠怒,质问道,“你该告诉我这件事!”
“这是姜将军当年给我们定下的婚约。”连穆羽哑着嗓子,羞愧难当,“我以为……”
阿古丽紧紧攥住绢丝,“你有婚约,就要对一个女人负责,也不能瞒着另一个女人说要娶她,这对她们两个都不公平!”
连穆羽肩头一颤,尝试抬头,但一碰到阿古丽幽怨的目光,就又抱愧低下头去,“我以为……她要嫁给镇南王……我们没有可能了……”
连穆羽心乱如麻,不知如何解释。
“当初你说,想把姜家姐妹要过来,是因为你与她们是瀚海同乡,还假装不认识她们。你不该瞒着我。”阿古丽冷冷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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