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心摇头。
姜云天说:“他说,爹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
这句话让姜云心也愣住了:“你确定没有听错。”
姜云天缓缓摇头:“姜遇虽然小,可是口齿清楚。他在梦中说了好几遍,我听得一清二楚。”
兄妹俩都陷入了沉默。
姜遇是贡凝梦的小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也是姜建白的心肝宝贝。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姜府里最受宠的孩子。
小孩子是不会做假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他为什么在梦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害怕那个对他始终慈眉善目,将他抱在怀里的爹?
而且害怕到了,他觉得爹会杀他的程度。
姜建白到底做了什么,让姜遇如此害怕。
兄妹俩对视片刻,姜云心果断说:“大哥,我觉得我们要寻求外援。”
姜云心不是觉得自家大哥不靠谱,而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人,大哥可能不方便出手。
子为父隐,父为子隐。
姜云心以后还要在京城里生活,有些事必须注意。
姜云天点了点头,明白姜云心的意思。
于是姜云心起身出门,她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便看见方明宴正和龙桥在外面说话。
姜云心喊了一声:“大人,大人。”
方明宴听见了转头,看见门开了一条小缝,姜云心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然后对他勾了勾手指,低声说:“大人,你过来一下。”
方明宴十分奇怪,但还是走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姜云心拉了进去,幸亏大家都知道姜云天也在房间里,要不然的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成何体统。
方明宴进了房间。
当下姜云天便不再隐瞒,将刚才他和姜云心讨论的事情和盘托出。
方明宴也消化了一下。
然后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两兄妹,你们家的人可真复杂。
第93章 买命人
虽然觉得自己很单纯,但是上面一代确实太复杂了,兄妹俩无话可说,只好郁闷地接受了方明宴无言的鄙视。
并且在心里发誓,一定要鄙视回来。
当下几人略作商议。
姜云天出门应付姜建白去了,姜云心换了衣服,和方明宴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姜遇如今就在城中一个酒楼包厢里,姜云天的手下正在陪他玩。
小胖子面前放着各种吃的喝的,都是外面小摊子上的,对姜遇的吸引就是,这些都是贡凝梦觉得下等的食物,平时不让姜遇吃的。
什么贵啊便宜的,小孩子喜欢的就是新鲜,你越是不允许,他就越是想做,吃的也一样。
于是小胖子正在一边吃叫不上来的点心,一边听姜云天的手下吹牛。
两个丫鬟也坐在一边。
姜云天的手下也是有才,说一次他们进入一座大山执行任务,遇到了山精鬼怪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听得几个人又爽又怕。
姜遇也是可怜,这个时候,他尚且不知道这世上最疼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他即将和他的哥哥姐姐一样,不是孤儿却如孤儿,万事都要靠自己。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
方明宴扶着姜云心冲了进来。
姜云心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上面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方明宴扶着姜云心在姜遇对面坐下。
姜遇都吓呆了,手里的点心掉在了地上,结结巴巴道:“姐,姐姐,你怎么了?”
姜云心断断续续地说:“有人要害我……”
姜遇脸色猛地变了。
姜云心继续说:“有人要杀我,还要杀你娘……但是我没看清那人是谁……”
这事情做得其实有点不厚道,竟然欺骗一个五岁的小朋友。
对,三个大人在房间里一通商量,觉得现在最简单的就是从姜遇口中问话。毕竟他是个小孩子,好骗。
但是小孩子倔强起来那也是相当倔强的。他们现在没有时间,要速战速决,所以就不循序渐进慢慢问了,诈一下姜遇,看看能诈出什么来。
果然,姜遇哪里懂大人世界的阴险狡诈,他看见姜云心受伤,又听见母亲也有危险,脱口而出:“爹,是爹,他要杀了娘。”
姜云天听见的梦话果然没错。
众人都惊了。
就在两个小丫鬟要说话的时候,被龙桥和姜云天的一个手下捂着嘴拽到了一旁。
姜云心连忙道:“这怎么可能,爹怎么可能杀你娘?”
对小孩子,激将法是最管用的。
“真的。”姜遇生怕姜云心不相信他,连忙强调:“是我亲眼看见的。”
一屋子的人都屏息静气地听姜遇说。
昨天晚上,姜遇在装作睡下之后,又偷偷溜了出去找贡凝梦,没别的想法,就是小孩子晚上睡不着,想去找娘撒撒娇。
然后他趁着夜色溜到了贡凝梦的院子里,便看见了父亲母亲。
姜遇抽泣着说:“我看见,爹拿了一把刀,对着娘说,你必须死,你若是不死,我就让他死。”
姜遇果然年纪不大口齿清楚,重复姜建白这些话的时候,不但一点儿不磕碰,甚至连语气都模仿上了。
姜云心这会儿也不装受伤,追问道:“那你娘说了什么?”
姜遇摇摇头:“娘什么都没说,只是哭。”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吓得赶紧跑了回去。”姜遇说:“我回去后,也不敢对别人说,可是我又很担心娘,所以后来我说我想要落在娘房间里的风车,让丫鬟跑了一趟去拿。”
姜云心此时对这个小胖子刮目相看。
没想到他还挺机灵的。
姜云心问:“风车拿回来了?”
如果没拿回来,昨天晚上姜府应该就要闹起来了。
姜遇点点头,拿回了风车,他当时就松了一口气,以为没事了,就睡了。
可是那可怕的画面深深地进入了他的脑海,今天早上,在马车上打盹的时候,还做了个噩梦。
如今看见姜云心也受了伤,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自然是亲爹。
“爹是怎么了?”姜遇哭着说:“他为什么要杀娘,为什么要杀姐姐?”
姜云心叹了口气,走过去,摸摸姜遇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这孩子以前是挺不讨喜的,但是现在,也只是个可怜孩子罢了。
而且旁人说的话可能都是有心机要斟酌的,几分真混了几分假,可姜遇这话,是再真没有了。
姜云心叹息一声:“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要杀我的人,竟然是我爹。”
所以那个在杀手集团里花了五千两银子,买她一条命的人,竟然是姜建白。
两个小丫鬟已经被带出去了,左边房间一个,右边房间一个,单独审。她们不一定能知道什么,但是她们也不适合在这里听见更多。
方明宴虽然做了这几年的刑狱司老大,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自觉已经见多识广,处变不惊。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即便将这事情顺着撸一遍,最可疑的人确实是姜建白,他也依然没想到。
甚至这话是姜云心自己说出来的,方明宴刚才想到了都没好说。怕说了以后,姜云心会抄起桌上的茶壶砸他。
但姜云心已经开始进一步分析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真是奇怪了,难道因为我做了仵作,丢了家里的脸吗?”
不至于。
若是这样一个原因,直接派人把姜云心拽回家就好了,虽然可能和刑狱司闹得有点难看,但是亲爹管亲女儿,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退一万步说,退十万步说,再怎么也比买凶杀人要好得多。
买凶杀女儿,还因为怕暴露而杀了自己的夫人,姜建白是疯了吗?
姜云心说:“我始终有种感觉。我爹对我们兄妹的爱,是基于母亲。母亲去世后,这种爱就变成了恨。”
不过因为身份,所以他不好直接做什么,但是对于别人,比如说贡凝梦给的伤害,他不但从未阻止,而且有暗暗支持的意思。
她也就罢了,姜云天幼时被人下毒,去了军营,军营中的军医一诊脉便查出来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姜府也请了大夫,就当真查不出来?
还是查出来了,但是被人封了口呢?
母亲若是因为他们而死也就罢了,还能勉强给姜建白找个理由。可母亲的死与他们无关,姜建白的恨,从何而来?
姜云心拍了拍哭的打嗝的姜遇。
“我想,和姜建白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本来姜云心虽然不愿意,也叫一声爹,但是现在,这声爹是再也叫不下去了。
第94章 稻草人,受害和枉死
对姜云心的决定,方明宴不好给过多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虽然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姜建白就是买凶杀人的人,可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很难调查。
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方明宴说:“你们先谈谈吧。”
估计是谈不出什么名堂的,但这也算是父女一场,给姜建白最后的机会吧。
谈崩之后,这父子三人,就算是撕破脸了。
好在姜云心现在有了刑狱司,姜云天也有了自己的人和势力,谈好也罢谈崩也罢,都不会走投无路了。
姜云心回了家,不管府里乱成一锅粥,将姜云天拽到房里一阵商量。
商量完了,去找了姜建白。
果然谈崩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姜建白做的这事情太过超出常理,点头不死也是要被扒一层皮,所以怎么能认呢。
兄妹两人也没说什么,把姜遇扔给他,就出来了。
不管府里丧事办得乱七八糟,两人出了门。
“哥。”姜云心道:“你有什么打算?”
说来可笑。
姜家好歹也是朝中三品的人家,姜云心兄妹俩,好歹也是姜家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十几年前幼小时,为了活命逃出家中。
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回来了,家里仍无立足之地。
姜云天感慨道:“京城里,大约再也没有比我们兄妹更惨的人了。”
刑狱司的人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方明宴本想说,要不到我家住一阵子?
方明宴也是世家之子,家境殷实,不过他在家中说一不二,没有这两兄妹的忧愁。
但是考虑到现在收留两人,好像有点可怜的意思,方明宴也没说话。
姜云天是军中的人,不怕没有地方容身。
姜云心自然更有,不管怎么说,刑狱司里还是有她吃喝用度的,不至于凄凄惨惨,流落街头。
姜云天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放心吧。”姜云天说:“以前我小,护不住你。如今我再护不住你,日后黄泉之下,无颜面对母亲。”
姜家是他的,在乎不在乎,都是要拿回来的。
姜云天说:“我一直以为姜建白只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不待见我们罢了,没想到他竟然不择手段想要除去我们。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客气了。”
两兄妹就站在街边,讨论起了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幸亏街边无人。
姜云心觉得,虽然姜云天不是穿越来的,但是有些思想还是很先进的。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比起丧心病狂的姜建白,姜云心更害怕的是猪一样的哥哥。
好在哥哥给力。
姜云天对方明宴说:“方大人,这段时间,云心就交给你了。”
这话怎么怪怪的,姜云心正要打断他,方明宴已经点头了。
“好。”方明宴道:“姜小姐在刑狱司,你尽管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这是奇奇怪怪的感觉。
姜云心看一看方明宴,又看一看姜云天,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是姜云天没有打算再解释。
他刚回京城,也有许多事情在身,于是又和姜云心打了招呼,匆匆忙忙地走了。
姜云天走后,姜云心问方明宴。
“方大人,你和我哥以前吗?”
“不认识。”方明宴道:“从未见过。”
那就更奇怪了,姜云心说:“那你为什么答应我哥,要照顾我?”
方明宴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你是刑狱司的仵作,拿我的钱给我干活儿的,我照顾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方明宴还补了一句:“这年代,可心趁手能干活儿的人不好找,我一向很爱惜手下。”
然后方明宴也往前走了。
姜云心觉得这事情不对,脑子里正转着呢,龙桥走过来:“走吧,有什么事情,回刑狱司再说。”
大街上谈这个,真的不太合适。
再谈下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兄妹俩要弑父了。
姜建白一个做长辈的,尚且知道这事情要偷偷地做,不可以走漏半点风声。你们做晚辈的,不管心里怎么想,也不能叫人知道。
姜家的家业,日后还要靠姜云天撑下去呢。
被龙桥拽着,姜云心魂不守舍回了刑狱司。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不被父亲喜爱罢了,如今看来,过往十几年,秘密多了。
而想要挖掘过去的秘密,是最难得。
姜云心回到刑狱司,回了房间,刚在桌子上摊开纸笔,要将这次的事情好好的复盘一下,还没来得及写一个字,薛东扬便来了。
“小姜。”薛东扬说:“先别写了,出事了。”
姜云心现在听不得出事了这三个字,听着只觉得心梗心慌。
“出什么事了?”
“京郊的村子来报案,出了命案。”
听说出了命案,姜云心顿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出了命案好,不是,出了命案不好。她的意思是,不是姜家那些糟心的破事儿就行。
刑狱司和仵作,天生就是对接命案的,这都没什么。
姜云心把纸一推就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薛东扬带着她匆匆往外走。
“是在郊外的一个村子,叫做大同村。县尉从下面上来,说是大同村里,有人死的诡异。”
“死的诡异,是怎么死法?”
薛东扬直接将人带去了偏厅,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正在和方明宴说话。
“太可怕了,下官活了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事情。”老县尉说:“大同村一向与世无争,和旁的村子没有什么矛盾,村民之间也和平得很,不知道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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