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有一个人怀疑刘友就是凶手,因为凶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杀人放在自己家的地里。要是那么张扬,直接放在地上就好了,何苦还要藏进稻草人里。
两个稻草人也没丢,都在房间里放着,但是稻草人长的都一样。全村,乃至这一片的村子,都是这么扎的,没有什么区别。
方明宴道:“柳安康和徐文昊的人际来往呢,最近可与谁发生了口角矛盾?”
“没有,都查了。”岳县尉哭着脸:“但是只有柳安康和藏泽闹过,其他再没有矛盾。”
屋子里,姜云心走向了第二具尸体。
就是被他们怀疑的懒汉藏泽的尸体。
这尸体,可不太好看。
白布掀开,露出来的是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整齐的不像是个流浪汉。
姜云心二话没说,上手就把他衣襟给扯开了。
“这岳县尉,为了逼供,下了狠手啊。”姜云心道。
第80章 稻草人,私刑
藏泽的身上,伤痕累累。
而且都不是明伤,甚至连破皮的地方都没有,但是前胸后背上,有一块一块的青紫。
姜云心喊道:“大人,你进来一下。”
方明宴走了进去。
姜云心指着藏泽身上的伤说:“他被严刑拷打过,身上都是伤,而且这伤是垫着东西打的。”
因为藏泽死了,所以会如此明显。如果藏泽没死,这种青紫很快就会消失。
岳县尉急于查明此事,所以认定藏泽是凶手,这可以理解。但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这就不行了。
这种事情连刑狱司都不太敢做,他不过一个小小县尉,这怎么敢?
而且打得如此熟练,显然不是第一回了。
在这之前,在他管辖的这几个村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
方明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现在查案子为主,还要他这样对本地熟悉的官员,等这案子查清楚,这事情自然是要追责的。
动私刑这种事情很多地方都有,屡禁不止,但是这是违背律法的,只要发现,就必须追究。
“还有。”姜云心道:“藏泽不是自己撞死的,他是被人按着脑袋,撞死的。”
方明宴脸色顿时变了:“你可能确定?”
“能。”姜云心道:“虽然我们看话本子,戏曲里,有很多撞死的故事情节,但其实一个人想把自己撞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其实正常的撞墙,受创伤的部位并不是头部,而是颈部的受伤情况更大,大多数应该是颈部折断身亡。
人的头盖骨相当硬的,不受外力影响的情况下,轻易不会碎。
姜云心道:“我在死者的伤口周围,发现了白色的灰,就是村子里的这种墙,硬度不算大。但是,看这里……”
藏泽的后颈上,有明显的指印,这是有人死死的卡住了他的后脖子。
姜云心道:“藏泽的伤口不是一次性伤口,是被反复撞击的,如果他是自己撞墙,第一,脖子后面不该有被人掐住的手印。第二,他只有足够狠才能把自己撞死,当如果足够狠的话,第一下就能撞晕,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反复去撞。”
荆风华咋舌道:“所以藏泽不是自己撞死申冤的,是被差役按着脖子撞死的?”
姜云心点头:“基本是这样。”
虽然听起很凶残,但这种不是很复杂的情况,她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虽然她有个新身体,但不是个新手仵作了。
荆风华不解道:“这是为什么,把藏泽弄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一个活人,还能认定他就是凶手。
一个死人,就算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指认死人是凶手,这也叫人不信服啊。
姜云心看着荆风华,荆风华虽然博学多闻,但是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嫩生生的菜鸟。
姜云心说:“很简单,他们也并没想要把藏泽撞死。只是藏泽说什么都不认罪,所以捕快逼供的时候,用力过猛,失手了罢了。”
荆风华明白了,一脸的惨不忍睹。
这么说的话,是说得过去的。
“但这是杀人啊,他们竟然还敢往上报?”荆风华只觉得岳县尉是不是疯了,难道不知道这事情只要查出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吗?
朝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容得下他动私刑,弄死人的啊。
要是没弄死只是打了一顿,还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明宴缓缓道:“如果岳县尉知道此事,必然不敢找到刑狱司,但是此事,他未必就知道得那么清楚。”
岳县尉不是仵作,手下的人想要立功结案,把事情做得急了,把人弄死了。任何告诉岳县尉,藏泽受不了严刑拷打,自杀了。
岳县尉可能是下了命令,打一顿让招供的,但是没想到手下捕快把人打死了。
也没想到,打死人的捕快害怕了,没敢说实话。
所以他根本没想太多,就去找了方明宴。
姜云心和荆风华想想,这确实是说得通。
方明宴道:“藏泽的死先不必声张,等此事查明之后,我自有安排。”
姜云心应了。
她走向第三具尸体。
第三具尸体,是第二个在稻草人里发现的受害者,叫做徐文康。
徐文康也是被塞在稻草人里的,不过他不是在刘友家的地里。而是在另外一块地,那块地的主人和之前的几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和任何人有矛盾。
乍一看,好像这几个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在同一个时间,同样的死法,这显然是同一个人的手法。
姜云心也可以证实这一点。
“徐文康的伤口和第一个死者柳安康是一样的,都是被一个比较宽的凶器刺了两刀。一刀在胸口,一刀在腹部。”
连续的时间,同样的作案手法,必然是同一个凶手。
这个凶手连续杀了两个人,如果不赶紧找到抓住,很可能还会有新的受害者。
三人商议了一下,如今最大的线索,就是从这个不一般的伤口推断出来不寻常的凶器。
所谓的凶器不寻常,指的是,它不是大家一般认定是凶器的东西,很可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但是未必会和凶器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在这个村子里。
姜云心根据伤口的模样,画出了凶器可能的形状,这个形状不好说,因为她能画出来的,只有锋利前段的样子,至于后面是什么样子,这就都有可能了。
从停尸房里出来,只看见岳县尉眼中充满希望的迎了上来。
虽然他很快就要倒霉了,但显然自己不知道。稻草人里死人的事情,他也是真心的想要赶紧查个水落石出的。
方明宴将验尸的结果大致的跟岳县尉说了一下,当然略过了藏泽的死。
岳县尉看了姜云心画出的凶器可能的模样,想了半天,又让捕快们都看了,但是大家一时都想不出来,这有可能是个什么东西。
古往今来,在破案这件事情上,都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比如最麻烦的,工作量最大的,就是初期的调查走访。
第98章 稻草人,谁在说谎
凶手藏在人山人海中,藏在普通人正常人中,也许在围观死亡现场的人群中,就有凶手的身影。
凶手的脑袋上,不会写凶手两个字,他将行凶的那一幕藏在黑暗中,乍一看,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方明宴将刑狱司的人分组,开始了对整个村子的走访调查工作。
姜云心和荆风华最熟悉,于是他们两个一组。
荆风华也会武功,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可以保护姜云心。然后就立刻发出信号。
方明宴让龙桥给了每人一个信号弹。
姜云心对这种东西感觉到十分新奇。
龙桥给姜云心一个竹筒,跟她说用法,十分简单。
竹筒上有一个盖子,盖子上有一根短短的绳子,在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寻求支援的时候,只要对准天空,将绳子一拽。
信号弹就会发出去,附近的人都能看见,就会立刻过来。
姜云心拿着竹筒左看右看,非常好奇。
她真的很想试一个,看看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当方明宴告诉她这个东西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很贵,并且告诉了她具体的金额的时候,姜云心就没了试一试的心。
太贵了,她现在虽然不太穷,但也不是一个有钱人。
等以后有钱再说吧。
姜云心和荆风华走在村子里。
说起来,这个年代的农村,姜云心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进入观察。
之前在姜府,又去了书院,虽然不被重视,当日子过的也不多差。
在姜家就算没人重视,也是衣食无忧。到了书院,书院里能读书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家,女学生就更是如此,文心书院里,就没有条件不好的人家。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家愿意把孩子送来书院读书的原因。
在这里读书,先不说你这书读的怎么样,至少待上几年,你能和京城一大批青年才俊成为同窗,搭上关系。
这些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十年二十年后,有很大一部分会走上仕途,进入朝廷的各个部门,成为国之栋梁。
同窗之谊是最深厚的,认识的多了,日后自然好做事。
姜云心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慨。
这个年代的老百姓,日子过的也是真穷。
荆风华笑道:“是不是吓着了?”
姜云心不解:“吓着什么?”
“苦吧?”荆风华说:“你这样的大小姐,是不能想象村里的老百姓生活有多苦的。你能接触到最苦的人,可能就是府里的小厮丫鬟了。”
姜云心想了想,没有反驳。
她知道的很多,但是,并不适合和荆风华多说。
两人顺着泥土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姜云心想要走到发现稻草人的田里去看一看。
虽然那个地方现在可能已经被踩踏的一塌糊涂了,但毕竟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这地方,是凶手一定去过的地方,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凶手出现过的地方。凶手很可能在那里留下了线索,只是很可惜,因为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就算曾经留下线索,也可能已经被破坏了。
就算是没有被破坏,也可能和其他的各种痕迹混在一起,非常难区分了。
姜云心并没有报多少希望,只是觉得应该是看一看。
这个现场,其实方明宴已经带人去看过一遍了,但是没有什么收获。不过现在也已经将这一圈都用绳子围了起来,派了差役在这里守着,禁止闲杂人等入内。
姜云心和荆风华到了地方,和看守的差役打了招呼,便走了进去。
这一地的鞋印啊。
姜云心叹了一口气。
这是来了多少人啊,什么年代的人,只要是八卦看热闹的时候,胆子都大。也不害怕凶手在人群中挑选下一个受害者。
田地中间,插着一个木牌。
这就是插稻草人的地方。
一个洞,在木牌前面,稻草人是被绑在一根长棍子上的,然后棍子的一头插进地面,用来固定。
姜云心看来看去,觉得有点奇怪。
她站到了木棍前面,然后站直,晃了晃。
荆风华知道她在模仿受害者的样子,当受害者有什么好模仿的呢,他不出声,看着姜云心表演。
姜云心晃了一晃之后,抬起一条腿站着,然后,又换了一条腿,依然晃了晃。
荆风华终于忍不住了:“云心,你在晃什么呢?”
姜云心终于不晃了,她说:“老荆,我觉得有人说谎了。”
姜云心和荆风华的关系十分诡异,在人前,相亲相爱的好朋友,好闺蜜。姜云心会称呼,风华。
在人后,老荆。
老荆说:“谁?”
姜云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想说:“你记得之前他们说的吗,刘友在自家的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被塞在稻草人里,被绑在木棍上,站在这里。”
荆风华点头。
姜云心道:“但是这不可能啊。你过来看这棍子。”
荆风华顺着姜云心的手指低头看去。
只见地上有一个洞,根据粗细来看,应该是插木棍的。倒是不太深。
姜云心另找了一根棍子往里面探了探,很快就探到了底。
两人回想了一下已经被运回去的稻草人。绑着稻草人的木棍也就是手指粗细,地下插进土里的部分估计也就是一个手掌长度。
姜云心戳了戳地面。
“这里的土挺松软的。”
荆风华一下子明白了。
土挺松软,支撑稻草人的木棍插的不是非常深,也不是非常粗。这样的力度,支撑一个稻草人是可以的,因为稻草人轻。
但是支撑一具尸体,这怎么可能。
活人可以站住,死人是站不住的。
尸体是软的,沉甸甸的往下坠。就算是尸僵的时候,也不是像僵尸那样硬邦邦挺着的。
在这种情况下,绑在这么一根短短的棍子上,怎么可能直挺挺的立在田里呢?
这是谁在说谎?
刘友和另一个地里发现尸体的人?
还是谁?
荆风华也觉察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严肃起来,和姜云心对视。
他们是第一次来这片地,可是之前方明宴已经来看过。方明宴为何没有发现,还是说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第99章 稻草人,打入内部
姜云心和荆风华对视一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姜云心低声说:“现在有三个可能。”
“嗯?”
姜云心说:“第一,大人要考验我们一下。”
荆风华说:“嗯。”
姜云心说:“第二,大人是饭桶,根本没发现。”
荆风华一个箭步扑过去,捂住了姜云心的嘴。
姜云心眨了眨眼,将荆风华拍开。
荆风华瞪她,你是不是傻?想想就行,这是可以说出来的事情吗?
姜云心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接着说:“第三,大人发现了,但是没说,他怕打草惊蛇。”
方明宴知道他们来看现场的,没有说,可能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说,他们一定会看出来。
或许他觉得,刑狱司的人,这点默契是应该有的。
姜云心和荆风华蹲在地上嘀嘀咕咕了半天,在远远的线外守着的捕头很奇怪,不时地看他们一眼。当捕快只是捕快,会三两下拳脚功夫,聊胜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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