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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阿船【完结】

时间:2024-05-13 14:50:46  作者:阿船【完结】
  周若水显然没有任何防备,愣在原地。
  太子见状,顾不上众人惊诧目光,忙挡在李佑城身前,解释:
  “李将军刚来长安,不太熟悉形势,战场上多了,总爱打抱不平,军中都说他爱兵护将,看来果真如此——他这是还没转换身份,以为自己怜惜下属呢!”
  “好了,都散了吧,若水啊,你也消消气,你今年刚成婚,万事和气才好!宴席就快开始了,诸位娘子准备入宴吧……”
  太子的话好使,不一会儿,这里便撤空了,只留满地山茶花瓣。
  “李淳——”
  太子妃匆匆赶来,出现的很是时候。
  清如试图挣开李佑城的手,可他不放。
  去踩他脚尖,他也没有任何躲避。
  等太子妃快走近了,他才终于浅浅一笑,松开她的同时,也低头在她耳边问了句:
  “送你的白山茶,还喜欢吗?”
  清如一滞,倏然抬眼,撞进他墨亮瞳仁。
第50章 050. 回家
  邕王喜欢送她东西,什么都送,品类繁多,有比较难弄到的珍稀字画,也有天街刚买的热乎糯豆包,但有一点,都是投其所好,她喜欢,他就送。
  每次送完,等下一次来时,都会有王府里的小监子捎话: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永昌围棋,还喜欢吗?”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錾花金执壶,还喜欢吗?”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云汉图》《北风图》,还喜欢吗?”
  王爷问……
  从赐婚到邕王出事,只有不到半年时间,可在她们短暂的关系里,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让清如深深明白,邕王在试着懂她。
  以物传情,他想与她一起过平凡日子,相知、相悦jsg。
  所以,当李佑城这样问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六年前那个长夏,等待嫁给邕王李明澈的日子。
  可许清如不明白,眼下李佑城是要给她释放什么信号?
  他如此不管不顾,大庭广众之下行为逾矩,且在去年便命人在禁苑种珍贵的白山茶,为了能回长安,今年在西南平叛如入无人之境,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男人早有预谋。
  至于预谋什么,她不清楚。
  可这与自己何干?他们早都说好了,要彼此忘记,互不打扰,他有他的计划,她有自己的生活,滇国的日子是生命之空白,这就是彼此所能给的结果。
  况且,她上一次对他说了绝情的话,说自己爱慕虚荣,说他只是个远在滇地,居无定所,整日打打杀杀,与流民猛兽为伴的五品校尉。
  清如莫名隐忧,自己身上还背着居文轸的债,就在前几日,居文轸还将写有母亲字迹的亲笔信交到她手里,如此要挟,她实在无力反抗。
  她烦闷,宴会上的节目一个也没看进去,四周的人在畅聊,饮酒,场上的歌姬舞姬表演正酣,可她只觉喧闹、压抑、难捱。
  “阿如,你陪我去吧?”陆简祥整理袍服,正欲站起。
  他们坐在末席,与高台上的太子相隔很远。
  “去哪?”
  “去拜见李将军,这个时机一定要抓住。”他指指太子旁侧那个清凉帐下的人,四周还有一群围着的人。
  “现在过去,还能排上号。”
  “我不去吧,男子议论朝政,不便听。”
  “走吧,你去了我才安心,不然你自己坐在这,一会有其他娘子过来说些有的没的。”
  清如拗不过,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等到了跟前,还需再等,前面先来的人说完,他们才能进到李佑城帐子里。
  他的青色帐子比太子的小一些,四周被镂雕的楠木柱子撑起,向外敞开,设于三级台阶之上,便于观景。
  帐外日头晒,清如感觉自己的妆要花。
  “是礼部的陆员外吗?”景策从帐中走出,问道。
  “正是在下。”
  “随我来吧。”
  其他人与李佑城拜别,下了台阶。陆简祥则领着清如上台阶,边作礼,边报身份。
  李佑城面色平和,言语淡然,帐子的阴影投在他轮廓凌厉的脸上,不怒自威。
  他侧身,与景策低语几句。
  不一会儿,侍仆抬上一方小几,两个缎面墨绿团垫,还有一壶白茶,一碟杏仁酥酪,一碟山楂米糕。
  这意思是让他们坐下来闲聊啊,陆简祥大喜,谢过后,便更加不受拘束,从天南聊到海北。
  他之前听陆执说过,李佑城这人偏执、护短,对感兴趣的万分投入,不感兴趣的碰都不碰,性情隐晦,捉摸不定。
  此时大费周章,定是与自己投缘。
  看来,让他教自己箭术之事,可以提上日程。
  心里正美滋滋,听见李佑城娓娓一句:“许娘子不必拘束,吃点东西。”
  陆简祥这才发现清如一直一动不动坐在身边,便夹起一块山楂米糕给她:“阿如,你看,这还是你喜欢的酸味点心。”
  清如默默接过,头也不抬,一小口一小口蚕食。
  陆简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朝李佑城解释:“将军莫怪,阿如出身小户,这样大的场面不常见,遂拘谨些,待我们成亲后,必得多带她出来走动才是。”
  不远处台子上的舞姬正在跳《破阵乐》,鼓点激昂,在座宾客也跟着晃动身子。
  李佑城放下茶盏,清浅笑了下,似无意带过:“小户嫁入陆府,着实不易。”
  陆简祥彬彬有礼,回:“将军不知,我与阿如自小认识,她虽出身商贾,但我爱慕她已久,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好在,和她走到最后的那个人,是我,足矣。”
  他话说到最后,清如大声咳了几下,让他不得不回身照顾自己。
  李佑城的表情始终如一,看不出任何波动,一双黑眸浸着笑意。
  他们不懂,这双眼睛下,是何种暗流在涌动。
  他杀伐果断,手上染了多少血,许清如是知道一二的。
  想到这,她着实坐不住,再这么下去,宁愿自己栽下台去。于是扯陆简祥衣角,低眉顺眼:“三郎,我们回去吧。”
  哪知,陆简祥却安抚说:“阿如,莫怕,你要适应,一会就好了。”
  李佑城起身,他们也跟着站起。
  就当陆简祥以为他要送客时,李佑城却径直过来,在清如面前站定,垂眸,对上她游移不定的眼睛。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雕花玉梳篦,被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衬得更加小巧圆润。
  他看着她,嗓音低而柔:“是你的吗?”
  要说不是是不可能的,陆简祥就在旁边,她今日所有头饰都是陆府送的。
  面面相觑,清如脑子里变换着应对方案。
  还没等她说出口,李佑城就先行动了,他起手,要为她插上。
  清如一下子醒过来,迅雷不及掩耳将他手里的东西夺过,自己随意插在发鬓,动作干净利落。
  “多谢将军,拾金不昧。”语调毅然决然,不似刚才唯唯诺诺。
  就在陆简祥愣怔之际,有人从附近疾步而来,打破尴尬一幕,那人言笑晏晏,音量极大:“老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李将军莫要怪罪……”
  趁着这人高声寒暄,引人视线的间隙,李佑城微低下头,目光温柔,在清如耳际吹风:
  “这才是你。”
  他太懂了,懂她的洒脱不羁,懂她的疯狂热烈。
  可她现在,只是一只乖巧漂亮听话的布偶。
  她越是这样,李佑城心里那股血流就越沸腾,浑身难耐,渐渐染上怒意。
  居文轸已走至眼前,身后还跟着两个服侍的小太监。
  “果然是像,太像了。”他微仰头,打量李佑城。
  太子也过来,笑道:“大统领是见过的,那时候小,初具轮廓,线条柔和,若是成年,该也是如此神秀吧!”
  他们说的自然是邕王。
  居文轸摇头:“依老奴愚见,李将军更加硬阔。”朝太子调侃:“一看便知,是个狠人啊!这剑南西川是出了名的难管之地,却被将军尽数收复,真是神勇至极,感恩佛祖让老奴苟活至今,得以一睹将军风采。”
  “确实,孤也有意认他做个义弟。”
  他们在客套,陆简祥和许清如显得多余。
  只听居文轸转了话锋:“将军美名,可是从战场转到这春日宴了啊!老奴一路走来,娘子们热议的,便是将军英雄救美呀!”
  “呦,这英雄救美的当事人也在。”他视线落在清如身上。
  陆简祥不明所以:“大统领这是何意?”
  “陆员外还不知道吧,刚才可是李将军帮许娘子,从荣义郡主那解了围。”
  “阿如,周若水欺负你了?你怎么没告诉我?”陆简祥牵起她,关切问。
  清如讷讷:“……是我不好,与人发生口舌,性子急了些,就拉扯起来……”胡乱说一通。
  陆简祥朝李佑城拜礼,刚才玉梳篦一事似乎有了合理解释。
  可居文轸并不想罢休,嘴角扬起:“听闻许娘子和亲滇国遇险时,是位滇地校尉出手相救,李将军也是从滇地起家,可曾与许娘子有过交集?”
  这老狐狸明显是要试探自己,清如深知他不说一句废话,便挺身而出,忙道:“大统领,传言而已,不可信。滇地将士们确实救护有功,可那么多人,短短几日,清如实在不能一一记住名字。”
  “娘子急什么?”居文轸撇了一眼,笑笑。
  太子圆场:“李将军向来忙于军务,一些杂事不能亲力亲为。”
  居文轸点头:“听滇地传言说,李将军还有一未婚娘子,似也叫……阿如?”
  清如汗毛乍起,不敢再插话,只低着头,像被驯服的幼兽。
  话说到这里,李佑城心里大致勾勒出始末,欲擒故纵到一定程度,便是反客为主的时候了。
  “大统领,”他背着手,言语谦和:
  “我这人凉薄,素来对男女之事不上心,更何况……”他朝清如微抬下颌:“是有夫之妇。”
  居文轸一笑:“将军误会了,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李佑城也笑,语气依旧平淡:“实不相瞒,我原本确有心上之人,可她嫌我一直戍边,品级又低,便离我而去了。”
  居文轸这才恍然:“那此女子真要后悔莫及了,以将军现在的身家,何人能配得上?”
  太子恰到好处地接话:“大统领有所不知,今日晨时,圣上颁布诏书,给孤这位义弟,赐了婚。”
  这话如惊雷,听的人各有盘算。
  居文轸八卦上身:“敢问是谁家女娘,有如此福报?”
  太子指指陆简祥:“陆尚书的侄女,陆虞欢。”
  “我堂姊?”
  “哦,是虞欢呀……风姿绰约,确是良配。原来如此,老奴不才,只因与陆尚书同乡,便走得近些,对其儿女子侄之事也多有挂心,如此一来,咱们还真是成亲家了。”说着,接过小太jsg监递过的酒,一饮而尽,先干为敬。
  陆简祥恍然大悟,朝李佑城抛去无比亲切的目光:“堂姊一直恨嫁,却苦于没有合适郎君,原来这缘分在这等着呢!那以后,我便唤李将军为姐夫了!”
  转身问清如:“阿如,你开心吗?我们与李将军,就要成为亲戚了!”
  愣神只是一瞬,清如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比《破阵乐》的鼓点还要激烈。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
  李佑城心头一紧。
  陆简祥摇了摇她,她才终于回神,朝李佑城礼貌微笑:
  “我……开心,那……恭喜李将军了……离开的那位娘子福薄,是她不配将军青睐。”
  “诶,说曹操曹操到。”她话没说完,居文轸打断,指着沿路徐徐而来,一身珠光宝气的女子。
  李佑城一直淡然的神色顷刻消退,怒意彻底烧成火海。
  他叫来景策,低声嘱咐几句。
  只见——
  陆虞欢走到一半便折回了。与此同时,陆府来人,在陆简祥耳边说了几句,也把人带走了。
  走时不忘撂下一句:“阿如,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走后片刻,还没等众人反应,禁苑西南角一处便燃起浓浓黑烟,火光冲天,火势瞬间增大。
  那是禁军大统领的住所。
  居文轸眉眼耸动,脸色苍白,急匆匆赶过去。
  众宾客骚动,喧哗声乍起,春日宴不得不终止。
  四处都是奔走的人,救火的人,准备回程的人……
  一切发生的太快,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清如默立在人流中,看见李佑城逆着光,向自己走来,在两步开外站定。
  “阿如,来,和我回家。”
  他说得轻,但她听得清。
第51章 051. 归属
  李佑城的右手刚抬到一半,许清如的身子便被裹进一个人的怀里。
  陆简祥呼吸很重,一路奔过来,失而复得抱住她。
  “他们说这边起火了,我赶紧过来找你……还好……还好……”他稍稍平复,担忧写在脸上,拉住她手腕,“阿如,我们回家吧。”
  “好。”
  短短几句,面前的两人便消失在视线中。
  李佑城一时无措,默然肃立。
  许清如不敢回头,怕对上那人的眼睛。
  也就在这一刹,她仿佛释怀了,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很好,各自都有了归宿,他们之间的事,就任凭天意吧,谁也别对谁牵肠挂肚了。
  放手吧,李佑城。
  清如的脚步忽然轻快起来,她攀住陆简祥的胳膊,将头轻靠上去,而陆简祥也顺势在她额头处碰了碰,两人相视而笑,俨然是对情浓的小夫妻。
  太子过来,拍拍李佑城肩膀:“孤有时候自责,真的有必要把你赔进去吗?陆家那位女娘可是出了名的彪悍。”
  李佑城冷哼,整理下袍服:“殿下自一开始就把属下卖了,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太子暗笑:“居文轸与陆执,向来是墙头草,咱们能控制的只有风向了。只要这两位别惹事,变数就小很多。”忽而叹息:“你放心,与陆虞欢定亲的事可以拖一拖,我让太子妃去运作,不会搅扰你,等尘埃落定,自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佑城一哂,朝前微昂了下巴:“我这里无所谓,可她那等不起了。”
  “玉安啊,这些日子务必要稳住阵脚,冷静再冷静。”
  “这话,殿下还是对自己说吧!”李佑城指了指不知从哪冒出的郭念云,笑了笑。
  “嚯!你这是!”太子被她吓一哆嗦,眼睛晃得慌,她头上插满了各种闪耀珠钗。
  郭念云皮笑肉不笑:“殿下,这个忙,臣妾恕难从命,臣妾与那陆家娘子不熟,没法运作。倒是阿如,待嫁期间有得忙,我得多看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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