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同叔这样常年在地里劳动的人,饭量要比他们大许多。
尤里里拿着筷子,把手掌倚到桌面上,一边是滚水煮面,一边是冒泡的菜卤子。
她从橱柜里找出了一个两碗深的铁盆子,把面过水,又把卤子捞起来。
厨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外面只有电扇呼哧呼哧扇风的声响。
同叔在哼哼唧唧的哼着小曲儿,其余三人统一地低下头扣着手机。
尤里里的出现打破了平静。
“那个,同叔,给你下了碗面,你将就着吃点吧。”
几人看着同叔呲溜呲溜的吃着面条,山山尝试再次开口。
“叔,咱俩聊聊呗。”
“给我拿一瓣儿蒜,快点!”
如果不是有事儿求同叔,像同叔这样的人,其实是不受村子里人的待见的。
尤里里剥好的蒜拿过来放到同叔面前。
同叔一口蒜一口面,吃的别提多香了。
山山在一旁挠头,他也听得出来,同叔看不起他们这些只会念大学的年轻人,觉得没实干,没经历。
尤里里拿了瓶水给同叔。
“同叔,家里收成怎么样?那块儿地那么好,收成应该挺不错的吧。”
“哼!你没看今年天多干,加上收麦前下了三天三夜暴雨,根本麦子都发芽了,只能罢了。”
尤里里迎合着点头。
“那你这准备种什么?”
同叔吸溜着最后一口面条,端起碗把最后一口的面汤倒进嘴里,又往口中扔了一个蒜瓣儿。
“香!”
同叔眼神四处转着,尤里里马上就领会了同叔的意思,拿起旁边的纸递了过去。
“同叔,擦嘴。”
擦过嘴的纸团成团,扔掉了桌面上。
同叔站起身子,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山山想拦着,被尤里里拦下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同叔转过了身子。
“老尤家闺女,有出息,有空了,来我家,陪我吃点饭。”
同叔目光又放到山山身上。
“你小子,差的远,有空了,陪我喝点酒。”
“好嘞好嘞。”
几人出门,目送着同叔离开,两只鸡还在院子里一步一伸脖子,咕咕叫着享受着日光浴。
尤里里叹了口气。
“终于是走了。”
时常出了门,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话说,你刚刚一句话没说啊,时总。”
尤里里的话有些调侃意味在里面我,她全然忘了刚刚戳到了时常的伤处。
时常闷哼一声进了屋子,挪动着电扇把屋子里闷臭的脚臭气扇到门外。
苏亿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里里姐,你真厉害,山山刚才说话被同叔怼了好几回呢。”
山山表示并不服气。
“同叔一看就是个喜欢女儿的父亲,如果他是父亲的话……”
眼看着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要被悲伤笼罩,尤里里敲了山山的脑袋。
“闭嘴!以后说话这种事儿交给我。”
“明白。”
仲夏的天,女人的脸,阴晴不定。
几人在屋子里没歇多久,就听到外面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紫红色的闪电。
那道巨雷划破天空,似乎要将湛蓝色的天劈成两半。
现在明明还有这大太阳,可仍是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
雨滴很大,咋在地上能听到声响。
尤里里眼疾手快地收了院子里衣裳,额前的头发被雨点打湿。
几秒钟的功夫,雨就下大了,外面倾盆大雨,院子里像是被淹没的平面。
下水道已经来不及排水,盘旋着,努力的向下吸水。
院子门前像是河流一样玩,雨水哗啦啦的流了出去。
那两只土鸡也找到了栖身的地方。
山山和苏亿一人站着一个沙发睡着了。
尤里里拿来衣服给他们盖上肚子。
时常坐在一楼与二楼的楼梯上,盯着尤里里的一举一动。
尤里里回头对上那双眸子时,仿佛看见了一只盯着自己的饿狼。
“你在这儿干嘛?上去吧。”
“上面是哪儿。”
“我的卧室。”
“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这句话对于尤里里来说,堪比天打雷劈般的震撼。
她不相信时常会说出这句话,甚至说,她有点不相信面前的是时常。
时常眼角含笑,嘴巴勾起不自然的弧度。
“开玩笑的,我睡哪儿。”
或许是刚刚时常开的玩笑让尤里里心有余悸,听到时常说他睡哪儿这句话的时候,仍是没缓过神儿来。
“你啊…你睡二楼沙发上吧。”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下着,尤里里看了眼天气预报,这场雨要持续到下午四点。
时常被领上了二楼,这片专属于尤里里的小天地。
二楼的装扮一点也不少女,甚至比一楼还要简略。
鹅黄色的长沙发看起来足够柔软,足够给人安全感,沙发旁的迷你小桌子上放着几个遥控器,还有就是两个门之间的墙上挂着幕布。
尤里里关上了窗子,打开了二楼空调。
“下雨天本来就闷热,二楼的空气流通也不好,你要是热了冷了,你就调调。”
白色遥控器塞到了时常手里,上面的一些按键有的已经被磨没了字墨。
空调二十四度,刚刚好的温度。
时常有了困意,可眼看着尤里里在自己面前穿梭来穿梭去。
他不舍得闭眼。
尤里里洗过澡的时候,就看到时常在沙发上睡着了,抱着胳膊,一旁的摊子也没有盖上。
尤里里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刚洗过澡的她习惯不穿鞋。
木地板上留下一排水滋滋的脚印。
她拿起毛毯,把毯子给时常盖到身子上。
尤里里的发尾还没有擦干水分,水滴顺着发尾滴到了时常的脸上,发尾扫过他的脸颊,他的眼角,微痒让他睁开了眼。
“你在干嘛?”
迷糊的时常嗓音微哑,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尤里里回头,水濛濛的眸子对上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不自觉的,喉咙里卡住了一团不敢咽下的气。
尤里里这才发现,时常长的是真的好看。
原本被盖在被子里的大手悄悄钻了出来,悄悄的去,像是怕惊着了林中的小鹿一样,慢慢爬上那氤氲的背脊。
尤里里被时常的动作弄的后背一紧,乱麻感从后背爬上头皮,然后蔓延全身。
恰时,尤里里打弯趴在了时常背上。
隔着两层衣服,还有一层毯子,她仍能感受出时常跳动有力的心脏。
扑通扑通。
似他的,亦似她的。
时常另一只手大胆的攀附到了尤里里的后脑勺。
“有路礼物,我没撒谎,,我很好的。”
“时常,我们差距太大了。”
“好吧,那我先努努力,让你尝试着知道我的好,说不定某一天你就接受我了。”
“别闹了。”
那双放在尤里里身上的手拿开了。
时常别回头,一副受欺负的模样。
“你走吧。”
尤里里哭笑不得,觉得时常简直莫名其妙,明明被占便宜的是她好不好。
屋外的雨越发的大了,显得没开灯的屋子里有些昏暗。
时常别过头,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尤里里径直走到屋子里,甩上了卧室门。
她就不应该可怜时常,就应该让他在下面坐在沙发角落里困而无眠。
第14章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
窗外的雨滴已经从瓢泼大雨变得淅淅沥沥,最后在尤里里醒来的那一刻,已经只剩下潮湿一片的水泥地面。
一旁充电的手机接二连三震动起来,像只蚱蜢一样,沿着桌面边缘线就要掉下去。
尤里里伸手把手机够到身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可在来电之上,还有八个未接来电,分别来自不同的三个人。
“你好?”
来电显示为陌生号码,可尤里里接通电话后,却听到了苏亿的声音,电话那头还混杂着撒泼打滚的叫骂声。
“里里姐!你快来张婶儿家!她在村委会闹老长时间了。”
“我这就来!”
不明所以的尤里里穿上鞋子就朝着村委会奔去,临走前看了眼时间,接近傍晚。
经过二楼和一楼时,已经没了其余三人的身影。
下过雨的路上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积水,纵使尤里里避开了一些明显的水坑,可匆忙的步伐总是会又一脚踩在并不显眼的小水坑里。
混杂着泥土和沙砾的积水随着鞋子的落下而四处飞溅,有些溅到了她的脚腕上,冰凉感只存在一瞬,很快就被纯棉白色袜子吸干了去。
到村委会的时候,便是张婶儿拿着今天早上轰人的大扫帚在那儿撒泼的情景,村主任守在门口,一旁的手忙脚乱的三人愣是拦不住张婶儿一个。
那扫过地面带着脏水的扫帚被挥向空中,泥点子纷纷洒洒落在几人身上。
时常的白色T恤已经沾染上了不少的泥水,却还是挡在苏亿前面。
张婶儿疯了一般把扫帚挥向几人。
“想要我的地!我告诉你!没门儿!老娘我活了六十岁!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祖祖辈辈在地上劳作!现在可好,不光要我的地,还想要我的房!凭什么!我告诉你们,除非我死,不然,绝不可能!”
扫帚被甩到地上,直勾勾地打在了山山地小腿骨上,山山憋痛得面颊通红。
张婶儿走了,留下一地狼藉。
尤里里走过去,试图安慰众人。
“没事儿吧,张婶儿怎么突然来村委会闹了?”
尤里里捡起一旁地扫帚扔到不碍事儿的地方,关切的看着面前几人。
村主任抹了把头上的汗,险些站不住,腿脚不利落的向后挪动两步。
“甭提了!另一个想要开发的公司今天下午派人来考察,没经过村委会这边,直接找到张婶儿,说不光要地,还想要他们三家的房子作为门票揽收区。”
光是听着,尤里里都觉得过分。
“哪家公司?这么没有规矩?再说了,那后山还要收费吗?这么一来,别说张婶儿了,我也不愿意的。”
村主任叹了口气,摆摆手朝屋子里走去,他的鞋袜全部湿透了,踩在已经半干的地上,一步一个湿脚印。
几人聚成一堆,时常走过来时,尤里里故意撇开了他的目光。
时常却跟故意一样,一直盯着尤里里,连说话的空隙也不放过。
“这个公司你认识,诚尚集团。”
“诚尚?那个之前背地里搞小动作被揭穿的地产公司?”
时常点了点头,肯定了尤里里的答案。
这就不得不说,是某种奇妙的缘分了。
半年前,尤里里还在PE当实习生的时候,也有过几次跟着时常走南闯北的经历,不过都是在H城罢了。
半年前一个关于某乡镇建桥两侧景区开发的会议上,PE便和那位诚尚集团的代表人见面了。
先不说实力不实力的,那天在展示方案的时候,先是停电又是方案泄露最后是时常力挽狂澜,拿出了备份方案这才解决。
最后的监控显示,是对家干的。
这种没脑子的事情,尤里里还是头一次见。
却不想再次遇见,是在村子里。
苏亿好奇的看向尤里里,一探究竟的目光盯着尤里里瞧。
“里里姐?那个诚尚集团是干什么的啊?”
尤里里与时常对视,轻飘飘吐出几个字。
“不要脸的公司,没实力,只会当小人剽窃别人创意,咱们村子的开发,可不能交给这种人。”
苏亿翻开了手里的资料,那一排排的黑色大标题下,排第一的不是PE,正是诚尚。
“可里里姐,时总,咱们村子似乎对这个诚尚尤其信任,调查显示,诚尚拿到这个项目的可能行为百分之八十左右,而PE只有百分之七十二。”
尤里里疑惑的接过苏亿手里的资料。
“哪儿来的这东西?”
“上头发下来的,而且看样子,很是信任诚尚。”
面前的东西被尤里里过目记在脑子里,剩下的交给了时常。
“时总,您怎么看?”
“诚尚拿不下这个项目,如果拿下,一定是用了卑鄙的手段。”
山山默默站在一旁,无言的听着几人的对话,直到面前三人说完,山山才弱弱发声。
“不一定吧,其实诚尚也......还好......”
面对山山的疑惑发言,质疑的不单单是尤里里一个。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和时总都是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他们多难缠,手段多歹毒,心术多不正,我们都一清二楚,咱们村子绝对不能交给这种人手里。”
尤里里气不过,又说了许多。
“时总在公司顶下那些老董事的压力,坚持要以村子的自我开发为主,绝对不让外来商家入侵,这些都是那个没良心的诚尚做不到的。”
尤里里越发的生气了,一旁的苏亿其实不太能感同身受,可她赞同尤里里说的那句话,村子不能交给这样的人。
他们在一起,是为了让村子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加的商业化和一味追求利益化。
时常在一旁半天没有弹响。
山山摸了摸鼻头,表情灿灿道。
“我只是这么一说......”
屋子里,村主任正在因为电话的事情焦头烂额。
一个接着一个的电话打来,常年根本没有动静的办公室里此起彼伏。
“喂?诶呀,诚尚集团是吗?对对对,我们的村民太冲了,真是不好意思,诶呀,我们的错,我们的错,您看您什么时候再来?别别别,我们是诚心诚意的——”
“嘟嘟嘟——”
刚走进屋子,尤里里便看到了这一幕。
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走过去,按下了座机电话的听筒。
村主任贴在耳旁的听筒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
村主任看向一旁,面色愁苦。
“你说说,这张婶儿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真是,人家来了,她把人家赶跑,这不是坏村子里事情吗?”
尤里里本以为是诚尚一心而为之,现在看来,根源在村主任这里。
“主任,诚尚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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