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干嘛扯我头发!”
“老子打死你!孩子生病了你都不跟我说!知不知道孩子都进医院了!跟我走!”
听见这样的动静,尤里里有些紧张,她还想说什么,可电话被挂断了。
手机屏幕猛然亮起,是通话了两分半的通话记录。
屋子里传来医生的声音。
“妈妈呢?快进来!”
尤里里放下手机,下意识的进了屋子,时常站在一旁,孩子放在一旁铺了蓝色一次性消毒被单的小床上。
医生面色不佳,看向尤里里的眼里带着质疑。
“你是孩子妈妈?”
“不不不,我不是。”尤里里急忙辩解。
听到尤里里这样解释,医生面色好了一些。
“孩子妈妈呢?”
不知怎的,尤里里见到医生便紧张起来。
“孩子妈妈和爸爸还没到,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唉!”医生叹了口气,手上的医用手套将他的小萝卜一样粗的手指绷住。“热疹加细菌感染,怎么看孩子的?”
一旁的婆婆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是焦急的坐在角落里,拿着带进来的袋子。
“那现在需要做什么检查吗?”尤里里本想解释,可想了想,就算解释了又怎么样,当务之急是给孩子做一个全面检查。
医生拿着一旁实习生开好的检查单,递到了尤里里手里。
“一楼抽血检验,大约二十分钟出结果,尽量让孩子父母来一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希望最后的结果不是报警。”
尤里里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走出门诊室,她的心还在晃荡,脑海里反复都是医生的那句话。
时常抱着孩子,看出了尤里里的担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难过。
“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医院都会格外注意,尤其是这个孩子,八个月,还有这么严重的皮肤病,搞不好人家觉得是......虐待。”
到了一楼,大约排了十分钟的队,怀中不哭闹的孩子被抽了一管血。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检查结果。
二十分钟的时间里,门诊乌压压的挤满了人。
越是到了中午,住院病人前来检查的就越多。
而在门诊门口,一对穿着蓝色工服的夫妻闯了进来,满头大汗。
“去哪儿啊?”
“咱去问问!”
坐在一旁的婆婆站起身子,朝着两人的方向看,或许是血缘的亲切,那对夫妻同样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面容焦急。
“妈!”
“少阳!”
婆婆蹒跚着走过去,跌撞在男子怀中。
尤里里和时常相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应该就是孩子父母。
那孩子母亲看到时常怀中的孩子,先是不敢确认,伸出的手颤抖着又缩回。
时常将孩子递到了她的怀里。
“已经抽过血了,估计要出结果了,我去拿。”
离开前,时常冲着尤里里使了眼色。
尤里里心神领会,站起身子,将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夫妻两人,包括关于福利院领养的决定。
听完这些,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其实尤里里还有个疑惑,就是刚刚电话里两人的争吵声。
“你们刚刚从上班的地方过来吗?”
刘少阳面色一愣,随后解释了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
“是这样的,我们那个厂子不好出来,咱们实在,就只能......假装家庭不好......”
“理解理解。”
原来是这样,尤里里至少是可以放心,父母还是担心孩子的。
报告单被拿了过来,这次去到门诊室的,又多了两个人。
尤里里朝着医生介绍着两人,医生也在告知几人孩子的状况。
“孩子体内有感染,需要输抗生素,今天输一次就够了,然后就是坚持药浴和体外用药。”
孩子母亲点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刘少阳一手抓着孩子母亲的肩膀,也跟着点头。
等到输完液领药出了医院,几人在踌躇的时候,刘少阳先开了口。
“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家的家庭条件你们应该清楚,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借了十万块钱,也才导致了这样,我和孩子妈已经在城里买了房,虽然只是六十平的小两居室,可我们这些年一直攒着房贷,这么晚结婚生孩子,害,挺丢脸的,但是帐换完了就好。”
刘少阳又看了眼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的母亲。
“多谢你们,我妈农村老太太,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把孩子留给她,这个月月底,我们的房贷就能提前还完了,终于是结束了给别人挣钱的日子,估计还完房贷以后,我们手里一分不剩,但是心安,我妈和孩子,我也都把他们先安顿安顿,在房里住下,那个,我也不会说话,还是要谢谢你们。”
听着这些话,尤里里明显听的出来,刘少阳是骄傲的。
只要爱妻子爱家爱孩子,肯上进,肯吃苦,房会有的,车子也会有的。
最后,尤里里和时常目送了那辆载着的出租车离开。
第28章 PE丑闻
阵雨转瞬即逝,天气又开始放晴。
大朵的乌云飘向远方,太阳慢慢的透出彩色光芒。
身子上的粘腻感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叠加了一层燥热。
时常呼出一口气,盯着那辆走进车流的出租车,眼底潋滟起一阵波澜。
尤里里还是第一次看到时常因为一件事情而紧张。
“你没事儿吧?”尤里里关切的询问。
“没事儿,就是看着那孩子,想起了以前,不过还好,他有一个爱他的爸妈,日子苦了点,可正在变好不是吗?”时常说了一连串的话,其实尤里里倒不大清楚这话中的意思,只是觉得时常有什么事情压在心底,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一辆车子从不远处飞驰过来,两人面前是蓄积着雨水的小水坑,水花四溅,却也只是终止在两人的鞋子前面。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嘈杂的人群中不算明显。
尤里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暗着的屏幕,不是她的。
“你的手机吧!”尤里里指了指时常口袋里凸出来的一块儿长方形。
时常熟练的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了陈韵急促的声音,还带着些喘息声。
“时总,不好了,城东小镇景点开发处,一个工人要跳楼!”
此时,陈韵站在阳光下,抬头看着那小小的一只身影。她穿着的高跟鞋已经被一路走来的泥水染脏,脚腕上也是被鞋跟甩上的泥点子。
不过,她完全没有心情理会这些。
对于跳楼这件事,PE还是头一次发生。
而电话那头,时常的右眼皮跳了几下,心中也是一阵不好的预感。
“因为什么事?”
只听陈韵和一旁的工人交流几句,在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她才挑着重点转告时常。
“时总,跳楼的人叫张帆,青山村人,因为资金流转不开,所以已经四个月没发工资了,张帆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就......”后面的话,陈韵没有多说。她想,时常应该明白。
电话声音虽没有开免提,可这些话却大差不差的落到了尤里里的耳朵里。
“青山村?张帆?那不是张婶儿的儿子吗?”在上次关于后山开发的事情以后,尤里里便去村子里的档案库里看过关于那三家的资料,其中张婶儿的资料显示,她有一个儿子,名叫张帆。
这也太巧了。
张帆是青山村人,也是PE景点开发工地的工人。
至于资金流转,尤里里觉得PE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这么大一个公司,怎么会发不出工资。
时常没有理会尤里里,听完她说的话,转头又询问起陈韵。
“这个项目已经开工一年半,上一任总裁走后,谁在管理。”
“齐元。”陈韵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不过,时常更加确定,这个齐元身上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不单单是和诚尚私下联系这么简单。
“好,我这就赶过去,麻烦打电话给医院和救援队,我随后就到。”
中午的街道车流量不算大,很多在H城上班的白领,中午几乎都是靠着外卖解决自己的饥饿问题。
当然,从前的尤里里不例外,上下电梯跑着拿同事和自己的外卖,只留下一点点的吃饭时间和休息时间。
虽然她脱离了苦海,可仍为那些和她过去一样的年轻人而叹息。
因为自己的高学历而不舍得丢下这份看起来体面实则内卷不堪的工作,为了不算太高的薪资和回家时的脸面。
当然,不得不承认,这是当下发展趋势的必然所致。
尤里里跟着时常来到停车的地方,她还是自觉的做到了车后面。
透过车内后视镜,时常看了尤里里一眼,神色中有些不悦。
车子发动,然后涌入车流。
一路上,时常的面色都算不上太好,不过尤里里也只当作没看见罢了。
直到城东,在那片还没有完全开发的土地上,一片又一片连接在一起的土堆,混杂着石块儿和沙砾,凹凸不平的小路被踩出了无数的脚印,有高跟鞋的鞋跟捣出的小洞,有工人鞋子踩出的重重的鞋印,也有在被皮鞋平整后跟踩出的规则形状。
车子停稳在一旁。
两人下车的时候,救援队已经拉起了救援气垫。
四周拉起警戒线,还有一辆警车不停的发出鸣响。
这是一栋高达三十层的办公楼,与其他的楼层相比,堪称直入云霄。
办公楼还没有来得及封窗户,就连外墙也还是灰色大的水泥状态,一旁吊着的工人还在刷着防水漆面,明晃晃的,让人看不清是雨是汗。
陈韵拿着对讲机,冲那头吼着,全然诠释了资本家的脾气。
如果尤里里没有和陈韵接触过,拿此刻一定为对讲机那头的人打抱不平。
“先撤下来!先撤下来!赶紧的!多危险!工资会发的,不急于这一时了!”
等尤里里走近一些她才听见,原来陈韵在通过对讲机和楼上的施工人员对话,是她错怪她了。
耳边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陈韵不耐烦的放下对讲机,见是时常,面色收敛了一番。
她撇过眼睛,看到了一旁的尤里里。
“你是......里里?”陈韵有些疑惑。
尤里里也不避讳,点了点头。
“正好来办点事,就听说了这个事情,上面叫做张帆的工人,是我们村子的。”
“对!你是青山村的!我给忘了!”陈韵恍然大悟。
时常走来,戴上了一旁递过来的安全帽,把手里的另一只递给了尤里里。
“现在什么情况?”
“唉!”陈韵叹了口气。“工款发不下来,其实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也没有工友间的胁迫,也不存在孤立,只是据工友说,家中还有一个母亲要养,所以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面对陈韵的话,时常发出了反对。
“发不下来工资,就是大问题,PE全责。”时常抬头,看着开始朝着楼上走的救援人员,思索片刻。“这样,陈韵,去和PE有合作的银行,这个月的利息取出来,大概欠了多少?”
“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是六千块,时间是半年,一共有六十个工人,一共欠了......二百一十六万。”陈韵打开手机里的计算机,最终跳出了一连串的数字。
“上个月一个开发项目利润是多少?”
“一千三百万。”
“取三百六十万,一个工人六万。”时常不带犹豫的,额角的汗珠顺着双鬓流了下来。
陈韵却迟疑了。
“时总,公司的帐会对不上的。”
“这个你不用惯了,我向F国那边的总部汇报,一个小时内,把钱取回来。”
听到时常这么说,陈韵只好点点头。
其实取三百六十万,对于PE以及和PE合作的银行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毕竟像PE这样的公司,随时都有可能挪用资金。
但是一下亏损一百多万,陈韵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帮助时常去向总部那边解释。
她也是从F国那些硕博连读双学位后被推荐到了国内,其实时常不是她的第一个老板,上一个是挺着啤酒肚的秃头总裁。
其实半年前,当她看到新来总裁只有三十多岁的时候,她有些吃惊。
一边想着这人会不会有什么后门,一边又觉得PE这样的外企不太可能。
陈韵不得不承认,在和时常接触的半年里,时常的谈判能力以及分析和综合能力都是一顶一的,更方面的知识更是不在话下,可她始终觉得,时常在某一方面太过大胆。
一个企业发展百年,自然有它发展的规律和趋势,如果时常这样继续创新下去,只怕是总部那边会有异议。
陈韵叹了口气,接过时常递来的车钥匙,朝着那辆黑色的车子走去。
时常看着在上面挣扎的张帆,丢下一句我上去看看。
一群工人没能劝住,尤里里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电梯是在楼层的最左面,现在仍是一个简陋的只供工人上下的电梯。
电梯不是很稳当,四周都用木板挡住了,还能看到在头顶上滑动的吊链和轮子。电梯上升的不算快,但总有一些轻微的晃动感。
尤里里想要抓着点什么东西,却发现周围空无一物,只有在脚边蜷缩在一起的塑料袋子以及满是白漆的油漆桶。
透过余光,时常看出了尤里里有些恍惚,便伸出手掌,一把抓住了她的上臂。
“站稳了,别慌。”
尤里里心里委屈,什么叫做让她别慌,分明是这电梯在晃。
电梯还没有楼层按键,不过他们去的是顶楼,只需要等着电梯停止就好了。
咣当!
电梯剧烈的晃动一下。
门开了。
时常示意尤里里先走出去,待她站稳了,这才迈步出了电梯。
电梯打开后,是一片还没来得及做隔断的大平层。
不远处的一扇门前,围着许多的救援人员。
时常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方煜?”
身上绑好绳子的方煜转过头,透过安全帽上的护目镜,他看到了一身尘土而来的时常。
“哥?你怎么来了?”方煜显然有些惊讶。
“PE的工人,你呢?不是在青山村附近的救援队吗?怎么来这里了。”时常询问着,话语中是忍不住的关切。
方煜紧了紧身上的绳子,在确保已经没问题了,这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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