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我虽然想过……但我不会强留你的,真的。”
他小心翼翼的求着,嗓音里甚至染上了几分哽咽的苦涩,随即又像是担心他的新娘不愿信他似的,他轻轻碰了碰那只捏着沉香木手串的手,压低声音提醒说:“你把它带上,你就能走了。”
他的新娘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他,但那两只柔软白皙的手却依言动了起来,她细白的指尖像是虚虚捏着什么,摸索着,反手将某样东西套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下一秒,许白鱼眨了眨眼睛,眼前一切已经是她自己的房间。
屋内寒意散去,她低头看了一眼,白色的暖宝宝扔了一地,正是她前半夜折腾半天的附加物。
女孩深吸一口气,扯着被子慢慢重新躺了下来。
空气干净清爽,温度适宜,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她闭上眼睛,闻着沉香木特有的温和香气,忽然冷不丁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很好,到底还是睡不着了。
……虽然穆云舟的哭腔听起来可怜可爱也挺好听的,但她现在还是好想把他棺材板掀了然后打他一顿哦。
第24章 调查
左右没了睡意, 许白鱼干脆爬了起来,扎了头发开了电脑,革命红歌歌单一开, 随便点了一首就开始无限循环。
这个氛围找根烟叼着比较合适,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许白鱼最后也只翻出来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 还是草莓味的。
唉,惆怅。
她叼着棒棒糖看着屏幕, 也没指望这种招数真的能驱鬼镇邪, 毕竟歌单已经稳如泰山地播过了三分之一,那点细微的凉意还稳稳地落在她的手背上,衣袖的一角不自然的歪斜着,想也知道是穆云舟做的。
说来可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拜了堂的夫君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剧情里有关穆云舟的印象都是模糊的,是停在喜堂上挂着红绸的棺材,是牌位上的名字, 是那些小怪和纸人口中令人惋惜却又轻描淡写掠过的嫡长子, 也是那些隐藏剧情的支线任务里,悄无声息为她打开的门。
冥婚嘛, 结婚的对象一个是死的, 一个是注定要死的,某种意义上两边其实是谁都行。
她不重要, 她结婚的对象, 其实也不重要。
如果游戏剧情等于他的人生本身, 那穆云舟……大概也能称得上一句可怜人。
“……你要是真的,”女孩咬碎了嘴里的糖块, 含糊道:“我又没记错的话,那你应该是早死了很久才对。”记得剧情背景就是穆云舟的本家穆家日益衰落,这才被挖出来结了冥婚,冥婚结束后活新娘一起下葬,成功的话,就还能为家族再续几十年的气运。
她的手指被人握了握,像是某种确认。
我当然是真的。
那个看不见的存在似乎是想这么告诉她。
许白鱼整个人缩在电脑椅上,歇了一会后起身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方糖块直接扔了五六颗进去,试图依靠过量的糖分来安慰自己被折腾了一天有点疲劳过度的脑子。
……头疼。
说到底她自认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金手指大概是没有的,还是说受欢迎这种也算?
许白鱼盘点了一下自己的优势,目前小白楼还愿意给她做靠山,在里面挂名做事的言殊也算是大半个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卫绍之算吗?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他的真正所求,所以还真的不好保证他后面会怎么做。
游戏带来的满破好感度不是万能保命卡,毕竟如果再来一个穆云舟这样的非人存在,又或者来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国产汉尼拔,觉得自己死了才算是他心目中的he结局,那她也是没办法解释的。
除此之外,对游戏剧情的了解应该勉强算是一点。
许白鱼看着墙上显示临近凌晨四点的挂钟,屏幕上打开半小时还没有一个字的文档,忽然问道:“要来聊聊吗?”
她大概是真的脑子不太正常,许白鱼心想,大晚上的被鬼折腾了一宿没睡觉,结果现在不疯不叫不找人驱邪把鬼赶出去,反而还能耐着性子问和她同出一个屋檐下的这只鬼,要不要聊聊?
……但是哪怕已经这么想了,她也没有什么反悔的打算。
显然,被她邀请的那一个更是觉得受宠若惊。
如果之前擦过肌肤的凉意还仅仅是告诉她自己存在的程度,那么当许白鱼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对方十指相扣,牢牢握住了。
非常明确的、清晰的,存在感分明的,属于男性的手掌轮廓。
屏幕上显出几个乱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往外蹦,许白鱼看了一眼后转开了目光,心想还真是在奇怪的地方维护了自己的出身设定,不知道拼音输入法的可怜古代贵公子对键盘也是一头雾水,随即起身去书柜里翻了几张白纸出来:“不会打字?那就来用写的。”
她的衣袖被轻轻拽了拽,女孩看了一眼沉香木手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不摘,就这么说,不行的话我就带耳机,你一个字也别想和我讲。”
“……别总是用晚上会折腾人来威胁我,我也不是不能豁出去跟你一起耗着熬夜不睡觉。”许白鱼阴着脸警告道,“等你把我耗死了,我顺着网线爬过去,到时候我和你的怨气还真不一定谁更大一点。”
于是扯着衣袖的力度消失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几张纸留下一行血色的字迹,无视血淋淋的造型和完全无法忽略的浓郁血腥气的话,穆云舟无愧他世家长公子的优秀人设,字迹清隽潇洒,哪怕是不懂书法的人看上一眼也会觉得赏心悦目的好看。
夫人想问什么?
许白鱼捧着咖啡不说话,盯着腥红血迹顺着纸张透到桌子上,感觉自己的脑仁此刻都开始抽搐了。
我要猝死了。
“说真的,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个桌子等一会我到底能不能擦干净……”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嘶了一声后才勉强收回自己过分发散的思维,问道:“我能问你有关穆家的事情吗?”
能。
穆云舟继续写字,这次字迹明显轻了很多,至少血痕没有渗下去的意思。
夫妻本为一体,夫人想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许白鱼:……
这时候知道装乖巧了哈。
“……行。”
她做了个深呼吸,将头发直接抓拢到脑后的位置,然后一仰脑袋,直接干掉了剩下的半杯咖啡。
“来,陪我加班。”
***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
方决明一席青色道袍,发髻打理的一丝不苟,气质更是凛然出尘。
这样一位容貌出众气质儒雅的年轻道长站在街上,任谁路过都会忍不住看上一眼的——可偏偏方道长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黑色旅行包,一脸严肃站在小区门口,仿佛浑然不觉身边擦过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微妙。
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啧啧……
方决明是真的全不在意,只专注对着手机上的韩菲给他发过来的地址,再三抬头确定地址和照片画面都对的上号,这才准备进去。
小区保安拦着他没让进,可方决明早有预料一般,先是抬手一拦彬彬有礼说了句施主稍等,然后上下摸摸,又摸出了一张临时证明递过去,表情依然是认真且严肃的。
一个梳着古式发髻,拎着最新的户外旅行包,手里拿着手机,脚上踩了一双老式布鞋的年轻道士,和小区保安出示的证明是某个和他的外形职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官方红章。
……这年头做道士都有编制了啊。
保安对着这个外形成分过于复杂、但又透出几分诡异和谐的道长沉默一会,还是把人放进去了。
*
进了小区后,方决明便如鱼得水,绕了一圈后便轻而易举找到了某位大客户的住处——没办法,这小区所有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唯独这一栋楼血雾不散煞气冲天,已经不是打了路标的程度,感觉那位爷都打算直接在这安家了。
倒是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什么小鬼挨上了,自行转化为伥的厉鬼就这点好,体量越大越介意是盛宠还是专宠,换言之就是爱吃独食,谁都不给。
方决明仰头看了一会便就忍不住唏嘘起来,也不晓得那只在此处徘徊的鬼究竟人为积累了多少因果,先前小道士碍于那位挂名的警察叔叔在场没敢多说,那姑娘身上的桃花已经是仿佛血养一般的诡谲艳丽,如果不是师姐韩菲提前打了招呼有了心理准备,他都可能怀疑这漂亮姑娘前半生究竟是不是提前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哪儿招惹了这么多煞神。
而且就算没有这只鬼缠着,她也不见得就能过的多么消停。
——师姐的那位好同事,女施主看似靠谱的好保镖,那也是个切切实实见过血的,而且保守估计不止一位,也不止一次,也就那姑娘胆大包天,敢把吃生肉的雄狼当带嘴套的小狗撸。
小道士搓搓手,顺着血气弥散的位置往前走,走着走着却又忍不住蹙起一双眉,这味不对,有点浓得过分了。
不应该啊,他想。
他一脸严肃地对了一遍门牌号,一脸严肃的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的敲了敲门。
十几秒后,房门打开,冲天血气冲的人脸色一白,小道士打了个喷嚏,对上面前一张苍白的脸,慢慢后退半步。
方决明看了一眼门牌号,又看了一眼门内的人。
这是现世对吧。
这扇门是活人的正常房门,不是什么鬼门关大门对吧?
“别看了道长,还没死呢。”许白鱼半死不活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就是被那只鬼折腾的一晚上没睡好觉,干脆起来加了一晚上的班。”
“施主,您这样玩下去不等被伥鬼耗尽生气,迟早也是会因为熬夜猝死的。”
方决明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猝不及防之间看见满桌血淋淋的纸张,瞳孔又震了一下。
“……施主,”小道士的口吻不自觉多了些敬畏的语气:“您老人家这又是加的什么班?”
“啊?”许白鱼慢半拍地应了一声,咖啡带来的亢奋效果很快就耗没了,她现在脑子沉的犹如灌铅,道士来了以后这困意更是直线上升,只想趁着功夫睡一觉,无论如何先暂时让她歇一会。
“你们不是要调查吗?我把和穆云舟——就是那只鬼,所有有关的资料尽量整理了一下,反正是有用没用的我都写了,可能会牵扯到一点其他神叨叨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你们看着筛吧。”
方决明:“……”
方决明:“?”
不是,这年头客户都这么能干的吗???
第25章 我可不会这样
许白鱼说完后就自己趴到沙发上去了, 那两步路看起来比屋子里另外一个看起来更像是个幽魂,也不在意屋子里还有个只见了两次的道士,坐下来后眼皮子挣扎两下, 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合上。
“施主?施主诶……”小道士抱着自己的旅行包在沙发旁边急得团团转:“您老人家就算心大到能当着贫道的面睡觉,能不能也请您看看场合?好歹先配合着我把流程走完成不?”
女孩子脸色白得不太正常, 本就个子不高, 抱着抱枕缩起来的时候更是小小一团。
她没说话,呼吸频率一缓, 下一秒就没了声音。
方决明脸色倏地难看起来, 三两步冲上去,直接伸手就去贴她颈侧。
热的,活的,软的。
道士懵了几秒, 仔细一看,这姑娘生机还在,血气未散,也不是被厉鬼蛊惑着破了咒直接魇住了, 纯粹就是死宅前一天运动量过度导致的劳累透支、然后又陪着一只鬼硬生生熬了一晚上, 现在已经困蒙了。
方决明:“……”
道长叹口气,在旁边蹲下来认认真真观察了一会, 这姑娘和鬼熬了一晚上, 身上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快被鬼气泡透的狼狈样子,却依然灵台清明, 心神稳定, 说真的, 方决明来的时候对这姑娘信心本来不高,但现在看起来, 她竟是莫名其妙真的成了伥鬼身后那只虎,靠着自己稳稳压住了伥鬼戾气,没让情况发展到最严重的状态。
……怎么说呢,某种意义上比某个一言不合动辄就要挖人祖坟的来的靠谱多了。
但这么一直在鬼气里泡着也不是个事,别的毛病姑且不提,阴气过量入体,她下一次妥妥会痛经……方决明有点着急,说了声失礼就去拽她的手腕,但手指伸到半途,却又是被迫停住。
——血凝般的猩红袍袖,顺着女孩子的上方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那只骨雕般的手虚虚拢在她的身侧,正正好挡在了道士的手指前方,明明白白地不想要他碰。
青衣道士眉头一紧,脸上最后一点用来安抚女孩子的温柔神色也消失不见了。
他抬头看着状似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在他的世界里,暖色的天花板此时已经改了模样,暗色的血痕如细密的蛛网一般细细密密地向四周散去,尽头处连接着血色的婚服,伥鬼并未显现出全部轮廓,只从血雾虚形里伸出一双不见生气的手,牢牢护住了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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