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波说:“故意杀人、盗窃、教唆未成年犯罪、抢劫、肇事逃逸,还有强奸。”
仅故意杀人一项就能定死罪,数罪并罚只会判得更重,但不排除其他可能,云霏霏问:“他会挨枪子吗?”
姜晓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为难,折中回了个官方答案:“暂不清楚。”
云霏霏问:“找我有事吗?”
姜晓波说:“关于强奸,受害者尚未成年,不愿出面指证,我们正在寻找更多的证人,你是除了何大力本人外,唯一一个看过他手机内容的人。”
云霏霏很清楚那些视频的份量,可不后悔删除了它们,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问:“需要我本人上庭作证吗?我可以戴口罩或者面具吗?”
姜晓波说:“不需要出庭,录个口供就可以。”
云霏霏接着问:“如果我指认何大力恶意诬陷和强奸未遂,会不会判得更重?”
姜晓波说:”会。”
云霏霏答应了,打算挂断电话,姜晓波却没让,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到底是怎么让钱程和马家强招供的?视频只有声音。”
云霏霏沉默。
那晚,她只是掀开红布,打开四个冰棺,将盖在她们脸上的东西拿掉,露出她们的本来面目,把钱程和马家强带到她们面前,然后,站在门后,打开了高驰的手机。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话。
让他们招供的是恐惧,以及良知。
姜晓波见她不回答,没追问。
云霏霏问:“她们人呢?”
姜晓波长长叹了口气,说:“安排火化后,一一通知家属领回去,可是,没有家属来认领。”
云霏霏对此并不意外,买墓地需要花费一大笔费用,已经将她们卖掉尝到了甜头的家属怎么可能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拱手让出?更别谈花钱花心思去给她们买墓地安葬。
姜晓波叹了口气。
云霏霏听出他没说出口的感慨,不禁笑了声,说:“你当警察什么没见过?人性本就是如此。不过还好,钱程他们还没完全泯灭良知去挖坟掘尸。”
姜晓波说:“节后麻烦来一下队里,有个报销单我要亲手交给你。”
云霏霏问:“什么报销单?”
姜晓波说:“不知道,老高申请的,江队出差前签了字,让我亲手交给你,带你去找财务领。”
云霏霏觉得应该是高驰答应申请的差旅费,问:“多少?”
姜晓波说:“不知道,我没看,你可以问老高。”
云霏霏当然不会去问高驰。
挂断电话后没多久,堵成长龙的车队终于疏通了一些,可车辆太密集,只能以龟速行驶。经过迎面驶过来的一辆棕色大卡,余光看到卡车后跟着一辆黑色摩托车,她觉得应该是密密麻麻的雨雾让她产生了错觉,让她开始眼花。
堵车的人都没耐心,她被催着走,压根没有机会回头看,跟着车队走了三分钟后,两侧拥堵的车道才彻底疏通了,她将车速放到最慢,转过头。
雨太大,溅起的水花离地十厘米高 ,给一切景物添加了 20 倍模糊滤镜,除了大雨,看不到任何清晰的事物。
*
通往高家庄一队的路全是土路,下雨后都是泥泞,轮胎数次打滑,和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云霏霏以为自己走错了路,直到看到那栋集装箱。
红顶白墙太扎眼,就算被大雨遮挡了视线,隔着百米远,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它,她将车停在门口的空地上,下车冲进大雨,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铺面而来一股厚重的粉尘味迫使她停在了门口,她以为门没锁屋内会有人,可是除了挨着窗户的方桌和上面立着的相框,别无他物。
时隔半年再见到何玉萍的照片,云霏霏产生了一种镜花水月的虚空感,这半年的遭遇只是做的一场梦,只要离开这里,一切就会重来。
她转过身。
雨落在厚重的雨衣上啪啪啪响,是除了雨声外整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高驰站在雨里,沉默地看着她,头顶罩着的雨衣帽子让他的眉眼更加深邃,更加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一分钟后,他向她扬了扬手里装着祭祀用品的塑料袋,问:“要一起去吗?”
这个邀请让云霏霏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她问:“我……应该去吗?”
高驰沉默了两分钟,走过去,将另一只手里拎着的长筒雨鞋放到了她脚边。
女士雨鞋,黑色,超过 38 码,云霏霏看着它,数日来积压在胸口的委屈和不安下一秒就要发泄出口,然而,她抿了抿嘴唇,说:“我的脚是 37。”
高驰站起身,把手伸进她右侧外套口袋,掏出她的手机打开,果然没有信号,他看着她,说:“手机停机了?”
赶过来的四十多分钟内,云霏霏压根没听到手机响,也没拿出手机查看,她不知道这个手机到底什么状况,没说话。
高驰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充了话费,再次拨打了她的号码,然后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云霏霏以为他要通话,伸手接了过来,按了接听。
高驰没有把手机放到耳边,而是看着她,说:“我叫高驰,高大的高,飞驰的驰,我的手机号码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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