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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的种种细节，徐康对她不计回报的帮助与关爱，林晓维只有深切的感激。她也庆幸自己从参加工作起就遇到一个这样的大哥，让她心里笃定，知道身后总有一双坚实的臂膀。
然而有时候，她私底下在他面前有些不自觉表露出来的小女儿心态，连她自己也难以解释。她对外一向是果敢冷静的，尤其是随着年龄增长，她觉得自己早已脱离了少女情怀。
她不多想了，就当纵容自己一下吧，她从未想做一个刀枪不入的钢铁人。
次年初，林晓维去上海参加了系统总结表彰大会。跟随公司的韩总和邢副书记，还有一个需要打场面的综合办胡主任。
一共两天的正式安排，表彰会加各分公司经验总结交流，晚上就是歌舞升平。
第一天下午，林晓维上台做了一个比较简洁的经验分享。主要对这次人资口工改方案实施过程中出现的一些实际问题进行了归类和释义。反响不错，因为他们是打头阵，大多地区还不了解具体情况，又是未来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大家听得分外仔细。会后还有过来找林晓维交流的。
比起白天的会，晚上的酒会是林晓维更觉得费神的。系统里更新换代很快，熟人越来越少，有的只是以往电话里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现在都聚在了一起。即便都是业务往来，客套话也少不了，林晓维的酒量跟三位同去的领导没法比，可也被拱得一次次挑战极限。最后连连被称为女中豪杰。
总公司有个业务部的罗副部长，40 多岁，人瘦高，带着副金边眼镜，看着很斯文。林晓维以前从没打过交道，只听说他是前几年从其他单位调过来的。
第一天酒会后，胡主任就过来私下找林晓维，跟她说那个罗部长主动向他打听林晓维呢，问她的情况，主要还问了家庭情况。
家庭情况？林晓维有点莫名其妙。
胡主任又跟她说，罗部长老婆前两年得癌症去世了，听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又说罗部长家里有个亲戚在上面做大领导，能量很大。
林晓维也知胡主任只是大嘴巴，并无恶意，可所有信息联系到一起，传进她耳朵，她怎么就觉得有点别扭呢。
第二天开会，林晓维和胡主任陪着两个领导进大会议室时，那个罗部长正站在门口签到处与人说话，探头过来与他们一行打了招呼，目光在林晓维身上多打了几个转。
林晓维礼貌地朝他点点头，心里对他的不加掩饰的黏腻眼神有点抵触。
林晓维的位置靠边，会上，她好几次觉察到中间靠前排的罗部长回头扫视，他阴鸷又缠绵的目光一再在她脸上驻留。
她对这个人起了戒心和反感。但她面上保持若无其事，专心地听完了其他兄弟单位的经验交流。
晚上的酒会继续进行。林晓维本想今天推脱身体不适，不喝酒了，结果席间，两个早年就认识的大姐专门过来拉她过去叙旧。说是昨天她身边的人太多，都插不进来。又说她太显眼了，问她怎么保养的，多少年从体型到外貌都没怎么变。
韩总和邢书记在主桌，林晓维跟一旁的胡主任打了声招呼，就过去跟他们一起喝了点红酒。3 个人都是人力资源系统的，以前不止一次出差碰到过，还住过一个房间，曾经比较投机。林晓维放下了心防。
可不一会儿，那个总公司的罗部长就拎着大半瓶 1573 走过来。同桌的其他人纷纷给他让座。他直冲着林晓维过来了。
林晓维就觉得不妙了。
“来，我来跟大美女喝一个！”他也不问林晓维的意见，直接叫服务员又上了一个白酒杯，倒了一满杯，递给林晓维。
林晓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站起身顺手接过来，放在身前，躬身拿过一侧的红酒醒酒器，给自己的红酒杯里添注上。
“罗部长，久仰！我今天身体不适，就来红的了。初次见面，敬您！”林晓维一仰头，干了杯里的红酒。
罗部长有点没缓过来，看看林晓维手里的高脚杯，又看看林晓维。
“美女今天不舒服啊，那就这一杯，怎么样！给个面子！”他端起林晓维刚放下的白酒，又递过去。
“我今天真的不行！”林晓维尽量保持着微笑说。
罗部长端着酒杯不动。
林晓维低下头，咬咬唇。
一旁的一个熟识的大姐看出气氛不对，插话进来：“小林啊，罗部长昨天就打听你呢，说这是哪个分公司的，报告写得这么好，还说要认识认识你呢！”
林晓维就知道这桌来错了，什么想她了、来叙旧，就是一个托，在这等着她呢。
她心里凉凉的，又强忍着愤懑，还在斟酌着怎么解困，手边的手机适时地响了。她立时侧过身去，接起来。
“姐，在家吗？快递！”电话里的声音太大了，周围几个人应该都听到了，让林晓维想多拖延一下，都没办法了。
“我不在家，你不用上去了，你放丰巢柜里吧！”林晓维干巴巴地说。
“那好，姐，你记得去取啊！”
那边电话挂了。
林晓维余光看见那边罗部长手中刚刚下移的斟满白酒的酒杯又要端起来了，她心下一动，继续侧着身子避开众人的视线，假意慢慢摁断通话，手头迅速地一划，进入微信界面，想也没想就点开一个人头像，随手敲了 2 个字，发送出去。
“林部长，怎么说，喝一个吧！”罗部长白得有些渗人的脸靠过来。
看着向自己凑近的酒杯，里面的白酒纹丝不动。
林晓维在心里默数着数，几乎就在她暗咬着牙、伸手欲接向那杯酒的同时，手里的电话欢快地响了。
林晓维提着的一口气顿时卸下来，毫不犹豫地接起来。
她后退两步，小声向众人示意是个重要电话，长途。
“晓维？”里面是不确定的声音。
“是我！”她轻声对电话里面的人说，“你等会儿啊，我先出去再说。”她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着，一面径直朝外面走，她推开大玻璃门，直接走到外廊上去。
喧嚣和混乱被她隔绝在了门里。
第25章
徐康跟几个发小正在外面吃饭。微信一响，他看到林晓维 发过来的两个字：电话。
他一愣，跟同桌人示意了一下，就往饭店外面走，手中一刻不停地拨了林晓维的电话。
电话几乎一秒没耽搁就通了，她答应他的声音甜柔得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接着，他听见她叫他“徐康！”
他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叫他名字，而不是徐哥。
“徐康！”林晓维迟疑地又叫了一声。
“怎么啦？”徐康回过神，含糊地答应着，问她，“出什么事了？”
林晓维压压胸口，平复了一下，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是让你给我打电话呀？”
“我又不傻，这还看不出来！”徐康说。
“是不傻，”林晓维无声地笑了。
“你别打岔，赶紧说怎么啦？”
“没什么事，在外面吃饭呢，人太多太乱了，想找个理由出来。”林晓维不想多说。
“没跟韩总他们一起吗？”
“一起呀，七八桌呢，乱哄哄的，我不想喝酒。”
“有人让你喝酒吧！”徐康敏感地说，“想灌你酒？谁呀？老胡不是也在吗，都不挡一挡？”
“没有，没有，胡主任跟着韩总呢，哪能总管我呀！”林晓维说。
“那是谁呀？哪个分公司的？男的吧！”
“别瞎猜了，让我喝我不喝就行了。”
“肯定是你推不开，要不你不至于让我打电话。快说，是谁？你不说，我给老胡打电话啦！”徐康的声音粗起来。
“我真没事，你干嘛呀！”林晓维也硬起来，徐康那个暴脾气没准真能马上联系胡主任，她可不想事情闹大。
“你要是瞎找胡主任，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不找你了！”她快速地说。
徐康噤了一下，声音缓下来，“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啦？”
“就是总公司一个人过来敬酒，我不想喝，昨天喝得有点难受了，今天想歇歇不喝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哪个口的，干什么的，叫啥呀？”
“我不认识，你想干嘛？都说了就是敬个酒。”
“他下次要是敢来咱们公司，我喝不死他！”
林晓维被逗笑了，“你厉害，你最厉害，行不行？喝个酒啊，还是拼命啊，你忘了你酒精过敏啦！”她故意说。
“我心脏过敏！”徐康也笑。
“…..”
林晓维后来把话岔到其他事上了，聊了聊这次碰到的熟人，有些以前去他们公司交流过，徐康不止一次接待过。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徐康说了声要进去了，就挂了电话。
徐康有点意犹未尽，林晓维对他态度上的突然亲近反而让他有点无所适从。撂下电话了，才想起自己好像有一腔的话题，还都无从说起。
林晓维回到自己那一桌，胡主任不知道去哪桌打圈了，只剩下半桌人。林晓维稍坐了一会儿，看见已经有人开始退席了，就给胡主任微信留了言，也悄悄地退出去了。
她回到房间已经卸了妆，准备洗澡了，胡主任电话叫她说要一起换个地方去唱歌，她推说头疼，左说右说的，胡主任才算放过她。
两天的会期结束了，第三天安排了旅游，他们一行四个人都没有去。林晓维是没兴趣，也是不想再碰到那个白脸的罗部长，韩总、邢书记、胡主任他们 3 个是半夜才回来，酒又喝得有些超量，根本起不来了。
后来林晓维听说邢书记房里的立式台灯那天夜里倒了，玻璃灯罩碎了一地。胡主任说邢书记是不慎。林晓维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喝多了，要不立在沙发一侧的那么高大的灯柱，既笨重又不碍事，正常人谁去搬动它啊。
林晓维早晨起来吃了自助早餐，快十一点才出了门。她在南京路绕了一圈，后来又去了外滩。她来过上海几次，最喜欢的就是黄浦江边的外滩。流水、江风，身后那些富有年代感的万国建筑，总会让她浮想联翩。
在南京路上，她给自己买了一点化妆品，商场里试了几件大衣，都不太满意，要不就是价格过高了，性价比悬殊。经过始祖鸟专柜，她被招牌上的冷峻男模吸引了一下。她犹豫了一瞬，走进去，最后选中了一件宝蓝色的冲锋衣。她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某人的形象，觉得这件应该会适合他日常的休闲装扮和黑皮。
衣服是新款，带层薄绒，立春以后穿正好。
林晓维在外面转到下午四点才回来，手上还拎着一袋造型精致的小糕点。
她在酒店大堂的自动落地玻璃门前，正好跟几个广东分公司的熟人迎面碰到。他们拉着箱子，准备赶晚上的飞机回去。这次他们的大经理没来，寒暄了几句，客气地互相发出有机会去彼此属地做客的邀请。
林晓维道别了他们，穿过大堂，往侧面电梯间走，有人在旁边叫了一声：“林部长！”带点阴柔的男声让林晓维的心一沉。
她回头。
只见罗部长从一侧大玻璃窗前的等候区起身，一身笔挺的格子西服，快步向她走过来。
他两眼泛光，一脸笑容。
被抓堵住的猎物的感觉，让林晓维很觉不爽。但她只能面带礼节性的微笑。
“巧啊，罗部长！”她打着招呼。
“林部长今天没有跟我们的车出去，我来看看你！”罗部长说。
“哦，我就是懒，早晨想多睡会儿！”
“其实这次安排的几个古镇还是不错的，朱家角值得看一看！”
林晓维本已站在原地，想客套完再走，罗部长已经边说着话，边往电梯间走去了。
林晓维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罗部长直接按了林晓维所在的十六层。
“去你房间坐会儿吧，我刚才看你不在！”他毫不客气地说，用手压着电梯门，示意林晓维先进去。
林晓维无奈礼貌地点了下头，走进电梯。“我就是出去随便走走。”
“林部长去哪儿转了？”罗部长看着她。
“街上走走，南京路，外滩。”
“以前肯定来过上海吧？”
“是，来过上海四五趟了。”
“那你也算很熟悉这边了。上海变化大吗？”
“林部长觉得上海怎么样？”
“林部长喜欢上海吗？”
罗部长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眼镜片后的一对略有点斜视的细长眼睛热切地盯视着林晓维的脸。
林晓维跟他并排走出电梯，一面尽量克制着应答他，一面想着要怎么尽快打发他走。
走廊里一个熟人也没有碰到。
打开房门，林晓维深吸了一口气，故意说，“这消毒液的味道有点大呀！散一会儿吧！”
她引着罗部长进去，回身把房门大敞开。
“嗯，是有点味道。”罗部长只能附和着。
罗部长坐下，四处扫视了一下，林晓维看见他的目光在她早晨随手搭在旁边立式衣架上有点皱巴的粉色睡衣上多停驻了一刻，她有点控制不住地恶心了。
“罗部长有什么事找我吗？”她直接问。
“林部长还没好好回答我，喜不喜欢上海呀？我觉得上海是中国最现代化的大都市。”
林晓维略一思索，说：“上海很好，我也很喜欢。过来玩、来旅游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仅限于此。我是北方人，还是更喜欢自己熟悉的环境，更说我也这个年龄了。我羡慕上海人，但我也挺安心做我的家乡人。”
罗部长好像没有想到她这么坦诚，他继续说，“那如果有机会让林部长到上海来工作生活，你会考虑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是更愿意做我的北方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北方人有点老土啊？”林晓维故意说。
“哪里的话？林部长这么优秀的女性，谁敢说你土啊！林部长兼具南北方女性的一切美感！”
林晓维的牙酸了一下，轻笑说，“快别捧我了，我可没有您说的那么优秀。再说了，我现在就是出门也心不安哪，家里四个老人呢！”
罗部长愣了，“你不是一个人吗？四个老人？”
林晓维一咬牙，“又复婚了，好几年了，私事，也没有对外说。”说着，她假装不经意地拿起刚放下的始祖鸟的袋子，轻轻抚弄着。半透明的袋子微透出里面男款的样式。
罗部长的脸一点点红了。
“我还真不知道！”他喃喃地说。
“我想想，都有孩子了，岁数又都不小了，互相退一步，何必较真呢，您说是吧？”
罗部长喉咙里像是突然含了一块东西，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
很快送出罗部长时，林晓维的笑容真挚，她不忘感谢罗部长的关心，又说订了明天中午的飞机，这就算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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