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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是让我少说点，我也憋不住啊，”姜老板夹了一棵嫩嫩的上海青到自己盘里，“光听医生的，一天天蔬菜水果的，我都够了。”
看看林晓维有些疑惑的眼神，姜老板解释说，“我喉癌，十年了，发现得早，手术也挺成功，现在就这样了，嗓子不行了，人也胖走形了。”
林晓维又看看她，不知说什么好。
姜老板捕捉到林晓维的眼神，叫起卢总的名字：“卢文启呀，你怎么找到她的呀，你看她这眼神，我真受不了了，怎么这么善良啊！”
第45章
一顿饭并没有延续很久，不到两点钟，卢总与林晓维一起回公司了。
路上，卢总明显心情很好。又跟林晓维说起，让她这个月再理顺一下，就可以考虑后面招新人的事了，把需要的条件列一列，看看去上面找还是外招。这样，林晓维也可以尽快从日常琐碎的工作里解脱出来，现在这样太大材小用了。
又说起，应届毕业生肯定是别想了，全局今年开始要减员增效了，这一两年一个应届毕业生也不会招了。
林晓维答应了。正好问起，听说今年要下来针对普通员工的离岗等退政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卢总说，是有这个传闻，看这个趋势，十有八九吧。又看看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朋友着急要回家，不想上班了。林晓维轻轻摇了摇头。
快到公司的时候，卢总的话题突然又转到刚才的饭局上，说起他们 3 个人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说到姜燕妮眼光高，从不夸人，不知怎么今天与林晓维对上眼了。说这话的时候，林晓维又在他脸上看到几分志得意满的神色。
最后，卢总又让林晓维猜猜黄总跟姜老板是什么关系。林晓维摇头说看不出。卢总告诉她，曾经是婚姻关系。现在，是生意伙伴的关系。
下午，林晓维手头本还有没有做完的工作，但她一直有点分神，精力始终难以集中起来。
中午的这一顿卢总口中的家常便饭，她吃得不踏实。很明显，这是个卢总个人的小圈子。卢总与那个黄总目前有生意合作关系。林晓维感觉得到，这生意跟他们的公司是没有关联的。
工作之余，在外面利用人脉做个人的生意，尤其是领导，林晓维这些年知道很多。不说卢总这种处级干部，与林晓维过去同样级别的科级干部，林晓维周围就有不少自带买卖的。她也见怪不怪了。能力和精力足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黄总有点深藏不露，至于那个姜老板，林晓维觉得她性格很好。正是林晓维喜欢的那种直爽不做作的人。
再加上她的疾病，她的嗓子曾经是她最大的优势，世事弄人。想想她也曾经算是小城的名人，现在开启的是另外的人生了。
就当是卢总让她过去陪陪那个曾经的小姜姐姐吧。
林晓维最后只能这样自我解释了。
而另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卢文启的心情又是别样的了。
前段时间辛媛时好时坏地烧了一周。大夫也说不出原因，查了血象又没有高出很多。最后只能解释是免疫力低下，有慢性炎症。
好在点滴里加到三代抗生素，一周后体温终于稳定下来。
在辛媛最高烧到 40.8℃的夜晚，卢文启有过瞬间的念头，如果辛媛就这样高烧过去，他会怎样。他设想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就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冲动的感觉。
5年多了，辛媛这样活死人一样躺着。他为她做的已经自认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这 5 年，因为她，他也保持着一个人。辛媛曾经是个有轻微洁癖的女人，他现在何尝不是过着一种类似于洁癖的苦行僧的生活！
他又想起了林晓维。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现在的自己还会被一个 50 岁的中年妇女吸引。她知性成熟、大方得体，并且头脑聪慧、思维敏捷。还有，她的善良真挚。
当然，无疑她也是温婉美丽的。比周围绝大多数同龄人都更具有外形上的优势。
但同时，他也看得出，她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子，应该是靠自己多年的努力和悟性，才一点点取得对于她已经算很不错的职位和工作业绩的。
不恃靓行凶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德。他接触的大多数美女都难以做到。
尤其是年轻女孩。
经历了高烧中的辛媛那一段，他有点心灰意冷，再回到单位，他有意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装作没有看出进来签字办事的林晓维投射过来的关心和探寻的目光。
林晓维如他想象的，马上领悟了他的心思一般，后面再见也随之只是保持礼节和尊重的微笑了。
但她真的领悟得出他的心思吗，他连自己都捉摸不透自己。
标准化检查组的到来，对于她好像家常便饭，一点没有其他部门的紧张感。她与检查组小孩都很熟，包括面对善打官腔的老魏，也是进退有度、从容大方。
看着那样的她，他忽然就有了要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认识的冲动。他要看看他们的反应。是不是自己受了不该受到的蛊惑。
正好一个进行中的生意要接洽一下，他把林晓维带到了美临阁。
姜燕妮一眼就相中了她。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姜燕妮看似一派明月清风，不问世事，其实性子清高又多变。
他想以林晓维的阅历，是感知得到与他们几人身份地位和生活品质上的差异的。但她依然是她自己，不卑不亢、谈笑自如。她的真挚和简单，她只做自己的一片赤诚，连老辣的姜燕妮都被打动了。
他怎么能不得意呢，自己的一双慧眼没有错看，也没有错过她。
但其实想一想，不用他的朋友给他鉴定，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直接向她表达了挽留之意。
他告诉她可以一直留在公司干下去，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自主选择其他想尝试的岗位。所以他带她出去亮相，更像一种既成的认可甚至炫耀。他在心里是相信她有处变不惊的能力的。
而事实证明，她的确做得非常好。
可对他的建议，她未置可否。这点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工作带给她的存在感和成就感会让她马上欣喜地接受他的建议。但并没有。可能这更接近她的谨慎性格吧，心中有数，三思后行。
现在他想也许以后可以更多的带带她，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带她融入他的生活圈子。他不反感她与他走得近些、更近些。
反正来日方长。
再一次叫着林晓维，是为了周末晚上的聚会。他午后直接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林晓维很快过来了。
“还那么忙吗，”他直接问她，示意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嗯，手头是有些活，哦，对了，昨天有个文件还在 OA 系统里，您得先批一下，好继续流转，养老系统的新规。”林晓维提醒了他一声。
“好。”卢总痛快地答应着，马上登陆 OA 办公系统，先把上面的公文处理了。
“晓维，你有时候也放松一点，工作是干不完的。上次你跟吕书记说的有关劳务费的发放差额，我心里有数。你的位置不好多说，后面就不要管了，我来处理，下周我找尹队长。”
卢总先是要给林晓维宽心似的，之后又接着发出了邀请：“今晚没有安排吧，跟我去见几个朋友吧！”
林晓维的思维还停留在公事上，没有想到卢总的话锋转得这么快。
“卢总，你们都是上层领导，又要谈事情，我去不太方便吧。”林晓维低头沉吟片刻，斟酌着说。
“什么领导，领导不吃饭吗，有背人的事情就不坐在一起了。没什么不方便。周末了，一起去热闹热闹，多认识点人，下班我叫你，你跟着我走就行了。”卢总看着林晓维，口气看似轻松，却未留商量的余地。
林晓维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久久出神。
初秋的燥热还在，午后的办公楼更显静寂。马路对面是另一片密集的 楼群，遮挡着远眺的视线。
她不由地想起海苑新区对面开阔的天地，那片远远的海天一色，她心里的感觉变得有点复杂。
晚上，她还是跟随卢总去参加聚会了。出门前，她补了一点妆，又稍微打理了一下头发。
她提前告知徐康晚上单位有聚会，徐康原本推掉一个饭局，要在家里陪她的，这下也可以出去与朋友一聚了。因为他的数次缺席，他被那帮过去常聚的老朋友们已经笑话多次了。
这一次的聚餐比起上一次中午那个小聚明显不同了。
国窖荟，名声响亮的大酒店。酒店前大片的停车场，一溜豪车。
晚上这一桌正好十个人。七个男士。一眼望过去，林晓维就看得出，至少都是与卢总身份相当的人物，其中有两个也是局内处级单位一把手，林晓维没有打过交道，只看到过宣传照片。
被卢总介绍完，一圈下来，果然都是老总。卢总对她的介绍是，单位新同事。大家都了然的样子，也没有人细问探究。
同台的另两个女士比起林晓维，都年轻了很多。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张类似网红脸，尖下巴，大眼睛，穿着大一字领的短裙，露着一片白嫩的香肩。另一个也不会超过四十岁，高盘发，妆浓。
女人之间总会不自觉地有所比较，虽然只是一瞬的事。
看着他们，林晓维觉得自己就太平淡了。
不管是年龄还是装扮。
接下来，她又发现了自己的差距。两个女人都特别能喝酒。尤其是那个年长一些、大家都叫她菲菲的。端着满杯的 53°茅台跟着同行的邵总，敬向谁，都是直接干杯的。
满桌只有卢总喝茶。林晓维和一个干瘦的龙老板喝红酒。
这样的场合，不打圈是说不过去的，尤其满桌明显只有她是新人。虽然卢总在她耳边说了句“不要勉强”，林晓维还是咬牙敬了一圈。
林晓维脸热热地坐下时，菲菲还在轮流敬酒，对面叫小丹的姑娘脸喝得红艳艳的，靠近身边同来的半谢顶的田老板，两个脑袋低靠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田老板笑着伸手轻捏了一把小丹的鼻子。
“都是自己人，不用太客气，量力而行。”卢总忽而在林晓维身边低低地说，声色和悦。
第46章
这个周末，徐康觉得林晓维大约是前一晚喝得有点多，白天精神萎靡，又好像若有所思。
他见到的林晓维很少喝这么多酒，酒桌上的事他能理解。跟新同事同席有时候话说到那里，不端杯表示一下说不过去。
可他还是心疼她。起床便问她想吃什么，林晓维摇摇头，后来就只喝了一杯他冲倒的蜂蜜水。
如果说上一次中午的小聚会，林晓维还不好胡乱猜度，那么现在，她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卢总对她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虽然对她，卢总没有任何逾距或者不尊重的行为。
昨晚酒桌上的氛围，林晓维很不喜欢。那两个叫小丹和菲菲的女人，她不了解，也不便评价，但林晓维就是不喜欢他们扮演的角色。绝对不是谁人的妻子家人，是否算谁的女朋友都不好说。而那些男人相互插科打诨之余无意中投向她的目光，也让她觉出，在他们眼里，自己也是与另两个女人一样的角色。
或许这样的圈子是卢总正常社交生活的一部分，把她带过去是对她的信任，更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但陪客，女陪客，这种感觉她特别不喜欢。
她承认，卢总是个有魅力的人，俊朗多金，又成熟稳重、幽默体贴，他可以满足绝大多数女性对男人的幻想。她也承认，初见他那些日子，她不是没有过一时的迷惑。
但她不能不时时想到他病榻上的爱人。那也是她最初对他产生好感的重要因素之一。因为他的情深意重。
她不想再多猜测卢总的心思了，他一次次看向她的专注眼神，他对她的充满深意的探究，他反复提到的、对她可以长期留下的笃定安排，还有他向她逐渐敞开的私人圈子，都是越来越明显的暗示与邀请。
允许并且希望她主动向他靠近。
现在，她已经有了徐康，即便没有徐康，以她的认知与教养，也不会任由自己陷入与有妇之夫不明不白的关系里去，即使只是进一步保持暧昧。
林晓维靠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在厨房煮细面的徐康的背影。
他说自己想吃，其实，林晓维知道，他不爱吃软绵绵的细面，他是想让没有胃口的自己吃一点，哪怕多喝一口汤。
他说，面汤养胃。
原本林晓维打算周日再去看看林保平，虽然他电话里嗓音洪亮的自称腰已经完全好了，但林晓维还是想再过去亲眼看看。她一周没去看他了。
但周六晚上八点多钟，林保平忽然给她打电话，说老秦吐了，问林晓维要不要紧，怎么办。
林晓维跟徐康急忙赶过去。
老秦靠坐在床头，显得有点虚弱。看见林晓维他们进来，直责怪林保平多事。
林保平说，白天老秦嗓子有点不舒服，也没当回事，刚才饭后就吐了。现在浑身没劲。
林晓维问有没有给小浩打电话，老秦一味摆手说，不用打，小浩外面跑一天车，说不定这个时间刚回家吃饭。
林晓维有点无语，这么多年了，她知道林保平的性格担不住事，但老秦有事不应该先找自家儿子吗？
她还是委婉地问了一句，“秦姨，你看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呀？”
“不用不用，”老秦连声说，“我可能有点感冒，吃点感冒药就行，你爸都给我买来了，我一会儿就吃上。小毛病！”
转头又责怪林保平惊动了林晓维。
林晓维也确实觉得她不像什么大毛病，估计肠胃感冒的概率大，但转身跟徐康一商量，还是跟小浩说一声比较好。
电话是徐康打的。
小浩正在外面吃饭，问老秦是不是冻着了，让她多喝水。有事再找他。
林晓维走的时候，还是叮嘱了林保平一声，让他多观察着点老秦，防止后面出现其他不适。
令她欣慰的是，再看看林保平的腰，这两周时间，倒真像是好利索了。
周日，林晓维再打电话，林保平让她不用过去了。老秦没有再吐，就是有点虚弱，多养养就行了。他照顾得了。
周一林晓维正常上班，参加周例会，会后又找吕月汇报、商量移交历年退休离职人员档案的事宜。多少年的档案资料都堆在柜子里，早就应该清理了。
林晓维这次都列好清单，整理出来了。
刚回到自己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是林保平。
“维维，你快过来，小娟不行了！”林保平惊恐万状的声音传出来。
林晓维不及细问，提醒林保平赶快打 120，还有通知小浩。
林晓维放下电话就往家里赶，一路上又打给徐康。
赶到家时，120 已经先到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正在往担架上抬人。氧气罩下的老秦一动不动。小浩和徐康随后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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