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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把刚才从随身挎包里掏出的三百块钱压到老秦手上。
“不用，有钱有钱！”老秦马上站起身说，指尖捏着钱。
“别客气了，增加两个人在这吃饭呢，快去吧，时间不早了！”林晓维的口气坚决，脸色略显严肃。
“我这就去，你陪陪你爸吧，在家总念叨你呢。”老秦说着，看了一眼林保平，就出去了。
“维维，坐！”林保平躺着，招呼着床前站立的林晓维。也对靠立门边的徐康招招手。
“你俩先聊，我先去洗米吧，维维，四个人三勺米够吧？”徐康说着，出去了。
“够了。”林晓维不假思索地应着。
房间里静下来，林晓维还是站着。
“维维，我这次是莽撞了，不应该逞强。主要那冰箱太大了，小浩叫来的那两个工人往外抬着太费力气了，我就想着搭把手。”林保平也看出来林晓维不悦了，赶紧解释着。
“要换冰箱啊？”林晓维顺着他说。
“不是、不是，是小浩说这个冰箱好，以后给租客用可惜了，想跟他家的小冰箱换一换。”林保平说。
小浩是老秦的儿子。
“原来的大冰箱是谁买的？”林晓维随口问着。
林保平没说话，脑袋在枕头上转了一下，与林晓维的目光交错开。
林晓维一眼就懂了。
她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在床边坐下，“爸，别的我先不管，我就问问你，你那医保卡怎么回事，你几乎从来不去医院，怎么医保卡里就剩几十块钱了。钱都哪儿去了？”
“你别着急，维维，我跟你说，”林保平欲侧着起身，又被林晓维压下去了，他躺回去又接着说，“秦姨说反正我身体好，总也用不上里面的钱，再说后面每月社保还会往里面打钱。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取出来。我一想也是。就让她找人给办出来了。维维，你知道我身体好，我真是用不上这钱……”林保平自己噎住了似的，说不下去了。
“爸你今年多大岁数了？你怎么说自己用不上医保卡？我都不敢说。”林晓维压着胸口的火，尽量平声说。
“这次是个意外，是怪我自己。”林保平小声说，暗暗看着林晓维的脸色。
“爸，我现在先不跟你说这次，你已经快八十了，是，你平时身体挺好，什么指标都正常，也不用吃什么药，可你的岁数在这儿摆着呢，谁能永远不生病啊？再说，你们是缺钱还是怎么 的，缺钱你可以跟我说呀，你跟我妈那些剩下的存款只是我替你保管，还是你的，你有用，我肯定给你的呀！至于要取空医保卡里的钱吗！”
林晓维的声音越说越大，说得徐康都走过来了。
“不缺钱，维维，我们不缺钱！”林保平侧躺着直摆手。
“那一共从医保卡里取出来多少钱，钱在哪儿呢？”
“你秦姨说是小浩找人办的，挺麻烦的，还有手续费，最后没有多少。”林保平含糊道。
“没有多少是多少，钱哪儿去了？你看到一分没有！可真能耐，你让我去取，我都不知道去找谁，他们太有门道了，居然把你医保卡里的钱都能取走！”
林晓维心口堵得难受，站起来又坐下，徐康过去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少顷，又拉着她从房间出去。
第42章
老秦买了一条一斤半的鲈鱼回来了。还有几样素菜。她有点歉意地对林晓维解释说，她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又担心老头的身体，就赶紧回来了。
林晓维未置可否，让她进去看着林保平。自己开始快速收拾鱼，准备午饭。
她刚刚与徐康没有商量出对策。林保平如今明显离不开老秦，不能撕破脸的结果，就注定难以把事情摆到明面上。甚至她都难以直接向老秦提及。
她低头狠狠地刮着鱼鳞，想一想事情的起因还是林保平，怎么就这么快把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太太带回家。从认识她起，对她做的一切决定都言听计从。现在还一心一念地维护她。这都是为什么呀！这就是老年人的感情吗？
徐康被她推到一边去摘菜，不时担忧地抬头看看林晓维。
其实徐康与她一样意难平。
一顿饭吃的有点沉闷。林晓维一点也笑不出来，也吃不下，只是给林保平盛汤、夹菜。又低头仔细的把碗里的鱼刺挑干净，拨到林保平面前去。
林保平直直坐在椅子上，后背被老秦垫了一个厚垫子。“够了，维维，够了！”他脸上挂笑连连说，让林晓维自己吃。
一旁的老秦略显不自然的吃着自己的饭，林保平偶尔招呼着她多夹菜，“你多吃，你多吃！”老秦又推脱回去。看得出，林保平已经偷偷地把医保卡的事情告诉她了。
林晓维几次把头侧向一边，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就要冲破极限了。
徐康给林晓维舀了一勺汤汁浓浓的肉末豆腐，示意她多吃，侧头突然恭敬地对老秦说，“秦姨，刚才在医院，我去窗口划卡给林叔做 CT，才发现林叔医保卡里的钱都用光了，我还吓一跳，以为医保卡被谁盗刷了呢。回来一问，听说是您找人把林叔医保卡里的钱给取出去了，是吗，秦姨？”
老秦怔了一下，脸低下来，嗫嚅着说，“是我觉着保平身体好，反正卡里也是自己的钱，放在里面又用不上，不如搁银行，还有利息。”
“哦，取了多少钱哪？”徐康又问。
“没有多少吧，小浩托关系去办的，还有手续费。”老秦的脸更红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事，没事，取了就取了。”林保平安慰地拍拍老秦的手。
林晓维面无表情地继续埋头吃着自己的饭。像什么也没有听到看到。
“那钱是给小浩拿去了，是吧。那手续费是多少啊？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徐康继续好奇似的问，眼睛盯着老秦不动。
“我真不知道。”老秦放下碗筷，低着头，像要认错的样子。
“小娟，你快吃呀！”林保平有点急了，推着老秦拿筷子。
“那个徐康啊，”他瞟一眼若无其事的林晓维，又转向徐康，“咱先吃饭，这个医保卡是我给你秦姨的，取钱出来我都同意的。”
“林叔，您吃您的，秦姨，您也吃，别耽误吃呀！”徐康又说，“秦姨，我其实没别的意思，取了就取了，是，不生病放里面也没啥用。我主要也想让您也帮我个忙，我这体格更是多少年都不生病，能不能帮我也把医保卡里的钱都取出来啊。”
林晓维从徐康一张口，就知道他没好事。她随便他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老秦呢。
她觉得心口好像顺畅一点了。
“我可不行，是小浩找朋友办的。”老秦赶紧摆手。
“那肯定是关系很硬啊，能把林叔的钱取出来，肯定也能帮我取出来。哎，对了，秦姨您自己那卡里的钱取出来没有？”
“我的没有取，我身体不好，我有慢性病本，我高血压、冠心病！我平时得开药。”老秦声音足了一点。
林晓维抬眸看了老秦一眼，她还真不知老秦是这样的身体。
“那您这身体还不如我林叔啊！林叔您以前就知道秦姨身体不好吧，那您这平时没少照顾她吧！”
“知道，知道，互相照顾，互相照顾！”林保平连声说。
两个老人被徐康说得有点懵，林晓维继续看戏，看着徐康演。
“说到哪儿了，对了，还是取钱的事，秦姨还是麻烦你啥时候问问你们家小浩，再托朋友帮我把医保卡里的钱也取取？我下回把卡给拿来，今天没带着。”徐康一脸诚恳。
老秦抬眼看看徐康，大约不知是否该答应他，最后还是犹疑地说，“我问问吧，不一定行。”
徐康摸摸下巴，又沉吟一下，才说，“不过小浩这朋友关系有多硬啊，我听说上面医保局查得很紧哪，前两天中央台新闻上说，今年年底前国家牵头，医保局联合公安部好像要有个清理整顿大行动，专门抓这种钻国家制度空子盗取社保基金的，抓住了的话，上面政府机关的就是个渎职罪，肯定还得追查到下面的利益链，该进的都得进去，至少也得罚款，重罚！要不，秦姨，明年吧，明年过了春节，等这阵风过去，您帮我跟小浩说说，再帮我把医保卡里的钱也取出来，怎么样？”
林晓维强忍着，不出声。徐康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胡诌出来的公安部大清理行动，她怎么一点没听说过。
老秦和林保平可没有这么看，两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尤其老秦，随着徐康的描述，面木有点呆滞了。
“公安要查呀？”她也不知在问谁，还是自语。
“没事，小浩的关系肯定特别硬，要不不会把林叔这个事办得这么顺利。金额到万应该算是个坎，小浩这都能办出来，他肯定没事。”徐康继续扔把柴。
老秦有点坐不住了。
林保平担忧地看着老秦。
“没事，没事，不行就再让他们把钱退回卡里，不就行了！”他安慰着老秦。
“出去的钱退肯定退不回来了，再说也有走账记录啊，这个维维明白，干这么多年劳资了，所有跟钱有关的记录，都抹不掉的！现在又都是计算机办公，哪月哪号，通过什么渠道，取了多少钱，怎么出去的，一查都能查出来！”
“行了，爸，先吃饭吧，把汤喝完了，要凉了！”林晓维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林保平被林晓维逼着又多吃了两块鱼肉。一顿饭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四个人其实就林保平算是吃好了。
老秦脸色明显带着慌张，把林保平安顿到沙发上坐好，就进屋关门打电话去了。
徐康推着林晓维去客厅陪老爸，说林晓维做饭辛苦，换他洗碗了。
林晓维回头扫了一眼沙发上坐得直直的林保平，趁水池边放水的徐康不注意，揪过他的领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徐康一愣，笑了，小声说，“给你出气了吧！”
林晓维也笑，忽然觉得围着刚从自己身上摘下来的花围裙的徐康，今天怎么这么好看了呢。
林晓维和徐康走之前，反复叮嘱了林保平要坚持吃药、贴膏药，多休息。也拜托了老秦多照顾林保平，有事情马上联系她。老秦一口答应，让她放心。
老秦打完电话，心神安定下来。大约是得到安慰了。
看见老秦表情平和了，林保平也安心了，直说让他们放心，不用总跑过来，他身体基础好，肌肉疼有几天就会好。
坐进车里，林晓维和徐康互看了一眼。林晓维起初的郁闷心情虽然缓解了，但表情还是有些无奈。
“走吧！”她催着徐康。
虽然两人是出了一口气，可都知道，林保平被取出去的医保卡里的钱是回不来了。
林晓维淡然看着窗外的的街景，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今天你都挑明了，看我爸这以后生病，谁出钱吧。老秦的算盘，我也明白，把钱取出来，自己攥着，觉得以后医保每月还得打钱进去，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了。你说我爸这种，医保每月也就打个五六十进去，以后够看啥病呀！弄不好她家那房子装修都从我爸这钱里出的。我今天就听出来她家的大冰箱就是我爸给买的。真是要气死我了！”
“行了，你别生气了，再把 你气病了。”徐康赶紧劝她，“唉，说起来这事主要还是老头被拿捏住了。这老太太贪是贪，道行还是不够，被我一吓唬就害怕了，至少说明还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就是敢贪点小便宜吧。你还给她三百块钱，她买那点菜，有一百块钱还多说了。你爸这日子也不好过。”
又说，“咱不要那钱了，行吧，就当那是一万块钱丢了，以后你爸再去医院，咱们肯定还得管哪，是不是！”
“……”
徐康一路劝慰，一路将车开过繁华的商业街时，招呼林晓维：“我陪你去逛逛街吧，你不说月底同学聚会吗，咱得来个闪亮登场啊！”
林晓维收拾起心情，故意说，“你那大红花的裙子还不够闪亮吗？”
“那不行，那个太美了，只能我在家欣赏。他们的欣赏水平肯定达不到！”
说得林晓维啼笑皆非。
第43章
这一周公司的重点工作是迎接标准化检查组的到来。
周一例会上，卢总上来就强调了办公室牵头，各部门要积极配合。
标准化检查搞了十多年了，林晓维早已熟悉相关流程，基本都清楚他们突出检查的系统重点。她上周就整理出来了。
让她担心的还是劳务费管理。
按她的估算和经验，按这个进度发放，劳务费十有八九到年底又要突破计划。劳务用工完全归劳务队自己管理，包括劳务用工合同，她这里没有任何备案。林晓维完全不了解他们的内部情况，她只是一个每月定时发放劳务费用的执行者。
但以林晓维多年的管理经验，这其中肯定有不妥之处。所以她上次直接跟卢总提及了。
虽然她也曾经简单向吕月汇报过，下午，她还是又来到吕月办公室。林晓维是个认真的人，她放不下，她还是忍不住想去提醒吕月。
好像是吕月意料中的事，她不紧不慢的。
办公室里不知谁送来的半个西瓜，吕月切了，两人一起吃着。
吕月吃了两块，洗了手回来，把门一关，才对林晓维说，“晓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劳务队尹队长那一团乱账，现在还不觉得，一到年底结算，还有就是审计的时候，真怵头。是真对不上啊！
“现在是他用工，出人头账，自己报费用，你说得对，主要是权限的事，没有监督，也没有制度约束，也不能说没有，就是执不执行、怎么执行都在他自己。你知道为什么会形成这个局面吗？
“你知道卢总之前再往前是谁在咱们这当过一把手吗，彭磊彭总，彭总你肯定知道，最早也是干劳资出来的。现在是局里的二把手、大老总了。尹队长是他小舅子。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劳务用工这一块不好管了吧！其实卢总心里也很清楚，可连他都不方便直接出手，出手先就是削权。你懂了吧！”
“那其实以前劳务费发放超额，也不能都怨在小金身上。是吧！”林晓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是，这么说起来是不能都怨小金，可劳务费就是个手工帐，跟大帐的工资系统不一样，那可是一点做不得假的。小金也可以想办法把它做平，实在不行也可以跟领导反映想办法呀，也不能明知突破计划还往上报，那不等着挨批吗。”
林晓维听了又沉默了，她不知该怎么说。
吕月最后说，“这次标准化检查看看怎么说吧，劳务用工管理肯定是逃不开检查的。你也别急，这一块有问题是正常的，卢总心里都有数，大领导担着呗！”
林晓维回到办公室，心里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这事跟她关系不大，又好像有关系。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她没有做过假，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小金可能也可以把报表做得漂亮一点的，她只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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