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会嫌钱多呢,虽然下半月才能下发,但第二天,公司就都知道,新来的这个林部长以三寸不烂 之舌,给大家增加了一笔零花钱。
不多不少,正好够得上谈资的。
大家再看这个新来的看似以容貌见长的中年女人,就感觉不一样了。
“真行啊,晓维!人资部个个都跟老狐狸似的,你怎么让他们多批出计划的。”吕月笑着来找林晓维。
“你以为他们没钱吗,手里有钱呢,就看哪个单位需求大。再说越是年中越好找,越往年根他们手越紧,得留出余量,防止领导突然下个嘉奖令什么的。”
“我们也找过呀,不给批呀!”
“你找的,小金找的?你官太大不便经常张口,小金位置太低张不开口。”
“还真是这样啊!”
“…..”
与这边单位的喜笑颜开相比,徐康单位那边就不太如意了。徐康回来不止一次抱怨这个高婧工作不力,林晓维离任的这两个月,他们越开越少,工资水平比起同级单位下降了一块。
“我倒没什么,主要是公司里开始议论纷纷的。一样的岗位,干一样的活,以前开的差不多,现在弄得咱们公司连着两个月都比别的公司收入低,大家心里都不平衡了。”徐康回来说。
“小高每个月不去局里找吗?批计划之前得跟上面提前通气,我都跟她交代过呀。”
“谁知道,上面不买她帐呗!现在可总听见有人提起你在时的好来了,说林部长在的时候咱们公司从来不差钱。哎,别提了,上月标准化联查,听说你们那也是找啥都费劲,问点事也没人能解释清楚,这个高婧还不如我们郭主任明白呢,好像最后反馈会上你们部还被检查组点名了。”
林晓维听得也无可奈何,最近小高已经不怎么找她了,林晓维以为她都摸清门道、管理无虞了。
干了这么多年人力资源,林晓维知道不管你平时做多少基础工作,有多忙,头绪有多乱,大多数员工都会觉得你们主要就是管发钱的,他们看的就是每月到手的工资奖金多少,与平级单位绩效工资的水平高低。
林晓维工作这边倒真是越来越正常了。虽然需要她管理的业务很纷杂,但没有什么难度,现在又基本多是计算机化了,比起林晓维当年在原单位刚开始接手全面工作,同样是一大滩,已经顺畅、便捷许多了。
又接近周末了,这周林晓维基本没有单独见到卢总。听吕月说是卢总爱人最近身体状况不稳定,发烧不退,他常去医院守着。
林晓维的感觉很复杂,既为病者、也为卢总鞠一捧怜情。那个曾经美丽出众的女人因为曾经的优秀而愈显今日的凄凉,痴情坚守的男人呢,也没有了任何退路。
钟自舟的电话是周六上午突然打过来的。看看手机显示的号码,林晓维还有些奇怪,他居然早起了。
“林晓维,跟你说个事!”钟自舟上来就说,“你们那个领导,就你那个新单位的,开沃尔沃的,他有老婆。”
林晓维不说话。
“林晓维,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怎么不出声?”
“你想说啥,继续!”林晓维催促他。
“我说他有老婆。我打听到的。他老婆以前特别漂亮,就是现在躺医院里成植物人了。”钟自舟有点洋洋自得地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有事没事了。”
“哎,你看不出来呀,你们那个大领导明显对你有意思,男人之间,这眼神一看就懂,你别傻了,我这是提醒你呢!”
“我谢谢你的提醒了,你说的人家的家事,我早就知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钟自舟,你想多了吧!什么对我有意思,卢总不是那样的人。再说,这跟你有啥关系呀,谁让你去乱打听的!”林晓维耐着性子说。
“你怎么不识好赖人呢!是,你跟我说他不是景顺现代城那个,我信,可这个也不是什么好鸟,我这不好心提醒你吗?别又被人骗了,还以为钓的是条大鱼呢。”钟自舟抬高声音说。
“行了,我谢谢你的关心!你能不能以后别再关心我了,我不是小孩,也不是傻瓜。还钓大鱼,你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太操心了,咱俩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呀。你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干嘛,你管好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林晓维,你、你真是……”钟自舟大约是想骂人,又没找到合适的词,气极按断了电话。
这个钟自舟真是让她无语了。搬走之后以为平安无事了,没成想这又跳出来了。他以为谁还需要他的关心吗,居然还去打听卢总的家事。
林晓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还想以此与她保持联系吗?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他了。想起来,明知道他这样的人品,自己这些年都是怎么忍耐过来的呀。
上午,林晓维又与林晓冬通了一会儿电话。她本来是想跟林晓冬聊聊天,也解解自己的郁闷。她心里对林保平那边放心不下,可她又分明感觉那边似乎不需要她了。就像这周,她电话过去,林保平说这两天他们不在家,在老秦家收拾房子。林保平跟老秦在一块快一个月了,她觉得自己离老爸越来越远了。
平时,小两口上班,林晓冬要带孙子,忙不开。只有周末儿子儿媳休息了带孩子回外婆家,她才会有点自己的时间。林晓维一般都是周末与姐姐联系。
最近的电话里,林晓冬的情绪不太好,这一次,林晓维关于林保平的事并没有太多描述,反倒要劝慰林晓冬了。
因为林晓冬说,她跟老伴李牧,都特别想回家,心里真是不情愿在那边呆着了。但又走不了,孙子没人带,他们也舍不得。
林晓维特别理解林晓冬的心情。从以往的交流中,她也知道了一些他们的家事。
林晓冬的儿子心明和儿媳小昭是大学同学,都是挺好的孩子,对林晓冬老两口原本都很好。小昭最好的一点是为人大方,不爱在钱上斤斤计较。
尤其是最初的时候,特别感激老两口千里迢迢过去帮他们。但相处时间久了,大大小小的事就显现出来。
原本感情很好、还特别喜欢笑闹的小两口开始冷战,吵嘴。开始林晓冬还好心过去劝解,后来发现许多事跟他们老两口有关。
像林晓冬做好晚饭等出去一天的他们回来一起吃,小昭看了一眼,说不饿不想吃,一会儿独自点了外卖。心明就生气了,说她不珍惜他妈妈的劳动成果。小昭说,我累了一天回来,就想吃点我想吃的东西怎么了。
李牧是多年的老烟瘾。林晓冬叮嘱他不能在儿子家抽烟。他每次都去楼道间无人处抽烟。但后来林晓冬还是听见小昭向儿子抱怨,李牧身上的烟油子味道太重了,对龙龙不好。心明说她太挑剔了。小昭说,我是为了儿子,又不是为了我自己。
还有林晓冬他们出去给龙龙随手买的小玩具,小昭说是三无产品,直接扔进箱底,心明发现了,又是一顿吵。
李牧无聊,从早到晚开着电视,连带着刚会走路的龙龙也被五光十色的电视屏幕吸引。小昭下班回来几次看见李牧跟龙龙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龙龙的小眼睛睁得溜圆。回房间就与心明吵起来。小昭说,再这样下去,龙龙的眼睛就瞎了。心明说,我爸大老远过来,什么爱好都没有了,就看个电视还不行了吗。
……
这样的事情多是生活中的小事,可出现多了,就在心上聚成了疙瘩,每个人都难安。
林晓维理解林晓冬两人劳心费力的同时,压抑、惶恐又担忧小两口的内心感受,也只能劝解她多想开。因此便离开广州打道回府不现实,亲家身体不好指望不上,孙子确实需要人带,而且后面还不是短期的。只能以互相体谅理解为主。
林晓冬只是叹气,说有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好已经不重要了,不要最后成了陌生人或者仇人。
林晓维连说,不会的,不会的,心明从小就是个明事理、又孝顺的孩子。小昭也是爽快人,本质是好的。代沟肯定是有的,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放下电话,林晓维心里挺不好受。她知道她对林晓冬的劝解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只要还在同一屋檐下,矛盾还是会随时产生。
想想林晓冬用的寄人篱下这个词,没有错。儿子大了,另立门户了。只有在自己家,才是真正的主人。
第41章
时间临近八月末,林晓维管理的所有系统都已正常运转过一轮了。包括最重要的工资、劳动保险、人员调配等,林晓维至少能保证经过她手的,都力求规范进行中了。其他专项或者临时工作,她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最难处理的劳务费发放,林晓维虽然按照上月流程完成发放了,但不表示她没看出问题。她想了想,选择跟吕月汇报,这不是她 可以单独解决的,其中涉及到劳务用工管理,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月末上报的一些纸质报表,均需要一把手签字。林晓维进出了几趟总经理办公室。
卢总好像削瘦了一些,只是粗略询问了一下工作进程上的事,至于其中的具体数字,他简略浏览了一下就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大名。
林晓维听说卢总的爱人已经恢复正常了,她原本还想问候一下卢总,但她几次见卢总,他多表情庄重,完全没有欲谈私事的意思。再加上办公室里还时有其他进出找卢总办事的人。
那就公事公办吧。原本也不至于跟他多么熟悉。
虽然这样想了,在盛夏的蝉鸣里,林晓维独坐在办公桌前时,默默地品啧杯中温凉的玫瑰花茶,还是会忍不住回想起与卢总曾经相处时的些许细节。他应该也是爱笑的,也足够风趣幽默。
也许,领导更应该是他现在这个严肃认真的样子,而那些,不过是他闲暇时放松的方式。
又是周末,这一次没等林晓维问候老爸,老秦的电话打过来了。
林保平的腰抻了。
因为是用的林保平的手机,林晓维以为是林保平,没想到里面传出老秦柔柔弱弱的声音,她说,看起来不严重,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就给林晓维打了这个电话,林保平让她不要打。
林晓维不想跟她多废话,放下电话,早饭也没吃完,就坐上徐康的车一起往那边赶。
林保平躺在床上,看到林晓维进来,有点不好意思,扶着床沿侧身起来。
“我没事的,就是昨天不小心抻了一下。”他面带歉意地说。
“你慢点,严不严重啊,干嘛抻的呀,干重活了,还是提重物了?”林晓维伸手扶着他。
“不严重不严重,就是昨天帮着搬东西,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样,晚上左边腰带着上面肋骨这里有点不舒服,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不用过来的。”林保平用手比划着痛处说。
“还是应该叫晓维来,今天也不见好,还不想去医院,我也害怕呀!”老秦在旁边说。
“那边房子还没收拾完吗?”林晓维说,“爸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帮着搬东西,疼得厉害吗?是腰疼还是肋骨疼,会不会伤到骨头了呀!”
“我也说让老头子别上手,我儿子收拾就行,他不听嘛!”老秦插话说。
“没事,肯定就是肌肉抻了一下,你看我这样不动,就不疼了。”林保平说着,晃了晃腰,嘴巴里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林晓维跟徐康一商量,还是带着林保平去了最近的医院。
当然,还有老秦跟着,手里握着林保平的医保卡。
在医院挂了骨科。
骨科在三楼。是个年轻大夫值班。让林保平适当地做了几个动作,感觉问题不大,不像伤到了骨头。但基于林保平的年龄,还是给他开了 CT 片子。
林晓维和老秦一边一个搀着林保平先去 CT 室,徐康拿着单子和林保平的医保卡去一楼交费。
好在今天等待做 CT 的人不多,徐康付费回来不一会儿就做上了。
结果出来,林晓维松了口气,就是肌肉拉伤,骨头还好没有事。老秦也连拍胸脯,呼着“谢天谢地”。
回到医生那里开药时,医生问了一句,“有医保吧?”
林晓维马上回说,“有,大夫,您就看什么药对他好、恢复快就开哪种。”
徐康在林晓维身后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襟。
林晓维回头看了一眼徐康,他表情有点复杂。林晓维没理会,转回头,注意力又回到医生那里。
几人坐了电梯下到一楼,林晓维手里拿着药单,对徐康说,“把我爸的医保卡给我,我去划卡取药,你先把车开到门前吧,让我爸少走点路。”
徐康顿了一下,抬手一指,“你看也没几个人排队,我跟你一块取药去吧。”说着,拉起林晓维一起朝侧面的计费窗口走去。
林晓维被他拉得莫名其妙。“你有事呀?”她侧头问他。
徐康拉着她走到一边无人处,扬了扬手中的卡,小声说,“你爸这医保卡里没钱,你知道吗?”
“别逗了,我爸多少年都不生病,有点小毛病还是我给他开药买药的,这些年少说也累积了好几千了。”林晓维说。
“真的,我刚才去交费,刨去医保报销的,连做 CT 的钱都不够,说里面就有四十多块钱。”徐康说。
“怎么可能!”
轮到林晓维划卡交费,她相信了。趁她发着愣,徐康抢着刷了手机。
取了药,看着林晓维发暗的脸色,徐康拽拽她,“老人还等着呢,咱们先回去再说,你再找机会问你爸。”
坐在车上,林晓维的脸色一直不好,也不怎么说话,倒是林保平很高兴,坐在后面连声说,“我说我没事吧,我觉得我好多了,维维,你这下放心了吧,你爸这年龄了也没骨质疏松!”
林晓维也不接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从前面副驾驶侧过半边身子,朝着后面说,“秦姨,你家里收拾房子也有半个月了吧,是要干嘛呀,装修吗?”
“不算装修,就简单收拾收拾,粉刷粉刷。”老秦说。
“粉刷完了呢?”林晓维继续问。
老秦犹豫了一下,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儿子说还不如把它租出去。”
林晓维回过身去,没说话了。徐康扫了一眼林晓维低垂的眉眼,接着问:“您那房子有多大平米呀?”
林保平接口道,“她那房子很小的,就是老玻璃厂那家属院,租不了几个钱的。”
“哦。”徐康故意似的拉着长声应着,“那这粉刷花了多少钱哪?”
“这个、这个可没细算过。”老秦有点支吾。
“你别说,这房子原来看着破破烂烂的,又黑又小的,这找人一设计一施工,敞亮多了!跟换了个房……”林保平大声说着,后面没说完,胳膊被身旁的老秦突然拽了一把。
他闭了口。
车里沉寂下来。
回到家,一行人小心地搀着林保平上楼,吃药,又贴上膏药。虽然他自称好多了,还是把他送到卧室躺下休息。
时间已经到上午十点半多了。
林晓维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对守在林保平床边的老秦说,“秦姨,要不您下楼买点简单的菜,行吧,我一会儿给我爸熬点鱼汤,您看看买条刺少的海鱼,其他您喜欢吃什么就买点什么。喏,这三百块钱是今天买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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