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元被骂得一愣,旋即笑起来,抬脚跟上去,嬉皮笑脸:“仙女,你终于下凡了?”
认识梁i以来,周景元始终觉得她是从容的。即便是第一次见面时,面对吵闹的五婶、公事公办的保安和警察、挑刺的他和哭泣的段小静,她也是沉着的,丝毫不显慌乱。哪怕再鸡飞狗跳的关口,她也只不咸不淡瞥你一眼,好像没什么能让她真正劳神动气。
可眼下她明显动了气,在他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
周景元解了车锁,梁i懒得理他,径直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外的人反倒松了口气,他扒着车门,笑得欢:“你肯骂我,说明我在你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边儿去!”梁i不想听他鬼扯。
“别不承认,我们最坏的脾气只冲最亲近的人发。”
理是这个理,但梁i在气头上,压根儿不想搭理他,推了人,把门往跟前一带。
“嘭――”的一声,车门关上。
周景元只得老老实实绕到驾驶位,检查梁i系没系安全带,随后自己再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默认按原计划回梁i家吹蜡烛、吃蛋糕。
一路上,周景元都在找机会说话,梁i一句“好好开车”就打发了他。好不容易到了小区,车驶入地下车库的临停车位,刚一停稳,梁i便解了安全带,等也不等他,直接推门下车。
周景元把蛋糕拎下来,人影都看不见了。他哭笑不得,锁了车追上去,人已经乘电梯走了。他好不容易等到电梯上了楼,却是怎么也敲不开梁i的门了。
他靠在门边给梁i拨电话,那边接起来,不等他开口,先发制人:“你走吧。”
“不走。我还没吃蛋糕呢!”
“你自己提回去慢慢吃吧。”
“不行。我要陪女朋友吹蜡烛。”
“女朋友生气了,你知趣点儿。”
周景元一听,乐了:“女朋友生气了更不能走了。”
“别耍赖。”
“谁耍赖了?我规规矩矩门口罚站呢!”
梁i到底没憋住笑,嗔他:“别死皮赖脸的。”
“不生气了?”周景元倚着墙,问门里的人。
“不生气你就走吗?”
“不生气就开门让我看一眼。”
“如意算盘都被你打完了。”梁i斥他,话里三分笑意。
“怎么?你想打?”周景元笑着问她,哄她开门,“你开门,我把我的借给你。”
梁i没吱声。
“或者你不想打算盘,打我也行。反正是好是歹,我都随你发落。”纨绔子弟和绅士公子之间并没有鸿沟天堑,无拘无束的公子哥甘愿被束缚也不过是因为一个人,“只要你消了气,放我进去确认一眼,我什么都愿意。”
梁i听他在电话那头信口胡诌,门外也隐隐出来声音,言词越发无赖。她既好笑又好气,搁下手机猛地开了锁,一把将人拉进来,阖上门。
她捂住周景元的嘴,压低声音威胁道:“再瞎说八道就送你去你同学缝嘴的医院!”
第55章 落日第两百七十一秒
人拥有语言表达的能力,却在很多时候难以用语言准确表达。喜欢一个人,喜欢他的什么,又为什么会喜欢,笼统的感觉总是无法用精确的文字来具象形容。于是,人们试图用一些词语来概括自己的感觉,“总是被温和、干净的人吸引目光”,“喜欢阳光、爱运动的”,或者更简单粗暴一点,像“某某某那个类型是我的菜”这样做一个大致的分类。
这是人们的普遍习惯,无所谓好坏。
然而,被归纳于“周景元一直喜欢这种类型”的梁i却真实地生了气。
“我保证盯着医生把王胖子的嘴缝得死死的!”周景元赌咒发誓。
梁i成功被他逗笑,松了手,也解释自己的心情:“我很清楚不是你的错,但跟他生气,我犯不着,只能迁怒于你。”
周景元端看眼前的人,白白净净、软软糯糯的,偏又生得倔强。
“即便我知道自己多少有点借题发挥,仍然控制不住。”她朝他坦白。
第一面就被拿捏的人毫无原则地包容:“不需要控制。我很高兴自己成为你随时随地、无所顾忌表达情绪的对象,喜怒哀乐,只要是你的,我都乐于接受。”
梁i必须承认,周景元的话成功平息了她跌宕的小小怒火。
“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轻易给我定罪?”周景元恳切的语气,眸中点点星光落入她的眼波之中,“你换一个角度思考,钟情同一个类型可不可以理解为‘专一’呢?”
“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梁i睨他一眼。
事实确如周景元所言,口味、喜好乃至爱的人,在人生长河中通通有可能固定不变。词有近义词,数有同类项,人何尝没有相似。怕只怕,相似成为替代。
“我不要做谁的白月光替身。”
“哪里来的白月光?”周景元笑,同她严正交涉,“刚说好不随便给我定罪的。”
“我没答应。”
“你……好,你可以随便给我定罪。”周景元认栽一般,揽过她的肩,“先切蛋糕好不好?”
梁i从玄关凳上拿起手机,划开看一眼时间,有些犹豫:“这么晚吃蛋糕,会长胖的。”
“不会的。”
“别拿哄小孩的话来诓我。”梁i不满道,顺手回复手机里的生日祝福。
周景元拆着蛋糕,一本正经地说道:“寿星可以许愿不长胖呀。”。
梁i“噗嗤”一笑,放下手机,看他插好数字蜡烛。
“有火机吗?”周景元问。
“你没有?”梁i看他两手一摊,奇怪道,“抽烟的人没火机?”
“在车里。”周景元好笑,“再说了,我就不能戒烟吗?”
“戒得掉?”
工厂里大大小小的师傅多,多是烟茶不离身的。因为车间的安全要求,为他们配了专门的吸烟区。周景元从小在车间长大,难免沾染一星半点,只是瘾不大。
“你见我抽过几回啊?”周景元为自己辩驳。
“第一回 就看见了。”梁i可记得清楚,半路杀来的小周总咬着烟恶狠狠地对她说“不进保安室就丢出去”。
周景元没曾想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只好略显生硬地换话题:“要不我去厨房点?”
梁i叫他等一等,回卧室去找点火器。
梁i的手机没有锁屏,亮着光,周景元扬声问她:“我手机快没电了,借你的打个电话,可以吗?”
“你用――”
周景元听着卧室里翻抽屉的声音,笑了笑,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随后拿起梁i的手机去了露台。
梁i找到点火器,从卧室走出来,周景元站在露台问她:“要不要在这里许愿吹蜡烛?今天晚上有两颗星星。”
露台没有开灯,光线从客厅泄过去,周景元在半明半昧之中指一指黑幕高悬的天空,眼睛亮亮的,像垂下来的一轮月。
梁i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周景元回餐桌边放下手机,小心翼翼托着蛋糕放到露台的小圆桌上。梁i握着笔一样 的东西,拇指轻轻往上一推,两秒后,“27”头上的火苗燃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好使?”周景元朝她伸手要点火器。
“佳雯有一年送了我一套香薰蜡烛,套装里附赠了这支点火笔。”
“USB 充电的?”周景元研究了一下,问她。
“对,而且没有明火,放卧室也相对安全。”香薰没点两次,点火器倒一直留着,梁i笑自己多少有点买椟还珠的意思。
周景元笑,提醒她许愿。
露台铺的是防腐木地板,梁i在小圆桌周围扔了两块亚麻的蒲团坐垫。她跪坐下来,闭上眼睛,烛光闪动,光影绰绰映在墙上。
周景元悄悄摸出手机,动作飞快地按下拍照键,再切换录像模式,唱起了生日歌。俗套烂熟的歌词,偏偏他唱得卖力又诚恳。
梁i睁开眼,最先望向他,眼睛里的烛火一闪一闪的。
“吹蜡烛。”周景元轻声催她。
梁i俯身,一口气吹灭蜡烛。一瞬的黑暗,再睁眼仍是半光半影的朦胧。
周景元不知何时收起了手机,又不知从何处捧出一个蓝丝绒布的首饰盒,他学梁i的样子跪坐在坐垫上,笑意满满地对她说:“生日快乐!”
梁i眨了眨眼,笑着问他:“首饰吗?”
周景元故作神秘:“猜猜看。”
梁i手搭在盒盖上,没有动,果真配合地猜起来:“让我想想……耳环?”
周景元一讶:“为什么不是戒指?”
借着客厅漏过来的灯光,梁i对上他的视线,她揭开盒盖,一对耀着光华的珍珠耳饰嵌在绒布上。
周景元看她明显松了口气,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戒指盒没这么大,项链盒没这么小,我平时没有戴手链的习惯,所以猜是耳环。”梁i理性分析自己的思路。
“你压根儿不相信是戒指?”周景元笑,佩服她的清醒。
“本来也不是啊!”
“所以……”周景元看着她的眼睛,“失望吗?”
“你真送戒指的话,我会踹人的。”梁i答得痛快,低头看首饰盒,“我很开心,也很喜欢。”
“我专门挑了这一对珍珠耳钉,跟你那天的项链正好配套。”那天珍珠吊坠不单单晃了周景元的眼,也入了他的心。
只在他面前戴过一次,难得他记得,梁i由衷表扬他:“你眼光很好。”
周景元站起来,拉梁i到露台边。他揽抱住寿星,指天上的星子给她看,一颗、两颗,像珍珠耳钉,也像他们,成双成对。
一人一块蛋糕吃完,梁i将剩下的放进冰箱,叫周景元第二天来帮忙消灭。
“我可以留到明天早上吃完再走,坚决不浪费。”有人打着算盘。
梁i刚收拾完,手上还沾着奶油,就势抹到他嘴上,笑说:“别留明早了,现在就吃完。”
“一个人哪吃得完。”周景元舔了舔嘴唇,凑近她。
梁i根本来不及反应,奶油的黏腻就贴了上来,她来不及挣,一瞬便被捉住了手。周景元带着狡黠的笑,要让她再尝一次蛋糕的甜香。
被抿湿的唇角,被箍住的腰身,被攥住的手,全都在提醒梁i,人有时候必须忠实于内心。指尖残余的一星半点奶油被人用唇舌勾走,濡湿的触感被牵引到干燥又温热的衬衣上,使劲揩了揩。她的手轻轻搭在周景元的前襟,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在掌心里震。
拥抱仍嫌不够,周景元将梁i的手臂牵引到自己肩上,与她贴得更近。他用滚烫的呼吸去贴她的脖颈,直至染上一片绯色,再去烫贴她的锁骨和肩头。
梁i的打底衫被撑开,露出白色的肩带。有人眼里燃起火苗,扑腾着要去引燃别的。
跟呼吸一样滚烫的手掌从衣襟下摆钻入,在一寸寸的移动中,松开了桎梏的搭扣,覆上一片温热。
“可以吗?”周景元悄然地问,带着灼人的气息。
被点燃的人根本无法拒绝,只用残存的一点意识提醒他不要在这里。
周景元将人托起,环抱着离开厨房,走向一片黑暗的卧室。
梁i伏在他肩头,摸到门边的开关,揿亮了灯。她被放到床上,在顶灯流泻的光中,看见周景元俯身,吻落下来。
人影叠着人影,滚烫相抵。
清清淡淡的梁i在今晚完完全全地朝周景元袒露,她的生气与快乐,她的清醒与渴望。不是雨天的感动,也不是生日的心软,她湿漉漉的眼睛里升起潮一般。她承应着毫不掩饰欲望的周景元,看他坦荡地拆解自己,证明自己,也看他要她一起,忠于此刻的感受,也忠于她自己。
然而,还是失了算。
周景元轻轻叹气,嘲笑自己:“忘了做准备。”
“去买吗?”
“留着下回。”周景元笑,额发早塌了下来,丝丝缕缕垂在额前,像极了落拓少爷。
梁i勾住他一缕短发,往耳后别去,手指刮过他的耳朵,顺势揉了揉:“忍得住?”
周景元握住她的手,往嘴边送,牙齿咬住她的指尖,听她轻声呼痛,他松开唇齿,气息不稳:“如果你不使坏的话……”
说话间,人影晃动,卷土重来。留待下次的人非但没有停手,反而被诱得更深。
如同耳鸣一般,被空灵灵的膜包裹住,梁i恍惚听见竹笛声――
是时而清雅流畅、时而激烈如歌的《春到湘江》,是时近时远、忽高忽低的《鹧鸪飞》……最后,振翅与啼鸣都归于沉寂,只有隐隐悠悠的香气在呼吸之间。
“你用什么香水?”她埋进他的怀抱,一吸一呼。
“怎么了?”周景元抱紧她,也平复自己的呼吸。
“好闻。”
熟悉的浅淡气味里,梁i闭上眼睛,沉入薄薄的困意里。
灯耀着她的脸,明润皎洁。
周景元一直觉得,梁i像他幸运偶得的一颗明珠,遥遥天悬,灼灼光华。今夜,他将明珠拢进掌心,真真切切地拥有了。
怀里的人似睡非睡,懒懒地拿指尖触了触他的下巴。
周景元久久没有等到下文,垂眼看去,怀里阖眼的人嘴角一点温柔的笑意。他的心软软暖暖的,下意识搂紧了她。
第56章 落日第两百八十六秒
“感觉你整个人甜了至少十度,真的没有……”
周五下班来给梁i补过生日的佳雯嚼着餐后水果,对“没到最后一步”的说法始终半信半疑,步步紧逼迫她描述细节。
即便闺蜜多年,梁i依然没有与之面对面讨论亲密事的坦然,只实事求是地答:“没准备安全套。”
“一时兴起只差临门一脚,能忍住?”
梁i无语,红着耳朵叫她想知道自己去问老同学。
佳雯当真拿手机出来,说着就去点微信。
梁i眼疾手快地拦下她。
“拦我干嘛?”佳雯笑,“我当真想问问老同学,到底是太体贴,还是真的不行?”
梁i生怕她去问,把手机藏在身后,咬牙切齿道:“想害死我就明说。”
“你怕什么?”佳雯哈哈大笑,“丢脸的是他周景元。”
“按他的话说,他那天晚上已经把脸丢尽了。”
“还发生了什么?”
“我困得睡着了,结果我妈打电话来跟我说生日快乐,他被我压到胳膊上的一点儿肉,痛得嘶了一声。”
佳雯急不可耐地问后续:“然后呢?阿姨发现了?”
“没,我说是我不小心踢到脚趾了。”
“真有你的!”佳雯笑,也不解,“那他丢什么脸?”
“说我雪藏他,有损他的名声。”
“果然是周景元会说的话。”佳雯笑出声来,又道,“那之后呢?周景元在你这儿歇了一晚?”
38/60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