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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bleface——余姗姗【完结】

时间:2024-05-16 14:35:39  作者:余姗姗【完结】
  林寻轻叹一声:“你要真的小心才行,尝试了这么多次,费了这么多功夫,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许亦为笑了:“当然。”
  林寻盯着他的笑容,一阵恍惚,却没有将樊小余的话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步。
  说实话,她不知道完成这最后一步,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新的变化,她还有没有机会多留在这里几分钟,和未来的完好无缺的许亦为说几句话,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他们即将“分别”。
  她想,还是不要让许亦为知道的好。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和二十几岁的许亦为可以通过镜子对话,可能是在这一年里也有过一次流星雨,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眼下她还无暇细究。
  还有一件事,林寻也不打算告诉许亦为,那就是她将会做两手准备,不能一直等许亦为在过去时间里对付王峥,身处现在的她也要做点什么,万一许亦为还是坐牢了,她也可以用自己的办法将王峥“抓住”。
  就这样,林寻和许亦为又简短地对了几句,“信号”很快断了。
  林寻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又对着镜面吸了口气,遂拿出手机翻找起来,不多会儿就找到王峥的联系方式。
  林寻将电话拨了过去,十秒钟后接通。
  “喂,找谁?”王峥上来这样问,显然以前的“林寻”从未给王峥拨过电话。
  “王先生,我是林寻,许南语的女儿。我想约你见面谈一谈。”林寻说道。
  静了两秒,大概王峥正在惊讶,随即问:“你好,你要和我聊什么?”
  林寻来到窗前,看向院子里那几颗树,说:“福利院又要重建了,听说你之前有意参投,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改变主意?”
  这又是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王峥的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精神,甚至兴奋:“当然有。不过之前没有听你妈妈提起过。你想约在哪里谈?”
  林寻:“我妈将这件事交给我了。就在福利院谈吧,我这会儿就在这里。你今天有时间吗,我在这里等你。”
  ……
  勾王峥出现并不难,没费什么功夫王峥就答应赴约,并约定半个小时后见。
  林寻离开洗手间,先给许南语去了一通电话,母女间通了个气儿,林寻转而又向孙老师借了办公室,打算就在这里等。
  在办公室里坐定后,林寻便忍不住想待会儿的说辞,又想着福利院外停了警车,王峥来时一定会看到,那么他敢不敢进来呢?
  不来,是心虚;来了,是有恃无恐。
  她竟然有点期待。
  就在这时,樊小余的声音出现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做不怕狗急跳墙?这可是最后一步,还是稳一点地好。”
  林寻回道:“我已经想过了,我经验浅,心眼儿也没有他多,如果是勾心斗角我肯定不是对手,不如明着来,还有机会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能逃这么多年,必然心思缜密,以现有证据和现实世界的司法制度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对他定罪,就算可以也需要一个过程。时间越久对我和家人越不利,我担心我妈妈和许亦为,这是我的弱点,他却没有弱点,形势对我不利,倒不如激他出手,只要他暴露自己,只要他做错决定,那就有证据抓到他了。”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循规蹈矩的普通人,碾压不过在法律边缘游走的亡命之徒的原因。一个被条条框框和道德感束缚着,另一个则“无拘无束”,能选择的手段自然就多。
  但是话说回来,王峥到底敢不敢来呢?林寻真是越想越兴奋。
  林寻就这样默默等待着,时不时还会和樊小余说上几句话,直到孙老师敲门进来,说王峥到了。
  林寻笑着转向门口,就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见孙老师将王峥请进来,林寻却没有起身,而是一直盯着来到桌子前的王峥。
  “王先生,您请坐。”林寻说。
  王峥坐下,等孙老师离开了才问:“怎么院里来了这么多警察?”
  桂花树在后院,王峥从前门进来,如果不绕到后面不会看到现场,何况从前面通往后面的路已经被拦住了。
  林寻说:“哦,这不是要重建吗,院子里有几颗风水树,打算先挪走,没想到挪动的时候挖出点东西,就报警了。”
  林寻的态度和语气很是轻描淡写,没有特别针对谁,也没有露出半分敌意,而且好像这件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哦?”王峥扬起眉梢,眼睛也睁大了一点,“不会是挖出人类骸骨了吧?”
  林寻盯着王峥的眼睛,几乎要穿过他的瞳孔看进去:“为什么这么问,王先生知道什么?”
  王峥说:“如果是小动物的骨头,不至于报警,也不至于来这么多警察。这前前后后的阵仗我也见过几次。”
  林寻笑着点头:“也是,您是心理专家,见多识广。的确是挖出人的骨头,而且已经锁定嫌疑人。”
  王峥也跟着笑:“现在警方的办事效率真是高了不少。”
  林寻:“其实这个凶手很聪明,埋了尸体又种了一棵树,有谁会想到挖出来查看呢?但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被害人在地下待了这么多年,怨气很重。要不是我昨天来的时候觉得不舒服,晚上回去就做了梦,今天也不会想到要移树。我想可能那就是被害人给我托的梦。”
  “托梦?”王峥问,“我是无神论者,但我很好奇,难道真有托梦这种事?能不能具体讲讲?”
  林寻:“可以说是托梦,也可以说是第六感和意识投射,也许是死者通过某种现代科学还无法解释的东西,向它认为可以帮助它的人发出信号呢?就好像影视公司拍戏一定要拜神一样,如果开机仪式不顺利,后面也会磕磕绊绊。有些演员演了一个角色,后来生活里就发生了和那个角色同样的事。其实有很多事都是超出科学范畴的,至于我梦到的么,说出来还真有点玄……”
  林寻东拉西扯了一堆,眼见王峥的好奇心被吊起来,而且已经有点等不及了,她这才话锋一转,说:“它说,凶手有两个人。大家原本都是福利院的小孩,都是孤儿,境遇要比普通人坎坷。那两个凶手心里都有病……”
  林寻注意到,当说到“有病”的时候,王峥交握在身前的手指动了动,他的表情显得很有兴致,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喜悦。这很像是凶手的作品被人发现后的表现,仿佛受到表彰一样。
  当然,以王峥做心理医生的经验,不应该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但如果从一个有心理病的凶手角度看就容易理解了。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程朗才是连环凶手,媒体上也报道多次,还有影视公司将案件拍成电影,“出名”的都是程朗,王峥作为出谋划策的人实则更坏,却没有人知道是他。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某个剧红了,所有人都夸编剧厉害,可这个编剧却只是剽窃他人果实的小偷,剧本是默默无闻的枪手写的。
  可想而知,王峥是多么憋得慌,他越是得意自己的逍遥法外,另一方面就越会百爪挠心,这样两种心态撕扯着他,却没有人懂他,能说中他的心态。
  心理学上有很重要的一课,就是读心,不只是通过表面看内心,还要听到对方心里的声音。
  特别是那些重刑犯,能明白他们的人少之又少,这类人往往又是不愿意与他人交心的类型,将自己保护封闭起来,但凡遇到一个能“懂”他们的人,那就是“知己”。
  林寻不敢说自己能懂王峥,也不屑于去懂这种人,但她很愿意分析一二,很愿意和这样的人较量几分,取得这个世界的任务胜利——到了这一刻,她的个人目标已经变了。
  林寻:“他们不止有病,还有执念。王先生您擅长心理学,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人平时看上去道貌岸然,却会在某个时刻被某个特定因素刺激到失去理智,肾上腺素激增,非得完成泄愤这个动作才会降下来。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老实低调’‘忍气吞声’,持续了大半辈子,却突然杀人一样。这是那个受害人亲口告诉我的,那两个凶手都是男性,而刺激他们的特定因素,就是白色的服装搭配蓝色的领子,还有一点很关键——桂花香。”
  “哦,真有意思。”王峥笑弯了眼睛,却不是真的笑。因真笑和假笑调动的脸部肌肉不同,假笑会给人一种狰狞感,真笑则看上去更松弛。
  林寻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了,面上依然气定神闲:“还有更有意思的呢,他们其中一个人已经死了。因为他突然发狂,攻击他人,没想到却被反杀。他死后没多久,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原来他就是他们寻找多年的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至于另一个嘛……”
  林寻再次停下来,笑着观察着王峥越发紧绷的肢体线条,隔了几秒才说:“福利院找了很久档案,发现有一部分旧档案丢失了,并不能核实当年另一个男孩的身份。哎,那个年代没有电脑录入,都是手写。”
  “真是可惜。”王峥如此感叹。
  林寻却话锋一转,就是故意要玩心跳:“也不算可惜,我都说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就在刚才,我们的老师翻到那些档案的副本。东西虽然多了点,但总算找到那一年的。不过那个男孩后来被收养了,还改名换姓,要追查到本人需要一点时间。”
  这一次王峥没有接话,笑容也收了一点,却不是因为慌张,而是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待林寻。
  也就在这一刻,林寻敏锐地嗅到自王峥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显然王峥已经注意到了,她是故意的。
  林寻扬了下头,越发挑衅道:“说来也巧,那个已经死掉的和我家里还有点恩怨。我妈妈有个养子,他就是当年被凶徒攻击的受害人。对了,王先生您也应该认识他,你们之间还发生过冲突呢。”
  一阵低笑声,王峥笑着低下头,身体抖动着。
  那笑声听着让人战栗,换一个人早就夺门而出了,林寻却眯着眼,依然在观察他。
  直到笑声渐落,王峥半抬起头,说:“它还说了什么?”
  这个角度,令王峥露出更多的下眼白,也更瘆人。
  事实上他问的也不是“它”,而是林寻,他要知道林寻还知道多少。
  林寻:“还有一些连警方都没有调查到的事。”
  王峥:“说说看。”
  林寻:“他智商很高,有手段,受过高等教育,他很擅长掩饰自己,将自己放在幕后,让另一个人做他的工具,替他办事。”
  王峥:“那另一个人有手有脚,不一定要听他的。”
  林寻:“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按照现在的流行语就是PUA,按照心理学的说法就是操纵人心。其实有很多管理者都会这一套,而被操纵的人还蒙在鼓里不自知。”
  王峥:“但现在说的可是杀人啊,能坐到这一步可不简单,起码需要足够的信任感。”
  林寻:“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但现在我的想法稍有不同。”
  王峥:“哪里不同?”
  林寻:“说是信任感太宽泛了,信任是有边界的,但依附感是无边界的。一个人在心理上依附另外一个人,宁可自己受伤也不希望他受伤,这已经不是信任感可以概括的。或者这样说吧,这世界上有一个人非常懂程朗,他是程朗的精神寄托,也是他的人生风向标,程朗就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愿意对自己视为信仰的朋友听之任之。”
  这番话落地,王峥又一次有了动作,他换了坐姿,比刚才更舒适:“如果能遇到这样的知己,人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
  林寻:“是啊,越是内心孤僻的人就越渴望被懂得,程朗遇到了,还为此出卖了灵魂,付出了生命。”
  两人就这样对话着,如同认识许久的熟人一般,既是交流,也是较量。
  就在这时,林寻的手机响起,进来一条信息。
  林寻只扫了一眼,没有细看,随即对王峥:“我还有事要先去忙,王先生,咱们改天再聊。”
  王峥点头起身,提都不提福利院重建一事,事到如今那已经不重要了。
  王峥伸出一手:“今天这一趟收获很多,谢谢你,林小姐。”
  林寻看了看他的手,注意到他的掌纹竟然有两条线断掌,十分少见,而他这个动作无疑是一种“回敬”。
  既然双方底牌都亮出来了,你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只是心照不宣而已,那么林寻敢不敢与他握手呢?
  呵呵,她还真不怕。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放在古代就是超出六道轮回,死了多少次她自己都数不清了,还有什么可畏惧?
  林寻果断地伸出手,握住王峥的手。
  真凉,但是非常有力。
  她感觉到王峥用力握了一下,又率先松开。
  林寻垂下手,竟然从指尖开始发凉。
  王峥说:“再会,林小姐。”
  林寻没有动,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来开门果断出去。
  门板合上,林寻只觉得背后盗汗。
  ……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是王峥走后,樊小余问出的第一句话。
  但听樊小余的语气,她已经猜到了。
  林寻回答:“我没有选择。”
  樊小余:“这样你也会有危险,王峥会攻击你。”
  林寻:“我就是要他暴露,他如果一直躲在暗处,我怎么抓他?许亦为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做到,就说明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但现在不一样,他唯一的替死鬼、挡箭牌已经领盒饭了,他只能自己出手。过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知道他底细的人,他一定很兴奋。”
  樊小余:“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太冒险。”
  林寻却问:“如果我死了,但我抓到了他,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是也算完成了?”
  樊小余:“是的。”
  林寻:“那么能不能只让我去死,让‘林寻’的身体活下来?她是无辜的。”
  隔了几秒,樊小余回答:“如果这具身体受的伤不算离谱,还可以挽救,我可以这样安排。”
  林寻:“怎么样才算离谱?”
  樊小余:“如果都烧成炭了,或者被分成几块,当然就不可能‘活’了。”
  林寻松了口气:“我想不至于吧。不过你这样说,我终于明白那些大难不死的人是怎么回事了,会不会他们其中也有人是因为你们的操作?”
  樊小余:“一小部分。”
  林寻笑了下,再次坐回到椅子上:“至于你说冒险,我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我记得你的经历,你的人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怎么现在这么谨慎了?”
  樊小余:“那不一样,我没有别的选择。”
  林寻:“现在的我同样如此。我想你们寻找的伙伴,一定不是谨小慎微那种,既要谨慎又要大胆,要具备一定的冒险精神、牺牲精神。如果我是瞻前顾后怕死的人,我的能力不会激发,我今天也不会做这样的选择,那么王峥就永远都抓不到。”
  这下,樊小余也笑了:“我承认,有时候真的很矛盾,尤其是选拔人才这块。我们既希望找到一个稳重的靠谱的伙伴,又希望关键时刻他不要退缩,要有足够的担当与大家共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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