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自然会挂心,也会厌恶那阻拦他的人。且看这后宫是哪个没脑子的先闹起吧。
不过,还未侍寝就从宫女封为宝林,又是这么个封号,可以想见今后的荣宠必定不断。喻宁又想起了胸前那块布。
但这已经是他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了。
云烟阁正殿门口,另一女子正跪着,身上穿着云烟阁宫装,不需要像宜安一般跪宫门口去丢这人了。
喻宁带人进来时就见到了这一幕,那女子是馨月。这慎嫔必定是看她偷偷叫人救了宜安而迁怒于她。
这种心胸如何能成大事?
喻宁路过馨月旁边,走入正殿,香炉后的美人榻上那女子正享受着下人的捶腿。
“奴才见过慎嫔娘娘。”喻宁行了一礼后就直接站起。
慎嫔见到喻宁赶紧起了身,就算知道是这位救了宜安,她也不敢得罪,笑意盈人道:“喻公公怎么这时来了?都这个时辰了,总不能是皇上翻了云烟阁的牌子吧?”
喻宁也轻笑了声,“皇上听闻娘娘宫里丢了根簪子,特意让奴才亲自去内廷司挑了根玉簪给娘娘补上。”
在那“亲自”二字上说得格外的重,他看着慎嫔不知该不该笑的脸,又补充道:“说到底还是皇上在意娘娘,连娘娘宫中丢了根簪子都知道。”
慎嫔也明白皇上的意思了,纵使咽不下这口气,但眼下更不想皇上说她善妒,“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这么点小事都让皇上记挂在心。”
“娘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皇上在意的,哪有小事?”
皇上在意的没有小事,皇上在意的人也不能被当作下人。
看着慎嫔骤然变白的脸色,喻宁就知道自己已经点明了这一点,他又补充道:“殿外那宫女可是犯了什么错?”
“她、她不敬臣妾。”
“这样啊。”喻宁淡笑了声,“娘娘还是让她起来吧。这位日后就是宜宝林的贴身宫人了。”
“宜宝林?”慎嫔没听过这名字。
“哦,就是您宫中的宜安姑娘。眼下已经被封为了宝林,皇上亲赐了封号,赐居御景轩。”
看到慎嫔整个人就像泄了力一般,喻宁也明白不能过了头,“那就不打扰娘娘了。这是碧玉玲珑簪,娘娘收好。门口的馨月姑娘,奴才就带走了。”
“公公稍等。”慎嫔不想就这么放弃,扯了扯嘴角,“那、那宜宝林就算是想要宫人,也不能从云烟阁强抢吧?”
喻宁轻笑了声打断了慎嫔的话,凑近轻声道:“奴才劝娘娘还是为着长远打算,宜宝林刚获盛宠,皇上正喜欢着,娘娘何苦犯得上这时得罪人呢?”
“奴才会让内廷司再指几个手脚伶俐的工人来的,先告退了。”喻宁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顺便把殿外的馨月也带走了。独独留下慎嫔主仆。
“一个奴才!她明明就是个奴才!宝林就比我低了三级!”慎嫔像是要把手里的手绢撕坏似的。
一旁的琉璃打开了手中的“娘娘,这簪子……”
“怎么了?”慎嫔根本没心情管什么簪子不簪子的。
“这簪子上是桃花……”
“什么?”慎嫔接过那木盒一看。本就冷下的神色又暗了几分。
这后宫中的人穿什么戴什么都有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这桃花,是贤妃娘娘最爱的,那位分没有她高的宫妃一旦用上,就有不敬之嫌。
“喻宁竟敢把这簪子送来!他安的什么心!”
“主子,那这簪子……”
“扔了!让人看见我有这东西,怎么解释?”
“是。”琉璃看主子不痛快,赶紧把盒子收了起来。“奴婢也觉得奇怪,这喻公公三番两次帮宜、帮宜宝林的忙,他图什么啊?”
慎嫔忽然想到了什么,霎时就没有那么气了,“总管太监候选之一的喻公公,有了权力后就想得到些别的东西了?”
“可是娘娘,喻公公是阉人啊。”
“阉人也是人,也有人的情感。”慎嫔坐直后,美目一转,“你去查查这二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是,奴婢这就去办!”
不到片刻,长信殿外。
喻宁手里玩着那根应该被琉璃扔出去的簪子,嘴角含笑,眼底渐冷。
第6章
宜安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刚一睁眼,外面的天色还是昏暗的,不知早晚。可这地方要比自己和馨月的那云烟阁后殿暖和了些。借着外面些微的亮度,她发现这地方很陌生,也有些奢华了。
下意识就坐了起来,可身子还是十分虚弱,没忍住又咳了咳。
似乎是这声响让外面的人听到了,馨月出现在了她眼前。
“宜、主子,您好些了吗?”
宜安被扶着拍了拍后背,好受了些,“主子?”
馨月往外探了两眼,悄声道:“您那日被罚跪后就高烧不退,当日陛下就封了您的位分,您如今已经是宜宝林了。也是这御景轩的主子。”
这么一串的东西涌进宜安的脑子,她惊诧之余也在思考,“那你怎么被分过来了?慎嫔有那么容易放人?”
“是喻公公,当日喻公公就把奴婢从云烟阁调到了这御景轩中。具体是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
“喻公公……”宜安又想到了那日她在这人面前拉皇上袖口的事。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暖帘被掀起的声音,一股寒风伴随着一个人影一同走进,但都被屏风隔绝在外。
“宜宝林好些了吗?”是喻宁隔着屏风说。
“喻公公。”宜安先是一惊,但又收起了那惊喜,“公公请进。”
喻宁进来后扫了眼馨月,“你们娘娘的药快熬好了,去端来。”
等人走后宜安才敢开口,“公公,我这做的……”
“宜宝林做得很好,起码奴才还没见过后宫哪位主子敢和皇上那么撒娇。”
见喻宁这么点透了自己的做法,宜安面上也是一红。“是……是公公教的好。”
她刚刚得知自己身份的转变,虽不愿却也只能接受。也是这时让她明白,自己与喻公公怕是再无可能了。神色也是恹恹的。
“依奴才看,您在陛下面前还可以再……跋扈一些?”对上宜安的眼,喻宁继续道:“只要知道度,皇上不会介意稍稍使些小性儿的。”
宜安似懂非懂。
“那日宝林主子生病没见到,馨月姑娘把您救走了,可是自己却也在寒夜里被罚跪了将近一个时辰。”
宜安听后神情更慌了些。
“宝林您这么重情义,那就是有了弱点。只有讨得皇上的喜欢,才能护住身边的人。慎嫔娘娘因为您的缘故,在这宫中受了不少的暗讽,她若是出手也难免会对着馨月姑娘。”
宜安垂下了眼,喻公公没有提他自己。可她却觉得这字缝间却都是他。
“奴、我明白了。”
“宝林主子明白就好。天色不早了,奴才还要去乾清宫复命,就先走了。”
宜安下意识拦住了那想离去的背影,有件事想问很久了。
“公公,我想问一件事。”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公公,您可还记得两年前的浣衣局……”
话还没说完,就见喻宁转过了身,脸色也比平时更多了些咬牙切齿,“宝林主子,两年前是奴才身份最卑微的时候,奴才不想提那时候的事情。宝林要是没事,就快些把伤养好,皇上等着翻您的牌子呢。”
宜安的眼睫眨了眨,嘴角扯出丝她也看不懂的弧度。微微摇了摇头,“公公不想提,我便不提了。永远不提了。”
馨月端着药刚走到暖帘前就见到了喻宁有些阴暗的脸,虽不理解但也曲膝行礼,那人没理她直接踱步而去。
她直到进了殿内还望着那渐远的背影,可刚一转进屏风,就看到宜安那泫然欲滴的眼。
馨月赶紧把白玉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凑了上去,“怎么了这是?那喻公公欺负主子了?”
宜安摇了摇头,“我刚刚想试着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浣衣局的事,他却说两年前是他身份最卑微的时候,不想让我提。”
“他都忘了!就你记得清楚!”馨月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不怪他,他一天要见那么多的人,他只是不记得我了。可我还是觉得好难过。”
殿内OO@@的细微哭声被外面的寒风一吹,没有落入宫外那人的耳中。喻宁转身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去查查宜宝林自从进宫后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
他不是看不清那宜安的心意,要不是陛下看上了她,他也不想接近这人,免得给什么不存在的希冀。除了真没这方面的想法外,他也不知她是不是别的势力的人。而刚刚那个问题倒是提醒了他,她可能之前认识自己。
“皇上,这是军需一事的折子。”喻宁把刚递到他手里的折子放在了御案上。
这几日皇上更加器重他这事,不只是他师父,就连周山也看出了端倪。似是经过了些思索,他师父有什么话也爱和他说了。宫中势力的转移十分微妙,但也不难被有心人察觉。
喻宁见到周山那种死灰般的脸色就觉得好笑,但他也没有太狂妄。
他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走到现在的。
皇上亲近他也就是他去御景轩去得勤了些,想多问问宜宝林的近况罢了。可若是宝林侍寝未得圣心,他这短暂的权力也会被收回。
“嗯,放那吧。”楚恒没理会。
喻宁看着楚恒似是还算心情不错的样子,看似无意道:“皇上,御景轩宜宝林的身子,已经养好了。”
楚恒拿着朱笔的手微顿,“晚上抬到暖阁来。”
“是。”喻宁眼珠微转,“还有件事,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嗯?说来听听。”
这就是不会怪他的意思了,“有个宫人在云烟阁附近捡到了这个。”说着拿出一个小盒,里面放着的就是他奉旨赐给慎嫔的玉簪。
“这是……”
“这是奴才奉您的命,去内廷司找的粉梅玲珑簪子。”喻宁上着眼药。
“你说,是捡到的?”
“是,在云烟阁后殿那片竹林中。这是奴才专门去挑的,忘不了。”
楚恒望着那簪子,咬了咬牙,“她既不要,那就返还给内廷司。”
“是。”
喻宁躬身退去。
前朝需要慎嫔的父兄,为着这么个簪子也不会罚了慎嫔,但却足以让慎嫔这几个月得不了宠了。
后宫都是靠恩宠活着的。
出了长信殿的门,喻宁就见到一个刚才进去还未见到的人,招了招手,和那人一起走向无人处,“公公,您让查的事情已经都查出来了。”
“说来听听。”
那人神色有些犹豫,顿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宜宝林是皇上登基后被从浣衣局调到云烟阁的。皇上登基后的两年没出现什么大事,可在浣衣局的时候……”
喻宁听出这人的犹疑,“讲。”
“如今的太后,那时的德妃娘娘的……那件事,处死了一大批的宫人,宜宝林本应也在其中,可不知怎么,最后完好无损回到了浣衣局……”
喻宁好似想到了什么,那眸子突然睁大,直接摆手打断了那人的话,“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喻宁自从进了宫,早就不知道什么是良善了。在这宫里讨日子就如同逆水行舟,他为了不被人欺负只能不择手段往上爬。他做过的善事不多,可物以稀为贵。偶一为之就能记得许久。
他入宫这么些年做的最疯狂的事,就是曾不顾旨意抽梁换柱救了一个小宫女的命,那件事让他后悔了将近一年,直到一直没人发现,这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现在他还能记得那小宫女握住他的袖子轻轻晃着的恳求。像她那天对陛下一般。
那时候那宫女还没长开,远没有如今的鲜眉亮眼。大雨也冲散了她的鬓角,整个人说不上好看。他那时也不知为何就救了她,却不承想给自己结了这“善缘”。
骤然想到这件事,再联想起只要是翻了云烟阁的牌子,十次里有八次自己都能见到那个小宫女。
有那么一个瞬间,喻宁听到自己许久未动的心突然吵吵闹闹的。
刚刚说慎嫔的时候他应当再狠一些的。
喻宁不知自己的脸色如何。只是麻木抬手招来一人。“去御景轩告诉宜宝林今晚侍寝。让沈嬷嬷到了时辰也过去。”
“是。”
声音传到御景轩不到酉时,宜安刚刚用过晚膳。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主子,这件事不能再说了……”
“是啊,不能再说了。再说就会害了他。”宜安遥遥盯着殿外,“在这宫中讨生活总是需要理由来让自己撑过来。宫女们盼望着二十五岁出宫,我盼着……”
“主子,嬷嬷来了。”馨月提醒了一句。
宜安适当住了口,她盼望的东西是不能说的。
把视线收回,看到那喜气洋洋的嬷嬷她有些尴尬,宫中头次被选中侍寝的嫔妃要一丝不挂,裹上被子送入皇帝寝宫。
宫中妃嫔都是潜邸旧人,距离三年大选还有不到一年,可以说她是皇上登基以来头一个要裹被子抬殿的宫妃。
似是看出她的不自然,那沈嬷嬷也安抚道:“宝林莫慌,还有些时间,奴婢先和您讲讲这里面的门道。”
说完还乐了两声,宜安只能陪笑。
一个人在水桶中沐浴闻着皂荚的味道,宜安脸上已然上妆完毕,仔细着不让水碰到脸,也听着屏风后的嬷嬷说着侍寝时要留意的东西。
这些东西有些喻公公和她讲过,她也就没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听。
她上一次见到喻宁是在她刚从发热中转醒的时候,那次他应该是真的恼了她。
那时她就知道自己和喻公公不可能了。眼下这种关系,也好。
他应该也是想让自己断了心思才不出现的吧。
正玩着桶里的水,却听到沈嬷嬷的声音一停,“喻公公。”
这让宜安的水声不小心弄得大了些。
“宜宝林在沐浴?”还是平时那有些低沉的嗓音。
“是,看时辰也快了,该抬过去了。”沈嬷嬷的声音有些谄媚。
宜安也在桶里垂下了头,这依着规制,要裹好棉被后由敬事房的太监把她送到皇上寝宫。
此时喻公公前来她也见不到人……
“过一会我亲自来送宝林主子进长信殿。”喻宁的声音再次响起,听着是在和外面的嬷嬷说。
那嬷嬷愣了片刻也只能说是,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宜安不敢再耽搁了,不知喻公公找她有何事,但此时他的到来必定是有其缘由的。
但到底男女有别,宜安真的见到喻宁,是在自己裹上那玫红色的被子后。
喻宁看着眼前这盛装的女子,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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