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王阳盛怎么劝,周晓都不肯把手放下来。
她捂着脸,闷闷的问:“哥,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王阳盛愣了愣,无奈转身,朝地上一指,颇为委屈道:“这家伙不让我过去。”
周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大黄狗横趴在地,龇牙咧嘴,目光凶恶的冲俩人低吼。
这是村子里唯一的一条狗,不是谁家养的,没人知道它从哪来,当有人注意到这条狗时,它已经在村子里游荡好几十日了。
因这狗面目凶狠,瞎了一只眼睛,眉骨的位置连着右眼,有一条长而}人的伤痕,村子里的人都给它叫刀疤。
这黄狗连名字都带着煞气。
平日里,这狗也不常对人凶,它四下游荡,偶尔追追鸡鸭,或是撵下落地休憩的鸟,过着它自己安稳的小日子。
大概是王阳盛不在村里住,这回突然回来,没见过它,这才引起了刀疤的警觉。
周晓捂着脸走上前,冲着大黄狗跺脚驱离:“去,刀疤,让开。”
刀疤不搭理她,仍自顾自地趴着。
周晓四下看了看,走到旁侧的树下,捡了一粒石头朝刀疤身旁扔去:“快滚!”
刀疤敏捷的闪身躲避,一个翻滚站起身,张开大口,露出里面锋利的獠牙,狂叫着朝周晓扑来!
那速度极快,周晓反应不过来,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刀疤呜咽惨叫一声,然后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遭,重重摔落在地,激起一阵灰尘。
在一片朦胧间,刀疤弓着背,惧怕无比的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开了。
等灰尘散去,已没了刀疤身影,危机顿散。
周晓冲到王阳盛跟前,崇拜道:“哥,你好厉害,刀疤凶起来可吓人了,我都不敢惹它。”
一边说,周晓一边围着王阳盛转了一圈,没看到他受伤,也没看到他手上拿着利器:“奇怪,你是怎么把它打跑的?”
王阳盛笑着冲她眨眼:“我是虎啊,狗当然怕老虎了。”
周晓被他逗笑。
这时,王阳盛突然拉下她挡住鼻子的手:“来,给我看看。”
周晓没反应过来让他得逞,还想抬手去挡,但已来不及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她两只细小的手腕被他抓住,挣脱不开,任由他那炽热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离。
周晓脚尖磨蹭着泥地,踌躇不安的站在那,讪讪道:“是不是很丑?”
“嗯,像个小妖怪。”
王阳盛嘴上这样说,但手却伸进兜里,摸出一块暗紫色的绢帕,抬起周晓下巴,令她被迫仰着头,然后温柔的擦拭着她鼻翼下快要凝固的血渍。
周晓怔愣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两人的脸几乎凑到一起,缠绵的呼吸萦绕。
王阳盛眼里只有她的伤,垂着眼眸认真擦拭。
周晓眼睛没地儿搁,目光在他脸上绕来绕去,想看,又不大好意思看,后来她想着躲躲藏藏的更难受,干脆心一横,光明正大的看了起来。
只见王阳盛粗犷的面容,却有着一片长而纤细的睫毛,在日光之下,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之下,泛着一层光晕,黑短的发丝,随着穿堂过境的风轻轻晃动,温暖的色彩,让周晓刚刚落下去的心,又重新燥热起来。
王阳盛似乎没看出她的异样,细心擦拭干净后,就把绢帕放回兜里,那速度快得,周晓都来不及阻止。
她眼巴巴的,欲言又止,王阳盛放好绢帕,抬头就见周晓望着他,奇怪道:“怎么了?”
周晓张了张嘴,想讨要那绢帕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他。
可这话刚要开口,又像是索要贴身之物一样,总归是难以启齿。
周晓在这犹犹豫豫,王阳盛也没着急离开,就背着手笑盈盈的望着她。
周晓忽然回神,瞅见他望着自己发笑,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头,痛得嘶了一声。
不用想,肯定是又红又肿,难怪王阳盛要笑她。
周晓好不容易春心萌动一回,就在颇为好感的人面前丢脸,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听小花说,这女为知己者容,周晓也是这样想的,今天这一茬,真是让她难受极了。
周晓想着想着,眼圈蓦然红了,一言不发,扭头撇下王阳盛往家的方向跑了。
她风风火火的回到家,带着些许出气的心思,撞得那门啊,踩着那门槛啊一阵咚咚响。
正在将就着周晓带回来的井水,淘米备饭的李翠跑出来,一瞧周晓那红红的鼻头,眼睛也红红的,赶忙问:“丫头啊,这又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王阳盛!”周晓直呼他的大名,赌气似的踹了一脚墙边的干草。
李翠懵了,眼睛眨啊眨:“不……不能吧,他怎么可能会把你气哭呢?”
李翠在说到“他”和“你”的时候,不自觉地咬重了字音。
周晓没听出来,还气鼓鼓的蹲在地上,看着沿着石板路缓缓爬行的蚂蚁。
过了会儿,她细声细气的问:“娘,有药吗,给我抹抹。”
“等着,”李翠放下手里的野菜,走到周晓面前,然后她低头往手心上吐了口唾沫,在周晓惊慌的目光中,抹上她的鼻尖。
“娘啊!”
周晓疯癫了似的,在被抹了口水后,挥舞着四肢连连后退,差点从屋外的石阶上滚回院里去。
李翠倚靠着墙,弹了弹指甲,漫不经心道:“娘这唾沫可是包治百病,你那伤很快就能消肿了。”
周晓哇的大叫一声:“我要告诉爹去。”
李翠微笑道:“这蛇刚刚离村,你爹他们拿着锄头下田除草去了……”
“我要去找他!”周晓起身就往外跑。
李翠用手放在嘴边对她大喊:“顺便叫他回来,该吃饭了啊。”
“知道了!”周晓远远的应了一声。
李翠看了看周晓刚刚蹲过的地方,想起她连连后退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后,她摇摇头,捡起石磨上的野菜准备回灶房去,刚撩开帘子,忽然又想起什么。
李翠解开围裙,重新把野菜放回石磨,闷头往院外走。
还没出门,迎面跟有人问:“去哪?”
李翠抬头一看,见来的人是王阳盛,她弯眸一笑:“听说你把周晓那丫头气哭了?”
“嗯,”王阳盛声音冷淡,朝里张望,“她人呢?”
李翠扭着腰,往门栏上一靠,朝外努努嘴:“到田里去了。”
王阳盛点点头,自顾自地往里走:“你去做饭吧,我今晚要来吃饭。”
李翠跟在他身后:“怎么了,王老汉还在折腾?”
王阳盛冷笑一声:“随他去,找人看着他,别让他坏了我的计划。”
李翠嘻嘻一笑:“莫不是我说你,既然需要那丫头,何苦把人给气哭呢。”
王阳盛掀开灶房的帘子,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回头冷叱一声:“多嘴。”
李翠在看到周晓那红鼻子的时候,就猜到前因后果,她捂嘴一笑:“你不懂,听我的,想讨姑娘欢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倾慕你,得这样做……”
王阳盛本是不太在意,也没瞧上她有什么伎俩。
可听着听着,他觉得有几分道理,然后便侧耳专心的听了起来。
另一边,周晓轻车熟路的往稻田的方向跑。
以往她爹下田种地的时候,她娘在家弄饭,都是周晓负责送。
所以那块地周晓闭着眼都能找到。
被蛇围村之后,她许久未能出来了,一路上玩玩逛逛,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拨弄下野草,或是捡根木棍敲来打去,听着林间鸟儿的鸣叫,在追会儿蜻蜓。
等周晓这一晃三逛的到了田地,太阳的一半都落山了。
远远的,她还在林子里的时候,就瞧着前方的田地里有不少人,他们或站着用颈上的汗巾擦汗,或是拿着锋利的镰刀弯腰除草,还有的赤着膀子在往岸上搬弄割下来的杂草。
除了男人们,还有几个妇人也来了,她们手里捧着装水的葫芦,站在田岸上围在一起低声窃语。
蛇群退去,生的希望又重新归来。
村民们的说笑声和劳作声在空阔的山谷间回荡,徐徐传至周晓耳中。
她隐约看到,她爹的身影也在其中。
周晓笑着奔上去,嘴里的那个“爹”字还没能喊出口,当她踏出翠林的刹那,眼前田地里忙作的人们全部消失。
周晓傻眼了,脚步慢了下来,越来越慢,直至停住。
空荡荡的山谷,人不见了,鸟叫声也不见了,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凉意。
荒凉的田地,杂草丛生,虫子满地爬,还有不少花蜘蛛在那草间结网。
周晓背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此时,她只觉得背后立着的不是一棵棵树木,而是一个个人。
他们似乎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死死盯着她。
眼前的荒田,还有身后的树林,这么大的地方,就只有周晓一个人?
她打了个寒颤,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周晓知道,她的眼睛又不对劲了。
跟前世的经历一样,像是在村长家把晾晒的衣服,看成了一条大白蟒,像是在她自己家,把娘亲手做的饭菜,看成了蛇骨。
但无论是哪一次,她都是远远看着,而没有亲自用手去感受一下。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去看看,刚才那一片究竟是幻境,还是此时是幻境。
眼睛能骗人,但触感是骗不了人的,是真是假摸一把便知道。
想后,周晓捏紧拳头鼓足勇气,往荒凉的田地里走去。
第16章 :英雄救美终获心
周晓沿着两田之间的小路往前走,等走到她刚才瞧见她爹的地方,顿足转身,嘿咻一声,跳进田里。
她蹲在地上,摸了摸干涸得起了裂缝的稻田,有些恍惚。
一是她回想起之前这田地,能长出不少作物来,如今却变得这般荒凉。
再是,周晓又想起刚才她眼花时,曾出现的那幕忙碌的景象,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周晓心里一阵苦涩,觉得是她在来时太贪玩,在林子里的时候,恰好与她爹走岔了也说不准。
随即,周晓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虎啸,响彻整片山谷。
周晓脑子嗡的一声,猛地转身闻声一看,确实是一头高大的老虎!那老虎颇瘦,厚实的毛皮之下,露出根根清晰可见的肋骨,但就算如此,它匍匐在地,呈进攻之态,也比周晓大多了!
周晓咽了咽口水。
那老虎用一双诡异的黄眼珠子,贪婪的盯着她,刚刚叫吼过的虎嘴还微微张着,连着丝儿的唾沫沿着锋利的虎牙缓缓下淌。
周晓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心里一阵发怵,她不敢喊,不敢跑,就同样死死盯着老虎,慢慢的挪着脚往后退。
她退,老虎立即踏着四爪,缓缓上前。
山后的落日已下去大半,只有一片微弱的霞光,还挂在天边。
这样僵持下去,对周晓来说只有弊无利,她不停的想方设法,如何从虎口逃生。
随即,周晓想到了,大虎应当是不能爬树,只要她爬在树上,待上一会儿,她爹娘见她迟迟未归,必然会来找她。
周晓心里有了计划后,也就不那么慌乱,她盯着远处的瘦虎,继续往后退。
眼瞧着就要退到林子里的时候,那虎大概是通人性,聪慧极了,看穿周晓的心思。
它嚎叫一声,四爪用力抓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周晓扑来。
周晓也不再慢腾腾的,猛地转身就往后跑,一头扎进树林,寻到一棵树,随手把小木棍腾在地上,两手抱着粗大的树干,起身一跃,两腿左右环绕夹紧树干,手脚并用,使劲往上爬。
但两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周晓刚爬到一半,那虎就追了上来。
饿虎拼死一搏的气势,真真是吓人,它往前一扑,张大虎口,顿时虎身离地,犹如添了双翅飞过来一般。
周晓挂在树干上,彻底吓傻眼了。
太近了,近到她能数清虎口里有几瓣牙齿,近到她能问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周晓害怕又绝望的闭上眼,心里不断哀求着有谁能来救她一命。
或许是她的祈愿太过虔诚,老天爷真的听到了。
就在周晓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旁侧忽然窜来一个黑影,那速度比老虎还快。
只见那身影弯腰,拾起地上方才被周晓所扔的木棍,起跳之后手臂后仰,木棍高举,一气呵成。
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带起一阵厉风,对准那虎的腰间重重一砍!
木棒嘎吱一声断裂,可见那力道之大,伴随着饿虎怒吼一声,这方的动静,惊起一片林中树梢上的鸟儿。
那老虎被木棒砸了腰,虎身中间那块就跟断了似的,瞬间塌下,呈一座反向拱桥,它四肢蹬直,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瞬息之间,周晓虎口逃生,她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老虎,不知是扑食的跳跃耗尽它所有力气,还是刚才被木棒所击,把它给砸懵了。
总之,老虎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刚落地的瞬间,还有几分活气从鼻翼下喷出,煽得虎须跟着一颤一颤,再后来,就彻底不动了。
它睁着金光色的大眼,无神的看着某一处,再也动弹不得。
周晓扒拉着树,仍不敢下去,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老虎的尸身看。
过了半晌,她抖着声问:“死了吗?”
王阳盛踹了老虎两脚,硬邦邦的,似乎都已经僵化了。
见状,周晓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四肢顿觉无力,一下从树干半中摔了下来。
她可比老虎好多了,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进了一个泛着凉意的怀抱。
周晓本也不是太过讲究的女子,这会儿真是被吓着了,缩在王阳盛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前襟,上下牙齿磕碰,不停发抖。
王阳盛低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就这么抱着她,赶着落日月升,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时,他忽然闷声笑问:“不是不怕死吗?”
周晓脑瓜子嗡嗡的,也没有去深想王阳盛怎会突然说这话。她只摇头道:“待真死的时候,还是怕啊,能好好活着,我才不想死。”
王阳盛被她那又胆小,又故作坚强的口气逗笑,胸膛震动,周晓的耳畔就贴在上面,也跟着一阵发痒。
她揉了揉微烫的耳朵,仰头看着王阳盛如刀削般的下颌,好奇的问:“虎子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王阳盛平时前方,笑出一口白牙:“心意相通。”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刚才经历的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踏青,而非死里逃生。
要知道,再饿的老虎个头也不小,更别说它饿了许久被本能驱使,若是王阳盛刚才有半点失误,没能一下击中老虎,而是被它反扑,他手里也没个趁手的工具,王阳盛要是丧命于此,周晓即便能趁着老虎进食片刻逃生,但这一世都要过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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