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陵渊。
琥珀上前见礼,陵渊请她起身,看了一眼她提着的食盒,问道:“殿下用得如何?”
琥珀:“用得不多,说是躺久了身子僵硬,也没什么胃口。”
陵渊点头表示明白,说道:“殿下若有什么想吃的,你尽管报来。”
琥珀见他似是要走,问道:“陵督公不进去看看?”
陵渊:“不了,缉事司还有事。”
琥珀也不会多留他,行了一礼便走开了。
陵渊在原地站了一阵,转身向着缉事司的方向走去,半途遇见匆匆而来的沈放,行礼后立即说道:“督公,安意别苑走水了!”
陵渊眉目未动,问道:“严重?”
沈放哭丧着脸:“房梁断塌了两根,毁坏得有些严重,现在火还没完全扑灭。”
陵渊“嗯”了一声,转向往景妃宫而去。
沈放知道他这是要去向皇帝禀告此事,见陵渊一脸镇定便心里稍稍安定,心想这次的马屁是拍对了地方!
第25章
景妃看着陵渊向皇上低声禀报,虽然隔着几步听不清,但“别苑”二字她还是清晰地听见了。她有些怨毒地看着皇上和陵渊,也不知道陵渊说了些什么,皇上看向她的眼神之中似乎带了两分猜疑,令她有些坐立不安。
陵渊很快告退,澹台Z涛盯着景妃看了一阵,说道:“北戎使臣团也要到了,先遣使者的拜国文书已送到朕的案前。看他们的意思,是想求娶皇姐。”
景妃不明白皇上说这个的意思,顺着接话道:“长公主掌握着枢节之秘,北戎一向忌惮南楚的机关兽,这真是闻风而动啊。”
澹台Z涛:“待皇姐将机关兽之术教授给机关府,就将她嫁往北戎,你觉得可好?”
景妃一惊,不明白澹台Z涛这是试探还是有别的深意,谨慎地说道:“长公主已为大烨嫁往异国两次了,若还远嫁异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澹台Z涛冷笑:“那皇姐带回的枢节到底有多重要,北戎人是怎么知晓的?不是你父泄露出去的?”
景妃大惊失色:“怎、怎会是我父亲?我父远在寒城,哪里知道宫里的事?皇上切勿听信小人谗言!”
寒城是大烨与北戎交界处的一座城镇,景妃的父亲常年驻守在那里。
澹台Z涛:“你给你父递话,他在递去北戎,轻易得很。”他不等景妃辩驳,威压地盯着她,“景妃,你一直想要个孩子吧。”
景妃不知道这话头又是从何而起,但还是承认道:“是,臣妾一直想诞育和皇上的孩儿。”
澹台Z涛看着她:“只要你不再打皇姐的主意,朕会让你有个孩子。”
景妃一急:“皇上?这是什么话?臣妾何时打了长公主的主意?又怎敢打她的主意?”
澹台Z涛看着她,像看着一尊冰冷美丽的雕花玉器:“别苑的事,这宫里除了替朕办差的陵渊,就只有你知道。而就在刚才,别苑走水,火势甚大,到现在还没扑灭。”他直避望进景妃的眼睛,“别跟朕说你毫不知情!再多辩驳一个字,立时拖出去打死!”
景妃惊得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跪下了。她深知这位皇帝的脾性,喜怒无常之间将人拖出去打死是等闲之事,半点都不会犹豫。
澹台Z涛见她不言语,更加笃定陵渊所推测皆真――安意别苑走水与景妃脱不了干系!虽然立时就想弄死眼前这个女人,但她的父兄皆对朝廷有用,一时动她不得,澹台Z涛压了怒气,想起陵渊的话:“景妃娘娘若有个一男半女,就不会在意旁的事了。”于是澹台Z涛应允了她此事,只望她好自为之,不再与皇姐为难。
“起来。”澹台Z涛缓和了语气,“你是这后宫里最了解朕的人,朕有什么苦楚只能对你一人说,朕的那些心思也只有你知道……你对于朕来说,是不同的。你当知晓,只要你安分守己,朕不会薄待你。”
安分守己。
皇上要求自己的妃子不要在意他深爱着自己的皇姐,而不会真心对待后宫中任何一个女子,这叫安分守己。
这叫安分守己吗?!
景妃满心都是狂躁的呐喊,面上却不能显露一点,只缓缓站起身行了一礼,低柔地说道:“臣妾明白,多谢皇上宽宥。”
一切辩驳都是无用的,皇上一个字都不会信。
澹台Z涛轻叹了一声,离开了她的宫殿。
景妃愤恨地看着皇上的背影走远,吩咐宫人:“去查,陵督公明日在宫中的行踪!本宫必须要见到他!”
一日后,南楚使臣将明公子扭送缉事司。又一日后,明公子在缉事司濒死之际交待:要不论死活地夺回银侧妃,是因为她身体里有二皇子暗中放进去的重要枢节,连银侧妃只也不知晓。
此事上报给皇帝没多久,明公子便不堪伤重而死。使臣对此事只说了“咎由自取”四字,表示代表南楚不予追究。澹台Z涛命陵渊隐瞒关于嘉恪长公主身体里有重要枢节之事,不然恐怕众臣要将她拆开细看方可罢休,陵渊领命,奉旨前往风华无双宫向已经“能醒来说几句话”的嘉恪长公主殿下禀报此事。
风华无双宫内,嘉恪靠坐在窗边的软塌里,看着琥珀为自己添了一碗泛着热气的汤,皱眉道:“近来这些汤里是不是加了肉?怎么闻起来都是这么让人恶心的味道?”
琥珀闻了闻,说道:“奴婢闻着是花香,没什么怪味儿啊?”
其实陵渊早已将董承的话告知了琥珀,嘉恪的膳食里加了些许调理用的肉糜和其他辅料,因为董承认为温补必须吃些肉食。可嘉恪不吃肉食已有多年,只能让御厨细细料理得完全看不出来,再用花香遮盖肉味。
嘉恪见琥珀已将汤端到了她嘴边,也就喝了两口,仍然皱眉道:“换个别的来吃吧。”
琥珀又夹了个混合了鱼肉的花馅儿包子给她,她倒是没多言什么,小口小口地吃完了一个。琥珀看她吃完又给她夹了其他菜品,都有些调理功用。
一顿午膳用了小半个时辰,嘉恪今日的胃口似乎不错,每样菜都尝了一两口。琥珀很是高兴,撤下膳桌之后就想递个话给沈放让他转告督公,走出殿外就见陵渊已然来了,边上跟着沈放,后面还有四个大力太监搬着两口大箱。
琥珀上前见礼,问道:“陵督公刚来还是有一会儿了?这么大日头,进去吧。”
陵渊点头,沈放有眼色地让大力太监把箱子直接搬去风华无双宫的库房。琥珀问道:“是什么呀?”
沈放笑道:“衣衫首饰之类出行所需一应俱全,都是督公亲自挑的。”
陵渊横过来一眼,沈放连忙闭嘴,见陵渊往殿内走去,又低声对琥珀说道:“还有一盒上等的东西,”他拍拍自己手里抱着的一个匣子,“督公要亲自送呢。”
琥珀低声:“又有什么生意上的事要麻烦我家主人了?”
沈放:“看姑娘这话说的,我家督公跟你家主人就不能有些人情往来啦?别什么事儿都跟利益扯上嘛。”
琥珀不在意地说道:“没有利益就不会有好处,少蒙我。”
沈放一噎,琥珀又道:“今日主人用膳用得不错,还是谢谢你家督公。”
沈放连忙笑道:“哎不用不用,殿下喜欢就好。”
陵渊进得内殿就见嘉恪正在逗弄鱼缸里的鱼,走过去行礼问安,含笑说道:“殿下喜欢鱼?有什么偏好?微臣为殿下再进几尾更好看的来。”
嘉恪笑道:“孤不喜欢鱼,也不喜欢鸟,猫啊狗啊也不爱,都是些关起来锁起来供人玩乐的玩意儿罢了,有什么快活?孤喂喂鱼,让这玩意儿做个饱死鬼,免得跟孤一样,吃了些不知道是谁弄的什么东西,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陵渊听出来了,一旁的琥珀和沈放也听出来了,紧张地对望了一眼。
陵渊上前半步,放软语气诚恳道:“殿下恕罪,膳食上的改动是微臣擅自做主,微臣向殿下赔罪。但太医院首座董承向微臣表示殿下的身子虚寒,必得进补,微臣也是怕殿下不愿才出此下策……”
“孤说了不愿吗?”嘉恪凝视着他,“你问过孤的意思?”
陵渊:“……确实没有,是微臣考虑不周。”
嘉恪呵笑:“孤讨厌被骗,陵督公真是会往孤最不喜欢的地方戳呢。”
“微臣日后必不会再犯,此次还望殿下海涵。”陵渊观嘉恪神色,似乎也不是真的很生气,便道,“殿下,微臣斗胆进言,这调理的膳食和汤药,还是听从董承的安排较为妥当。”
嘉恪瞟他一眼,朝鱼缸里丢下些鱼食,“嗯”了一声。
陵渊以为她又有一番话要嘲讽,没想到只听到一个“嗯”,一时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一旁的沈放和琥珀也奇怪地望着她。
“怎么,孤看起来是听不进去好话的人?”嘉恪扫了他们一眼,轻哼,“对孤身体有益,为何不听?”
陵渊面上松缓,浅笑道:“多谢殿下宽宥。”
嘉恪:“你笑什么笑?孤为自己好,可不意味着你不用受罚。”
陵渊仍在笑:“微臣甘愿领罚。”
嘉恪一笑:“那便先欠着吧,孤还没想好怎么罚你呢。”
陵渊笑意更深:“好,微臣随时恭候。”
一旁的沈放真是不太理解了,督公什么时候被罚还这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更大的生意是他沈放不知道的?正在疑惑就见陵渊瞥了自己一眼,沈放连忙趋近,双手呈上一直抱着的匣子,陵渊接过,递到嘉恪眼前,打开,含笑说道:“这是天蚕丝织就的流云锻,微臣命织造司赶制了十条丝帕,特献给殿下净手用。”
匣内丝帕一望即知柔润绵滑,皆为上品。丝帕一角还纹绣了飞蛾图样,不过并非扑火的模样,而是仿佛在流风中行云缓过,一派惬意自得。
嘉恪凝着那飞蛾图样看了一阵,丢开手里的鱼食,将手摸上陵渊的衣衫前襟,擦了擦。
陵渊:“……”
沈放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自是不知道之前嘉恪就在陵渊背上擦过手,如今已是第二回 了。他忙不迭就想叫人进来为陵渊更衣,但碍于这是在嘉恪殿下宫中不能轻动,生怕督公立时就要发怒开罪嘉恪殿下。
没想到督公大人并没有恼怒之意,面上倒像是染了丝丝无奈,竟然还勾起了两分笑意,对嘉恪殿下说道:“今日不嫌硬了?”
嘉恪殿下笑着轻哼,说道:“硬不硬的,孤想擦便擦了,你待如何?”
这下沈放觉得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听这意思,在督公身上擦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吗?!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他难道不是督公座下天字第一号心腹吗!
怀着是否失宠的忐忑,沈放听着陵渊说道:“微臣岂敢如何,还有未知的惩罚等着微臣,岂敢造次。”他抬起臂膀递到嘉恪身边,“微臣有事向殿下禀报,还请殿下赏面。”
嘉恪瞥他:“知无不言?”
陵渊:“言无不尽。”
嘉恪一笑,将手搭上了他的臂膀。
沈放正想跟上,就见陵渊微微抬手轻轻挥了挥。他知道这是不必跟随的意思,就停了步,但见琥珀直接跟了进去,关上了内殿的门。
沈放欲哭无泪,怎么连一个小丫头都比不上了!
第26章
嘉恪听陵渊说完,笑道:“孤身体里有重要枢节?亏你想得出来啊。”
陵渊一笑:“殿下谬赞。”
嘉恪:“日后他们若真的要将孤拆开,孤可不会放过你。”
陵渊:“但凭殿下处置。”
嘉恪:“听这意思,你有把握他们不会将孤如何?”
陵渊:“眼下皇上着意隐瞒此事,目前没有旁人知道。南楚明公子已死,那三个刺客也不会活着离开缉事司,至于南楚使臣,他知道此事为假,且他有求于殿下,断不可能泄露这种莫须有之事。何况泄露此事对他没有半分好处,他只会更加无法让殿下回到南楚――毕竟大烨这边的老臣,是绝不可能放归一个带有重要枢节的人的。”
嘉恪点头,说道:“孤必须见那使臣么?”
陵渊:“微臣想着总归不回南楚了,见见无妨。”
嘉恪:“呵,你就替孤答应了?孤不见。”
陵渊算是摸到了一点嘉恪的脾性――不愿有一丝一毫地被人安排。
“你怕是还得了什么别的不少好处吧?”嘉恪那凉玉般的手指划过陵渊的脸颊,“南楚使臣可是王上的嫡系,怎会轻易答允你做这出戏来保孤不回南楚?”
陵渊也不隐瞒,说道:“殿下敏慧,微臣得到了大烨与南楚边境通商所需一应文牒,都是给微臣一人的。”
嘉恪微微讶异:“南楚使臣这么大方?”
陵渊笑道:“若是给大烨这种便利才叫大方,只给微臣一人不过是私利罢了,他一个使臣就能做主,并不需要王上的允准。”
嘉恪轻嗤:“你利用孤得了太多好处了,孤不怎么高兴。”
陵渊莞尔:“所以殿下但有驱使,微臣定不推辞。”
嘉恪心中微微一动,总觉得陵渊这话像是把他从她这里得到的好处明明白白摆在她面前,告诉她:看,因为这些,所以我会帮你。
有缘有故。
这是记着了她说过的话吗?生怕她推拒他的援手?所以先给她找好了理由?
嘉恪想问,但多年来的谨慎和戒备令她问不出口。
她早已深谙揣测和猜疑之道,并以此护持自己多次,极少有过差错。
于是她说道:“既如此,眼下,你需得为孤办两件事。”
陵渊俯首倾听:“殿下吩咐。”
嘉恪:“一,让北戎求娶之事作罢;二,让皇帝不再对孤起别的心思。”
陵渊听完,面上并无意外,说道:“在这之后呢?”
嘉恪:“之后?”
陵渊看向她:“这两件事办妥之后,殿下想要做什么?”他换了种说法,“殿下想要在大烨过怎样的日子?”
嘉恪一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陵渊也笑:“殿下当知道,只要皇上健在,殿下的日子就不太可能有这八个字。”
嘉恪呵笑:“这是在怂恿孤弑君吗?”
陵渊:“皇上未有子嗣,弑君之后诸王相争或是权臣谋逆,对殿下来说绝非好事。”
嘉恪哈哈一笑:“照你这样说,孤只有登基称帝,才能顺心顺意了。”她的手指点上陵渊的笔尖,“陵督公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孤去皇帝那里参你一本?”她捏住他的鼻子,“你说,皇帝是信你多一点,还是信孤多一点?”
陵渊轻轻握住她的手拿下来,浅笑道:“依微臣之见,殿下与微臣呈剑拔弩张之态,才能皆得皇上信任。”
嘉恪:“不愧是被皇帝信任多年的缉事司督公,此事看得通透。”
陵渊:“殿下吩咐的两件事,微臣记在心里了,只是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需要的时间长,还望殿下耐心相候,不吝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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