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偏见吗?卫容渊故作委屈的道:「丫头,我不过是要了妳两坛石榴酒,妳有必要就此记恨我吗?」
李安然嗤笑一声,「我又不是吃饱撑著没事干,两坛石榴酒值得我记在心上吗?」
「若不是为了那两坛石榴酒,我究竟哪儿惹到妳了?」
「……没有,我们就是合不来。」
「咦?」卫容渊很困惑的挑起眉,「我们明明很合得来啊。」
李安然差一点跳脚,「我哪有与你合得来?」
「我们不曾相对无言,这不就是因为我们两个合得来吗?」这是卫容渊的真实感受。
他跟着一堆糙汉子长大,无法忍受女子扭扭捏捏、装模作样,更别说那些姑娘们一见到他就恨不得扑上来,好像好几年没吃到肉。若非祖父教他敛住一身戾气,不能教人一眼就对他起了防备心,他一个眼神就可以将扑上来的臭虫拍飞了。
李安然一时哑口无言,他们何只不曾相对无言,还「火花四射」呢。
「妳还是老实说好了,我究竟哪儿不合妳的心意?」
「……我就是看你不合眼缘,行吗?」
「初次相见,妳还想拜我为师。」
「……」李安然很想一拳打晕他,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他的对手。
卫容渊挑衅的扬起眉,「怎么不说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了,告辞了。」李安然转身敲门。
「原来妳的本事也只有这样,说不过就跑。」
跨过门槛,李安然转头一瞪,「对,我只有这么一点点本事,可是,我有麻沸散的方子,不卖给你。」
卫容渊完全落败,最后得了某人一个鬼脸,还有房门当着他的面前砰一声关上。
半晌,卫容渊幽幽的道:「这丫头的脾气真的很大!」
卫春斜见了主子一眼,李姑娘的脾气是大了点,但主子好像挺喜欢的。
卫容渊斜眼射过去,「看什么?」
卫春连忙摇头道:「公子不必着急,李姑娘就住在这儿,跑不掉。」
是啊,她是跑不掉,但这丫头是硬脾气的,他只怕有得磨。卫容渊看了紧闭的门一眼,转身进了对面的门。
***
卫容渊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他有任务在身,麻沸散的方子也只能暂时搁在一旁,先将庆州查清楚再说。
他们兵分两路,而眼见他的部分已经走遍了,还是一无所获,他觉得没必要在庆州浪费心思了,准备接下来查探郕州,不过刚刚拿出舆图,卫夏就带来好消息—— 他在最后查探的村子陈家村有了发现。
「那段期间在此落户的一位女子很像云贵妃其中一名丫鬟,名唤英姑,不过英姑是个哑巴。」卫夏还没有见到人,可是所有的特征都符合,他觉得可能性很大。
「哑巴?」
「对,据说她倒在林子里,遇上上山打猎的猎户,因为病了三个月,清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不能说话,可能是发烧伤了喉咙,后来她就嫁给救命恩人,在陈家村落户。」
「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夏点了点头,「听说磕到脑子,流了很多血,差一点活不下来。」
手指轻轻敲著书案,卫容渊很难相信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何况两种最难以理解的情况都遇上了,就是想问她过去发生什么,即便她识字能书写也回答不了。
卫夏显然知道他的想法,「公子,根据我的打探,她作假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她太能装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你可别忘了她不是一般的丫鬟,是暗卫。」
略一思忖,卫夏提出自个儿的想法,「身为暗卫,假装失忆、不能言语确实不是难事,但为了避免露馅,会尽可能减少与人往来,然而她并未如此,甚至因为她的身手不错,偶尔还会随夫君一起上山打猎。」
若是如此,她伪装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不过,卫容渊还是没有放下心里的怀疑,毕竟这样的巧合太少见了。
「她有孩子吗?」
「有,不过是成亲两年后才生下的。」卫夏很清楚他关注的焦点。
「真可惜。」卫容渊叹了声气,原以为当时那种情况下,云贵妃很有可能提早生下皇子,并将皇子交给丫鬟带走,分开逃命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若非生死关头,云贵妃不可能将孩子交给丫鬟。」
「这倒是,若是分开逃命,云贵妃只怕是凶多吉少。」刚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很虚弱,活命的机会更小了。
「公子要不要见她?」
「见是要见,可是如何见,还不能惊动别人,这就令人头痛了。」卫容渊苦恼的道。
「若是能让她自个儿找上门那就好了。」
「让她自个儿找上门?」卫容渊微微挑起眉,细细琢磨,有了一个主意,「若是云贵妃出现,她会不会自个儿上门?」
卫夏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公子要用云贵妃试探她?」
卫容渊点了点头,说白了,他就是不相信她变哑巴又失去记忆,「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最后跟云贵妃分开的人,而且身受重伤流落陈家村,主子究竟是死是活她可能不清楚,但至少可以确定她们分开之前云贵妃是死是活。总之,透过她,我们好歹可以证实陈武有没有说实话。」
「不过,就怕她不会上当。」
「若她忠心护主,她就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除非她知道云贵妃的下落,一眼就看出我们在试探她。」相较于陈武,他更相信英姑,精挑细选训练出来的暗卫是不同于王府的侍卫,他们大多是孤儿,没有家累,当然也就没有京城大户人家仆役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忠诚度自然不同。
「根据打探的消息,除了村里的人,她并未跟外人接触。」换言之,卫夏相信英姑并不清楚云贵妃的下落。
「我也认为她不清楚云贵妃的下落,毕竟连她的命都是捡回来的。」
「可是,要如何试探?」
「以云贵妃的名义修书一封约她见面。」
迟疑了一下,卫夏有些不放心的道:「我们连云贵妃的字迹都不知道,如何以云贵妃的名义写信?」
「只要是女子书写,是否出自云贵妃之手并不重要。」
卫夏不解,「怎么说?」
「对英姑来说,云贵妃的闺名就是一个诱饵。」
「公子是说,明知是陷阱,英姑也会跳进来?」
卫容渊信心十足的点点头,「若她忠心护主,一定很想知道主子的下落。」
这一点卫夏也承认,可是,公子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万一她不上当呢?」
「不会,除非她知道云贵妃的下落,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即便如此,我们只要盯着她,一定会找到人,这对我们反而省事。」
卫夏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有人冒名找上她,她担心云贵妃有危险,必会想法子连络云贵妃。」
正是如此,卫容渊也盼能如此,可是随着陈武现身,至少曝露了有两方人马在这里头搅乱,若云贵妃有幸活着,必然藏得很深,而英姑说不定已经被其他人盯上了,他们想从英姑身上找到云贵妃,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卫夏突然想到一件事,「公子,这几日我发现附近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
卫容渊微皱着眉,虽然祖父提醒过,很快就会有人盯上他,但是来得还真快,此刻祖父只怕还未入京。「最近行事多留点心眼。」
「是,公子。」
「你去找个擅于簪花小楷的暗卫。」
卫夏应声退下。
卫容渊唤卫春铺纸磨墨,坐下来细细思索,如何撰写这封书信。
***
天很蓝,阳光很温暖,可是李安然的心情很郁闷。
「这是什么意思?」李安然龇牙咧嘴的瞪着卫容渊,她往左边走,他就走左边,她往右边走,他就走右边,这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吗?
「我想请妳给一个人治病。」卫容渊想证实英姑的失忆和哑症是真是假,当然要经过大夫诊断,可是孙老不在身边,除了她,他找不到值得信任又能守密的大夫。
「治病?」李安然很意外。
「妳不是小神医吗?」
「我可不曾说过自个儿是神医。」李安然神情转为严肃,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她是医术精湛,可是相对于数百年之后,她的医术真的没什么,当然也不敢自称神医,至于别人怎么看她,她可管不著。
「人家都说妳是小神医。」
李安然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卫容渊一时哑口无言。
「人云亦云,假的也变成真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妳懂得缝合之术。」
李安然摇了摇头,一副他很没见识的道:「懂得缝合之术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掌握缝合的深浅,熟练了就跟缝衣服一样简单。」
「我从来不觉得缝衣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若是你经常缝衣服,你就不觉得这需要多大的本事。」
「……我都是自个儿缝衣服,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不觉得缝衣服很简单。」卫容渊觉得自个儿快词穷了,为何他们会扯到缝衣服的事?
李安然很讶异的挑起眉,「你都自个儿缝衣服?」
「要不呢?」
「衣服破了直接扔了啊。」据爹所言,卫家家底丰厚,当然不缺侍候的人,可是除了陈婶,她不曾见过女子进出卫府,这说明一件事—— 卫家不用丫鬟。
卫容渊闻言一僵,仔细想想,他的衣服大多是破了就直接扔了,除非有时待在荒山野岭、不方便更换新衣才会缝补,不过缝补过的衣服也很快就扔了,终日在外奔波,衣服磨损得很快,再缝补实是惨不忍睹,索性扔了。
李安然摆了摆手,懒得废话了,「总之,缝合之术跟缝衣服一样—— 熟能生巧。」
瞪着她半晌,卫容渊终于挤出话来,「很多人找妳看病。」
「除了在医馆,我给人看病不收银子,当然有很多人找我看病。」她倒不是将自个儿的医术当成慈善事业,而是感受到这个时代交通不便,穷乡僻壤看病不易,穷苦人家更是舍不得为了小病花银子,小病往往变成大病,大病又很容易拖垮一个家庭,既然她有能力,在能力范围内伸手帮一下又何妨。
「若不是妳医术好,他们怎么愿意找妳看病?」
「穷人家没有多少选择,再说了,我好歹还是百草堂的大夫,比起走街串巷的铃医来得令人安心。」
这丫头非要跟他唱反调吗?说不通,卫容渊只能诱之以利,「若是妳能治好此人的病,妳要多少银子都成。」
李安然没好气的赏他一个白眼,「你当大夫是什么?悬壶济世原是大夫的职责,漫天开价岂不是成了江湖术士。」
卫容渊两眼一亮,「妳答应了。」
李安然顿时怔住了,悬壶济世原是大夫的职责……这不就等于答应他的请求。
「我想请妳帮此人看病,一是我相信妳的医术,二是此人治病必须保密。」
李安然微挑着眉,他相信她的医术,可能吗?应该是想封她的口吧,不过看这样子,他是真的想请她给人看病。「若你不是寻我开心,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卫容渊忍不住苦笑,哀怨无比的瞅着她,「原来我在妳眼中竟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
李安然突然心生愧疚,爹教她离他远一点,但并未说他是坏人,她硬是将人家当成坏人防备,确实有一点过了。
清了清嗓子,李安然不再刁难,「你说个日子,上哪儿给人看病?」
***
三日后,李安然换上男装带上杏儿,随着卫容渊来到庆州,进了陈林镇一间酒楼。
李安然从没想过在酒楼给人看病,可是允诺人家在先,她也不好挑剔,心想,选在这种地方看病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当她吃饱后,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
「病人呢?」
「妳稍等,我去瞧瞧。」卫容渊出了雅间。
李安然靠在窗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喝了一盏茶卫容渊就回来了。
「对不起,病人有事来不了了。」
「你在耍我吗?」
「她可能临时有事,不便前来。」卫容渊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刚刚下来并未见到卫夏。
卫夏负责送信连络英姑,见过英姑,因此守在下面等人,若非遇到什么事,他不会擅离职守。
「你以为我出门一趟很容易吗?」
「我见妳在庆州驿站摆摊子给人看病,还以为妳出门很容易。」
嘴巴一张又阖上,李安然只能懊恼的瞪着他,因为不好说那是正事,今日不是正事,虽然她也是出来给人治病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坦白,只能扮男装假装溜出来游玩,这种理由偶尔用一次没关系,多来个几次,爹肯定要禁足她的。
「我是真的请妳来这儿给人治病。」这会儿卫容渊心里也很着急,虽然他们不确定今日英姑会不会出现,但从英姑看见书信的恍神,卫夏认为她失忆的事大有文章,换言之,她今日出现的可能性很大。
「是吗?」
卫容渊连忙举起手,「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绝对不是闹着妳玩。」
「那你倒是说说看,那人得了什么病?」
「我不清楚她真正的情况,只知她烧坏喉咙、磕到脑子。」
烧坏喉咙、磕到脑子?李安然唇角一抽,怎么有一种遇到宅斗的感觉?「没见到人,我无法断言是否能治得好。」
「我一定会说服她接受医治。」
「时候不早,我得赶紧回去了。」虽然陈林镇属于庆州,但紧邻襄州,离景溪镇只要半日的车程,要不今日她就不能拿「偷溜出门游玩」当借口了。
卫容渊可没忘了她不只是大夫,还是个姑娘,赶紧送她回家。
***
回到卫府,卫容渊坐下来用了晚膳,卫夏就回来了。
「英姑来了,可是打了五斤的酒便离开酒楼,我觉得奇怪,随后跟上,很快就发现另外有人在跟踪她。」卫夏简洁的叙述当时的情况。
卫容渊微蹙著眉,「可有查到对方的身分?」
卫夏点了点头,「同样住在陈家村,是个混不吝的,是陈家村最有名的恶霸陈山。」
虽然他猜想过说不定早有人盯上英姑,可没想到是同村的恶霸……这说明什么?卫容渊轻敲著榻几,有人雇用同村的恶霸盯着英姑,目的当然是想透过英姑找到云贵妃的下落,换言之,有人早他一步……不,也许更多步找到英姑了,只是,这个人是哪一派人马—— 是想追杀还是想掳人?
「陈山身手不错,是打猎的好手,可是贪财好色,宁可给赌场当打手,所以他结识的人很复杂,因此村里人人惧之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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