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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完脉，赵旋覆又喝了一盏茶再走。走前只听她道：“我与李鹤云的婚约定在明年开春。”
李棠有些意外，她倒是没想到这二人发展的如此迅速，赵旋覆见她的目光只好道：“他非要拎着一只聘雁来提亲，说若是我不答应他便一直不走。”
李棠总算觉得这事一件好事，笑了笑问道：“李太医家中人口简单么？”赵旋覆微微有些脸红，“只她阿娘一个。”
李棠便道：“也好，如今你与李太医是两情相悦，有情人必能长长久久。”赵旋覆没说话，李棠却觉得她应当是害羞了。
“那到时候你可要备一份大礼。”只听赵旋覆道。李棠回她，“自然，你帮助我良多，凭我们二人的交情，自然得备一份厚礼。”
得了保证，赵旋覆便出了门。裴府的路她已很熟悉，自然不需要人再送，谁知道走到门口便发现了李鹤云。
他今日休沐是以并未穿太医署的服饰，只一身青色长衫，上面绣着斑驳竹枝。李鹤云见了她便道：“我来接你。”只不过大概不是很熟练，说这话时有些磕磕绊绊。
赵旋覆便笑了，李鹤云又道：“要不要去我家吃饭？”赵旋覆点点头，李鹤云还在说着，“阿娘老是问我赵娘子怎么不来了，我说你忙着事情未有空闲，她还不信，非要说是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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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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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暧在东宫的日子很是闲适, 如今交给管事的事情比较多，她便日日去藏书阁翻阅些旧书，自从行宫回来, 她便一直待在东宫。
唯有一点就是, 她身在东宫出行不便, 从前在崇仁坊的宅邸还好，想要出门说一声便是了, 如今却不大自由了。其实这事只要她与太子说一声便好，只是她觉自己与太子成婚才不过几月, 不够亲密, 开不了这个口。
这日她又在榻上读书, 内里燃着碳盆，她喜静，莺时便被她打发出去做吃食了。身边伺候她的宫人进来道：“长宁公主来了。”
王暧自榻上起身, 她今日不过穿着一身常服, 犹豫着要不要打扮一番再见李棠, 却见李棠已经入了里间, 便只好作罢。
李棠比她上次见要憔悴一些，好在精神还好, 今日她一身妃色湘裙头上只插了几支花钗。王暧见了便嗔道：“阿姊终于舍得来见我了？不知道我在这有多无聊？”
李棠便笑了笑, “你何时开始学二娘了？”说得王暧面上一红，扭过头去不欲看她, 却又忍不住悄悄去瞥她。
王暧知道, 李棠与圣人的事情, 太子自然也很犹豫, 两边都是骨肉至亲, 王暧知道他最是尊敬生母孝仁皇后, 一时难以接受圣人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她以为李棠遭遇这等变故自然是一蹶不振的，如今看上去还好，她心中担忧好歹放下去了几分。李棠望向她，“太子这几日如何？”王暧摇摇头，不是在书房便是写些朱批，轻易连她也不曾见到。
李棠见她神情自然也知道应当不大好，便握住她的手，少女的手十分纤细，只有些翻书出来的陈旧老茧。“太子性子和善，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劳你费心多看顾他。”
王暧听见李棠这样说便也应下了，又见莺时端着刚做好的吃食进来，王暧便道：“阿嫂快来尝尝。”因着冬日寒冷，盏内是炖好的一盅羊肉汤，用来炖汤的枸杞漂浮在上面，看着十分滋补。
白瓷盏内，李棠用瓷匙轻轻搅动着羊肉汤，瓷匙与盏发出些微被碰撞的声响。王暧坐在她对面，吹了一口盏内的羊汤才开始用，入口只觉十分馥郁醇厚，无比鲜美。
王暧便对莺时笑道：“这汤不错。”莺时便道：“婢子让熬了几个时辰呢，亲自盯着不说，这肉也是今晨采买来的，可不是鲜美？”李棠便也尝了一口，赞道：“不错。”
她自幼便尝过无数珍馐美馔，能得她一声不错已是极难得，用完一碗，王暧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对莺时道：“待会我给太子送去。”莺时低头应了一声便准备去了，李棠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道：“改日再来看你。”
王暧起身送她，“阿姊替我向二娘问一声安好，除夕宫宴上再见。”李棠点头道：“好，二娘若知道你记挂着她，肯定十分高兴。”王暧一路把她送到了门口，李棠回头见她依依不舍的挥手，不禁莞尔，毕竟年纪还小。
送走了李棠，王暧才回了自己的居所——止水居。莺时已经另外拿了一个青瓷盅来盛汤，王暧接过便道：“你守在此处，我先将这汤送过去。”莺时应了，目送她出了止水居。
太子的居所与止水居相隔不远，王暧进去时便看见他还在写朱批。李海听见脚步声，本以为是身边侍奉的人正欲斥责便看见了王暧。“听说太子并未用午食，儿便送了些熬好的羊汤过来。”
揭开青瓷盅，便有浓郁的香味飘散出来，李海今日确并未用过午食，闻见香味便才觉得腹中十分饥饿，王暧提着的食盒内放着碗筷，她盛了一碗递给李海，二人指尖相触，李海略顿了顿才接过她手中的瓷碗。
羊汤所用肉质十分鲜美，加之他如今饿了，自然喝了几碗，待并不饥饿了又开始品尝羊肉。王暧见他吃完了才嘱咐道：“太子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忘记用午食。”
李海如今食不下咽，自然是因为李棠与圣人的事情，自他记事起阿娘便陪在他身边，虽养成了过于仁善的性子，但是他十分敬重阿娘，生养之恩大于天，于是他一贯对圣人也十分恭敬。
只是，阿耶竟然是害死阿娘的人，李海不能接受，两边都是骨肉至亲，孝仁皇后去世他已经十分痛苦，他也想过圣人去世自己恐怕会如何伤心，却也未曾预料到如今的局面。
圣人对他们姐弟也不是虚情假意，李棠与李海自孝仁皇后去世之后便一直待在他身边，延请太傅替二人讲学，并没有因为李棠是女子便不一视同仁，如此李海才更痛苦。
有时，他甚至想不做这个太子了，但是，他知道这是责任，不论是孝仁皇后还是圣人都盼着他成为一位仁君。
王暧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殿下，儿幼时也未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太子妃，殿下是知道的，儿是个再不习惯拘束的性子。只是，我也知道，这不是可以逃避的事情。”
困于宫墙之中非她所愿，她与他应当有更广阔的天地，王暧常常想，若是他不是太子，二人是否要快乐些？不过如今，他们承担着供养，便也承担着责任。
李海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是，是我太执迷。”这几日他便在设想不做这个太子，只是他知道，没有人能接过这份责任。“孤不如你。”王暧听见李海这样说微微一愣。
复又微笑起来：“儿不过是为了勉励殿下才如此说，万望殿下如今振作起来。”李海望向她，“好。”
王暧将碗盏收好，走前李海还是犹豫着道：“待会哺食我会回来同太子妃一道用。”王暧便笑着应了一声，“好。”李海意识到，他们确实是夫妻，如今互相扶持，日后也要一直扶持对方。
选择这个妻子，他不后悔。
回到了止水居，莺时见王暧十分轻松，便知道这是劝说成功了。忙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道，“还是太子妃有办法，听太子身边的徐内侍说，太子今日都未曾好好吃饭，太子妃一劝便肯用了。”
王暧看着她，不过笑了一声，“你啊，越发刁滑了。”莺时干笑两声，“婢子这不是在夸太子妃么？”不过她自然十分欣慰，王暧如今是真的长大了，只是想到她如今小小年纪便要承担压在身上的责任，想到此处不免又难过起来。
王暧见不得她伤心，便道：“不许难过！不然我扣你的月钱！”莺时这才破涕为笑道：“太子妃恕罪。”说罢，二人便都笑了起来。
不过笑闹过了，王暧还是吩咐莺时下去命人准备哺食。莺时不敢怠慢，领了命便去了。
东宫内有专门负责饭食的厨娘，莺时来到止水居的小厨房吩咐那厨娘道：“今晚多准备些太子妃爱吃的菜。”厨娘姓霍，大家便叫她霍厨娘，霍厨娘知道莺时在王暧身边的地位，自然不敢怠慢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道莺时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莺时想了想续道：“太子爱吃的菜也多准备些。”霍厨娘能在宫中干这么久，自然也是个聪明人，忙道：“好嘞，莺时姑娘在一旁看着便是。”这是规矩，派个贵人身边的婢子盯着，王暧常常派的人便是莺时。
霍厨娘不敢怠慢，除了必做的吃食之外，又依着二人的喜好加了几道，如：光明虾炙、天花毕罗、水晶龙凤糕、乳酿鱼之类的菜，至于饭食，便是御黄王母饭。
莺时瞧着霍厨娘与她身边几个帮手在灶上忙前忙后，闻着哺食的味道也有些馋了，那霍厨娘心思灵巧，知道莺时为着那炖汤午食也不曾用好，便趁着菜色都差不多，只等太子与太子妃传膳，将那本打算自己吃的，蒸好的单笼金乳酥装了一碟递给她。
只听霍厨娘道：“莺时姑娘恐怕饿了，用些自家蒸的金乳酥罢。”莺时倒也不推辞，只是拈起来一个看着她道：“霍厨娘可真是伶俐。”霍厨娘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在心中咀嚼了几遍才赔笑道：“莺时姑娘说笑了，都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为太子妃分忧也是必然的。”
莺时瞧着戴着围裙的她，知道她到底没什么恶意，讨好她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王暧身边的侍女罢了。
莺时便道：“霍厨娘只需尽心尽力便好，太子妃慧眼如炬自然会看出来谁更用心。”霍厨娘便忙不迭点头道：“莺时姑娘说得是。”
莺时便轻飘飘看了她一眼道：“下不为例。”又有侍女过来说太子妃传膳了，霍厨娘便又去忙了。
莺时便将那一碟金乳酥放在了一旁，任由它渐渐凉了下去。莺时也去了花厅，毕竟王暧身边还需要她服侍。
只是去花厅的路上，她想着，自己应该更谨慎一点的，不能给太子妃丢人，她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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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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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棠自东宫离开, 回程的马车上便有些微微的倦怠与惘然。
是以，行至半途，她坐在车内对车夫道：“去公主府。”车外的人忙应了一声, 又调转车头去了崇仁坊。
公主府修好自她成婚之后李棠便未曾去过, 不过也一直有雇佣仆婢打扫。公主府内如今已经棠花落尽、草木枯荣, 一派萧条。
穿过庭中与檐下，便能看见公主府的正厅陈设。有负责扫洒的婢子见了李棠, 正欲行礼，却被她摆手制止了。
那扫洒的婢子便退了下去, 李棠坐在正厅的紫檀木椅子上, 手指轻轻叩着一旁的小几。
“公主。”一旁的婢女奉上了香茶, 又问道：“可要婢子安排哺食？”李棠点了点头，婢女便退了出去。
秋菊负责着公主府日常的事务，这实在是一份轻松的活计, 毕竟长宁公主久居裴府, 只是未曾想到公主今日竟然亲至公主府, 那自然是怠慢不得, 可是秋菊有些拿不准这位公主的性子，生怕得罪了。
秋菊见一旁进去奉茶婢女出来了, 便道：“公主可要让人安排哺食？”那婢女点了点头, 秋菊便让她先下去，自己去盯着哺食了。
李棠大概是打定了主意今日就住在公主府, 又唤来外面的人道：“去给裴府送个信, 就说我今日宿在公主府了。”
如今裴夫人去寺中清修, 李棠若是乐意, 便是整日住在公主府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没想到, 自己用过哺食后, 有人前来禀报说裴钰来了。
李棠从椅子上起身，去到檐下时，便看见裴钰站在一旁。“郎主怎么来了？”李棠有些意外，一旁的阿茗提着盏灯笼。
“想着下值了来看看你，若是觉得府中住得不顺心，久居公主府也没关系。”只听裴钰道。
在裴钰心中，李棠不喜欢住在裴家，至少在前世时就是如此，尽管陶然居是按照她的喜好风格来布置，她应该更喜欢公主府，他想。
李棠注视着他，“今日不过是恰好想来公主府罢了，更深露重的，要不郎主今日也在公主府歇下罢。”一旁的阿茗自然忙不迭说自己去替裴钰收拾床铺。
檐下的灯笼依旧亮着，李棠笑起来，“郎主莫不是担心我更喜欢公主府，便不回裴府了？”
裴钰没说话，不过她知道，这便是默认的意思。“公主府虽好，裴府却还有我割舍不下的人。”只听李棠道。
说这话时，她直直望向裴钰，意思不言而喻。裴钰迟疑了一瞬才道：“阿梨，若是我问你，若你我并无婚约，你是否还会嫁我？”
“郎主怎么会突然这么问？”李棠问道。在她看来，裴钰应该是永远理智的，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李棠没办法回答他，即便二人如今已经愈发亲密，但是这问题她自己都无法回答，因为没有如果，而现在这姻缘将她同他绑在一起。
李棠甚至隐隐觉得，若是没有婚约，她和他或许会没什么交集。裴钰也望着沉默不语的李棠，“无妨，就当我未问过罢。”
李棠便只好转了话题，说些别的，阿茗回来时察觉到这二人间的气氛不太对。“好了，郎主快去歇息。”李棠在离开檐下之前道。
阿茗提着灯盏，引裴钰去公主府的客房，澄明堂。
路上阿茗便道：“郎主莫不是说错了话，惹公主生气了？”阿茗自小便做裴钰的书童，二人的感情自然不是一般主仆。
裴钰并未说话，待二人到了澄明堂，阿茗将灯点上，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夜李棠睡得不大安稳，大抵不太习惯是公主府的床，惊醒过来时本想唤荔枝与樱桃，又想起此刻自己在公主府内。
外间的婢女听见响动便隔着碧纱橱轻声问道：“公主，怎么了？”李棠便道：“无事。”
侍女闻言便未走进去，怕扰了她，李棠躺在玉枕上望向绣着花草的床帐。晚间裴钰的话语萦绕在她耳畔，宛如咒语。
她忽然想念起在钟南山的别业，冬日的钟南山也是会积雪的，踩在树叶覆盖的薄雪上，轻轻作响。
只是李棠不常去那处别业，原因无他，那时她想一个人离开宫中都颇有些困难，哪次出行不是前呼后拥？
便是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如今她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想到此处她便有些睡不着，好容易到了天明，裴钰早已出门上朝，她便坐马车回了裴府。
荔枝与樱桃见了她归来，荔枝便道：“娘子去了公主府怎么也不传婢子们去伺候？”李棠瞧着她焦急的模样，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
还是略沉稳的樱桃道：“娘子自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天气渐冷，檐下的雪衣已经移到了里间，这几日李棠并未有心思逗弄她，是以喂食的事情都是荔枝与樱桃二人来做。
李棠入了里间前去看她，想起送来它的人赵娘子恐怕已经去了陇右，一时只觉物是人非，雪衣自然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吃着小匙内的食物。
李棠望着它笑了一声，雪衣一个鸟儿自然不懂，只是叽叽喳喳叫起来。喂完了雪衣，李棠坐回榻上，本想等裴钰下值与他提自己想去钟南山别业歇息几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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