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也并无拿着赏赐的人,许家大郎便知道不妙了,只是不得不开口问道:“阿娘,贵妃娘娘怎么说?”许家大郎最得意的事情便是他的小妹如今位列贵妃,许家人甚至畅想着许家能出一位皇后。
许夫人没好气看他一眼道:“你的官职不用想了,如今长宁公主恐怕想着怎么对付许家呢!你阿耶下值了没有,我要先去跟他商议一番。”
许家大郎看着从前宠爱自己的许夫人不复从前,甚至不肯为自己谋求官职,脾气便也上来了,“不知道。”
许夫人见他如此,又想起许贵妃的话只觉得他果真烂泥扶不上墙。于是拂袖走了,走到正厅,发现许家家主正坐在厅内。
许夫人便进去道:“郎主,今日进宫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说长宁公主知道了从前的事情,恐怕要对付许家呢。”许家家主淡淡道:“嗯,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别管这事,只将内宅打理好便是。”
许夫人有些不忿,只是她如今年老色衰,与许家主的恩爱不复往昔,她是知道的,许家家主最近在新纳的妾室那里流连。
那妾室不过是个当垆卖酒的女郎,许家家主不过是路过见她在那里卖酒,便动了心将人抬进府里。
高门出身的许夫人自然看不起那妾室,毕竟她身份十分卑贱,对她的地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只是每每独自安寝时,许夫人便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涩,只是她又会安慰自己,如今自己儿女双全,女儿位至贵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果然,当夜许家主便来了柳云烟的房中,柳云烟此人虽不若一般的高门贵女通些诗书、琴艺,好在她十分善解人意。对于枕边人许家主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柳云烟自然有些疑问,她实在是很聪明知道怎么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她不需要全知全能,只需要附和他。于是她听完许家主的话道:“郎主,那长宁公主竟然还想着对付许家,不知道郎主打算如何应对呢?”
许家主自然附在她耳边道:“自然是离间她与太子,太子是储君,若是二人生了嫌隙,长宁公主便没那么好过了。”
柳云烟便依偎在他怀中娇柔道:“郎主英明。”复又咯咯笑起来,这自然取悦了许家主。
第二日,许家主自然得起来上朝,于是柳云烟又替他更衣穿好官服,看着殷勤备至,许家主自然满意,十几年下来他实在是看腻了许夫人,哪有柳云烟温柔小意?
送走了许家主,柳云烟坐回妆台前,任由侍女眉儿替她梳妆打扮。“昨夜可听清楚了?”眉儿垂着头拿着象牙梳替她梳头,点点头道:“听清楚了。”
“那你就这样告诉公主罢。”柳云烟漫不经心道,眉儿自然应下。对于柳云烟来说,许家终究不是能长久待下去的地方,是以她主动找到长宁公主,为表诚意日日侍奉许家主从他口中套取情报。
梳妆完毕,眉儿便借口柳云烟今日想吃些东市食肆的樱桃毕罗便出了门,那守门的仆从瞧见是十分得宠的柳云烟身旁的侍女,自然无有不应。
眉儿自然去了东市,那食肆内果然在贩售樱桃毕罗,不过眉儿先是上了二楼的雅间,雅间内坐着的却是李棠,眉儿还瞧见了李棠身边的两个侍女,不过她十分规矩并未往别处看,只是行礼道:“婢子见过公主,是柳姨娘让婢子来的。”
于是李棠十分温和的让她起身,眉儿便将那柳云烟写好的纸条十分恭敬递给李棠,她不识字,柳云烟自然不担心她泄露出去。“好,回去告诉柳姨娘日后我会为她寻一处宅邸,再置些产业,若是她想做什么生意我还可添些钱财。”
眉儿一一记住,直说自己会告诉柳云烟。便又下了楼,装出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又点了几个菜,让人将樱桃毕罗与之一道装在了食盒内,提着食盒出了食肆。
回柳云烟居所之时,又正好碰见了许夫人身边的侍女荷香,荷香瞧不惯柳云烟,看见眉儿的食盒自然忍不住讥讽一番,眉儿本欲走,叫荷香故意绊了一跤,那食盒内的吃食就这样洒了一地,眉儿只好将那残羹捡了狼狈回了柳云烟的居所,荷香十分得意走了。
眉儿见到柳云烟,她并未发怒,只是道:“如何?”眉儿便道:“公主已经允诺了,若是许家倒了,便替您置一宅邸,若是您想经营也可添置些钱财。”柳云烟唇畔便挂上一抹笑,这可比许家主虚无缥缈的宠爱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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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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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许家主便来见柳云烟, 柳云烟自然十分温柔小意,只是一旁伺候的阿眉看着欲言又止,柳云烟却看向她, 示意她不要说。
许家主自然也看见了, 只是对阿眉道:“何事?”阿眉便跪下来道:“姨娘近几日胃口不好, 常常念叨着东市食肆里的樱桃毕罗,婢子今日便去东市买了一份, 又挑了几个姨娘爱吃的菜,谁知道遇见大娘子身边的荷香。”
柳云烟打断道:“好了, 别说了。”只是许家主自然明白了, 微微皱眉道:“我会询问此事。”
许家主只觉是许夫人未曾约束好下人, 不过自然也心疼柳云烟,便道:“明天让人去那酒肆再买些就是了。”显然是想息事宁人了,柳云烟自然接了这个台阶, 立刻道:“定是刁奴作恶, 夫人如今管家十分辛苦, 自然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闻言许家主只觉得她十分识大体, 于是二人一同用了哺食,菜都是柳云烟亲自做的, 十分投许家主的喜好, 于是许家主今日又宿在柳云烟处。
第二日,许家主与许夫人一道用哺食, 许家主想起此事, 便对许夫人道:“荷香是不是刁难柳姨娘身旁的侍女了?”
许夫人盯着他, 她知道许家主素来是不管内宅事务的, 只是柳姨娘身边一个小小侍女, 都能得他过问一声。可见许家主是真心宠爱柳姨娘了, 想到此处不由生出些暗恨来。
许夫人唤来荷香,问她道:“昨日你是不是为难了柳姨娘身边的侍女?”荷香忙喊冤枉,说是柳姨娘身边那个眉儿故意在她面前跌了一跤。
荷香毕竟是自己的人,许夫人便想着将此事敷衍过去,许家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瞥她一眼,许夫人便挥挥手道:“下去罢。”
待荷香走了,许夫人又续道:“柳姨娘虽是妾室,我知道她是郎主心尖上的人,怎么敢苛待?”因着怨气便不免带了几分阴阳怪气,许家主便道:“是么?不过日后还是要好好约束下人,免得奴大欺主。”
说罢,便走了。许夫人望着许家主的背影气结,又叫来伺候自己身边的几人恨恨道:“不许跟柳姨娘那边的下人接触。”
众人战战兢兢应了,只是她心中郁气未散,想着该怎么整治这位柳姨娘。要知道许家主不止一位妾室,不过宠爱短暂,若是想在后宅生活还得捧着她,像柳姨娘这样刁钻的还是第一个。
许家主出了许夫人那边,朝柳云烟的居所而去,柳云烟见他来了有些诧异道:“郎主怎么来了?您不是传话说去夫人处用膳?”
许家主便叹了口气,“委屈你了。”柳云烟垂着头道:“不委屈,能伺候郎主是妾的福气。”于是许家主又与她一同用哺食,柳云烟知道,许家主与许夫人已被她挑拨成了,只是还不够。
于是她又心生一计,接下来几日许家都相安无事,直到五日后,柳云烟去给许夫人请安。
许夫人坐在上首看她,柳云烟今日只穿了一身素色衣裙,头上只有一根玉簪,看上去柳弱扶风。
许夫人在心头冷笑一声,不过还是装模作样与她说了几句话,只是离开前许夫人身旁伺候的人道:“柳姨娘不懂规矩么?见了夫人竟不行礼,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
柳云烟欲辩解,许夫人却不容她分辩,只道:“去外头跪着,来人给我看着她。”没说要跪多久,于是柳云烟的面上露出十分无助的神色,许夫人只觉得心中十分快意。
柳云烟被压去了外面,强迫着下跪,此时已临冬季,略略有了些寒风,她穿得单薄就这样跪在院中。
很快便受不住面色发白,许夫人也未曾有让她离开的意思,直到许家主下值的时辰快到了,许夫人才唤人让她回去。
许夫人见她今日如此,知道是个怯懦的,想必再不敢告状了,如此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眉儿扶着柳云烟,十分艰难回了居所,柳云烟的身子这才渐渐回暖,眉儿看着她十分心疼道:“姨娘竟做到这种地步?”
柳云烟脸上哪里还有怯懦的神色,她只是目光坚定道:“若不如此,怎么离间那两夫妻?”
果然,如许夫人预料般,柳云烟根本不敢告状,上一次不过是说荷香的不是便被如此罚,柳云烟果然老老实实受着。
于是第二次,许夫人便也想着如此敲打柳云烟,只是这次不同,柳云烟竟没能撑到回去便倒了下去。
更不妙的是,前去查看的人说柳云烟身下似是在流血,许夫人到底是生养过的人,一听便觉得不妙,搁了茶盏便往外走。
只是已来不及了,柳云烟一旁是慌张的眉儿与许家主。眉儿搂着柳云烟,许家主面沉如水,许夫人有一瞬慌了神,不过还是竭力稳住道:“派人将柳姨娘送回去。”
许家主却伸手拦住她,“不必。”又唤来两个伺候自己的侍女并眉儿,叮嘱道:“将姨娘带回去,好生伺候着!”
送走了柳云烟,许家主就这样看着许夫人,二人虽是没什么情意的夫妻,许家主到底未曾对她发过火。
“没想到,夫人竟这般善妒!”许家主冷哼一声。许夫人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便道:“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卖酒女,你竟这般护着?”
许夫人从前也敲打过许家主的妾室,只是他从未如此动怒过,这场争吵最终以许家主拂袖而去结尾。
许家主赶紧去看柳云烟,此刻人已经醒了,只是素来温柔的她颤抖着细细的哭。美人垂泪,本就有一种易碎感。
“郎主,我的孩子没了。”柳云烟哭着道,许家主将她拥入怀中,“没事,你还年轻,会有的。”
有人前来禀告许家主还需处理公务,柳云烟便又劝慰他先去处理公务,面上虽然还有哀伤之色,却又有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
目送许家主离开,柳云烟已不复面上的哀伤之色,眉儿端来一盏燕窝,柳云烟喝了几口,哪里还有之前虚弱的模样?
眉儿便道:“姨娘这招真是高明。”柳云烟只是笑笑道:“许夫人这人实在是太蠢。”她知道,接下来只需要看戏即可。
果然,之后许家主更偏爱柳云烟,连许夫人都奈何不得,二人已经貌合神离。柳云烟知道,自己的计谋奏效了,于是她开始筹谋如何拿到许家的罪证。
许家主在户部任职,这还是当初许贵妃费心向圣人求得的恩典,此人能力平平,数年不曾升迁,至于许家余下子弟更是不堪。
柳云烟决心从许家主下手,她虽没什么学识,温柔小意的手段却不少,很快便可以自由出入许家主的书房。
许家看着十分繁华,其实都是从户部贪污的钱,不若许贵妃的赏赐也不至让许家如此富贵?柳云烟将账册命人一一记下,又誊抄一份,想办法将真的换了出来。
又让眉儿以替她抓药的名义送去给李棠,如此总算有了绊倒许家的筹码,偏偏许家主还沉浸在自己的预想中,对此一无所知,柳云烟每每在心中嘲笑他的愚蠢。
又一次柳云烟目送许家主去上朝,只是到了日暮下值也未曾回来,许夫人有些忧心忡忡,柳云烟却不怎么在意。
晚间许家主也未曾回来,许夫人便想着去叫许家大郎,结果人还未曾到,便有金吾卫将她押走。
走前许夫人还在口中咒骂着什么,接着是许家大郎,许家大郎今日去平康坊多饮了些酒,结果躺在床上便被金吾卫捉了起来,他酒还未醒,便斥责道:“你是谁!我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哥哥!”
却也还是被押走了,接下来几日,余下的女眷们惶惶不可终日,家中有些本事的,写了和离书便回了家,只有那些如无根浮萍的妾室,只能去祈求柳云烟。
许家抄家那日已经人去楼空,柳云烟也出了许家的宅邸,携着那些做妾室的可怜人,有人是被家里人卖来的,有些是被强迫的,柳云烟便设法拿到了他们的身契,若是愿意的便拿着身契去过自己的日子,李棠会给他们几贯钱做资费。
若是留下的,左右她的生意缺些人帮衬,她愿意给一个公道的价钱,留下来帮她做些活计,她那宅子也可以供他们住,日后想搬出去也行。
众人感谢柳云烟,柳云烟却道:“都是公主的恩德,若是没有公主,那该死的许家也不会倒,那就是个磋磨人的地方。”
于是众人又向柳云烟,希望她能向公主致谢,柳云烟自然应允。柳云烟再次见到李棠已是冬日,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李棠坐在亭中的炉边喝茶,她素来畏寒,昨日又下了一场雪,园中银装素裹,红梅已绽开。裴瑟瑟则在一旁炙鹿肉,李棠见柳云烟来了,忙笑着道:“快进来,用些炙鹿肉。”
柳云烟自然笑着应了,若没有她,许家恐怕还不容易这么倒下,裴瑟瑟的手艺十分好,炙鹿肉上撒了胡椒,这是个稀罕物,柳云烟便夹了一块品尝。
“很好。”柳云烟夸赞道,于是裴瑟瑟在一旁笑了笑,依旧专心炙烤手中的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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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回忆(小修,不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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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奉来一壶已经热好的酒, 曲颈酒壶中那酒还冒着热气,李棠趁着雪天的兴致邀柳云烟喝了几杯。
裴瑟瑟吃着烤好的鹿肉,看着那酒壶, 轻声道:“阿嫂, 我也想喝。”裴夫人从前不许她喝酒, 如今裴夫人去寺中祈福,裴瑟瑟没了约束却不觉得自在, 十分思念阿娘。
李棠怜爱的看她一眼,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再怎么样也会依恋阿娘。于是亲自用柔荑执了曲脖酒壶, 替她倒了一杯酒。
“不许喝多了。”李棠说着还轻轻刮了刮她的鼻间, 逗得裴瑟瑟笑了一声,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
不过裴瑟瑟大概是沾不得酒,只是浅酌面上看着便有些红润, 李棠便着桃悦送她回去。
桃悦便扶着裴瑟瑟一路回了明辉苑, 只是明辉苑内却不太平静, 大概是以为她不在, 那些人坐在檐下便开始议论裴夫人这事。
其中有一个年轻的侍女道:“我看夫人是将公主得罪了,不然怎么会被送到那寺庙里去?”众人虽未曾附和, 却也觉得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是李棠严禁令人提起、议论此事,是以他们也只是趁着小娘子不在明辉苑才敢说几句。
裴夫人虽然常年体弱多病, 在府中好好将养就是了, 做什么去寺庙里清修祈福?众人都知道那可是苦日子, 一般人家的娘子需得敬重公婆, 只是李棠到底是位身份尊贵的公主, 裴夫人也得敬着。
裴瑟瑟听着那议论, 本就有些迷迷糊糊,桃悦闻言也有些气愤:“这些乱嚼舌根的!”裴瑟瑟却垂下了头,她不止一次听见这种流言,她知道阿娘走得突然,只将她叫到面前说了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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