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她不知道,当年二哥哥给她那花前无意中带进了炼制武器的地方,沾了火药才使得她起疹子。
她不知道,那年大哥哥之所以破天荒让她煮茶,那是他在等他留意许久的一位身手很好的人,打斗起来那是在试探那人的身手。
她不知道,那夜她去找母亲被摔了,是她爹爹偷摸出府办私兵的事,唯恐让她一个女儿家看见了。
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若是她心思没那么重,开口问问,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这一事后,公主府的气氛越发压抑了,趁着人人沉在悲伤中没怀疑什么,沈溪月当晚就从狗洞钻出府,与谢令安会见。
地方是在二人当时碰过面的小船上。
沈溪月一进船舱,香味淡雅、醇绵沁心的沉香香味先钻入了鼻。
这些日事情发生得频繁,情绪一直高涨,闻着这香倒是很静心宁神。
“恭喜郡主,得偿所愿。”谢令安起身牵着沈溪月坐在他对面,顺手倒了杯牛乳茶。
“喏。”沈溪月把手上拿着的盒子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笑着挑眉道,“这是二公子的酬金。”
“嗯,有些像黑帮私下交易。”谢令安调侃一笑。
打开盒子,里边是一副护膝,绣着曲水纹。
谢令安心里头抹了蜜似的笑着,“不过,这黑帮还是蛮有人情味的。”
原来她也是念着他的,定是想到因为战王的事他要忙得脚不沾地,天气又渐凉才做了这护膝。
光是看着心里头就暖呼呼,就是严冬来了都不在怕的,不过……
谢令安从一边放着的食盒里拿出一叠桂花糕。
“油嘴滑舌。”沈溪月瞪了他一眼,本欲要说正事的,香味浓郁的桂花糕就出现在眼前了。
沈溪月心里直想这人真贴心,近日公主府吃素不说,就厨娘把素菜做精细些都要遭骂。
此刻看到这白里透黄的桂花糕何能不心动。
沈溪月心想吃了再说,伸手去拿谢令安却挡住了。
不让吃,这是玩什么把戏?
沈溪月懊恼又不解地看他,就听谢令安似是有些赌气道,“适才,清河郡主唤臣什么呢?臣耳朵不好,没听清。”
沈溪月听得嘴角抽抽,原来是这么回事,又没好气瞪了谢令安一眼。
沈溪月就招手示意谢令安凑过来。
然后看着谢令安满脸期待又有些害羞的样子,一把揪了他耳朵,“谢令安,本郡主叫你喂我,这回听清没。”
谢令安有种被沈溪月耍了的感觉,幽怨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连连饶命,还真拿起桂花糕喂她。
玩闹过后,谢令安看沈溪月神情放松不少,才开始说起正事来。
第96章 不宜说
“那私兵你有何想法?”
“那私兵你有何打算?”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了,说完还诧异地互相看着对方。
原本今儿见面目的就是说这事,但开口的时机这般契合倒是没想到。
“我先听你的想法。”沈溪月抿嘴一笑,打破这让空气升温的对视。
“我的想法是。”谢令安点了头道,“你明儿找个由头赶快进宫,直接向圣上揭发,但不能直接抓,要达成你和圣上一起布局的效果。”
沈溪月听了略一思索,不得不承认人家的脑子比她灵光。
“你想得比我周全。”沈溪月扁扁嘴,有些技不如人的懊恼,“我本想让刑部借着查林之傲的事发现私兵,然后我再偷兵符大义灭亲。”
“你没不好。”谢令安看出沈溪月的小心思劝慰着,顿了顿发自内心道,“你就是想我也立功罢,但这事主要是把你摘干净了。”
是了,谢令安的想法能更干净摘出她。
“嗯。”沈溪月拉长了音,笑着谢他,“二公子脑子果然灵光,这一趟不白来。”
谢令安一听就不乐意,这回轮到他幽怨了,“脑子再灵光,也换不得郡主一句甜话。”
沈溪月没哄着谢令安的小脾气,神情严肃起来,“今后我就是罪臣之女,真的不介意吗?”
这也是今夜沈溪月定要来的大事。
在决定接受谢令安的心意前她不是没想过今后。
在这事上,她把自己摘出去了就无大事,毕竟她在外养大同福安长公主能有几分亲情呢?前些日还险些被送去和亲了呢。
而玄帝给谢令安和皇室的女儿下旨赐婚,无非就是搞驸马不得入朝为官那一套。
所以在这事上,玄帝不会动她的郡主之位,婚约也不会动,被忌惮也不多。
她能想到的,谢令安不会想不到。
所以谢令安本人大概率不会介意,可成亲不是两人之间的事啊。
沈溪月正盯着谢令安的表情变化等答案呢,结果等来手被抓了过去放到他胸口上。
感到手心传来的温热和他略快的心跳,沈溪月有些羞得不敢直视他。
嗯?这是什么意思?
可她认真在说正事,他在那调情,是想用美色混过去?
这么一想,沈溪月就有点不悦了。
正要抽开手,却见谢令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她手里,面容带笑又期待地看着她道,“你快看看上头写的什么。”
沈溪月没好气看了他一眼,给信就好好给嘛,竟整这幺蛾子。
沈溪月看着谢令安的神情,似乎还有几分忐忑的意思,心下狐疑写是什么。
拆开一看,几行娟秀字迹入目:
国公府比不得公主府华丽,但胜在安稳。临水纵使千般不好,但有一手别家公子没有的好厨艺,郡主莫嫌。
这一看就是女子的字迹。
沈溪月的视线再挪到谢令安时已经起了水雾,他连她的顾虑都想到了。
谢令安看沈溪月这湿润的眼眶就急了,没在意到这是感动的。
他知道沈溪月必定要顾虑这个,所以早同父亲母亲谈过话了。
父母亲都不是个爱挑事的的,他还把当年他利用沈溪月的事同母亲说了,目的也是让她帮着支支招。
可母亲却半晌不说话,说他只能多费些心哄她,越快越好,随即就写了这封信。
所以他只怕是母亲在信中替他说明了。
看到沈溪月的泪光谢令安致歉的话都到嘴边了,可却被沈溪月忽然抓住他的手给憋了回去。
她满心满眼看着他道,“令安,你总能想到我前头。”
谢令安很快从自己的思绪出来,反抓住她的手也笑了笑,也是松了口气的笑。
此刻…不宜能说这事。
二人闲聊着,谢令安看沈溪月吃了两块桂花糕,几杯牛乳茶,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要说送她回去。
结果临别前沈溪月还是问出了他担忧一晚的问话,“上次你有话同我说,现在可说了么?”
谢令安看着她几番犹豫,然后道:
“萧家表妹萧莹儿,她对我一直存着心思,你别介意,她也快议亲了。”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托词。
沈溪月显然信了,还嗔怨一句,“招蜂引蝶。”
原来是这么个事,害得她一直念着,这她早就看出来了。
次日。
沈溪月依旧起了个大早,一路往福安长公主院里去,一路上哪哪都是白,刺眼得很。
前世可没人给她办丧。
到福安长公主那才知道人家一早就到林之傲旁守着去了。
沈溪月赶到后,只见她在静静流着泪,看着似在思考什么。
“母亲。”沈溪月打断她的思路,跪在她前面,“眼瞅着皇帝舅舅还要罚,女儿要进宫求他,哪怕不要这郡主之位!”
福安长公主抬都没抬眼,挥挥手,“随你吧,怎么本宫的孩子就这么接二连三地没了呢……”
沈溪月得了准许就飞快往大门去了,福安长公主已经有些怀疑了。
沈溪月一路就说福安长公主受打击快不行了,倒是在御书房见到了玄帝,此刻玄帝正在龙案前写圣旨呢。
“求陛下给清河做主!”沈溪月直接就跪下把头伏到地上。
“朕念在福安接二连三丧子,才要下旨解禁,怎么又不顾朕的旨意闯出来了?”玄帝看了眼写了一半的圣旨,语气很不好。
只见沈溪月好像没很高兴或是害怕的样子,微抬头似是不甘看了他一眼。
真是大胆!
见她就看了那么一眼,又把头低下去,声音洪亮,“请陛下听清河一言,母亲一直以来都在逼问养父沈多银要大量钱财,原本忍忍也就……”
玄帝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听越发了怒,直接打断沈溪月的话,“如今你兄姐才去了,你该先想着他们!”
玄帝想到前些月罚福安那笔银子,如今福安逼问商贾要银子,他没多想,是福安行事可恶,但值得在这档口说?
噢,是想到昨日福安又带她闯出来了,想着他可能要重罚,所以顺道说这事?
但情绪过后又觉那日能在小日国太子那拿来一座城池的人不会这么蠢。
下一刻就听沈溪月道:
“陛下,大哥哥并非是上报的炼武不慎弄伤自己,而是他偷溜出府,去郊外破庙那儿强行赶走乞丐,被乞丐反击丢到母亲名下的庄子上,被庄子管事弄死的呀!”
第97章 接旨吧
玄帝不由捏紧了手,一阵阵怒意和猜忌爬上心头。
一个个对他的旨意阳奉阴违的吗,又为何去霸占乞丐的地?
沈溪月的话还在继续:
“清河还瞧见时常有人跟着采买的车子进府找父亲母亲议事,清河暗中偷听了一耳朵,听见什么郊外庄上的兵,路上的也快到了,愁没地安放,结合母亲逼问沈多银要大量银子,清河心觉只怕……”
沈溪月说着顿了顿声,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出口。
果然上边就传来重重的搁茶盏声。
“陛下!”沈溪月换了语气,“陛下大可派人出去查问,说来也巧,清河昨日在后门倒是见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自称是大哥哥的,清河当时还不信。”
最后坚定又带几分害怕地袒露心迹:
“清河为何会被母亲寻回来,清河知道,孝字当前清河不敢如何,但清河不能愚孝,清河…贪生不想被连累!”
沈溪月话音落,御书房内沉静半晌。
“阿全,查!”玄帝摔了案上的圣旨。
此事非同小可,阿全公公速度出了宫,沈溪月得免了礼在御书房内坐着等。
约摸不过一个时辰,阿全公公就回来了。
“陛下,近日郊外一处破庙确实有一行人驱逐乞丐,昨日街上也有几个乞丐从郊外追着打一男子,那男子一路跑进公主府所在的巷子,出来又被乞丐拖到郊外丢到一庄子前,被庄子管事一刀毙命。”
“探子还查到,公主府每日采买的车子总会在菜市不同巷子停留两刻钟。”
砰!
龙案上的茶盏最终还是被摔到地上,御书房内伏地一片,沈溪月也不例外。
这些其实福安长公主做得很隐蔽,但只要有心就不会查不到,且玄帝能登基能坐稳皇位就不是吃素的。
“她敢!”
玄帝脑中过了一件又一件事,和谢家联姻,粮草失窃,逼问大量钱财,霸占地……
他盛怒被这些事的目的浇灭了大半,竟打了个寒颤。
福安心里头果然怨他。
可她是昏了头吗,要把赵家的江山送给林家??
此刻只是查到些捕风捉影的事,若是直接验尸,或是去查那庄子有多少私兵都会打草惊蛇。
谁知道福安的兵藏有几处。
他得好好想法子,好好想。
想着想着玄帝怒意更盛了,直扫落案上的奏折,哗啦啦落了一地。
这时地上个个噤若寒蝉,只沈溪月这个挑头的请罪道:
“陛下息怒,清河是怕极了才有勇气告发母亲,望陛下再细细查明再定夺,莫要因为清河的猜疑冤枉了母亲。”
玄帝听得聒噪,正要喝退时,他像是捕捉到什么,眸光一亮。
怕极了才有勇气?
细一想,还真想出了个好法子,不由哈哈笑两声。
这一刻他同福安长公主出奇一致地怀疑——当年是否姐妹顺序错了?
清玉竟频频惹出事,清河却事事帮到他。
地上的下人听玄帝这么又怒又笑的,生怕人一气之下傻了,只有沈溪月明白他把她的话听入耳了。
果然,玄帝道,“清河,朕要你配合,将功折罪。”
沈溪月自然是带着几分害怕然后答应下来。
沈溪月出宫门时额头一片红肿,同时玄帝那边怒火攻心传了太医,阿全公公也拿着圣旨往公主府而去。
+
福安长公主守在儿女旁,神情悲痛听着探子的禀报。
说什么——
林之傲掉落在外的玉冠险些被发现。
林之宇的事总有几个声音还在说战王和公主府走得近。
而清玉郡主,早朝时言官讨伐不断。
调来的兵就快进京了,还无处安放。
幕莲那查到……等等
福安长公主听着听着就发了怒,又踢又丢打翻屋内一众物件。
阴狠瞪向毫无生气的儿女,痛骂,“废物!本宫生你们养你们有何用!”
惹得屋内的人跪地一片,这时沈溪月顶着红肿的额头进了灵堂,“母亲,女儿无用。”
福安长公主狠厉的目光转向沈溪月,正要发怒,阿全公公就到了。
福安长公主听到沈溪月刚才那话已经感到这不是什么好的圣旨,果然听完那狗屁圣旨,福安长公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皇兄又因为不祥赶她回封地了!
三日之内儿女下葬后立即启程!
皇兄,赵泰!
你好狠的心!
福安长公主不顾阿全公公还在悲痛喊了一声,“啊——”
阿全公公不为所动,等她喊完了把圣旨拿到她眼前,“公主,接旨吧。”
说着往沈溪月看了一眼,又好声劝道,“适才清河郡主不顾圣意缠着圣上求情,此刻圣上已经喊了太医,公主万不能在做出什么让圣上心烦的事来。”
“公公放心。”好半晌福安长公主才接过圣旨。
看到阿全公公出了大门,福安长公主看向沈溪月笑意浓浓,一把把人搂入怀里,“本宫的好女儿,你做得好!”
沈溪月两辈子从没和福安长公主这般亲密,冷不防还吓了一跳。
沈溪月人还在懵着,福安长公主轻摸着她的额头厉声吩咐望夏带她回去休息看大夫,然后带着驸马步伐匆匆就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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