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事既然有茵儿,那我也该想些别的路数,扩大叶家的产业,我准备挑两门有潜力的买卖,到别处去闯一闯。”
程令仪目光欣赏,赞道:“叶公子志向高远,一定能将叶家发扬光大的。”
“那便借你吉言了。”叶在洲略拱了拱手。
程令仪叹道:“我记得,茵茵也曾说过,想出去闯一闯。”
叶在洲点了点头,“茵儿还小,我这个做兄长的先去探探路,她再去也不迟。”
程令仪惊讶地抬起头,“你们不反对?”
叶在洲微笑眨眼,“若是以前,爹娘还有我,恐怕真得慎重考虑一番,可你与茵儿,不是已经证明给世人看了吗?”
不知为何,程令仪心里有几分开心,笑着说:“这世道,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进了城,叶在洲将她送去妙手堂,就与她告辞了。
时近下午,今日医馆里没什么人,程令仪最近犯春困,正想靠在椅子上打个盹,却进来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孙虎。
程令仪看到他也是一愣,“孙猎户,你怎么来了?”
孙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起自己的左胳膊,“程娘子,前几日我上山挖陷阱时,不小心受了点小伤,所以来找你瞧瞧……”
程令仪忙让他坐下,过来给他检查。
撩起袖管一看,只见他左胳膊上有很深一排刺伤,看痕迹,似乎不像是野兽所为。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程令仪狐疑地问。
孙虎挠了挠头,脸色更红了,支支吾吾道:“呃……我…我用削尖的竹子,布置了一个抓野猪的陷阱,野猪体型大,我想试试那绳子系得够不够紧,就自己踩了一下……没想到就这样了……”
程令仪想笑,又怕伤到他的自尊,只得极力忍着。
“孙猎户啊,不是我说你,你上山打猎这么多年,也算是身经百战了,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
孙虎也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难为情道:“悖其实这都是小伤,家里有疗伤的草药,我本不想来的,是我娘非催着我来……”
程令仪正俯身给他包扎伤口,孙虎盯着她的侧脸,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上次见她,还是腊月来送年礼那回,两个多月不见,她脸上病气浅了,气色红润,皮肤白皙,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他实在想不到,原本又肥又丑的一个人,怎么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孙虎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有些拘谨地低下头,似乎生怕会惊走了眼前的仙子。
程令仪见他脸色红得发紫,不由问:“你可是发烧了?那我再给你开一贴清凉散淤的药。”
孙虎胡乱地点了两下头,怕她看出什么,忙转移话题。
“对了,程娘子,前些天村里好像有人在找你。”
“什么人找我?”程令仪问。
孙虎回忆了一番,“是两个年轻男人,听口音似乎是外地人,那日我遇着他们时,两人正在跟高村长打听去你家的路,知道傅家老宅被烧毁之后,两人还去废墟看了一眼,他们报的是你的名字,高村长怕是你娘家什么亲戚找你,就把梅园的地址告诉他们了,这几日可有人上门找过你?”
程令仪摇了摇头,“梅园这边没听说有谁找过我,他们有没有提,找我什么事?”
孙虎摇头,“高村长也问了,但两人没说,只说要找你,他们不说,高村长怕是有什么不好叫外人打听的事,就没再多问……奇怪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若那两人真有急事找你,早该找来梅园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音信?”
程令仪也猜不透这两人为何要找她,要说是娘家亲戚,应当不大可能。
她那对爹娘早把她舍下,如今更是忙着照顾他们的宝贝儿子,哪有心思顾得上她?
亲爹娘都这样,别的亲戚就更不可能了。
摇了摇头,“要来的总会来,管他呢。”
回到梅园,程令仪心里惦记着孙虎说的事,还特意去门房问了,最近是否有人找她。
门房也说没有,她便没将事情放在心上。
第181章 一对黑心师徒
妙手堂开业至今,在城中渐渐有了些名气。
程令仪本就顶着‘疡医圣手’的称号,来妙手堂找她看病的,也大多都是外伤。
柳华擅医妇科,她开的药,对许多带下之症疗效颇好,因此上门找她看诊的,也基本都是妇人。
师徒俩既有身份的便利,又有一手高明医术。
所以,妙手堂就成了府城如今最受女病患青睐的医馆,一时间人满为患。
这天,师徒俩正在医馆忙碌,忽然进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搀着一个面色极为虚弱的妇人,一进来目光就四下搜寻,在看到柳华后,顿时大喊起来,“官爷,就是她,她们开的方子有问题!”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皂衣衙役,当下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了柳华。
程令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瞧见还有官差登门,顿时停下了手上的活,走上前来。
“各位,这是有什么事?”
中年男人面色愤怒,指着她骂道:“你们这个黑心医馆,我娘子本来只是一点小毛病,吃了你们妙手堂的药,不但症状加重了,还腹痛不止,一点儿都没好转,短短两天,人就瘦了几斤,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程令仪皱眉,“绝无可能,我师父的药从未出过问题。”
中年男人还要反驳,一衙役站出来制止道:“先别吵,容我来说。”
他扭过头说话的时候,程令仪才看清,来的竟然还是个熟面孔,正是上回在梅园门口遇见的两位衙差之一。
衙役也认出了她,面色略有些惊异,“傅夫人,原来这家医馆是你开的?”
他也听说过,这妙手堂便是那位传的沸沸扬扬的女神医所开,只是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女神医就是她?
程令仪点了点头,“正是,不知官爷登门,所为何事?”
衙役收起了惊讶的目光,摆了摆手,“我等替衙门办差,当不起傅夫人一声官爷,鄙人杨志,方才在街上巡逻时,被这夫妇二人求助,他们说,前两日曾在妙手堂开过一剂药,而这妇人吃了药之后,症状不但没缓解,反倒愈加严重,更像是被这药剂所害,他们指控妙手堂开的方子有问题,所以我等便过来查验一番。”
“原来如此,”程令仪点了点头,“可人的病症,本就是因阶段不同而有所变化的,也不能单从这一点,就判定是我们的方子有问题吧?”
中年男人瞪着眼,“定然是你们的方子有问题!没吃你们的药之前,我家娘子只是有些伤寒罢了,吃了这药,她便腹痛难耐,病得连床都下不来,若说药没问题,谁信?”
程令仪神色从容,不慌不忙道:“如今还尚未证实,你娘子的腹痛是因为妙手堂的方剂引起,你这般说话,未免让人误会。”
男人指着她,“还要怎么证实?若你们真有本事,我娘子又怎会吃出问题?你们连区区伤寒都治不了,怎么有脸开馆行医?”
他气愤不已,怒视着程令仪师徒二人。
“我早就说了,女人能懂什么医术,还神医?我呸!也不知你们是用什么把戏来骗人的,一个黑心婆子,一个年轻女人,怎么看都跟神医两个字不沾边。”
“哼!你们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若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休怪我将你们这黑心师徒告上衙门,草菅人命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男人情绪激动,若不是有衙役拦着,他似乎恨不得立即就将师徒两人扭送进官府。
柳华脾性烈,听了这话,当即把手一伸。
“方子拿来,我倒要看看,我亲自开的方子能有什么问题?”
杨衙役问道:“方子带了吗?”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自然带了,官爷请看!”
杨衙役接过药方看了看,他不懂医,自然看不出这药方有什么问题,便说:“在没有证据之前,你们双方说的话都不能作数,听闻回春堂的钱郎中医术高超,在城中极有口碑,不如就请他来辨认方子,看看究竟是不是方子的问题。”
男人眼神一慌,急道:“不能请钱郎中!”
“这是为何?”
男人冷哼一声,抱拳说:“官爷有所不知,这回春堂的钱郎中,本就与这师徒二人来往甚密,若是请他来辨认,难保不会包庇作假。”
杨衙役思索一番,点了点头,“你的担忧也在理,既然如此,那便去杏林堂请一位郎中来,你们双方可有异议?”
杏林堂是城中规模数一数二的医馆,里面的郎中名声亦是不错。
中年男人与妻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程令仪师徒也没有异议。
杨衙役便派了一人去请郎中。
闹了这许久,妙手堂的几个病患见到官差,怕惹上麻烦,就都走了,除了对质的双方和衙役,门口只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看热闹。
程令仪索性关了门,将人请到一旁就坐。
经历了上回在梅园门口的事,杨衙役心里对程令仪一直颇有好感,加之她又是傅举人的娘子,是以待她很是客气,招呼着其余两个衙役落座喝茶。
此举使中年男人颇有些不满,忍不住抱怨道:“官爷,她们这一对黑心师徒,连救命的药方都能出问题,更别说是吃食茶水……”
杨衙役睨了他一眼,“毛陈兄弟,事情未有定论之前,你还是不要急着给人甩罪名。”
毛陈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偏袒妙手堂的人,心有不甘道:“官爷,这可不是我想诬赖人,你们看看我娘子,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眼下病得都瘦脱了相,总得有人给我一个说法吧?”
那妇人形容憔悴,靠在丈夫肩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确是一副强撑着的样子。
杨衙役心生不忍,正色道:“等杏林堂的人来了,自然就有结果。”
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妇人的脸色越来越白,柳华看不过去,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查脉。
“你做什么?”
毛陈吓了一跳,忙推开她。
第182章 嘴巴放干净一些
柳华冷笑一声,“你娘子的病根本不是伤寒,乃是寒证与热证相兼,症在肠胃,我记得我给她开了一剂文黄汤,只需连续服用三日便可缓解,如今症状加重,要么是她吃了药性相冲的东西,要么便是根本没有好好用我的药。”
“你胡说!”
毛陈怒斥道:“你这黑心肝的婆子,我娘子就是喝了你那什么狗屁文黄汤,才变成这样的,哼,一会儿等杏林堂的郎中来了,看你们再如何狡辩!”
被人当面这般辱骂,柳华本欲转身就走,可看到那妇人的状况,心里终是有些不忍。
“你自己无知,我不怪你,可你娘子此刻脸色苍白,嘴唇青乌,一头冷汗,想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若不及时扎一针止痛,只怕她过一会儿就要昏过去了。”
“我才不信,你已经害过我娘子一次,我不能再让你害她第二次!你这黑心婆子,一把年纪的人了,不思在家养老,偏要出来作妖害人……”
话没说完,便被“砰”的一声重响打断。
是手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程令仪面罩寒霜,冷冷地看向毛陈,“这位毛大叔,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些,我师父心善,看到你娘子病得如此严重,好心想帮她减轻一些痛苦,你却频频言语辱人,杨官爷刚才的话你是没听懂吗?在没证实你娘子的病症与妙手堂的药方有关之前,我劝你不要血口喷人,若我再听见你对我师父出言不逊,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你想怎样?几位官爷就在这里,难不成你还敢动手?”
毛陈被她盯得心里发怵,忍不住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喊道。
程令仪没再看他,淡淡说:“我自有法子回敬,不劳你操心。”
“呵,你这女子年纪不大,倒是敢当着几位官爷的面威胁人,我告诉你,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你就是心虚了才会这般!”
话虽这么说,可他终究还是没再敢骂人,只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杏林堂的人怎么还没来。
众人等了许久,派去杏林堂请人的衙役才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郎中。
老郎中冲着众人拱了拱手,“哎呀,几位官爷,对不住,医馆还有病人,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来晚了。”
杨衙役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有劳郎中跑这一趟了。”
他站起身,将药方递过去,“烦请老郎中帮忙看看,这药方可是有着什么问题?”
老郎中接过药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口中念念有词。
“文蛤五两、麻黄三两、甘草三两、生姜三两、葛根五两……这是文黄汤,可我记得,文黄汤里似乎并没有葛根这一味药啊。”
杨衙役面色一紧,“也就是说,这药方果真不对劲?”
老郎中摆了摆手,“哦,那倒也未必,惯来药方都不是定死的,经验老到的医者,都会根据患者的病症自行调整药方,所以这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只是,把这葛根加到文黄汤里,老朽还是第一次见。”
毛陈忙接话说:“就是嘛,旁人都没用过的方子,定然是有问题的,不然,我家娘子怎会变成这般?”
杨衙役没理会他,只问:“老郎中,这一味葛根加进去,是否于人有害?”
老郎中沉吟片刻,捋了捋胡须道:“葛根是一味常见药,用在药方里不足为奇,可葛根性凉,不能与生冷辛辣之物同服,而这药方里又有一味生姜,似乎有些相冲,但也不至于造成多大的损害。”
柳华点了点头,“没错,葛根与生姜相冲,但药方里还有一味甘草,甘草补益营卫、补中益气,足以中和药性,若是原本的文黄汤,固然是治疗伤寒,但于胃热效果却并不算佳,病患肺胃蕴热,寒证与热证相兼,而葛根有解肌退热、升阳止泻之效,所以我才加了一味葛根进去,敢问,这有何不妥?”
老郎中思索一番,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佩服的神色,看向柳华的目光满是赞赏。
“的确如此,这一味葛根加进去,竟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我之前倒是从未想到过,老朽佩服!”
杨衙役有些懵了,“老郎中,所以说,这药方究竟妥不妥当,您能否给个准话?”
老郎中笑意中带着些许歉然,“若如这位夫人所言,药方便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个方子之前从未有人用过,还需再辩证一番才是。”
柳华冷哼一声道:“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我开的方子,怎会出错?”
她面带嘲讽地看向毛陈,“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毛陈也急了,他盼着杏林堂的郎中来了之后,就能指出药方有误,却没想到两人竟还讨论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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