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林灿揽着柳如黛的胳膊,脑袋轻轻枕着她的肩。
柳如黛一脸慈爱的拍拍她的手背,问道:“我看你二叔的腿恢复的不错,这次寿宴怎么不去?”
林灿道:“二叔有自己的考量,他现在还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腿即将恢复的事,未免露馅只能在府里继续装病。”
“这些年他也过的不易,灿儿,是你给了你二叔好好活下去的希望。”柳如黛侧脸看着肩上的女儿道。
林灿笑了笑,“都是一家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柳如黛再次拍拍林灿的手背,感慨道:“真是长大了,你爹若是还在,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厉害定然很欣慰。”
这么多年林灿作为一个男孩长大,不论是行事风格还是穿衣打扮,都照着男孩子模仿,时间一久她自己有时都会忘了自己是女孩这件事。
只有和柳如黛独处的时候,言语间她才会被当做一个女孩宠溺。
爹?
林灿笑容微收,心酸之余突然想到一件事。
抬头看向柳如黛,“娘,提起我爹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
“什么事?”
林灿顿了顿道:“你可认识孝贤皇后?”
“.......”柳如黛脸色微变,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娘,你和孟家的这个嫡女之前认识对不对?”林灿盯着柳如黛,道:“或者说,你们关系还很不错。”
柳如黛面色犹豫,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些陈年往事我原本以为没人会再提起,没想到......”
“娘,柳家和孟家之间可是发生过什么事?我怎么听说孟家和柳家暗自较劲并不是特别友好。”
柳如黛自嘲一笑,轻声道:“你也说了是柳孟两家,这与我和孟鸢这种迟早要出嫁的小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林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过向来温柔贤德的母亲说过这样叛逆的话。
意外的同时打趣道:“外祖可知道母亲心底是这样的想法。”
柳如黛道,“他当然不知道,若是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说我。”
母女两相视一眼,同时轻笑出声。
看来外祖虽然饱读诗书,却并没有文人一贯的迂腐。
柳如黛笑道:“我与孟鸢是自幼交好的闺中密友。当年我们还都年少,孟家和柳家又同为清流名士的代表,滁州毗邻朔州,我们两个找机会就偷偷在一起斗笔墨谈古今。”
林灿道:“两个志趣相投的人,自小一起长大,应该是私交很深,为什么后来都没听您提起过对方。”
其实她心底早有猜测,根据君洄上次说的,若是原本定好进宫的人是母亲,那十有八九两人也是因此出现了隔阂。
只不过这其中还有很多她想不明白的细节,比如既然是皇上亲自选中的母亲,又怎会轻易改变主意换了孟鸢。
再者,就算母亲入宫的机会被孟鸢抢走,依母亲的性子她应该并不会过于计较,小时候她就听母亲感慨过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
母亲应该也是打心底排斥入宫为妃这件事的,这样一来她和孟鸢因为妃子的名额闹掰也就变得有些牵强。
“十几年的情分确实不容易,可惜一切都敌不过命运的捉弄。”
马车摇晃,柳如黛渐渐陷入回忆。
“孟鸢比我大一岁,按道理我应该称她一身姐姐,可是,由于柳家族中子弟大都比我大,我不喜欢再多出一个管着自己的人,硬是缠着她让她叫我姐姐。”
“啊?”想不到母亲还有这样娇蛮不讲理的时候。
柳如黛笑道:“说起来那么多年都是孟鸢在迁就我,就像这件事,明明不合礼数她被我缠的没办法,还是依了我。”
提起孟鸢,母亲眼底都是对过往的怀念,没有一丝怨恨,林灿不由怀疑起自己之前的猜测。
“我听说当年皇上一开始是想纳你为妃,为什么后来是孟......孟姨进的宫,你们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关系破裂?”
柳如黛惊诧:“你怎么会连这件事都知道?”
“前几日无意中听人提起孟家的事,娘,我只想知道你和皇上还有我爹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对于她判断心底已有的猜测很关键。
柳如黛沉默了片刻,道:“当年皇上确实下过一道圣旨,内容是召柳氏嫡长女入宫伴随圣驾,彼时柳家已经举家南迁,你外祖带着柳氏一族几百号子弟回了滁州。”
“朝内虽然没了柳氏一族的身影,但柳氏好歹是传承百年的清流世家,你外祖的学生遍布天下。皇上圣旨一下传旨官还没出了黎城,便有人飞鸽传书将这件事告知你外祖。”
“你外祖好不容易将柳氏一族带离皇朝纷争,又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再陷囹圄。冒着触怒天子的风险辞去太傅一职,最后再送个女儿入宫,柳氏就真的完了。”
林灿胸口一滞,外祖辞官的事定然让皇上很不开心,因此才会有了那道旨意,为的就是让整个柳氏进退两难。
外祖在黎城当面拒了皇上的挽留,若是再次拒了这门婚事,相当于亲自给了皇上一个治柳家罪责的理由。
可若是答应,母亲身为柳氏唯一一位嫡女,一入宫门便相当于将整个柳家和皇室拴在了一起,皇上更可以用母亲拿捏整个柳家。
这简直就是一条让柳氏进退两难的毒计!
第87章 柳如黛和林昊的爱情
柳如黛叹息道:“你外祖深知这件事应不得,拒不得,苦思几日却始终想不到好的应对之策,眼看宫里传旨的人已经入了滁州界,你外祖一急之下便病倒了。”
当年的外祖已经是近七十岁的高龄,这件事关乎整个柳家的生死,如何能够不着急上火。
就是林灿此时听着,也不免为当时柳氏和母亲的未来担忧。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就是皇上刻意针对柳氏抛出的难题,见父亲如此忧思,还大言不惭的说愿意为了柳家进宫,这话一出气的你外祖直接晕了过去。”
“我不理解,就去找孟鸢诉苦,孟鸢似乎早就听说了此事,也不震惊反而语气平和的安慰我,给我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这才明白这件事一开始就只是一场针对柳家的阴谋。”
林灿不由询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离家出走打算假死躲过入宫,却碰到了首战告捷回来接应粮草的你父亲。”
林灿眼睛一亮,“你和父亲一见钟情?”
柳如黛失笑:“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从头到尾都是我缠着他。”
“当时南炎已经入冬,也得天公作美降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将传旨官封在了赤湖对岸,圣旨到不了滁州,也没人知道我早就已经跑了。”
“你外祖一边偷偷命人到处找我,一边让你两位舅父收拾家中古籍准备好搬离南炎。我一个人出了滁州地界,又累又饿差点被流匪抓进了山寨,你父亲驾着马路过的时候,我正声嘶力竭的在流匪马背上挣扎哭喊着。”
“父亲英雄救美,你们两个因此生情?”林灿满眼兴奋道。
哪知柳如黛却摇了摇头,道:“你父亲视而不见,驾着马直接走了。”
“什么?”
这不符合常理啊,父亲不是正以果敢的大将军吗,路见不平难道不该仗义出手?
“后来我也因为此事质问过他,才知道大雪封路,前线三十万将士的粮草已经捉襟见肘,北夏随时会反扑,他为了将士们的安危根本没时间耽搁。”
原来是这样,林灿问道:“那您后来又是怎么逃脱的?”
提起父亲柳如黛总是怀念的,幸福的。
她轻笑道:“是你父亲回来救了我。”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林家人,只看他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铠甲,见到我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辱却毫不理睬,心底就觉得他道貌岸然。眼看没希望了哭着哭着就开始骂他,骂他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想到自己当年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副狼狈的模样都被林昊见到,柳如黛向来端庄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几许女子的羞涩。
林灿听得入神,追着问她:“你不是说我父亲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柳如黛侧首,笑道:“许是他原本就心底纠结,又许是听到了我的咒骂声,总之他回来了。”
骑着通体黝黑的高大战马,穿着寒气森森的银色铠甲,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敌人的血,她倒趴在流匪的马背上,忘了哭愣愣的看着却并不觉得害怕。
男人身后三尺披风凌空猎猎,染红了她的双眼。
那一刻,银装素裹的天地都成了林昊的陪衬,她察觉到身后有重物落的声音时,整个人已经被人提起,很快落入一抹宽厚的怀抱。
林昊的声音像他本人一样冷峻,“我要去沧州,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便将你放在那。”
提起这些往事,柳如黛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我想到自己刚从滁州逃出来也没地方去,便缠着他让他带我一起去沧州。他板着脸拒绝,我就哭,人来人往的镇子外我骂他损我清誉却不负责。”
“你父亲那个人,生性不善言辞沉默寡言,我毫不讲理的纠缠让他又气又怒,却偏偏不能像士兵一样对我打骂责罚,甩不掉就只能无可奈何的带上我。”
林灿听得想笑,就说林家这样赤胆忠心的门第,怎么会有了她这样一个例外,原来她身上那点耍赖的本性是遗传自母亲这里。
“我随着你父亲去了沧州,当时南炎和北夏之间还未签订定疆条约,一到冬季沧河结冰,战事就越发紧张了起来。”
柳如黛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弯弯的细眉蹙了起来。
“我们刚到沧州,北夏就在对岸叫战,你父亲马不停蹄迎敌虽然击败了北夏的兵马,但自己也受了伤。我厚着脸皮,借着报恩的由头亲自照顾他,没多久我们便真的在一起了。”
“我偷偷给你外祖传了信,告诉他我现在在沧州,遇到了想托付一生的人,让他不用为我担心。”
“当时沧州的人不知道我是柳家嫡女,你外祖他们也不知道和我私定终身的是你父亲。”
等赤湖开始通船,传旨官到了滁州,才知道柳家的嫡女已经和人私定终身。
柳家一口咬定并不知道圣旨的事,传旨官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皇上的妃子,当然不能是一个不洁的女人。
气愤之余将消息传回了黎城,皇上知道后大发雷霆,当即决定亲自来滁州一趟。
“你外祖得知消息命人快马加鞭来沧州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父亲,若是觉得他有担当就找个地方隐居,有生之年别在回柳家。”
“我没想到会遇到你父亲,假死显然已经行不通了,在沧州不少人见过我,迟早有一天皇上会知道我的存在,我又如何能置整个柳家于不顾。”
容胤的御驾到了滁州的时候,柳如黛也跟林昊坦白了自己的事,两人借着休战期回了滁州。
容胤一见柳如黛身边的林昊,脸色难看至极,却怪异的没有当场问责。
反而忍了怒气,和林昊谈论起边境的战事。
那时,柳如黛才知道林昊是护国公府的大公子,林家是为南炎立下汗马功劳的功勋家庭。
林昊用和北夏对战的战功帮柳家求了情,皇上碍于护国公的面子,终究没再追究这件事。
第88章 参加寿宴,男子不得入后宫
“皇上出来一趟当然不能就那样折了面子回去,便压下了圣旨的事改为南巡,沿途去了几个州府,最后带着孟鸢回了黎城。”
柳如黛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底难掩疲惫。
林灿听得糊涂,想了想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
“您还没说孟姨是怎么和皇上认识的,皇上既然看中的是柳家,又怎么会轻易换了目标选择孟家?”
柳如黛面露痛色,道:“是孟鸢主动找的皇上,孟家和柳家不一样,你外祖已经是两朝元老,新皇纵然有意招揽但向来疑心深重,激流勇退是柳家最好的结局。”
“而孟家,虽和柳家一样是百年书香门弟,但文人墨客向来以你外祖为尊,孟家始终被压一头,孟鸢这个嫡长女担负的自然要比我多得多。”
孟鸢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女子要为族中利益让步,甚至是奉献自己。
孟家早就受够了事事被柳家压一头的窝囊气,知道柳家几次惹得皇上不快后,便想抓住机会获得皇上的青睐。
只要皇上肯定孟家的地位,天下文人墨客又怎会不重新选择推崇的目标。
“孟鸢离开朔州之前曾来找过我,当时我气愤她逆来顺受一心为了家族不顾自己的想法,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柳如黛叹息道:“她说她羡慕我生长在一个完满和睦的家族,羡慕我有开明的父母和真心疼我爱我的兄长。不仅支持我做任何事,还从不会将家族的烦恼强加在我这样一个女子身上。”
林灿看着柳如黛惋惜,追忆,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突然对孟鸢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皇上将她带回黎城也没什么兴趣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大都身不由己命运悲惨。
母亲能躲过和皇室的联姻,看起来是源于柳家对她的袒护,以及遇到父亲那样有担当的男子,实际上最关键的还是母亲自己。
是她勇于和命运抗争,这才有了后面的转机。
这一点林灿觉得自己和母亲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论顺境逆境,哪怕知道自己选的那条路是死路,也不能妥协。遵从本心死路若有转机那便是柳暗花明,委屈自己看似繁华大道很有可能遍布荆棘。”
柳如黛认同的点点头,感慨道:“是啊,孟鸢是个苦命的,她舍了自己的幸福给孟家寻了条康庄大道,没想到......当时她来找我,我若是再狠心一点将她骂醒或拦着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陈年往事,再次提及难免让人伤怀。
林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底的那个怀疑越发明朗。
这样看来,皇上对林家并不是没有不满,或许是因为林家在南炎百姓中的地位和历年积攒的战功,导致皇上隐而不发。
又或许是因为林家子嗣单薄人丁凋零,让皇上心底的忌惮没那么严重。
总之,如今皇上对爷爷看似尊重体恤信任有加,实际上是如何只有皇上自己知道。
怪不得二叔要瞒下自己腿伤的事,在这种局势不明的情况下,确实应该小心为妙。
“公子,夫人,我们到了。”外面车夫道。
南炎地处瀛洲大陆以南,而黎城在南炎偏西北。
因此,皇宫沿用了南炎固有的建筑风格,亭台楼阁曲廊回绕,将南炎的建筑特色集于一体。
马车停在了朝安门,前来参加寿宴的马车都停在在,过了朝安门就正式进入南炎皇宫,依照宫规所有人都得步行进去。
林灿扶着柳如黛下马,两人站定,华贵的皇家威仪便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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