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要将她赶尽杀绝,只要她开口求他,只要她开一次口,只要她愿意,他可以随时救下她的父母。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愿意!
在贺屿灼灼的目光中,祝鸢缓慢而坚定地站起身来。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那双好看的眼眸没有什么冷冷的,唇角却勾勒出迷人的弧度来,直勾勾地盯着贺屿。
贺屿喉结一动,只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他现在多想将祝鸢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怕,一切有他。
“鸢鸢……”
祝鸢笑得越发动人。
明媚的面容让惨白的医院都变得温馨起来,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冷。
“想听我求你吗?”祝鸢说,“下辈子吧。”
贺屿的手顿在半空中。
她不再看他,将地上的东西塞进包里,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打电话。
她自小性格内敛,不喜交友,能打电话借到钱的,无非就两个人。
霍与川和时麦。
可是就像是老天爷一定要她放弃所有的自尊去屈尊求那个恶魔一般,祝鸢听见电话里漫长的忙音,只觉得灭顶的绝望。
没有人接听她的电话,回应她的,永远只有一阵阵忙音和冰冷的提示音。
秋末的大街上,行人并不多,大都是围着围巾带着帽子急急地往前走,只有祝鸢穿着单薄的毛衣,外套被她落在了医院里。
可她丝毫不觉得冷,冷冽的寒风刮在她的脸颊,未干的泪水冰冷刺骨,她却毫无感觉。
在她身旁,一辆黑色的奔驰跟着她,行驶缓慢,驾驶座上的人死死地盯着路边的祝鸢。
贺屿倒想看看,池景行不在国内,她还能去找谁。
他冷冷一笑,手指握紧了方向盘。
-
祝鸢打不通霍与川的电话,只能找到音色。
大堂经理徐伟站在门口抽烟,看见祝鸢狼狈的脸色吃了一惊,掐灭烟头走过来。
“祝鸢?这是出什么事了?”
祝鸢的声音有些嘶哑,“徐经理,霍老板在吗?”
徐伟皱了皱眉,“霍老板昨天被医院派去外地出差了,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
祝鸢闭了闭眼睛,甚至来不及和徐伟说一声谢谢,便急急转过身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湘江豪庭,麻烦尽快。”
出租车后面,贺屿坐在车内抽烟,似笑非笑地看着祝鸢仓皇的背影,狠狠地将剩下的烟蒂丢在地上,发动引擎跟着她。
车子驶过繁华的街道,渐渐进入一个有些静谧的庄园,再行驶了一会儿,便见到一幢幢独栋别墅。
祝鸢付钱下车,顺着记忆中的门牌号找过去——
别墅里灯火通明,暖黄的灯光从全景玻璃中隐射出来,染遍了祝鸢的视野。
里面人声鼎沸,悠扬的音乐缓缓传入祝鸢的耳朵里,她想也不想,便一股脑地冲了进去!
“你是谁!”门口的保镖和佣人却第一时间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将她死死地拦在大院外面,“你是什么人!再往里面走我就要报警了!”
“今天是程家时家的家宴,不让外人叨扰!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祝鸢透过偌大的窗户看见了时麦微笑的侧脸。
她穿着玫红色的高定礼服,浅笑盈盈地站在程牧的身旁,举着酒杯,和面前的长辈有说有笑。
她听不见祝鸢的电话,也看不见她。
仅仅几十米的距离,祝鸢大声喊她的名字,“时麦——!”
“这位小姐!”年长的保镖怒视着她,“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们就要报警了!快点走!”
祝鸢不肯走,她死死抓住保镖的衣服,声泪俱下。
“请你进去找一下时麦,我是她的朋友,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我……”
保镖不耐烦地推开她。
“今天是豪门家宴,我现在进去,除非我这份工作不要了!你养我一家老小?!去去去,你既然是时小姐的朋友,就想法子自己联系,总之,有我在这里,你就进不去这个门!”
寒风萧瑟,祝鸢冻得鼻酸头疼,双脚像两块已经冻结的冰,直僵僵地不听使唤。刀子般冷冽的北风割得皮肤生疼,寒气钻进衣缝,浸入肌骨,血液似乎冻得不再流动。
她快要没有力气了,心里的绝望和生理的寒冷让她的视线慢慢模糊,却又竭力站好,不让自己倒下去。
屋内是温暖宜人的家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幸福喜悦,言笑晏晏地恭贺一对新人恩爱长久。
屋外的祝鸢脸色苍白,嘴唇乌紫,颤抖不已。
保镖皱眉看着她,良久,许是有些于心不忍,走上前道,“小姐,天寒地冻的,别在这站着了,回去吧——”
他伸出手碰到她的一瞬间,祝鸢几乎失去力气一般向后倒去——
就像她无数次在梦里坠落一般。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双温热的手接住了她,宽厚的怀抱就像一个令人安心的避风港,如果不是她抬眼看见那双幽暗无比的眼神的话……
贺屿从身后接住了她,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他的心沉沉地一顿。
他等这一刻,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鸢鸢,”他温柔开口,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让我帮你好不好?”
贺屿的车停在不远处,并没有熄灭引擎,晃眼的车灯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光晕,那样不真切。
他就这样看着祝鸢,循循善诱。
“祝鸢,跟我走,嗯?”
第34章 :垃圾
池景行回到国内已经是晚上七点。
一开机就接到了圈中好友的电话,说已经在音色包了房,等他去聚一聚。
池景行看了眼腕表,淡淡应允下来。
挂断电话,刚刚恢复的网络让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大多都是工作上的信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祝鸢。
他的脚步顿了顿,却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他步履如常,身后却响起了陈明恩的声音。
“池少,祝小姐给我打了三个电话,刚才在飞机上关了机……您看看,需不需要回拨过去?”
池景行目不斜视,“随你。”
陈明恩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祝鸢的电话。
只是那头却传来一道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池景行侧目看了他一眼,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明恩试探性问道,“池少,需不需要我派人打听一下祝小姐现在在哪里?”
池景行已经走到车旁,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掀起眼皮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陈特助和祝鸢很熟?”
陈明恩连忙低下头,“没有,我只是……”
“既然如此,就不要多管闲事,有这份精力,不如放在跨国合作上。”
说罢,他移开视线,坐进车内。
晚上七八点,海市几乎已经全黑,路灯影影绰绰地划过车身,明明灭灭之间,池景行的眼神微微眯起,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健硕的手臂随意地搁置在大腿上,指尖轻轻浅浅地摩擦着。
到了音色,池景行径直走向包厢。
人已经到齐了,他环视一圈,没看到程牧。
温函笑了笑,“牧哥今天和他老婆一起参加家宴,手机都被他爹没收了,咱今天自己玩儿,不等他了。”
池景行挑了挑眉,坐在中间,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五颜六色的灯光扫过他神情寡淡的一张脸,忽然,手机震动起来,池景行轻咬后槽牙,将口舌中残留的酒精吞咽下去,喉结上下一动,隐晦而性感。
他垂眸看向手机,来电显示却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极浅地皱了皱眉,半晌才站起身来,走出包房接通。
没想到,电话里传来的,是霍与川的声音。
“池少,我是霍与川。”
池景行挑了挑眉,并不答话,只是摁了摁打火机,点燃一支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霍与川的语气有些急,“池少,您知道祝鸢在哪里吗?”
池景行冷笑了一声,“霍老板找人,怎么找到我头上了?”
霍与川呼出一口重重的气来,“白天祝鸢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在封闭培训,没接到,现在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说重点。”池景行又吸了一口烟。
霍与川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我刚才托医院的朋友查了查,祝鸢的父亲突然病重需要手术,八十万手术费,而那笔钱,刚刚交上去,付款人是——贺屿。”
池景行蹙了蹙眉,半晌才发出一丝嗤笑。
“祝小姐向来行情很好,霍老板不必担心。挂了。”
说罢,池景行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再次走进包厢,里面似乎在玩什么游戏,热闹非凡,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
温函侧目看见池景行走进来,笑道,“池少,一起玩玩?”
池景行仰头松了松领带,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桌面。
“好啊。”
一旁的美女从他一进包房就已经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抓住机会给他倒了杯酒,“池少,您先来。”
纸牌游戏,池景行随便说一个数字,看是否对得上美女手中拿着的牌。
他心不在焉地睨了女人一眼,女人白皙的手缠上他的胳膊。
池景行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眼神依然是淡淡的,并不看她,轻启薄唇,“5。”
女人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牌,是3。
她的牌面小,池景行赢了。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女人也笑着看向他,“池少打算怎么罚我?”
这话问得有些暧昧,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唇。
池景行也不例外,他扯了扯嘴角,微微垂着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懒懒地盯着女人,似笑非笑。
“面前这瓶酒,喝完?”
闻言,女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酒很烈,一瓶下去,人就要躺这儿了。
周围人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池景行也勾唇笑着,似乎很惑人,如果周围有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笑意似乎未达眼底。
温函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群人里,他算是和池景行玩得比较多的,他知道池景行玩游戏的时候一向很随意,今天怎么……
他看了池景行一眼,又看向有些傻眼的女人,笑道,“几万块的酒,池少请你喝,还不快些说谢谢?”
女人反应过来,又重新换上一副笑脸,软软开口,“谢谢池少。”
池景行懒懒地盯了她几秒,视线极淡地扫过,身子微微一弯,勾起了沙发上的外套。
“走了,你们慢慢玩,记我账上。”
温函连忙上前,“池少,我送你回去吧,你刚从国外回来,时差没倒过来,开车不安全。”
池景行并不看他,“不用,你们继续。”
他走出音色,拉开车门上了车。
窗外天色阴沉,漫天都是灰蒙蒙的浊云,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空中飞舞,发出一道道有些尖利的声音。
车速如箭,池景行的脸映在一旁漆黑的车窗上,手指握住颈前的领带向下松了松,放松的神色下的一双缱绻深情的桃花眼有些恍神。
忽然,路边闪过两道有些熟悉的人影。
他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不远处。
东郊公路一侧,一幢幢独栋别墅鳞次栉比地排列开来,大片空旷的草坪呼啸着吹着冷风。
这条路原本是去往池家的必经之路。
此刻,草坪中间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旁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狂妄的笑脸和女人苍白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窗外一片黑寂,她白得刺眼的肌肤显得格外明显。
池景行好看的眉眼染上一层不明的嘲讽。
果真是祝鸢。
和贺屿。
他挑起眉毛,似乎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眼神带着一丝光亮,唇边似乎还有点笑意。
-
无边的黑夜里,一颗颗白色的小颗粒轻飘飘地飞舞落下,在昏黄的灯光里,像一个个跳动的精灵。
下雪了。
一行眼泪划过祝鸢的面庞。
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
这曾经是她最喜欢的日子,每一年的初雪,都象征着,新年的春天,就快要来了。
可是今年——
她还等得到属于她的春天吗?
就在一个小时前,贺屿替她交了手术费,她站在病房门口祈祷等待,终于得知了手术成功的消息。
她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贺屿便朝着她走过来。
“祝鸢,他们都抛弃了你,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哑着声音,“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
“祝鸢,跟我走吧,可以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祝鸢沉沉地看着他的眼睛,“好啊,我跟你走。”
一路上,贺屿极力地隐忍着眼底的欣喜和爱恋,看向她的眼神也总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生怕多看她一眼就会惹她讨厌似的。
到了他在东郊安置的别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屋,想要和她倾诉自己对她的爱意,还没来得及就被祝鸢拉住了!
他回过头,看见她苍白的脸,神情有一瞬的滞住。
他甚至觉得她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动人心魄。
他似是被蛊惑一般不再克制,俯下身便要吻下去,祝鸢却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贺屿!你不是说过,我要什么你都肯给我吗?——好,我告诉你,我要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要你和我的人生划清界限,我要你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你以为我跟你走,就是要让你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死在你面前,我都不会让你碰到我!”
“贺屿,你别忘了,我是坐过牢的人,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贺屿的脸被打得通红,冷冽的寒风扫过来,痛觉更甚。
而他的眼底尽是苦涩的笑意,又带着隐隐的疯狂。
“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啊!”贺屿控制不住自己阴鸷的内心,叫着她的名字,“祝鸢!你说过要跟我走的,是你说的——!”
“你之前说过,你最爱我了!我不信你现在不爱了!”
说罢,他视线向下,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撕开她的毛衣,寒风在一瞬间掀起狂澜,通通涌进她的身体里!
祝鸢双手死死护在胸前,她拼死咬紧牙关,似乎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力量和面前的人对抗!
贺屿愣了一下,似是被她的动作刺激到了,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却渐渐覆上一层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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