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看着床上的开和帝,眼泪依旧在落,李贤妃声音颤抖,“她为何要那样做……我现在甚至不知道宫中到底有没有真的。”
李贤妃捂住自己的头,面色痛苦,她语调拉长,“满腔怜爱,付诸东流……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还是说那一切本就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开和帝心中揪疼,偏过头去,不忍看她。他下了床,看向窗外,“朕,朕若有……”
李贤妃抢过话,声音陡然拔高,“若是陛下有权!她不断地摇着头,“当今断不会是这种局面,如果陛下敢于……我又何至于此?”
开和帝神色有异,依旧不敢看她,想过去扶她却又停住脚步,他摆着手,“朕,朕可能不行的……”
李贤妃悲切的目光移向开和帝,见他如往常一样的犹豫不决,李贤妃心中钝痛,她软坐在地,不甘认命却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陛下,您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阿福也走了,臣妾快要撑不住了。”
阿福就是李贤妃之前那只猫儿。
她说不下去,她也不能说下去。李贤妃认清了现实,她整理好衣裳后跪拜在地,声音恭敬,“请陛下回宫。”
开和帝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他上前想扶起她,李贤妃声音沉沉,“请,陛下回宫。”
开和帝僵在原处,李贤妃跪在地上没再动作,开和帝将李贤妃碰掉的针线包捡起来,放好。
随后便出去了,留下了李贤妃一人,这已经是第三年,开和帝没有留宿过含飞殿。
漫漫长夜,飘蓬烛火无所依,沈婳关了窗,走到桌边,她看着烛火将灭不灭便直接将它吹掉。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寂静。映竹一直在屋外门口处搓着手,沈婳惊醒过后她放不下心就一直守着,此时看屋里烛火灭了,她便松了口气,自己轻声跺了跺脚往回走。
屋内的沈婳声音疲惫,不合时宜地说了句,“这样,有意思吗?”她自己凭借记忆摸到了床边,躺了进去。
在窗外埋伏了半天的祁珩,听到了沈婳的言语,他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翻窗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沈婳:“有门不走,倒像个贼人专走窗户。”
祁珩:“有门却有人守着,哪有翻窗的保险?”
第24章 立政殿中顾贵妃
祁珩翻窗而进,并没靠近里屋,就站在外屋的屏风后面。
沈婳偏头便能看见屏风后的黑色人影,两人隔着屏风对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沈婳能听到外面北风呼啸的声音。
祁珩想起自己此行是来做什么,便打破沉默开口,“明日入宫,谨慎行事。”
沈婳将自己完完全全罩在被子里,她反问道:“祁将军夜闯闺房,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祁珩虽然早就在脑子里演绎了好几次去,但真到了上场的时候,还是紧张,“那日之事,实属意外,我……”
沈婳瞬间坐起来!拿了床头的茶盏就扔过去,“你竟还敢提?!”
“敢作敢当。”
“好一个敢作敢当,无耻无礼、轻浮惯了的祁将军,也会主动赔罪了?”
“……”
沈婳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她不想提那个话题,“今日就算将军不说,明日进宫我亦知要万分小心。而且这不正是拜将军所赐吗?果然,人人都不可轻信。”
祁珩知道提那事定被沈婳骂,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他听着沈婳后面的话,觉出不对味儿来,“我又做了何事?”
沈婳又半撑起身,她问:“将军做了何事还需要我来戳破窗户纸,一五一十道来?”
“我祁珩向来坦荡,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何要承认?”
“我既已跟人合作便不会中途易辙,有人步步紧逼,在太后那里点明我的身份,不就是想借太后之手打压我吗?”
祁珩听得云里雾里,“谁告诉你是我?!”
沈婳冷呵一声,“将军如此激动作甚?难不成真是你?”
祁珩越过屏风,“若真是我,我今日为何还会赶来让你小心行事?沈婳,你脑子是不是跟冷然一样是傻的?你不会动脑子吗?”
沈婳抡起枕头就扔了过去,“我是不是傻的,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祁珩接住了飞过来的枕头,他不理解沈婳,“你在发什么疯?”
“我若是个傻的,就不会进永安城。”
祁珩看不清沈婳的表情,整理了下情绪,一字一顿道:“那绝不会是我。”
沈婳重新揪了被子过来,盖好,“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你我本就是对家,你出手,我接手,一来一回本就是正常之事,我确实是个傻的,也是疯的,无权无势就该是这么个下场。”
沈婳翻过身,枕了另一个枕头,她稳下声线,手指紧紧抠着被角,“方才我所问,倒像是在质问你,孰不知,你本该如此。”
祁珩将枕头掷去床尾,“说漏你身份之人绝不会是我,再者你的身份早晚会暴露,你难道会想不到太后会在军营里安插眼线?”
沈婳没出声。
祁珩感觉莫名其妙,他径自翻身出了屋。走了几步开外又折回来,咔哒一声将窗关好。
沈婳听不见声响之后睁开眼睛。
她攥紧了枕头,想着刚才的言语,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能不知是谁挑明的事吗?只是她不能明目张胆去质问,除了弩机,她还没实在的、更好的筹码。
祁珩恰巧这时候来了,撞了霉运。沈婳好像能跟别人多说几句话,多拌几句嘴,自己便还是活在真实世界里,而不是在无休止的梦中。
她睡不着,望崖坡的梦魇也让她不敢再睡过去,她觉得深渊中有无数双触手想要将她拉扯进去!
沈婳浑身战栗,后来她干脆将头也埋进了被窝。
愤愤而走的祁珩很闷气,好心过来提醒她,自己反倒还被诬陷。
但也幸亏他来了这一趟,要不然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冤鬼!
祁珩不一会儿便回了定南王府,冷然解了祁珩身上的大氅,“主上,此行不会露马脚,宣王那边察觉出来的人,属下均已处理掉。”
祁珩一脸怀疑地看向他,食指指着自己“我看着是很好欺负的人吗?”
“……”
祁珩见惯了冷然呆呆的神情,他兀自进了屋,坐下喝了口暖茶。
他眼神狠厉,“查查宣王回永安以来的踪迹,他都去了哪儿,又见了谁,我都要知道!”
祁珩既有吩咐必定有原因,冷然有时候虽傻,但有分寸,他也不多问。
第二日清晨。
映竹给沈婳系好了大氅,“小姐冷了就把汤婆子往怀里放,那样会暖得快点。”
沈婳顶着黑眼圈,“映竹,把我的幂篱拿过来。”
沈婳由宣王的人引着踏上了入宫的道路,幂篱遮面下的她反复摸着汤婆子。
沈婳此次入宫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和太后又会发生什么摩擦呢?她能安全回来吗?
这些沈婳不知道,她只能继续往前走。
沈婳进了宫,一个叫福禄的公公引了她,“沈姑娘跟着咱家走吧。”
原先给沈婳引路的人低头行礼过后转身,悄声提醒,“万事小心。”
那人低声说完就沿着原来的路线回去,沈婳跟着福禄公公走了。
走到立政殿偏殿,福禄说:“姑娘就先在这偏殿等会儿,太后、皇上得了空会来传召的。”
福禄没等沈婳回话直接就走了,沈婳没在意,她摘了幂篱,坐到凳子上慢慢等。
沈婳指尖敲着桌面,她等着等着,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掐算着时间,现在早已过了辰时。
沈婳背后一凉。
她忙从凳上起身,快步走向门前。
手上用力,门却分毫未动。
门果然拉不动,沈婳寒意上身,她开始敲门,没人理她后开始砸门呼喊,也没有动静。
反倒是偏殿内里传出来声音,“等你这么久,这才发现?”
沈婳闻言猛地转身,一位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女子出现,她由身边的宫女扶着,虽面带笑意,却总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宫中的高位妃嫔就那么几个,来人身份不俗,而且李贤妃为人低调,衣着淡雅。
不难猜出,此人便是顾贵妃。
沈婳低头行礼,“民女沈婳,见过贵妃娘娘。”
顾贵妃扶了扶鬓边流苏,她神色不惊,好似是又没见到沈婳这号人。她问身旁宫女,“若朱,昨晚陛下歇哪儿了?”
沈婳依旧保持半蹲着的姿势,若朱回道:“娘娘,陛下昨夜歇在了贤妃娘娘处。”
顾贵妃面露担忧,她轻叹一声,“婵妹妹最近些日子必是累得很,待晚些时候,我们前去探望探望。”
沈婳依旧保持着动作,她不能动,未经许可起身便是大不敬,既然顾贵妃有意刁难她,她必须要沉住气。
顾贵妃又跟若朱谈起了永安城出了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是从远处而来。若朱虽懂她家主子的意思,但她也不敢过于得罪有宣王后背的沈婳,她眼神示意顾贵妃。
顾贵妃纳闷儿,“若朱,你这是什么眼神?”她顺着若朱的视线看过去,“呦!这不是沈妹妹吗?快起来。”
顾贵妃忙走过去,“你看本宫记性不好。”沈婳不敢受她扶,自己先起身了,顾贵妃看向若朱,嗔怪,“你也不说早些提醒我,若是劳累了沈妹妹,看宣王怎么罚你。”
顾贵妃是真的会怕宣王吗?不,不是这样的。
沈婳听着这一句句的沈妹妹,心里直发毛,虽然顾贵妃看起来待人亲和,但是沈婳总感觉她内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是跟她现在的性格完全相反的。
沈婳想起顾太后,她语气恭敬,“顾贵妃可还有要事?”
“本宫没事怎会无缘无故找你?!”
顾贵妃声音突然拔高!沈婳被吓得浑身一颤,若朱面色惊恐,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顾贵妃上前一步,她双手掐住沈婳的肩膀,目眦尽裂,发髻上的珠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找你怎会没事?!你为什么会回来,我做不了皇后,全都是拜你所赐!”
沈婳推拒着顾贵妃,怎么回事?顾贵妃怎么突然如此?她做不了皇后凭什么怨她,自己明明刚来永安,之前也没有在永安动过手脚。
两人纠缠在一起,若朱想来拦却又退了回去。沈婳不知该如何,她也不好直接将顾贵妃给推开。
这时候若朱迅速整理好情绪,她深吸一口气,轻车熟路地上前,轻轻拉住顾贵妃的胳膊,“娘娘,这是跟着祁将军历经千辛万苦,前来永安谋出路的寻常女子。”
顾贵妃眼睛逐渐回神、聚焦,她紧紧盯着沈婳的眼睛,手上渐渐松力,“你是……跟着宣王来的那个沈婳?”
沈婳肩膀一松,终于挣脱桎梏,她没时间了,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顾贵妃也不知为何突然如此,沈婳只知道情况不妙,必须赶快离开。
她再次行礼,“民女沈婳,受太后传召进宫面圣,现许是到了约定的时辰。”
顾贵妃先是摇着头后退几步,想往偏殿内里去。
沈婳呼了口气,她刚想转身走却又想起紧锁的房门。
沈婳想出声喊住顾贵妃的侍女,还未等到她出声,这时顾贵妃突然又回过身。她快步上前,拉住沈婳的手,眼中无光,像一潭死水,她语速不似刚才,而是很慢。
“原是想多留妹妹些时间,我们好好谈谈,但你毕竟身负要事,我也不好耽误。”
怎么又成了个端庄的贵妃?沈婳眼神偷瞥向门口。
若朱懂了沈婳的眼神示意,顾贵妃也有意让沈婳走,她便走至门前,有规律地敲了几下房门。
随后门被打开了,若朱站在一侧,“沈姑娘请。”
沈婳想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但她真的没时间了,顾贵妃许是见她神色着急,“妹妹既有要事,便快些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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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朝上风波
沈婳闻言也不多留,她刚踏出房门,福禄公公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他拿拂尘轻轻打了一下沈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太后娘娘和陛下都等急了,姑娘怎的还在此处逗留呢!”
沈婳被这一拂尘打得更迷,不是说让她在此处等吗?为何等到的不是皇帝和太后的传召,而是顾贵妃?
沈婳疑虑万分,自己并未接到传召,她警惕地看向福禄,暗想福禄也有问题。
福禄根本顾不上沈婳的眼神,他忙推着沈婳走,“这时候也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姑娘就快去吧,不然惹怒了太后,咱家也要跟着受苦。”
既是怕跟着受罚,那为何还帮着顾贵妃拖她?
沈婳和福禄步履匆匆,沈婳耐不住好奇,她又回头望去,这一望让她遍体生寒!
顾贵妃竟没走,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婳本是不怕的,但顾贵妃的行为很是奇怪,再想起方才回首看见的那直勾勾的眼神,很像蛰伏已久的蝎子,正虎视眈眈地锁定着目标。
沈婳心里一揪,脚下步子加快。
一路上福禄都在督促沈婳快些,好像方才故意引她来见顾贵妃的不是他似的。
“好了!”福禄止了步子,他抹了抹额上的汗,语气舒缓,“就是这里了。”
沈婳抬头,入目的是立政殿的牌匾。
沈婳:“?”刚刚在宫中走了许久,怎的又回了立政殿?宫中难不成有两个立政殿?
福禄先上了脚步,他走了两步后回头,见沈婳杵在原地不动,他眼都瞪大了,催促道:“姑娘还不快些进去?可没时间等姑娘消磨了!”
沈婳又被福禄公公推着进了立政殿。
一进立政殿便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像是走进了神鬼混杂的审判之所,殿内安静得很,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福禄一进殿便跪下,一点都不耽搁,“小的福禄,拜见太后娘娘、陛下。”
沈婳还没看清殿内情景,就被福禄悄悄往旁边伸脚踢了踢,沈婳微撩裙摆,即刻跪下,语气恭敬,“民女沈婳,叩见陛下、太后娘娘。”
沈婳跪在地上,额头置于手背,静静等待着阶上之人的回话。
而殿内鸦雀无声,毫无动静,仿佛他们二人根本没有进殿一般。
坐于高处的开和帝偷瞄向左侧太后处,太后闭着眼睛没有挣开,面色凝重。
开和帝抬手,稳住声线,“平身吧。”
沈婳、福禄:“谢陛下。”
沈婳刚站起身抬头,她便觉出两侧都射来灼灼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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