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琼也突然想起,眼前这位燕淮姑娘,刚刚便在花魁大赛上,跟靖王同饮荔枝酒来着,也是在此之前,他们才收到了靖王府有人闯私牢的消息,燕春楼与靖王府的距离不算近,就算是飞也不可能飞的这么快。
更何况自己刚刚与那女子交手,无论是身形,声音还是身上的味道都与面前的女子如此相似,自己身经百战应当不会感知有误。再者这里满地血污,又是从何而来呢?
依着女子的直觉,碧琼觉得眼前的燕淮,身上一定有秘密。
碧琼的目光,落在燕小钗紧闭的里屋小门上。
“对啦,我已经不叫燕淮了。”燕小钗背对着碧琼,眼泪砸在地上,因怕被碧琼发现,便立刻混着地上的血迹一起擦干:
“现在整个汴京的人,都叫我燕小钗,姑娘要是愿意,也可以叫我小钗。”她将沾着血迹的帕子丢在一旁的竹篓里,轻轻在碧琼脸上印下一个唇印:“这样服侍,你看可不可以?”
碧琼脸红红地站起身来,身下的椅子发出‘吱呦’的声音,她环顾四周,问道:“小钗姑娘,你这儿为何有血渍?”
“原来是嫌我脏?”燕小钗弯了弯狐狸眼睛,舀了盆清水,将两只手放进去轻轻擦着:
“我今儿,其实叫了个小姑娘来瞧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骑着白马游街的时候,没瞧见她,于是派了身边人去寻,谁料没寻到她,却寻到她身边的那个小兄弟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身边的人吓坏了,说是那儿躺了一地的尸体,就发现这一个活口。”
碧琼想起自己和靖王临走时,确实瞧见那些泼皮无赖在缠着宋宴他们,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都成了亡魂了。
燕小钗领着碧琼,将里屋的小门打开:“你瞧,这不是在这儿躺着呢?”
拖延了这么久,燕小钗知道,手下人一定已经将宋宴带过来了。
碧琼很迅速地往里瞧了一瞧,里面是一张柔软的大床,床上躺着满身是血的宋宴,她‘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我还想,看看姑娘的后背。”碧琼确信自己一定射中了那入侵者,所以想最后再查验查验。
燕小钗‘扑哧’一声笑了:“这倒是也没什么难的,往常都是那些臭男人看,给姑娘看我倒是愿意的。”
她将衣裳一件一件脱掉。露出光洁诱人的后背来,那里完好如初,一点伤口也没有,碧琼听到燕小钗问道:“光看多没意思,姑娘不如摸摸?”说着便回头拉住碧琼的手。
碧琼落荒而逃。
这女人,或许真是狐狸变的。
她一边逃一边听到后面传来燕小钗的声音:“要我说这汴京的治安真是个大问题,姑娘回去也跟靖王说上两句!”
碧琼走了之后,燕小钗便进了里屋,看着呼吸平稳的宋宴,便从袖口拿出解药来,给宋宴吃下。
等着宋宴苏醒的时间里,燕小钗随t便扯过来个打杂的,往他手里塞了个银元宝,叫他去楼下给自己买碗阳春面。
那打杂的一见燕小钗,三魂七魄都已被勾走一半,所以燕小钗拿到的阳春面还是热气腾腾的,她就着眼泪刚吃下第一口,宋宴便叫着白棠的名字醒过来了。
“你醒啦?”燕小钗放下阳春面:“白棠不在这儿。”
“燕淮?”宋宴挣扎着起身:“我怎么在这儿?白棠呢?”
燕小钗又重新转过身去,扒拉着面条:“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找她做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宴擦了擦头上的血迹:“白棠在哪儿?”
“你多余担那份心,”燕小钗咽下一口面:“她被靖王殿下救走了。”
第38章 催情散
白棠跟裴寂一起坐在刚叫的马车里,即使是刚刚亲眼目睹了太过血腥的杀人现场,此刻也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
她中了该死的迷药,裴寂又不许她说话,在她第六次因为瞌睡碰在车壁上时,裴寂开口了:“想睡可以睡。”
谁敢睡在他身边!
圆睁着两只眼睛都还嫌不够呢,白棠很怕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再睁开眼睛已经身在阴曹地府了。
白棠拍了拍自己的脸:“我不睡。”耳边只有单调的马蹄声,跟催眠曲一样,于是她对着裴寂说道:“不如殿下陪我玩个游戏吧,这样我就没那么困了。”
裴寂不置可否:“怎么玩?”
白棠想了想,觉得打发时间的游戏必然是那个,于是便说道:“真心话大冒险。”
“这个游戏呢,你可以选择真心话,也可以选择大冒险。如果你选择真心话的话,我会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的一定得是真话,接下来你问我,我回答的也一定得是真话。”
“那大冒险是什么?”
白棠没想过大冒险的这个选项,因为他们此刻在马车里,哪也不能去,听裴寂这么问,就回道:“嗯……大冒险,你如果选择大冒险的话,我指定一件事,你就必须得去做;相反的,你指定一件事,我也必须得去做。”
“那本王要是管你要三百两黄金,你也得给我吗?”
白棠皱眉:“必须是我们俩能做到的事。三百两黄金,殿下不如把我卖了,也卖不到三百两黄金。”
裴寂将白棠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点点头肯定了她的估价:“确实,三百两都费劲。”
白棠瞪了他一眼,却瞥到他身上凝固的血迹,立刻收回眼神,她觉得现在困意确实消散不少。
“我觉得有点不公平。”裴寂想了想说道:“因为本王真的能拿出三百两黄金。”
果然不管在哪个朝代,炫富的人最讨厌!
“我不管你要钱!”白棠气急败坏:“行了吧。”
裴寂又想了想,仍是摇头:“可是刚刚本王想了想,没想到自己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倒是你,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到。”
白棠扶额:“那不玩了。”
“玩,本王可以吃点亏,会迁就你一点的。”裴寂立刻改口:“但是本王既然吃了亏,就得你先来做示范。”
白棠立刻堆上笑容:“行,我选真心话。”
裴寂立刻问道:“你到底恨不恨白家?”
“这个问题,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白棠疑惑:“你真的要问这个?”
裴寂挑眉,于是白棠说道:“你以为我骗你?”她想了想,又摇摇头:“非要说恨的话,我也不恨白家,我恨的是我爹。”
“这我倒是没想到,据本王所知,你娘是被你嫡母派去的人害死的。”
“我爹要是没有默许,她怎么敢那么干?”白棠说道:“要不是我爹管不住自己,我娘怎么会怀上我?所有的恶心事都是他干的,倒把脏水泼到大娘子身上。”
裴寂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妃是被皇后害死的,因为皇后将他父亲的心从他母妃那里抢走了,所以他的母妃才会吊死在他眼前,因为皇后偏心她自己生下的孩子,所以父皇才会立五弟为太子。
如今看来,这些年是他恨错了人,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默许,可是他又怎么能去恨自己的父亲呢?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听见白棠说道:“该我了。”
“大冒险。”裴寂说:“你要金子也可以。”
对裴寂而言,真心是不能交托出去的,但三百两黄金却不值一提。
“啊?”白棠愣在当场,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你怎么不选真心话呀?”
裴寂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不是有两个选项吗?”
“那我们回去救小宴子……”
白棠偷偷瞧了一下裴寂的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好似马上就要发作,于是她立刻调转了话头:
“过两天我打算重新翻修一下东街的医药铺子,到时候殿下过来捧个场,怎么样?”
裴寂确实脸色不好,呼吸也越来越沉,不过不是因为白棠说的话,而是好像中了催情散的缘故,全身跟着发烫,仿佛体内有一团正在烧着的火。
他闭上眼睛回忆,觉得可能是燕淮递过来的那杯荔枝酒里有问题。
“你之前不是施粥来着,我给你的那袋金子早就花光了吧,哪来的钱翻修那个破药摊子?”
“嗯?你怎么知道我施粥?”白棠并没太在意,只是挪到裴寂身边,将手举在嘴边拢成一个小圈在裴寂耳边说:“我马上就是有钱人了。”
两人的距离此刻挨得很近,他听见白棠很小声的说道:
“燕淮刚刚成了花魁,都是得益于我的方子,她答应我会替我宣传的,所以我马上就要财源广进了,到时候就会赚许多许多银子,你若是来到时候也会送给你一点药膏的,瞧我多大方。”
裴寂闭着眼睛,暗暗吸着气,想要压下自己身体里的那团燥热:“好,到时候我一定去。该你选了。”
白棠一如既往选了真心话。
裴寂神智开始不清明,在药物的作用下他还是问了那个问题:“施粥那天,顾韫带去的那个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白棠面露疑色:“这事你都知道?可我不认识他啊?你应该去问顾韫,好像是他的朋友。”
她想了一会儿又说道:“隔着帷帽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施完粥他就走了,中间倒是说了两句话,可也都是不招人爱听。”
见裴寂不说话,又补充道:“一个贵公子哥儿,跑到我那小庙指手画脚的,还说,说麸皮不是粮食来着,哼,我看他是山珍海味吃多了。”
裴寂从未听过有人说裴越的坏话,提起他,所有人都是满意的。父皇有了他便再不需要自己这个儿子,太傅也总是称赞他勤奋好学,就连自己一母所生的妹妹也都愿意跟在他身边,可是这话从白棠嘴里说出来,他却是信的。
“他跟我比,你觉得谁更好?”
“你幼不幼稚啊?”白棠嘲笑他:“你一个王爷,跟他比什么?”
不过她马上就发现裴寂不太对劲了,她感觉到裴寂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耳畔,越来越灼热。她抬头看他,只瞧见他一双墨色翻涌的眼睛,眼尾却有些红红的,喉结也在缓慢的滚动,白棠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她伸手去触碰裴寂的额头,那里是滚烫的:
“你……你生病啦?”
裴寂抓住白棠伸过来的那只手吼道:“说,谁更好!”
“你!”白棠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你还不行吗?”
第39章 险象环生
自母妃去世后,整整一十三年,裴寂才终于得到这个回答,他的眼底已经彻底泛红,叫白棠瞧得害怕,可他却不许她再逃脱了。他一只手圈住白棠的腰肢,沿着她腰际摩挲,叫她不寒而栗,紧接着还不等白棠反应过来,他便猛地敷上来,侵略性极强,白棠想要向后挣脱,他便立刻抵住她的后脑,白棠紧咬牙关,他那只不安分的大手便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腰肢,等她下意识地张开贝齿,他便趁虚而入,将自己滚烫的气息,喂进她的嘴里。
白棠是不会亲吻的,两世里她都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连呼吸都不能舒畅,于是她总要推他,可裴寂却是轻车熟路,他并不是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更何况现在中了催情散,便更是不讲道理起来,如果白棠不乖乖任由他攻占,他便要发脾气,惩罚似的蹂躏她的双唇,汲取她所剩无几的空气。等到白棠终于软下来,任他肆意而为,他便开始去摸索着解她腰间系着的细长带子了。
果然,人是偏爱得寸进尺的。白棠再也忍不住了,她伸出脚,狠狠踩在裴寂的鞋子上。趁裴寂吃痛松开她的同时,她向反方向逃去,立刻将马车上的帘子掀开,多呼吸了两口空气。
眼前是一片昏暗,白棠眯缝起眼睛,寂静的夜里山峦起伏,树叶的沙沙声落在她耳朵里,四处一户人家也没有,远处大河泛起的浪花更是叫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t,她硬着头皮将脑袋缩回马车里:“殿下,我们在哪儿啊?”
“我没选真心话。”裴寂的喉结滚了滚,但他瞧着白棠那双急速眨动的眼睛,很快就反应过来,此刻并不是游戏了,而是真的出事了。他将帘子掀开一角,瞧见四周陌生的景色后,他反而笑起来了,接着缓缓皱起眉宇,本就彻底泛红的眼睛此刻更加幽暗危险。白棠认得这个表情,刚刚他杀人之前就是这副样子。
他给白棠递了眼色,她点点头便一个人到前面去,弱弱地开口:“马夫,这儿不是我家,是不是走错地方啦?”
“实在对不住,”那马夫很温和地开口:“白四姑娘,这儿之前确实不是你家,不过从今日开始,这儿便是你的安身之地了。”
她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个陌生的马夫竟然知道她的身份,可是他讲话如此慢条斯理,但说出的话却叫人实在胆寒。
白棠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忍耐脾气的裴寂,最后好脾气地劝道:“我给你加钱,你把马车拉回去行不行?”
回答她的只有一柄剑,那剑直冲她面门,白棠下意识地躲去,以十分笨拙的姿势躲开了那把剑,不过她马上就感觉到了,那把剑并非冲她而来,而是冲着裴寂去的。裴寂又岂会不知,这样的刺杀对他而言实属家常便饭,只是他身中催情散,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掌控自身。就在那马夫持剑走入车厢中,想要刺入裴寂心脏时,马儿却突然一个趔趄,仰天长啸,极速奔跑起来,车厢里的两人稳不住身躯,皆剧烈摇晃起来,那把剑插在车厢的板子上,微微颤动起来。原来千钧一发之际,白棠将头上剩下的唯一一只簪子刺进了马的后腿。
温顺的马儿白棠尚且不会掌控,受了刺激狂奔的马儿对白棠来说就更加吃力了,在她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摇匀了时,那马停在刚刚在白棠看来还很远的大河旁边,挣脱掉牵着它的缰绳,独自逃命去了。白棠捂着脑袋看着逃命的马儿,心里很是艳羡,它有那样两双好腿,可以远离这是是非非。
马车散了架,马夫和裴寂也都从一地废墟里爬出来,白棠比他们反应得快些,她几乎是立刻起身跑去河边,因为这一路的颠簸给她颠的想吐。
“靖王,你害了渝州城那么多人,害了廖大人和…和她。今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马夫刷地亮开架势,猛然冲出,裴寂拔出随身的利剑去阻挡,霎时间剑光四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来,白棠刚吐完,便回头去看,心里盘算着这可比环球影城还立体呢。
两人的招数白棠看不明白,只看出那车夫在身法和技法上有些力有不逮,或者也可以说,那车夫不够自信,再看裴寂的眼神中一丝胆怯也没有,只是奋力向前,争斗间裴寂偶然看了白棠一眼,或许是叫对手钻了空子,他的剑喝了裴寂好大一口鲜血。
“靖王,催情散的滋味如何?”车夫笑着问道。
车夫此话一出,白棠却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车厢里裴寂那些荒唐的举动竟然是因为催情散,果不其然,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他怎么可能看上自己呢!
裴寂抿着唇一言不发,持剑再次冲上去,树枝和石块飞溅,带着些许草屑飞起来,两人搏杀正酣,正当白棠不知会鹿死谁手之时,只听‘叮’的一声,马夫的剑断了,裴寂的剑正中他的胸口,将那里染得血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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