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多伦多有条羊街——张铁锅【完结】

时间:2024-05-28 14:38:29  作者:张铁锅【完结】
  室友们对着上面的“I love you, butterball. 你就像强盗一样闯入了我的内心。”的字样啧啧称羡。
  小蝶忍不住求陈飒:“你一会儿作业要写累了,我要还没睡,你就跟我讲讲你们为什么分手呗。”
  “估计悬,我这作业估计得写到后半夜了。”陈飒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把插牌放回收纳箱。
  小蝶面露失望,谁知陈飒忽然指着兰珍:“让她告诉你,后面的事她差不多都知道。”便回了房。
  小蝶马上转向兰珍,兰珍把嘴里的食物嚼干净,方平铺直叙地开口:“哦,后来就是,她有次洗衣服的时候,洗衣机忽然坏掉,然后那个房东――就是那个北极兔的同学就一直说是飒布里娜弄的,让她赔,然后她不肯,觉得那台洗衣机肯定早就有问题,只是碰巧她用的时候坏掉。”
  “十有八九就是她干的。”兰珍话音未落,小蝶就下了定论。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兰珍点头。
  “我听得见的哈。”陈飒隔着门叫唤。
  兰珍和小蝶相视轻笑。
  “后来她就和那个房东闹得很不开心,那个男的为了报复她,就偷偷告诉了北极兔的妈妈,说她蛾子(儿子)在和一个大他七岁的室友在恋爱。然后北极兔的妈妈就去骂她蛾子(儿子),劝他搬家分手,他就不肯,还说毕业以后要娶飒布里娜。他妈妈没办法,只好去找飒布里娜的爸妈,飒布里娜妈妈觉得这个男孩太小,靠不住,肯定就不让他们在一起。飒布里娜很听她妈妈话,所以就――”兰珍略带遗憾地耸耸肩。
  小蝶也有点唏嘘,半天,才问:“可是那个男的妈是怎样找到的飒布里娜爸妈的?”
  “哦,是先找到她爹地的。那个男的妈妈本来想去‘非死不可’(facebook,社交网站)上摸摸飒布里娜的底,谁知竟然把她爹地给挖出来了――她爹地也有‘非死不可’的账号,还给她所有的头像照都点了赞。”
  “中央公园的樱花开了。”
  四月初的一天早上,南希从法拉盛买回小笼包后,告诉年迈的雇主――常苏绣文女士。
  “哦,今年开得倒早。”老太太敷衍了她一句,面上淡淡的。
  她平日里虽也爱在公寓里莳花弄草的,但却不大喜欢樱花,尤其是中央公园那个假桂林(肯尼迪总统夫人)水库边的樱花,一开就是声势浩大的一片粉白,乍一眼望去,棵棵树都穿了孝似的,和那个不苟言笑的洋婆子(指肯尼迪夫人)一样不讨喜,美国人却把她当观音娘娘一样供着。
  和一切华人一样,常苏绣文女士也忌白花,到了这把岁数,更是深恶痛绝,白里透着粉也不行。南希是个血统混杂的东南亚华裔,对祖先故土的民俗规矩已十分陌生,更不知道雇主忌讳,也不能十分怪她,老太太只在心里悄悄膈应了一下。她出身不高,半生做小伏低、能忍则忍,不惯对人丧声恶气。
  徐姐麻溜地把那一只只皮薄汁多的小笼包转移到盘子里,又佐上两小瓷碟搁了姜丝的香醋,摆上两副餐具,然后陪年迈的姑母一起吃。
  常苏绣文女士是芜湖人,虽然离开山环水绕的皖南故乡大半辈子,还是不忘家乡的汤包。年轻的时候,她在南京、上海、苏杭都常驻或小住过,然而心中最好始终是故乡旧巷中那一爿有门板的小店里的汤包,咸香中带点微甜,越到了晚年,那记忆里的味道愈发弥足珍贵。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想得厉害的时候,只能去唐人街这家广东佬的馆子里买点小笼包来解解馋。
  所以,当侄女告诉她:“刚刚南希讲,这家的小笼包上过《纽约时报》。”
  她马上冲侄女悄笑道:“那是她没吃过我们芜湖的汤包。”说着,便拿筷子夹起一只小笼包,放进小瓷勺,用一口还算遒劲的牙在上面开个“天窗”,吮里面的汤汁。
  徐姐也有好多年没回去了,不由也感慨地笑:“所以老话讲,‘客到芜湖吃不愁’。――要是在国内,现在正是吃刀鱼的时候。”
  姑侄二人口中咀嚼着唐人街老广的小笼包,脑子里却回味起了位于长江下游的故乡的美食,比如著名的“长江三鲜”:清明的刀鱼,端午的鲥鱼,秋天的江蟹;还有路边的酥烧饼、梅花糕......
  “过两天就要到清明了吧?”老太太忽然记起。怪不得中央公园的水库边又开白花了。她心里嘀咕。
  “哦,是的。”徐姐也恍然笑道,“在这里呆久了,都过糊涂了,把这些日子都忘了。”
  姑母自嘲又伤感地笑:“可惜我太老了,不然真想回去给你爹爹(爷爷)奶奶、你大大(爸爸)妈妈,还有――你前头那个姑大大(姑父)都上上坟,他到底不像你后来这个姑大大,有一群子孙惦记。”
  徐姐一听,含糊地“嗳”了一声。她想她一个人漂泊在异国,靠着年迈的姑母,心里也难过得很。将来姑母百年之后,还不知何去何从。
  老太太犹自在那里感叹:“他可怜,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尸首没找到,坟里就几件他的旧衣服。而且拢共就那么一个儿子,还跟了别人姓,总是我对不住他。前些年跟老二住长岛的时候,我还能在后院里头给他烧烧纸,现在住公寓,连这个也不能了。”
  徐姐收拾了一下情绪,笑着安抚姑母:“没事,我妈那边还有两个表舅舅,都硬朗得很,这些年也还联系呢。一会儿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叫他们清明上坟的时候,替我们也拜一拜。――你老人家就别操心了,你看,再过几个礼拜,家里人又要给你做寿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老太太渐展欢颜,还故意反问:“唔,那我多大了?”把徐姐都招笑了。
  每年的四月下旬,是常苏绣文女士的寿辰,也是她散落在各地的子孙们来纽约探望她的时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花团锦簇地拥着她,“妈妈”“奶奶”“祖奶奶”地唤个不停。
  一想到这些,她就欢喜得很。
  “今年不晓得那头还是不是叫先勇来?”老太太笑道。像是自语,又像是在问侄女。
  “应该是。”侄女立刻笑道。
  老太太点点头,放了心似的。
  其实徐姐并不知道台北那头今年会让谁来,但她心里明白,“那头”的认可,姑母等了大半辈子,所以分外珍惜。她刚不过是随口附和,不叫姑母扫兴罢了。她斟酌着过两天要不要在微信上悄悄问问先勇,可又不知如何开口――人家到底不是亲孙子,怎好意思主动问他会不会“八千里路云和月”地飞来一趟?
  没想到隔天晚上,先勇倒率先给她发了微信,说他四月下旬要去大洋洲出差,大约要错过老太太的寿宴了。所以,他想提前来纽约探望祖母,周末就可成行,不知方不方便。
  因为老太太已经睡下了,徐姐略想了想,便作主应下来:“方便的,方便的,老太太今天还念叨你呢。”她是想着,过不了几天就是周末了,早点应下来人家好订票。而且她心里很笃定,老太太一定没意见。赶不上寿宴也没关系,好歹孝心和礼数都全了,老人要的可不就是这些?
  须臾,先勇又发来一条微信,说这次还有些事,希望可以和祖母单独谈谈心。徐姐心下有些诧异,但也替老太太满口应承下来。
  次日一早,她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刚起床的姑母,老太太果然十分快慰。
  她们不知道,先勇的人这时候已经在纽约了。
  这几个礼拜,他的心每天都是刀挖火炙一般。在魁北克的时候,虽然受了那样致命的刺激,但因为每天要陪着老夫少妻在各处穿梭奔波,脑子里并没有太多富余空间折磨自己。但一结束旅程,回到台北那间采光不太好的小公寓里,身心整个地松弛下来后,精神就垮了,睁眼闭眼都是那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其实,他当时也不过就是匆匆一瞥,那二人也不过是站在那里说笑,没什么过分的肢体接触,连手都没有牵。然而他反反复复咀嚼他们在一起的舒适程度,再加上那天的电话里,兰珍虽未明说他们进展到哪一步,可她那样内疚哭泣,却又不肯答应跟先武分手......综合种种迹象,他几乎完全断定:他们不但交往了,而且已经有过鱼水之欢了。
  这样的结论简直要了他的命。
  他真恨那个只有过两面之缘的堂弟,恨之入骨!他那么年轻,有那样美好辉煌的人生,找谁不行,为什么瞄上自家堂哥的女人?是过得太优越了,大洋马见多了,忽然对故土的女子产生了一种猎奇心理吗?和兰珍割断二十年的感情,他虽然痛苦,可总还有美好的回忆留下,时不时能拿出来回味一番。也许假以时日,他也可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之类的潇洒。
  可是现在,那些回忆全被糟蹋掉了,像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碰碰就流血生疼。全是为了那个只有血缘、没有亲情的堂弟一时兴起的掠夺。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要打电话骂他、和他谈判,都不知道那个黄皮的美国佬能听懂几句中文。就算听得懂又如何,他会听他的?......他真恨自己没有跟他同归于尽的勇气。
  这种痛苦的残酷之处就在于,除非世界上真有让人失忆的孟婆汤,否则它很难有出口。他只能神经质地在家里来回踱步,把本就不大的屋子硬生生地走成了个兽笼子。
  家里待不住,他只得夜晚去街上暴走――他不愿意白天出去,怕撞上熟人,扯东问西的,他可没心情应对。台北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
  这样昼伏夜出、浑浑噩噩了几天后,大嫂代病重的大哥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提醒他不要忘记祖母的寿辰。
  他的天灵盖上突然闪过一道霹雳,是了,造成他极致痛苦的源头不是别人,就是纽约那个老太婆。
  是她和祖父不道德的结合,毁了祖母半生的幸福,才有了先武这个孽种,抢了他的兰珍,也彻底毁了他的人生。追根溯源,都是那个老太婆的错!他们竟还傻傻地惦记她的寿辰,年年不辞劳苦地往纽约跑,祖母要是地下有知,心该有多痛。
  先勇一时满脑黑暗,心里起了一个歹念:他要当面去质问那个九十多岁还苟延残喘的老太婆,代祖母、代他自己讨一个公道!
第89章 湖边的点心阁
  他简直一刻也等不得,当天就在电脑上订了一张单程机票,飞来了纽约,还鬼使神差地订了兰珍去年订的那个破败的皇后区民宿。
  可等他真的一鼓作气坐飞机到了纽约,拉着箱子、来到老太婆位于公园大道的那座红砖公寓边时,纽约四月的春风吹醒了他的理智,很快,他多年的家教和涵养也来找他了,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对长辈造次,他究竟是做不来的。
  于是,他在路边抽了两根烟后,就落寞地离开了。
  他拉着箱子,在人潮汹涌、垃圾遍地却又魔力四射的曼哈顿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
  去年和兰珍来这里玩得并不那么开心,似乎总在怄气。但到底是他们一起探索过的最后一个城市,所以处处似乎都有她的影子,处处都在咬噬着他的心。大概是身临其境,他忽然记起好些事,比如他一直机车,吐槽她订的民宿,吐槽她织的围巾,吐槽她凌晨去走布鲁克林桥的荒谬提议......此刻,回想起当时种种,他为自己的混蛋行径触目惊心。
  她当时该隐忍了多少失落和不满?他懊悔不迭。
  他在街头荡到很晚,才叫了一辆共享车,去了皇后区的民宿。其实坐捷运更方便,可是没有兰珍的指引,他真搞不定纽约纵横捭阖的地下世界。
  还是那幢临街的三层破楼,还是那扇油漆斑驳的大门,周围还是有不三不四的人扛着膀子晃荡。可大约是身体太累,心又伤得太狠,人反而无畏起来,他不慌不忙地按了密码进了门,还真什么事也没有。
  踩着那“吱呀”的木楼梯上到三楼,推开房门,还是上回那个墨西哥裔中年阿姨,穿着轻薄的春衫,坐在转不开身的客厅的高脚凳上喝水,指甲上涂着紫红的蔻丹,冲先勇很友好地“嗨”了一声,指指入门处左手边的房间,然后道一声“晚安”,便趿拉着拖鞋往窄小的过道的另一头去了。
  先勇进了那间只有一张床和滚轴衣帽架的卧房,看着这不变的敝陋,万种心酸齐齐涌上心头,脑子里却空茫茫一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选择住在这样的地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纽约,他只知道,心里有个执拗的使命和声音,告诫他要给自己一个交待,这一趟绝不能白来。
  祖孙俩一见面,心下都有点震撼。
  先勇震撼的是,老太太的身子,明显比去年又揪缩了一下,显得更矮小了,她穿了一件玄底绛红对襟丝棉袄,胸前别了他上回送的“蒂芙尼”胸针,三颗小小的蓝宝石扎痛他的眼。他看得出,她是真心盼着他来,像一切慈祥的祖母盼着儿孙们来探望一样。来前准备好要砸给她的话,待会儿也不晓得能不能说出口。
  一见着先勇,老太太心里也是一“咯噔”,不过一年的光景,这孩子怎么这样消瘦?一张面色苍灰的脸上皮拉拉的,她心里不由一阵揪痛。前几天侄女转告她,先勇想同她单独谈谈心时,她心里就有些诧异,想这孩子大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当着人讲,比如要钱?所以此刻在那不大的起居室里一落座,等侄女给他们端了茶和点心,她就把她遣出去了。谁知先勇半天也不提为何而来,只是客套地问候她的身体、健康之类。
  “医生同我讲,我这个年纪了,想吃什么就吃,不要忌口,也不要过量。所以我隔三差五就吃一顿东坡肉。”她面上不动声色地笑,戴了老花镜的双眼却不错地打量着他,心里也越来越吃惊,这孩子怎么这样神情萧索,还有点恍恍惚惚的?
  “那就好,那就好。”先勇自以为平静地笑道。
  须臾,老太太方闲闲问起:“兰珍这回怎么没有一道来呀?”
  先勇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阴霾,顿了一顿,方黯然说:“阿嬷,我们...分手了。”
  “哦。”老太太已经猜到了这样一个可能性,男人家这副样子,不是为了事业,就是为了女人。她注视了他一会儿,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他那头倒又沉默了。
  老太太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开口,便主动问:“是怎么一回事呢?上次我还让先武给她捎那个项链,你们还是好好的呀。”
  先勇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瞅了一眼祖母关切的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圈却不争气地红了。他搭讪着喝了口热茶,把快要出来的眼泪吞了回去。
  这一切,祖母都看在眼里。片刻,她坐近这个年近半百的孙子,干柴似的老手握住他的手,说:“孩子,今天一看到你,奶奶就觉得你心里有事压着,不畅快。”
  心事被一击即中,先勇不受控地微微发起了抖。
  老太太感受到了他手上的那点抖,心下十分吃惊,面上却尽量轻描淡写:“你什么事都能跟奶奶讲。奶奶读书不多,但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从东往西,走了这么远的路,经过不少事。兴许还能给你分担分担,不然你这么一直憋在心里,要把人怄坏咯。”
  一席话击溃了先勇心中的堤坝,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祖母布满老人斑的手背上,因为要压抑着哭声,方才那一点细微的抖动也发展成了猛烈的震颤。
  老祖母愕然,忙把桌上的一盒纸巾都递给他,又在他手上、背上拍拍,又拍拍。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