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惊喜道:“这叆叇我也曾听人说过,只是一直无缘得见。玉哥儿有心了。秀华,来,帮我戴上试试。”
盛姑姑忙上前,帮太夫人戴上叆叇,众人皆好奇的瞧着。
戴好后,盛姑姑又找了一卷书来。
太夫人戴着老花镜翻了翻书,连连点头:“果然不错,往日里我老太婆想看书,也只能让小丫头念,现在好了,有了这宝贝,我也不麻烦别人了。”
太夫人觉得颇新奇,又用一只手扶着框架,四处打量了下,又向裴筝招了招手,裴筝忙走上前。
太夫人仔细看了看裴筝,笑道:“你这丫头,让底下人给你熬点汤泄泄火,往日里祖母也看不大清楚,今日一瞧,你这脸上的面疱还没消呢。”
裴筝脸一红,跺了跺脚:“祖母——”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裴筝脸红之余,飞快瞥了一眼安文玉,这一眼看完,又接着看了一眼,只见这安文玉果然面容俊美,身姿挺拔,身上的服饰也很考究,腰上挂的美玉一看也不是凡品,不知怎的,心里颇有些意动。
之后,安文玉又给大家讲了些海外的见闻,大家听了津津有味,太夫人又向安文玉问了问三老爷的境况,一时大伙也就散了。
只楚菡儿陪着太夫人。
原来楚菡儿打定主意从太夫人和大夫人身上着手,每日里做点心、吃食侍奉二人,衣食住行无不尽心,国公府上下对其赞不绝口。
大夫人楚氏本就心疼自己的侄女,见楚菡儿这般可心,多次拉着她的手悄悄叹气,懊t恼起自己的儿子来。
听闻自己的儿子这几日越发无状了,昨日里见他,竟然下巴被人挠了一道痕迹,一看就是指甲划的。
儿子武艺在身,何人能伤他?
楚氏是过来人,这一看就是闺房里情趣过火导致的,她忍着气询问他,哪知他摸了摸那道痕迹,轻描淡写道:“外面一只不驯的野猫挠的。”
听听,这是她那个对女子不假辞色,洁身自好的儿子说的话?
楚氏只好寄希望于肚子里的这团肉,生个女儿最好。
***
翩翩回到幽竹轩不久,就见裴筠神秘兮兮跑来了她的院子,手里还拎着个匣子,样式与市面上的黑檀或紫檀匣子迥异。
“燕姐姐,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裴筠俏皮地眨眼。
翩翩失笑:“难不成是你在朱雀大街上买的宝贝不成?”
裴筠听到这,撅着嘴巴道:“嗐,别提了,上次逛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我和楚姐姐、大姐姐淋了个半湿,别提多扫兴了。”
“那你带的是什么东西?”翩翩好奇道。
裴筠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燕姐姐你看,这盒子是不是很好看,你看上面的这些金发碧眼的女子,跟咱大齐的人长得不一样呢。”
翩翩也好奇地看了看,点头道:“这上面绘的就是海外的女子吧?这盒子也确实别致,第一次见粉白漆的匣子。”
裴筠道:“里面的东西更稀奇。”
说完,打开匣子,翩翩定睛一瞧,里面排着许多个粉彩小瓷盒,约莫有二十多个。
裴筠招呼翠玉一同将瓷盒揭开,一一摆在石桌上,每个瓷盒里装的都是唇脂胭脂类,海棠红的、石榴红的、樱桃红、绯红、朱红等,竟是十分齐全,这倒罢了,还有黄色、紫色、金色的膏子。
翠玉惊奇道:”这么多的颜色,我看画画颜料也没这么齐全呢,还有这紫色,金色,谁会把这个颜色往脸上抹呢?“
裴筠笑着点头:”是呢,我表哥说海外的女子化妆时用色很大胆,想来过不久,这些颜色在大齐也会流行起来。“
说到这,裴筠又在翩翩的耳边低语道:”我表哥那日撞了你,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此给了我这一匣子礼物,让以我的名义送给你,给你赔罪呢。”
说完,冲她眨眨眼睛,神情里带着揶揄。
翩翩本想拒绝的,但心思转了转,话在口边没有说出来,裴筠接着说:“燕姐姐,前几日你都没有和我们去朱雀街玩,那说好了,后日是七夕节,你哪也不许去,我们晚上一齐去逛灯会。”
翩翩自打上回参加了荷花宴,就打心里不喜欢京都的这类活动,她直觉想要拒绝,这时裴筠又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应了我吧。”
翩翩诧异看向她,裴筠这才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翩翩脸色微红。
原来裴筠是受人所托,那安文玉自上次撞了燕翩翩后,就撞出了遐思,只觉一见到这女子,就控制不住的心动,所以央求了自己的表妹裴筠,请她帮忙在七夕那日带翩翩出府。
第49章 良人
裴筠最近瞒着三夫人偷偷看了些才子佳人的话本,迷上了那等男女在后花园或茶馆私自相约的恋爱戏码,只觉男女之间你来我往的恋爱碰撞竟是比父母媒妁之言的婚姻迷人百倍。
因此表哥偷偷摸摸请她帮忙时,她满口应了,加上七夕那日,男女相看的本来也多,她为两人牵线搭桥也谈不上有多逾拒。
何况,燕姐姐也没拒绝,裴筠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这戏可以唱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裴筠看书颇慢,这两本书都未看到结尾,自然也不知这类话本子里的男女结局通常都比较凄惨。
裴筠走后,翩翩望着一桌子的胭脂唇膏发着呆,翠玉望了望在门廊下做绣活的陈嬷嬷,压低声音对翩翩说:“姑娘,那……安公子是不是对你……有些意思呀?”
翩翩不是无知小儿,那日一撞,加上今日他在鹤寿堂有意无意地瞄自己,现在又给自己送礼物,她也琢磨出了一点什么来。
翩翩心里有些浮动,老实说,这个安文玉于她而言,还真是个不错的对象。
他无父无母,若嫁给他,以后大约没了拘束,不用日日给长辈请安,她就是女主人。
再一个,安文玉颇有本事,银钱丰厚,这是翩翩最缺的东西了。
然后,他是一介商人,地位并不高,并不像京都其他子弟,身上背着许多看不见的责任。
想来……他应该也不会看不起她无父无母,无权无势吧。
今日,她在鹤寿堂听他描绘海外生活画卷时,就生出了向往,原来世界如此之大,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以后若能跟着他出去看一看,那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呀。
一瞬间,翩翩想了很多,翠玉依旧在耳边低语:“姑娘年龄大了,也是该找个成婚的对象了。那二夫人明摆着不会给您张罗,就算张罗也不是什么好对象,若……姑娘能自己把握一门亲事,也好。不然在府里呆久了,那世子对您又是个……”说到这,翠玉住了嘴。
翩翩眼皮也动了动。
翠玉也十八岁,伺候过姑娘,伺候过姨娘,通晓人事。那日因她疏忽送错了礼物,姑娘从那世子院里回来时,见她头发散乱,红唇肿得若滴露的海棠,她见过二老爷吃柳姨娘嘴唇,吃完就是这个样子。
还有荷花宴那次,姑娘被世子带走,被抱回来的时候身上红红紫紫的痕迹多得吓人,她甚至怀疑姑娘已经失去了清白……
总之,她作为一个奴婢,就算再蠢笨,也觉得那世子对姑娘不怀好意。
姑娘若能觅得良人,离开国公府,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个安公子,倒是也不错,就是这身份……低了点,若姑娘能找个愿意科考的男子,是不是更好些?
再过俩月就是秋闱,秋闱过后,全国的举人都要赴京都参加明年的春闱,届时人才济济,奴婢虽然愚笨,也知道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有不少寒门子弟原意依附的,到时候,您若是能从中挑一个,岂不是更好?”
翩翩收拾好心里的情绪,笑了:“那等男子哪怕高中了,想要振兴门楣也要十年的光景,若无人提携,也是举步维艰。就算前途光明,也等于被架上了高台,在那上面唱戏的可不是一般人,到时候嬉笑怒骂就身不由己了。”
翩翩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她只想生活得自由自在些。
“可是……”翠玉嗫嚅道:“奴婢还是觉得,嫁个有官身的男子,更能护得住姑娘。”
翠玉也在高门大户里生活过多年,深刻明白这一点,美貌又卑微的女子,总是容易沦为权贵的玩物,毕竟于他们而言,美貌是最易获得的资源。
翩翩愣了,不知怎的,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当年,陈嬷嬷一直想要父亲参加科考,是因为母亲貌美,每每出门总是会受人调戏和觊觎,但奈何天意弄人,父亲接连丧失双亲,无缘科考,母亲……现在也不知被命运裹挟到了何处,生死不知。
翠玉也是发自真心的为她着想,翩翩抬眼:“安公子也不差,他是国公府三夫人的外甥,再说我若出嫁,背后也是国公府,有什么好怕的。”
翠玉一听翩翩如是说,恍然大悟,也眉开眼笑起来:“还是姑娘想得透,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安公子若真想要个一官半职,国公府若出面,也不过是捐份银子的事。”
翩翩也抿嘴笑了。
****
七月初七,七夕节。
魏国公府的姑娘们按照往常惯例,吃过晚饭后便结伴出府,游玩戏耍,几辆红漆翠盖的马车缓缓停在渭河边上。
裴筝裴筠楚菡儿和翩翩下了马车,朱雀大街是京都最热闹的繁盛所在,放眼望去,只见朱雀街上灯火通明,金鼓相闻,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流如织。
除了各种卖吃食及小巧玩意儿的,还有不少吹笛拉曲和表演杂耍的艺人当街秀才艺的,人群里不时传来阵阵欢呼声。
万民云集通衢,年轻靓丽的公子女子结伴而行,沿途嬉笑,热闹极了。
翩翩是第一次夜晚逛朱雀大街,见此情此景,不由得感叹,牛郎织女天上相会,人间的男男女女也不得闲。
几人往里走去,丫鬟侍卫紧紧跟着。
今日,太夫人原本要求裴湛或裴潇至少一人陪同妹妹们来朱雀大街的,但裴潇一早就和那帮纨绔子弟玩去了,裴湛只说有事,但安排了亲近的侍卫跟随,太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沿途彩灯高悬,霁月辉星将一排排支立在头顶的彩色灯笼点缀得迷离炫目,游人从此经过,每个人的面目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裴筠就像出了笼的鸟儿,别提多高兴了,见了稀奇的小玩意儿,就想买,没多久,她的贴身丫鬟手里就拎了不少的东西了t。
街上游人很多,但因为有侍卫开路,因此并不觉得拥挤。
一行四个人都没戴帷帽或面纱,沿途的男男女女如何见过这般鲜妍美貌的女子,或娇俏可爱,或乖蛮傲娇,其中两位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一个端凝动人,一个仙姿清绝。
第50章 七夕
有那等不庄重的男子想上前搭讪,立马被横窜出来的侍卫阻拦,有人纷纷猜测,见那四位的穿着和通身的气派,想必是哪家的高门贵女出来游玩了,因此也下意识避让。
走至一拱桥处,裴筠忽地惊喜发出声:“表哥,玥表姐,庭表妹。”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安文玉,身后也跟着两个女孩,那两个女孩正是三夫人哥哥的两个女儿,一个叫屈玥,一个叫屈庭,一个杏眼桃腮,身姿纤长;一个面容娟秀,小巧玲珑。
安文玉一行三人也看过来,安文玉瞧见了四人中的某人,眼睛一亮,唇边带笑,快步向她们走来。
众人分别打招呼,安文玉谦谦君子,向四位姑娘问好,期间不受控制地看向站在后头的姑娘。
裴筝瞧他,也破天荒地问了句:“安公子好。”声音有些微故作的娇软。
安文玉愣了下,客气地点点头。
裴筠笑道:“表哥表姐,我们一起去逛吧,前面听说有猜灯谜的,还有投壶赢奖品的,可好玩了。”
安文玉正要答应,那叫屈玥的姑娘却说:“表哥,你不是还要给祖父买药材吗?药铺子在东边,咱别耽误时间了,就不和阿筠一同去了。”
安文玉一愣,正要想措辞回答,哪知裴筠一把挽住屈玥的胳膊,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前走:“着什么急,我叫侍卫去药店帮祖母买药材,咱也好久没见了,走走,晚点去登月楼喝茶吃糕点,我大哥在那订了包厢呢。”
那屈玥咬了咬唇,只好作罢。
于是一行人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裴筝有意无意和安文玉找话题,见他有问虽答,但态度疏远有礼,不免心里有些气。
更气的是,她再蠢笨,也看出那安如玉的眼神时不时落在燕翩翩身上,并且主动和燕翩翩攀谈……
裴筝心里的气如火燎原,今日上马车出发时,她就发现了,那燕翩翩今日和往日有很大不同,往日里见她穿戴朴素到极点,一副穷酸样,可今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好好装扮了一番。
她穿了一身湖绿色襦裙,整体款式中规中矩,但是颈侧和袖口处别有匠心,颈侧绣了一朵粉白色的蝴蝶结,垂下来两条长长的粉色绸带,袖子由上而下逐渐变得宽大而蓬松,像灯笼一样。
在月色与灯光的照射下,这衣服绣的是牡丹暗纹,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这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是祖母上次赏她的,只是这衣服的造型……她没见过。
她平日里不施粉黛,而今日点了面靥,还贴了花钿,新点的唇脂像玫瑰一样娇艳。
裴筝一上马车见她这副打扮,就差点把自己气个半死,好哇,平日里装得像鹌鹑一样老实,没想到别有心计,早知道她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因此一路上裴筝的眼神时不时向翩翩放冷箭,只是翩翩装作没看见一样,一个眼神接触都无,这些冷箭都射进了棉花里。
裴筝哪里肯放过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就搀着楚菡儿的胳膊,笑着道:“楚姐姐身上的这件罗裙是用水天纱制成的吧?听说这种材质织成的纱十分轻柔,就像轻烟似的,或垂坠或堆叠可塑造任何造型,这水天纱一年的产量还极少,金贵得很,楚姐姐穿得真好看。”
楚菡儿今夜打扮得确实非常迷人,这罗裙更为她锦上添花,整个人看起来气若幽兰更添华贵。
楚菡儿笑道:“是,这是姑母赏我的料子,我觉得不错,就做了两身衣裳。”
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以来,有了燕翩翩作对比,裴筝对楚菡儿没以前那么抵触了,大抵是楚菡儿家世好,容貌好,又有才情,是她拍马也赶不上的,也就歇了那等比较的心思。
可是燕翩翩不同,她身世卑微,手中拮据,为人穷酸,原本与她有云泥之别的人,却偏偏有一张她又羡又妒的脸,这她如何能忍。
裴筝斜觑着燕翩翩,说道:“听说这料子一尺就要百两银子,也就楚姐姐这样的名门闺秀能穿得起她,那些不明来路的女子也只配自己瞎捣鼓,只是啊,再如何捯饬,也摆脱不了穷酸样。”
这含沙射影的是谁,马车里的三人都知道,一时都无话,那裴筝这才觉得出了口气,闭了嘴。
此刻,裴筝见那安文玉对她客气疏离,对燕翩翩小心翼翼地搭讪,两种态度,显示出了心思上的偏向,裴筝差点气歪了鼻子,一口气堵在胸臆间,正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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