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心里和女儿是一样的,她虽然看不起安文玉,但那安文玉钱袋颇丰,虽无官职在身,但三房妯娌作为他的姨母,他自己又常和三老爷一起外出经商,以后仰仗裴家鼻息花点钱捐个员外郎,又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柳姨娘那便宜养女能捞得如此实惠,往后坐在金山上享福,李氏这心窝子瓦剌瓦剌的疼。
加上自己的女儿凑上跟前人家都没瞧上,当然,真要瞧上了,李氏也是要棒打鸳鸯的,嗤他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撇开自己的女儿看上了燕翩翩,可又是戳了李氏的肺管子。
“哎,你说我造了什么孽,偏有这号人在院子里给我添堵。”
其实,李氏最气恨翩翩还有一个原因。
举办荷花宴的那日,她有意领着自己的女儿到那些京都有头有脸的夫人面前露面,女儿已及笄了,到了可以相看的年纪了。
哪知她看上的那些高门贵妇都没怎么看上裴筝,相反的是那些门第差些的贵妇对裴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李氏气得个倒仰。
更气人的是,还有不少贵妇无意中瞥见燕翩翩的容貌后,倒是拐着弯向她打听起来,从李氏嘴里得知那姑娘只是个低微无依的姨娘养女后,那些贵妇才歇了心思。
“那狐媚子也不知道哪里修行来的,好端端去个荷花宴,也会惹得不少贵妇和公子们打听她,生生抢了筝丫头的风头……”
李氏心里对那燕翩翩更是多添了三分厌恶,厌恶她不懂得守拙藏愚,厌恶她那张招摇的脸。
她觉得自己很难心平气和地看那燕翩翩喜滋滋嫁出国公府。
“还有,晟哥儿如今也还惦记着这小贱人,也不知她撒了什么迷魂汤,晟哥儿嚷着要纳她进门。”说到这,李氏眼睛一亮:“欸,嬷嬷,你说——我趁着安文玉下定前,将她送给晟哥儿做妾怎样?”
田嬷嬷吓了一跳:“夫人,使不得使不得,那燕姑娘虽不是国公府正经主子,但她既算二房的人,太夫人断然没有让国公府姑娘予人为妾的道理。还有,燕姑娘容貌再出挑也越不过大姑娘去,她的身份就摆在这呐,还能让人踏破门槛来求亲不成?大姑娘就不一样了,国公府正经的嫡小姐,以后要嫁的是勋贵之家,夫人属实多虑了。”
这话倒是说得李氏心里舒服了不少,但一想到自己的侄子李显晟,她皱着眉头道:“可我那侄子就跟中了邪一样,天天嚷着要她,茶饭不思的,我爹都气得病了一场……”眉间又狠厉起来:“怎么?给晟哥儿为妾也是抬举她了!她别不知好歹,赶明儿我就找她透露这个想法,让她安分点,早早谢绝嫁给安文玉的心思,怎么说我也是二房的主母……”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重重推开,李氏和田嬷嬷吓了一跳,门口站着的是她那不着调的儿子裴潇,只见他眉头紧皱,嘴角好似夹着隐隐风雷。
“你干什么?进来也不敲门,我看你眼里越来越无尊卑了……”李氏一时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被儿子听去了没?
裴潇脸上登时挂起了笑,对着李氏闲闲道:“母亲这是做什么?燕妹妹平日里安分守己,小心翼翼,大多时间连院子都不出,不得您待见就罢了,您还想着把她给表哥作妾?表哥成日里眠花宿柳,怡红偎翠,我裴潇虽也是个纨绔,但我是风流而不是下流,表哥就是下流!您与其要便宜您的好侄子,不如就把燕妹妹嫁给我吧!”
李氏和田嬷嬷听完这番话目瞪口呆,待李氏反应过来后,脸上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大惊失色道:“潇哥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真的是要气死你娘!你成日里不着调也就罢了!现在还跟娘我摆起了擂台,什么时候的事,她……她……她是不是勾引你了?好啊,我就知道,迷了别人也就罢了,倒迷惑起我儿来了!看我,看我不去撕烂她那张t狐狸皮!”
说完,不顾形象的就要往外冲。
裴潇一把抱住李氏,又冲田嬷嬷使了个眼色,田嬷嬷立刻将门闭得紧紧的。
裴潇这才缓和口气叹道:“母亲,你冷静点!我和燕妹妹都没说过两回话,她如何能勾引我!我知道您不喜燕妹妹,但燕妹妹何错之有,您要把她送给表哥做妾,何苦糟蹋她?若被祖母知道了,该如何收场,您——又该惹父亲嫌弃了。燕妹妹若能嫁给安公子,也算是一桩好良缘,她嫁出去了,您眼里也清净,又能博个美名,何乐而不为?”
李氏听了他一番话,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犹不甘心:“那……那你为何说要娶她?你,你这不是剜你娘的心吗?凭她如何配?”
裴潇笑笑,但不失正经:“只要您不将燕妹妹给表哥做妾,我也不提娶她的事。”
李氏恨恨道:“你看看你,你如何能这般吓唬娘?你不知道,娘不喜她,厌恶她,去参加个荷花宴,也能夺了你妹妹的风头,一想起来我就……”
裴潇这才笑出声来,施施然寻了把椅子坐下,支着颐说道:“就容貌而言,妹妹和燕妹妹相比,就好比狗尾草与玫瑰之差,母亲要想给妹妹相看,也要找没有燕妹妹在的场合,但凡是个男子,眼睛不瞎的话,一眼只能看上燕妹妹,正所谓红花也得绿叶配,有燕妹妹在,妹妹只能沦为陪衬……”
李氏睁大眼睛,怒道:“有你这么磕碜你妹妹的吗?”
裴潇不以为然:“母亲连实话也听不得了?燕妹妹也就身世差,其他真没啥好说的,但凡她有个好家世,哪里还轮得到您这样对她?”
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他今日约了朋友去看赛马,他一天很忙的。
李氏气得瘫坐在椅子上,自己儿子的这番敲打,让她彻底歇了将燕翩翩送给侄子做妾的心思,现在她只盼着燕翩翩早点嫁出去,离二房,离她儿子远远的,她生怕哪天自己儿子真动了这个心思……
第58章 幽约
三房屈氏自打外甥安文玉跟她提想娶燕翩翩一事后,也思索了几日。
屈氏很疼她这个外甥,她打小和姐姐姐妹情深,自姐姐姐夫去世后,留下这个外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日,着实不易。
屈氏打心里怜惜疼爱他,他又整日和三老爷在一块,与国公府走得近,为人也谦逊有礼,行事周全有章法,屈氏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这个外甥很有自己的主见,在周围男子都抢着科考时,他却分毫不为所动,只说他不爱文亦不爱武,只爱那黄白之物,只想学经商。
这么多年来,屈氏除了见他对经商上心,很少见他对其他人或物感兴趣。
前几日他开口表明想娶燕翩翩,屈氏着实吃惊。
她打心里认为,燕翩翩那姑娘性子倒是沉稳,为人也低调本分,但……其实,那姑娘的脸太过出挑了,哪怕她成日里素衣简服不施粉黛,可每回见她都有惊艳之感。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根本不需要华衣艳妆的加持。
若她刻意盛妆华服,只怕比大房的表姑娘楚菡儿还要美上两分。
正因为她的美太过惊人,屈氏觉得容易招致祸患,而且外甥无权无势,又常在外行走,从这方面来说,燕姑娘其实不是外甥的良配。
但……外甥明年就及弱冠了,他好不容易对一个姑娘动心,屈氏……并不想拒绝他。
因此,这几日屈氏可谓是左右为难。
府里头没有秘密,就连太夫人也听说了,在屈氏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太夫人还主动问起了这事。
这事也瞒不住,屈氏便将这事细细说了,包括自己的顾虑。
太夫人沉凝了会:“你想得也在理,到时候我给燕丫头出份礼,她就算是我国公府正经姑娘出嫁,谁敢不给我国公府面子?”
屈氏这才心里头一松,细细一想,才眉开眼笑起来。
如此看来,这事情也算十拿九稳了。
在这个府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裴湛,他是这个府里绝对的权威,肩负着一家老老少少的安全,当玄影低头将这消息告知裴湛时,裴湛正倚在书案前的椅背上,翻看着一本兵书。
烛火摇曳,一张墨玉般的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更显容色英美,丰标不凡。
听完玄影的汇报,裴湛一时沉静,玄影没有得到回复,一时怀疑起自己来了,觉得自己没有摸透主子的想法,公子与那燕姑娘之前的种种,他还以为那燕姑娘多少对公子有些特别,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玄影退至一旁,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玄影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公子依旧是靠着椅背,但手中的兵书,停在一页上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翻一页。
玄影福至心灵,暗忖这消息果真对公子有影响。
“把天枢阁的凝雪安排入府,盯着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给我汇报。”裴湛淡淡开口。
玄影咂摸了那个“她”字,很快明白过来,领命道:“是。”
天枢阁是公子十六岁起悄悄建立起的一个暗卫机构,与国公府明面上被人所知的玄甲军不同,这是一个只为裴湛所用的神秘组织。
这几年来,里面的暗卫数量已多达几百人,经过多年的秘密训练,这个组织已渐成气候,里面各种人才都有,囊括探听、跟踪、暗杀、用毒等各种执行者,他们是裴湛的耳朵和眼睛。
非特殊情况,绝不轻易用天枢阁的人,那凝雪是天枢阁里武艺屈指可数的女暗卫,让她去跟踪一个燕姑娘,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
翩翩和安文玉一事,三夫人还未完全拿到明面上来说。
她为自己外甥着想,想找个时间问问燕翩翩的想法,这事情若是两情相悦才美,若是外甥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就不好了。
一日,裴筠又神神秘秘地跑来幽竹轩,替安文玉传消息。
安文玉想于中元节那日约燕翩翩出去,年轻的男女一旦动心动情,一颗心便不免患得患失起来,安文玉想让翩翩给他喂颗定心丸吃。
再一个,几日不见,这安文玉便觉自己思念翩翩得紧,只想找个机会再见见她,上次七夕人来人往的,二人其实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翩翩自然是应了下来。
二人尚未说定,这般私下幽会其实是不妥的,京都讲究男女大防,以内敛保守为德,若被人发觉,难免受人诟病,但翩翩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想为这尚未说定的亲事再推波助澜一番。
二人约会的地点定在严华寺,严华寺是地处京都城西的一家寺庙,位置偏僻,香客不多,香火亦不旺。
但于安文玉和燕翩翩而言,二人的约会需要避人耳目,因此这地点对两人来说最好不过。
七月十五,中元节。
翩翩一大早给太夫人请了安,便打算和翠玉坐马车往严华寺而去。
临出门前,裴筠也说要一同去,要给她把风放哨,等她和表哥见完面,再让翩翩和她一起去买面具玩,晚上过中元节。
这事情若有裴筠的掩护,也确实好操作多了,若有人看见,也是她们俩去寺庙祈福罢了,再说裴筠出门都有侍卫随行保护,也安全得多。
翩翩不置可否,也便由着她了。
大齐定京都百年,繁华无比,无论什么节日,大街上总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
今日是中元节,街铺上到处都是卖祭祀祈福的冥器,有房子、幞头、帽子、还有彩衣等,各式各样的河灯及鬼面具。
到了夜晚,人们会在院里赏月,也会结伴去河道边燃放河灯,纷纷为亡魂祈祷,祈祷他们能脱离苦海往生天界,也是为了寄托活人的哀思。
届时数不清的河灯顺着渭河漂流而下,是京都中元节一道绝美的夜景。
想到这,翩翩让翠玉下马车买了三盏河灯,遂又往严华寺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翩翩和裴筠就到了严华寺门口,裴筠只说在门口等着她,让她自去见表哥,不用管她。
翩翩甫一下马车,檀香就萦绕而来,越往里走,里面更是香气缭绕,梵音悠悠,原来,因着中元节,严华寺的僧众们正在祈福。
翩翩按照裴筠告诉她的信息,径直往寺庙的深处而去,严华寺里有一棵参天古树,二人就约在那棵树下会面。
果不其然,待那棵参天古树映入眼帘时,翩翩就瞧见了站在树下的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第59章 私定
安文玉也瞧见了她,他的眸子绽放出了光彩,几步上前迎了上去:“燕姑娘……你来了。”
翩翩站定,含笑看他,点点头。
这般相约,若女子无意,那定是不会赴约,而此刻翩翩来了,那安文玉激动无比,只觉心头似喝了一口蜜,他定定打量眼前的女子。
此刻白日里见她,又与七夕t那日截然不同。
七夕夜晚的燕翩翩,似有烟霞轻拢,虚幻得像个画中的美人,而此刻,那美人却从画中走了出来,可谓是形神皆美,丽色天成。
他脸色发红,呐呐道:“翩翩,我叫你翩翩可好。”
翩翩抿嘴轻笑,又点点头。
安文玉心内欢喜:“前面有片山野竹林,那里清幽不晒,要不我们往那里走走?”
这严华寺虽然偏僻,但景致却非常好,踏入那片茂林竹篁,满眼青翠,顿觉凉爽不已,一棵棵竹子高耸,将艳阳阻隔,只有点点碎金透过竹林的缝隙洒落下来。
旁边还有一条溪涧从山上蜿蜒而下,伴随着泉水叮咚,悦耳极了。
竹林处无人,二人单独会见,安文玉有些拘谨,他小心翼翼打量身边的姑娘道:“此番约你出来,我虽知于理不合,但……我诚惶诚恐,实在想知道你的心意,我已向姨母道清楚了我的心思,若你……真的愿意……”
说完,他从袖口处掏出一个镯子来,双手递至翩翩面前:“这是我娘亲临终前交给我的,说是将来我遇见了心仪的姑娘,娶她时便将这个送给她。”
翩翩低头一瞧,竟是一只血玉石制成的镯子,里面透着丝丝红血玉,像流动的浮云,华美绝伦,晶莹剔透,一看就是极其贵重的稀有之物。
她一时也愣住了,半晌才摆手道:“这……这太贵重了……我……”
安文玉见她不收,略有着急:“莫非你觉得我太过唐突?我知道是我太过心急,你放心,回头我就回家翻翻日历,找个吉庆的日子,挑个好的媒婆,正正经经的上门向你提亲……”
翩翩这才道:“要不等以后亲事定了,你……再给我也……不迟。”
安文玉高兴极了,这等于是同意了。
他一把将镯子塞她手心里:“早收晚收有什么关系,你……收着……替我保管好,你收了,我就放心了。”
说完,安文玉眼神炙热地看向翩翩:“你放心,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说到这,他的神情又变得郑重无比:“只要你不嫌弃我是商户身份,以后我们可以携手遍览山河,阅尽世间风貌,你觉得可好?”
眼前的男子态度恳切,言语殷殷,翩翩总觉得自己像做梦一般,感觉有些不真实。
与安文玉满心满眼的情意相比,翩翩心里其实并无旖旎之情,但安文玉的一番话却叫她心头一阵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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