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自己很难拥有平常人才会拥有的生活。
此刻,这样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勇气和理由。
她把手中的镯子收好,抬眼看向安文玉,嘴角噙笑,轻声道:“好”。
安文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心花怒放之下,他飘飘然转了个身,哪知一个没注意,被脚下一突出的小树桩绊了一脚,为保持身体平衡,情急之下他很快扶住了旁边的一棵竹子,又不小心被一根斜出来的竹杈刮了眼睛。
“啊”一声,安文玉捂住了眼睛,翩翩也吓了一跳。
忙上前询问道:“安公子,你要不要紧?”
安文玉在喜爱的女子面前吃糗,一时感觉非常羞赧,只好忍痛摇头道:“小事,没伤到眼睛……”
话还没说完,翩翩就见有鲜血从安文玉的指缝间流了出来,她惊呼道:“你流血了!”
说完,翩翩摸了摸腰间,她今日出门也没带小镜子,安文玉又伤在脸上,也只能她帮忙查看伤口了。
想到这,翩翩忙扯住他的衣袖,想将他的手拉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美人言语关切温柔,安文玉不由自主地将手放了下来,翩翩凑上前抬头细细一看,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眼睑下的皮肤刮了道口子,幸好没有伤到眼睛,不过这道口子可不浅,回去还是得让大夫看看。”
安文玉身量颀长,翩翩微仰头看他的伤,安文玉只觉一股女子的馨香幽幽传入鼻尖,登时脸上绯红一片。
翩翩好似没看见他的异样,又道:“别动,伤口里好似有竹刺留在里面,你……我替你挑出来。”
说完,从袖口里掏出一方帕子,二话不说,将帕子捂在伤口上,擦了擦血渍,更凑近些,一时用手指轻轻拨弄伤口,一时又用帕子慢慢擦拭。
女子鼻息间吐气如兰,安文玉早就呆住了,一动不动,眼前只剩女子无暇娇美的脸放大在眼前,他只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酥麻一片。
翩翩又说道:“这刺就快出来了,你再忍忍。”
翩翩的动作很轻柔,但这伤口着实不浅,不晓得是不是碰到了痛处,安文玉似被烙铁烫了一般身体一缩,翩翩手顿了顿,看向他:“是不是弄痛了你。”
说完,想也不想,对着那伤口轻轻吹了口气。
安文玉身体猛地一僵。
翩翩又后退了两步,恍若无知无觉,朝他灿然一笑:“好了,竹刺已经挑出来了。”
说完,将那方帕子递到安文玉的手中:“你拿着,提防再流血。”
安文玉他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一颗心如有万马在奔腾,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那方锦帕。
原本雪白的帕子之上,已染上了殷红的血迹,帕子的左下角绣着盈盈一支荷,荷上停着一只小燕。
帕子乃女子私密之物,这是何意,不言而喻。
安文玉浑身轻飘飘的,脸上的伤也不觉得痛了,他忙将帕子攥在手心,又收入怀中,朝着翩翩揖了一揖:“多谢翩翩姑娘,我……定不会辜负你。”
溪涧的对岸,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茅屋三面开窗,清风满竹林,竹子的清香渗入屋内。
屋子里面布置得很雅致,小小一方桌上,有一壶袅袅升腾的茶,旁边摆着几个杯,屋里还摆着一张竹榻。
一个时辰前,这里就坐着三个人,裴湛、高远和李徜。
这是他们三人日常秘密议事的地方,几人相商的话题太过机密,而此处偏僻安静,无人打扰。
第50章 捕猎
“你此番执掌禁军,怕是周岩礼那家伙又要气疯了,他可是一直觊觎这个位置。”李徜笑道。
与平日里吃喝玩乐不同,一谈到正事,李徜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正经。
高远斜躺在那张竹榻上,调笑道:“恭喜国公府世子爷,你如今乃天子近臣,皇宫的禁军首领非圣人亲信不用。”
裴湛摇了摇头:“帝王之心难测。如今朝中倾轧结党之风盛行,尤其是周家,近两年势力扩张得极快,圣人让我掌十万禁军,是想借国公府之手来镇压周家,以此达到朝中局势的平衡。”
高远笑道:“周家如今一手遮天,势力如日中天,放眼满朝,不少官员权贵均成为了周家的附庸,如今能跟周家抗衡的,也就只剩个国公府了。”
说到这,他又轻笑一声:“没人能独善其身,更遑论兵权在握的魏国公府?如今,周家唯一缺的,也就是兵权了,这也是周家想把女儿嫁给你的原因了。”
李徜笑道:“说来也怪,这周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怎么那么多权贵为他所用呢?如今左相在朝中,隐有一呼百应之势,就连圣人也多方受掣肘。”
裴湛用手摩挲杯盏的边缘:“无非是权、钱、色,要么就是握住了他们的要害把柄。左相当真是个深不可测之人,周家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还真让人挑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远补充道:“没错,那周岩礼前段时间被圣人派去山西赈灾,做了些功绩出来,还受到了圣人的赞誉。”
“左相应该很得意吧?得意他即使没有兵权依旧大权在握。大齐这些年灾难频发,先是北方蝗虫成灾,后是南方水患不止,如今西北虽定,但战争遗留下来的影响实在太大,多少人民不聊生,流民四处流窜,盗匪横生,越是这种情况之下,越是有空子可钻,京都表面上风流华美,而内里其实早已溃烂,若不刮骨疗毒,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几年。”裴湛声音微沉。
“所以,你接下来的打算是?”高远询问。
裴湛看他一眼:“你觉得呢?三皇子平庸无才,不堪承嗣,皆靠周贵妃和左相在其后推波助澜,若有朝一日他上位了,朝政势必被周家把控,这也是圣人为何要把我召回京的原因。”
高远双眼定定看向他:“朝中如今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四皇子,难道?”
他的眸子一亮:“圣人其实是想借国公府的力量助太子起势?”
裴湛笑道:“我自小和殿下一块长大,又做过他好几年的伴读,太子殿下严于律己,御下宽厚,任人唯贤,只要铲掉了朝中的那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太子殿下势必可以成为一个让天下臣民称道的君王。”
高远抚掌大笑:“原来如此!”
三人这样聊着,也部署了接下来的行动,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t
裴湛将高远、李徜二人轰走:“你们爱上哪上哪去。”
李徜嚷道:“你不一起回?”
裴湛摇头,头也不抬:“我尚有要事,玄影,送他们二位出去。”
李徜莫名其妙:“这寺里你能有什么要事?不远处有一尼姑庵,你莫不是和尼姑搞到一起去了。”
高远虽好奇,但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笑着拉李徜:“你管他作甚,他阴阳不调和,欲求不满,时阴时晴,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别烦他,小心又把你揍一顿。”
裴湛:……
女暗卫凝雪前几日便将翩翩与安文玉将于今日私下会面一事汇报给了他。
于是,他将李徜和高远轰走后,便一个人留在屋中品茶。
翩翩和安文玉自进入竹林起,二人的一举一动就落入了裴湛的眼中。
二人那番情状,落入任何人眼里,都是说不出的郎情妾意。
一旁的玄影也盯着远处的一双人影,心头莫名打了个寒颤。
当今风气,男女这般私下相看已是十分不得体,偏二人不懂避嫌,甚至得寸进尺。
私下赠礼,莫不是要互定终身?
那男子大概乐疯了吧,好好走个路也能被竹子戳伤脸,那姑娘则不知避讳地帮男子擦脸上血渍,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趁势对着男子伤口处吹了一口气……
这,这这……
这谁扛得住?
瞧那安公子,被那口气吹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一番不动声色的撩拨,玄影心里头大赞,感叹燕姑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是个将男子祸害于无形的红粉骷髅。
他下意识觑了觑公子,只觉他家公子面无表情,但呼吸有些发沉,一只手紧捏着杯盏。
玄影觉得他的表情也耐人寻味,说不出是气愤是嫉妒还是其他什么情绪,总之,目光透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阴沉。
***
安文玉的伤口流的血还不少,翩翩觉得还是要找大夫尽快处理下,以免留疤。
此处偏僻,找个医馆不易,但好在这寺庙有自己的僧医,能处理简单的跌打损伤,小病小痛。
为了避嫌,翩翩不好跟着,便说自己随意转转,一会去上个香,安文玉这才放心地跟着小厮去找僧医了。
翩翩走至那棵参天古树下,抬头望了望,古树上系着很多红色的绸带,想来是七夕那日有情的男男女女来此挂上去的,希冀能求得一份美满的姻缘。
翩翩有段时间根本就不信这些,若是求神拜佛就能如愿的话,她又如何会失去双亲,如何又会掉入泥沼中?
她是被神佛遗忘掉的人。
但现在……
不,其实从她进入国公府起,她的命运又重新发生了变化,她能安安稳稳呆在国公府,吃一口安稳饭,如今还能碰上三房的安文玉……她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她对国公府其实充满着无限的感激。
她想,一会是应该去上三柱香,感谢神佛开眼,若能护得她安稳嫁出去,她愿意一辈子为国公府念经祈福。
正想着,有人掐住了她的腰,天旋地转间,她被人抱住闪进了古树的背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重重压在古树粗壮的树身上。
她惊慌失措,正要大喊,就被人毫不客气地堵住了红唇,也堵住了她的惊呼。
第51章 恶意
那人似乎带着气,狠心要在她的唇上留下印记,一股清冽的气息钻入翩翩的鼻尖,她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两只手拼命推打他,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反被裴湛轻松制住一双手,抬高,狠狠钉在树身上,又被裴湛掐着下颌被迫仰起头,继续欺凌。
直到他终于觉得满足了,才彻底松开了她。
但是双手依旧被他在头顶桎梏着,这般姿势让她觉得格外羞耻。
她今日出门前特意涂了口脂,此时也被他吃了个干净。
她眼里含着泪,含恨瞪着他:“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对我?”
二人挨得极近,呼吸相缠。
裴湛嘴角挑着笑,眼里融进了碎冰,透着一股森寒之气,“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敢把我利用完,然后抛之脑后。”
翩翩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我如何敢利用你?”
裴湛轻笑,目光紧紧盯着她:“我其实早就发现了,翩翩是装傻卖痴的好手。你说……”
他停了下来,用手摩挲她的下巴,然后再往下,声音像逗弄猎物,“我要不要剥去你虚假的面具和外衣?只有这样,你才能老实一点。”
裴湛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胸前,翩翩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她颤着音道:“如果……我无意间得罪了你,我……愿意道歉,那……你能不能放过我。”
裴湛觉得好笑,又摩挲着她的下巴,感受那绝佳的触感:“那你说说,你哪里得罪了我?”
他的手微抬,袖口处的衣襟滑落,露出了半截蜜色的胳膊肘,上面还有尚未完全褪去的凌乱咬痕,发着紫。
翩翩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目光微乱,面对他的发问,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忘记了是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他在她耳边恶劣道:“荷花宴那个晚上,翩翩不晓得有多热情,缠着我……的手指不放。”
翩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上已是绯红一片,摇头想将他那轻浮淫靡的话甩出脑海:“裴湛,你住口!这里是佛门净地!”
裴湛有一瞬间的惊诧,又冷笑道:“所以你果然记得!你不是耍我是什么?”
他在她的下巴处施力,不出意外下巴处又红了,真是嫩得要命,“佛门净地?荷花宴那个晚上,你我也是在一家禅院呢,要不要我再带你去一次?”
翩翩的手和头都不能动,她的话语无伦次:“我……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我……是我的错,是我唐突了你……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我……会离开国公府,绝不碍你的眼。”
不知她哪句话刺到了他的神经,他的话更是淬了冰似的:“哦,是呢,你刚刚在安文玉面前施展柔媚招数,你不会以为你们很快就能双宿双飞了吧?”
翩翩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看见了,他刚刚把一切都看见了。
她的确不无辜,刚刚她给安文玉擦拭伤口,又给他吹伤口,是她有意为之。
她在花楼里待了三年,段二娘刻意训练过她,如何若无其事的勾引,她多少学得了一些,只是从未拿出来历验过。
而逃离了花楼后,她更是以那段经历为耻,她在那里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男人,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酒茶花,她都不愿拿出来卖弄。
而刚刚,她在安文玉面前用了点小心思,她只是……只是想快点促成这段姻缘。
她潜意识害怕,害怕……裴湛……
可自己刚刚的一番行径,又偏偏被她最害怕的人瞧见了……
见她无话可说,可见自己并没有猜错,她对那安文玉果真就是故意的……
裴湛毫不怀疑她对男人的吸引力,先有李显晟,现有安文玉,还时不时有个李徜对她念念不忘……
越是美丽的人或物,越容易吸引肮脏的目光。
裴湛目光阴鸷,将她的手从头顶放了下来,又打量着她的一只手。
她的手指修长,像初生的笋尖,色泽饱满,指甲盖粉色盈盈,被他小麦色的大掌一衬托,更显雪白粉腻。
翩翩十分不安,使力想将手抽出来,却被裴湛更用力的握住,他眉眼蕴含冷戾,唇角似笑非笑,贴着她的耳际轻声道:“你说,安文玉知不知道你用这只手帮过我?”
“轰”的一声,翩翩耳边起了轰鸣,耳里一片拥堵。
那日在鹤寿堂她已经知道他装醉了,可她实在难以置信,京都人人称颂的魏国公府世子裴湛,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在很多人眼里,连衣带都蕴着辉光的人竟然会将这样的事情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这人是伪君子,是大变态。
她的脸色紫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还要不要脸,你装醉……”
裴湛十分可恶,点点头:“我不装醉,怎么会知道你装傻呢?不过,翩翩的演技也是真的好,当得上浑若天成四个字。”他继续在她耳边低语:“你说,那尺寸怎么样,你这双手,可都圈不住呢。”
“你……无耻……”翩翩已被他的话彻底怔住了,除了“不要脸”、“变态”、“无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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