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才让玄风派人去西北调查她的身世。
他看得极快,半晌才抬头道:“叶氏投河被何人所救?”
玄风一时失语,顿了一会汗颜道:“属下失职,这人身边似乎也有死士,防卫极严,属下一直在查,目前尚未发现线索。”
裴湛挑眉,有些讶异:“竟然有人能逃过天枢阁的眼线?”
无怪乎裴湛讶异,他成立的天枢阁里汇聚各种江湖人才,他们有的擅毒,有的擅剑术,有的擅追踪,有的擅经商,有的擅情报探听……
是隶属于朝廷之外的一个江湖组织,一个只听命于他裴湛的秘密组织。
玄风低头:“属下认为,救叶氏的人想必背后的势力亦不可小觑,所以属下在调查过程中才会感觉阻力重重。”
裴湛思索了一会:“据我所知,花鸟使是前朝帝王设立的一种专由宦官担任的职位,在大齐,花鸟使也存在了好几朝。十多年前,的确有花鸟使下民间择美为圣人充实后宫,但至今日,已形同虚设,只因圣人近些年来并不好女色。我没有听闻圣人有在民间采美的意愿,也未听闻圣人的后宫有新进的美人嫔妃。”
玄风道:“所以,属下担忧的是,有人冒用圣人之名行掠美之事。”
外面黑漆漆的,忽起了一阵风,涌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一盏琉璃灯被吹得险些熄灭,裴湛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魅。
玄影忙上前将罩子取下,用剪子剪了烛芯,灯火霎时变得明亮起来。
裴湛嘴角噙着冷笑:“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他又接着说道:“既然没有查出什么来,不妨反思路而行之。我且问你们,搜刮网罗美女的目的是什么?”
玄风沉凝了一会,答道:“要么是为了自己,要么是为了别人。”
裴湛不置可否,又看向玄影,玄影答道:“自古以来,美人都被有心人用作赚钱的利器,或用来笼络人心的工具,此人暗地里搜罗如此多的美女,居心可见一斑。”
玄风疑道:“属下派探子追查了一段时间,两三年前,不仅在北境,在岭南淮南等偏僻之地亦有不少失踪的美貌女子,这些女子被掳去后,也不知流向了何处,属下这边竟也没t有查探出来。”
裴湛眉眼沉沉:“既如此,你派人仔细调查,京都近三年来五品以上官员家里新增的姬妾有多少,这些女子的来历一一暗中调查。”
玄风一凛,忙肃声道:“是,属下遵命。”
裴湛又不由地想到了今晚遇见左相一事:“左相周庸,此人信佛?还是信道?”
玄影道:“这个属下有了解,左相周大人近四年来迷上了清修,隔三岔五就要到京都城北的玉清宫闭门清修,一修就是好些天。这个朝中不少人都知晓,有人为了拍马逢迎,还会特意送上几本道家典籍给这位当朝的左相大人。”
裴湛笑道:“怪不得,今晚和他站一处,我闻到了他身上一股隐约的檀香之气。”
他接着说道:“这位左相大人,以寒门之身取得探花之名,除却他本身的才华,他的运气也是格外的好,一步步攀爬天梯至如今的地位。
不过二十年的时间,便一路青云,权倾朝野,近些年来他在朝中拥者如云,周贵妃之子三殿下也成为了朝中炙手可热的皇子,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尽在周家的掌握之中。
奇怪的是,二殿下被贬去封地,太子殿下担了个虚名,形同被废。这周家的命数也委实太好了些,时也命也?
听闻道家讲究的是无为而治,认为凡事应按天地之道运行,顺应自然,反对人为的干预,这左相大人莫非修成了心中无物的道?怕只怕……明明是处心积虑的人却偏偏要伪装成道家之人。”
第94章 洗底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除了左相夫人,左相大人最近可有相好的女子?”
玄影思索道:“左相为人风流,朝中无人不知,听闻红粉知己无数。自左相夫人的父亲徐尚书逝世后,左相大人似乎没了掣肘,行事不再藏掖,时常出入红楼楚馆,也不拒江南瘦马,但自从左相大人信道后,倒是不再寻花问柳,就连家中的夫人和妾室也不多加搭理。”
裴湛笑道:“所以,这个时间点甚为重要,四年前发生了何事?会让一个人转了性子般,又是戒色又是信道……可今晚,我亲眼见到他携带一女子在食肆用餐,他带的是谁?你好好查一查。左相这个人深不可测,查探的时候要小心。”
玄风忙应了。
随后,裴湛半晌没有说话,玄风以为公子已经交待完了所有的事情,正要告退,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公子这心血来潮的,精力委实是好。
哪知裴湛又说道:“我还有两件事,要你即刻安排下去。”
玄风见公子一张脸极其端肃,也不禁挺了挺腰,“但凭公子吩咐。”
****
片刻后,玄风玄影一同从书房退了出来,玄影望了望天上的星子,想来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玄风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拉着玄影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费心费力地去给一个从万花楼出逃的妓子洗陈年的脏污底子?”
说到这,玄风猛地住了口。
喃喃道:“上回我将调查好的结果传给了公子,我没记错的话,这妓子最后攀上了这府里的二老爷,从江南回了京都……”
玄风这寥寥几句话令玄影大吃了一惊,他自来心细,玄风的话加上公子近段时间来的异常,他突然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那……那幽竹轩的燕姑娘莫不就是去年从江南万花楼出逃的妓子!!!
这位出逃的妓子在当时江南的花楼中可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几乎所有的花楼都加大了对妓子的看管力度,就怕一个不慎,力捧的摇钱树有朝一日鸡飞蛋打……
玄风见自己弟弟一脸不可思议之情,忙问道:“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玄风两眼冒光,他跟着裴湛有三四年了,从未听过他有任何香艳韵事,唯一的一次还是一年前在那万花楼,公子与某位女子有过激情一夜。
当时他和玄影引走那批死士后返回万花楼寻找公子,那房间里凌乱的床单,扯得半垂半吊的帷帐,以及那旖旎暧昧的气氛无不揭示着公子经历了怎样的一夜,当时公子的表情也略有恍惚……
想到这,玄风继而一怔,那出逃的妓子莫不就是与公子销魂一夜的妓子?这妓子还与这府里的二老爷搭上了关系,进了国公府……
玄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样的缘分呀!
玄影见玄风的表情,自然也知道他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他对自己的哥哥说道:“公子让咱做啥就做啥,既然是给那……姑娘洗底,说明公子绝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的不堪过往,多做事少说话。”
这道理玄风自然懂,他们兄弟二人能成为裴湛的贴身侍卫,与他们嘴严,行事稳妥不无关系。
只是他依然感到震惊。
他原本以为,依着公子冷淡的性情,得知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进了自己的府邸,哪怕是有着一夜风流,也是会想方设法将她安排出府的,何至于花那么多银两去给这样一个女子抹去见不得人的过往?
他看向玄影:“那姑娘逃跑时,当年可是被强按了手印的,名字落在了贱籍册上,旁边还有她族人同意卖死契的画押呢。逃跑时,靠着国公府二老爷的身份补办了一张新的户籍,但之前落了贱籍贯的册子还在花楼老鸨身上呢,不过这些底儿俱让我收了来,交给了公子。如此看,这姑娘还真是个苦命人,亲爹死了,娘也被人掳走,还被黑心肠的亲戚卖入窑子里……”
玄风感叹:“公子莫不是看在和人家一夜风流的份上,想着给这姑娘洗底,让她从良,好好过下半辈子?”
只是在他看来,公子这付出的嫖资委实大。
玄影想的更多,他是见过自家公子和那燕姑娘相处时的情景的,他指着花圃里的一株花苞对着玄风道:“看见没,花要开了。”
玄风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玄影笑道,神神秘秘:“你不懂。”
玄风气结。
不一会,玄风又疑惑道:“公子最近行事颇神秘,他又为何要派人去柔戎寻找那雪见藤?”
玄影摇了摇头。
柔戎,离京都有三四千里路,分外遥远,没有四季之分,那里密林连绵,地势险峻,野兽横行,瘴气弥漫,常年雪虐风号。
一路奔波过去,沿途还要经历霜吹雪打,抵挡各种匪患,听闻当地的土人极其排外,也分外野蛮,对异族口音的闯入者有着天然的抵触。
若真的安全抵达柔戎,想必也要脱一层皮。
但那个地方却因为其恶劣的生存环境,极易滋生奇花异草,这些奇花异草可入药,对许多疑难杂症有奇效,那柔戎,可谓是一个天然的草药宝库。
听闻京都曾有贵人得了怪病,高价派人去往柔戎寻找药材……
另外,每年京都有不少做药石医术行当的人,本着悬壶济世的祖训,也会冒险前往,但他们当中的多数人都会折戟半路……
当然,更多的是那些掮商,信奉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会不惜犯险,毕竟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寻到了药材,便可以卖出匪夷所思的高价。
想到这,玄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莫不是公子身体得了怪疾?”
不怪玄风会如此想,当年那派人前往柔戎寻药的贵人,得的就是难以启齿的疾病,听闻那疾病事关男子雄风振与不振的问题。
玄影乜了他一眼,又踢了他一脚:“少胡说,公子身体不知道多康健。”他最清楚不过,公子龙精虎猛得很呢。
玄风嘿嘿一笑,“是我想岔了,若不是为他自己,也不知为谁。”
后来,玄风在秘密放出风声,等着掮商揭榜毛遂自荐的过程中,顺便向一位资深的大夫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雪见藤的真正功效。
雪见藤,其实是一种毒株,一种只生长在柔戎密林中的毒株,但它却以毒攻毒能治某种不孕症,还能修复女子的筋脉,壮元神,强筋骨。
它三年才结一次果,唯有果壳可入药。每次结果的时间只在腊月,今年刚好是第三年,若不及时派人前往,错过佳期,就得再等三年。
玄风当时被“以毒攻毒”四个字怔住了,只问这雪见藤攻的是哪种毒?
那大夫摇头道:“媚毒。这种毒也就那窑子里的姑娘会得,就算得了,也不会有人为了她们特特去寻这种药材,至少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从未听闻有人得到过这种药材。”
玄风当时犹如被雷劈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他对着弟弟玄影喃喃道:“天啊,公子为了那女子竟然不惜花费二十万两白银去求那雪见藤。你是不是见过那姑娘,长得像天仙?”
第95章 金贵
玄影垂眸:“是……挺仙的。”
玄风捶胸顿足:“再好看也就是个女子而已,还是个那样出身t的女子!公子身为伟丈夫,竟然拿得起放不下,又是洗底又是寻药的,何苦来哉。”
玄影沉默。
玄风为那二十万两白银心痛:“二十万两呀,这得多少钱呀?我知道公子实力雄厚,可二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那女子莫不是给公子施了什么蛊,让公子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有这些钱,公子能找多少女人呀……”
玄影这才说道:“那姑娘貌美惊人,若想找个能与之媲美的,怕是不易。”
玄风瞪大眼睛:“你还骂我蠢,我看你才是榆木疙瘩,其他人没她美,那就多找几个,找他十个八个的,上百个也成,各种类型,各种口味的,还不容易腻味,这么多美女,还打不过她一个?”
在玄风看来,像裴湛那种类型的男人,都不必他亲自出马,只要站在那,挥挥手,就有无数女人投怀送抱,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费老牛鼻子劲。
玄影被他的话逗笑了,正要说什么,玄风又说道:“搞不懂公子为何要给她治那劳什子的不孕症,可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玄影这才正经道:“公子的心思你也猜不透,咱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行事无章法可循,在沙场上他的阵法就诡异多变,叫敌军防不胜防,在处事方面,他更是出人意料,你想想,公子的财富是如何积攒起来的?他这般处事你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原来,京都的世家公子表面看似风光,其实手里能支使的银钱都是有限制的,每个月也都是从家族里领取固定数量的银钱,稍微富裕点的,手里有一两家铺子能生钱,就算顶顶不错的了。
可是那些个银钱又如何能满足他们日常高额的花销呢?
因此不少世家公子暗地里都会去典当自己的私有之物,他们手里银钱干瘪,但家中奇珍异宝却很多,比如古董、字画、骏马等。
而裴湛,大夫人楚氏早早就将好几个铺子划到了他的名下,他经营得很是不错,利生利,钱生钱,口袋里的银钱比一干子弟要丰盈得多。
可是尽管如此,这些银钱也无法维持天枢阁的日常支出与运转,为了赚快钱,裴湛给了他们一份京都贪官污吏的名单,让他们蒙面打劫……
他们当时就惊呆了,这……真的是国公府世子?
他们都金盆洗手了,怎的又逼着让他们干起了老本行?
可是主子的命令也不能不听,他们在前方打劫,主子在后头给他们提供来自朝廷的第一手信息,方便他们藏匿逃跑。
如此打劫了几个肉厚油肥的官吏后,主子才算收手了。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后来裴湛又开始利用他国公府世子的名头行事,找了几家较赚钱的生意行当背后的商贾,言明自己要入些暗股。
裴湛作为国公府未来的接班人,手握兵权,地位超然,商户们个个都欣欣然,无有不允。
毕竟在大齐朝,士农工商,商户的地位永远排在最末位,他们若想要安安稳稳做生意必须找王侯庇佑,不然就算积攒了巨额财富也是守不住的。
凭着入暗股赚到的这笔银钱,他开始在大齐各地开店,并招纳了不少擅经商的门客替他打理。
就这样,短短两年的时间,裴湛手中的财富积攒得极快,商铺冶店星罗密布,这些商铺源源不断地为他日进斗金。
平常的行当也就罢了,他连大齐朝的军火物资生意也不放过。
北境作战那几年,他暗地里与马商联手,操控并垄断了大齐朝所有的良马、牛皮、战鼓等生意,后又上书给圣人,以朝廷的名义购买了这批军资,裴湛可谓是大赚特赚了一笔。
如今,无人知晓裴湛的财力有多慑人……
玄影又补充道:“别说二十万两银子,就如公子今晚所言,二十万不够的话,可增至五十万两。这其实就不是银子的事了,而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那雪见藤,不管多少银钱。”
说到这,玄影又顿了顿:“公子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咱听令就可以。但你现在总该明白吧,那位姑娘……在公子心里的份量绝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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