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接着说:“奴婢瞧着,世子好像真的……挺喜欢姑娘的。你们……有没有可能?这次您又救了大夫人,要不要趁机……”
说到这,她停了一会。
翩翩也看着她,虚弱笑道:“趁机怎么样?”
翠玉嗫嚅道:“趁机……”
许是她自己也觉得是天方夜谭,那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是没说出来。
房里一阵静谧。
翠玉又给帕子换了一道水,帮翩翩擦拭胳膊:“那不如退而求其次?我知道姑娘不愿意为妾,可若世子对你体贴,为妾又如何呢?奴婢以前的家乡,有户豪绅娶了正妻,可正妻生不了孩子,这豪绅又纳了个妾室,妾室很快就怀孕了,那豪绅反倒让正妻去伺候怀了孕的小妾……姑娘,可见,当不当男人的妻,也不是那么重要,还是要看男人的人品。当一个混账男人的妻子,不如当一个好男人的妾室。”
翩翩却因着翠玉的几句话,听得出神。
这时,门被人不轻不重地踢开,裴湛走了进来,双眉紧蹙,目光沉沉地盯了翠玉一眼。
翠玉吓了一跳,慌里慌张站起来,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惹怒了这国公府世子。
“你下去!”裴湛冷冷说道。
翠玉忙将帕子放入铜盆里,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裴湛走至铜盆处,换了干净的水,拧了帕子走到翩翩身边,话也不说,揭开她的衣服,也给她擦身子。
翩翩连手都动弹不了,眼睁睁见他掀开自己的衣服,从脖颈,到胸,到小腹,一一擦拭。
她忍着臊意说道:“裴湛,你……这活还是让翠玉来干吧。”
裴湛觑了她t一眼:“你那丫鬟话恁多,嘴巴不把门,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他又若无其事道:“什么正妻伺候小妾,荒谬,压根就不会有小妾,再说呢,国公府的姑娘怎么可能为妾。”
翩翩瞧他一眼,没有吭声。
说完,裴湛又要扯她腿上的丝质绸裤。
翩翩难以挣扎半分,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要翠玉,要翠玉。”
那双只被他一个男人见过的修长大腿顿时失了遮掩,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紧盯着她瞧了会。
翩翩觉得整个脑门都在跳动,偏偏他的神情再是正经不过。
他用帕子给她细细擦着。
翩翩恼怒,故作镇定,轻声哼道:“你不用这样,我虽然救了你母亲,但那也是出于你帮我救母的份上,要再让我碰到这种事,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
说完这段话,她整个人已累得气喘咻咻。
裴湛就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还在认真擦拭,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手下的动作没个轻重,引起了翩翩的轻颤。
若是有力气,她定会一脚就招呼上去,可她如今就连多说几句话都费劲。
那人油盐不进,脸皮忒厚,翩翩吸了一口气:“裴湛,我们的过往就一笔勾销吧。”
话刚落,就见裴湛将手中的帕子重重扔进铜盆中,溅起了些许水珠。
翩翩:……
裴湛冷冷盯着她,没穿衣服时,人格外脆弱些,也会显得没有底气些。
“你……能不能帮我把……裤子,穿上。”翩翩羞耻道。
裴湛不理她的话,冷笑一声:“好啊,一笔勾销。”
说完,也不理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翩翩:……
翩翩眼睛很快就红了,这个混蛋,让她光着身子,这叫什么事?
她如此狼狈,浑身是伤不说,还被那个王八蛋如此捉弄。
翩翩越想越气,忍不住低声啜泣,眼泪淌了一脸,就连鼻子也哭红了。
站在门外试图通过吹冷风来平复呼吸的裴湛,听到门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心里微惊,又推门进去。
见她哭得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一边给她把睡裤穿上,一边冷着脸道:“哭什么!不是你说一笔勾销的吗?”
翩翩哭得更伤心了,眼泪吧嗒吧嗒沿着眼尾滚落,她抽噎道:“你……捉弄我,欺负我……我要嬷嬷,我想嬷嬷了……”
裴湛这才有些慌了,坐下来,低头吮她的泪,又吻她的唇:“好,我明日就叫人把你嬷嬷带来,别哭了,依你的,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哭声陡然停了下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当真?”
裴湛深深看她:“嗯,以前我对你的坏,你都忘了吧,交易也忘了,翩翩,我们……不如从头开始。”
翩翩:……
翩翩被他眼里的郑重吓住了,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裴湛执起她的一只手,吻她的手心:“翩翩,我们成亲吧。”
他终于将话说明白了,逼得她不得不面对。
他们之间,是如何从一场交易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翩翩只感觉头脑昏昏然,眼泪也流的更多。
若是往日,她定要将脑袋埋进沙子里再装傻的。
可如今她摇头的幅度都不能太大,更何况,那人正眸光灼灼地看着她,盯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她的眼泪根本擦不完:“不可能,裴湛,我不行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不行的。
第152章 楚楚
她的经历,她的家世,她的性子都决定了她无法站在他的身边。
她长于市井,生来平庸,又有那样黑暗的人生经历,她的爹娘放养着她,虽有几分小聪明,却从不肯好好学习,她……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更别谈待人接物、为人处事了。
诚然,她多次在他的眼里见到过他对她的喜爱,他眼里对她的情动也许是真的。
可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永不会相交的两条线,因缘际会之下才有了交集,可终究要回到属于自己的轨道。
“怎么不行?你可以的,和我在一起你只需做你自己。“裴湛轻声道。
翩翩哽咽,絮絮叨叨:“不,我适应不了这里的规矩,我也无法像那些贵女一样左右逢迎,我不喜欢,也做不到。”
裴湛也隐隐有些头疼,她过得迷糊,可在这事上像一头倔强的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她看起来是真的难以接受,这个认知令裴湛的舌尖都蔓上了苦涩。
她是矛盾的综合体,既脆弱,又坚强,既坚强,又脆弱。
在面对他的事情上,她束手束脚,手足无措,裹足不前。
她的心里有着深深的创伤,如果不将那个伤口愈合,她恐怕难以接受他对她的感情。
他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喃喃道:“好,我不逼你,那你也不要提一笔勾销的话,我们这样,如何真的能做到毫无瓜葛?”
第二日,裴湛果真派人将陈嬷嬷送来了逸庄。
陈嬷嬷见到心尖上的姑娘浑身缠着纱布躺在床榻上,便忍不住痛哭出声,她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颤巍巍抚摸着她的脸,她的手,又不敢触碰她的伤口。
“不过几天的时间,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嬷嬷也不活了。”
翩翩见到陈嬷嬷,心里也是又酸又涩,但她总不能和陈嬷嬷一起哭吧,因此安慰道:“嬷嬷,别哭了,这些伤口瞧着吓人,实则养一养就好了。”
陈嬷嬷坐在她身边抹眼泪:“你小时候,摔一跤你都能嚎上半天,你……这么多伤口,你如何受得住?”
说完,嬷嬷又打量屋子,见屋里堆满了各色药品、补品,又想到路上听仆从说的那事,她低声道:“你,真的救了大房的大夫人?”
翩翩看向嬷嬷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嬷嬷鼻子都发酸,她频频点头:“好姑娘,你的好运要来了。”
可这好运是翩翩用命换来的,嬷嬷心里难受极了。
但她也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
翩翩无奈一笑:“嬷嬷……”
嬷嬷撇过头,再不提这一茬,只和翠玉二人每日里伺候翩翩汤药、饭食,无不尽心。
过了几日,伤口处无需再缠纱布了,可是待那纱布揭开后,之间原本无半分瑕疵的身体上,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瘢痕,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更显触目惊心,别说陈嬷嬷和翠玉见了抹眼泪,就是翩翩自己见了,也是眼泪花花的。
夜晚,裴湛来了。
翩翩这段时日,经过嬷嬷和翠玉的精心伺候,手脚自如多了,每日里还能坐上一两个时辰,想来再过几天,也能下床略微活动一二了。
裴湛一进来,便要撩起她的衣服,翩翩见状,忙用手压住他的大掌。
裴湛抬眼看她,翩翩摇头,红着眼:“不要看……”
裴湛捏了捏她的手心,“听话,我带了玉容膏来,这药去疤痕最是有效,不过这还不够,我还带来了药浴粉,这是前朝宫廷秘方,每次沐浴时泡上小半个时辰,多半年的时间,你身上的瘢痕就消失的差不多了。“
翩翩听闻,眨了眨眼睛,慢慢移开了手。
裴湛轻笑一声,慢慢揭开她的衣裳。
饶是有心理准备,他也依旧被她身上留下的瘢痕惊住了。
他身上也有不少瘢痕,可也没有这般骇人,大抵是她的肌肤太白太嫩了,愈发显得那些瘢痕丑陋骇人。
感觉到了他的震惊,翩翩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委屈愤怒之感,她忙拂开他的手,就要用锦被遮住自己。
可是下一瞬,裴湛制住了她的手,滚烫的吻落在了那瘢痕上。
翩翩心口一颤,软下身来。
又湿又热的吻落在她的身上,又逐渐往上,封住了她的唇。
裴湛给了她一个密不透息的长吻。
之后,裴湛开始给她上药,一边涂抹一边说道:“府里的疫情已经制止住了,祖母的生辰就快到了,你和我母亲经不得颠簸,你们先待在逸庄,养好身子最重要。”
翩翩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乖巧,裴湛将她搂入怀里。
翩翩不知想到了什么,从他怀里挣扎起来:“来逸庄的那日,我见其中的一个杀手,就是那日在街上掳我的人,他们……是左相的人,你应该知道了吧?”
裴湛轻轻“嗯”了声。
翩翩的声音又低了下去:“那左相一家行事如此残忍,我母亲在他手里,我真害怕……”
裴湛安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据我收集的信息来看,周庸……很是迷恋你的母亲,他把你母亲藏得十分严实,就连左相夫人以及宫中的周贵妃多方打探都没进展。我派人盯着那边呢,只是那园墅防范极严,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会尽全力救你母亲出来。”
听他这样说,翩翩淡月弯弯,浅浅一笑。
裴湛盯着她看,她看起来纤细,实则骨细肉丰,肌肤莹白而不显胖,摸起来柔弱无骨,手感极佳。
但这十来日,她瘦了不少,锁骨伶仃,更添楚楚。
小脸t变尖了,显得眼睛也大了些,眸盈秋水,望之生怜。
肌肤苍白羸弱,更添透明质感,有时候她就那样躺在褥衾间,日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给裴湛一种她随时会消失的感觉。
每每他总要将自己埋在她的脖颈间,闻到她身上那缱绻的幽香,他才有种踏实感。
就比如此刻。
他贪婪的汲取她颈边的气息,这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比世上最厉害的催情药还要勾人。
他声音忽地变哑:“我记得你身子总在每月下旬发作,时间快到了吧?”
翩翩:……
她苍白的脸也晕上了两朵嫣红。
自二人发生那种关系后,欢好实在是频繁,这俩月来几乎没有感受到身体的发作。
她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的吻在她额上、眼睛上、鼻子上不断流连:“哪怕再忙,晚上我都会赶过来,我做你的解药……做你的角先生……”
翩翩脸红耳赤,实在听不下去了:“闭嘴,你忙你的去行不行?”
裴湛这才笑出声来。
第153章 寿诞
这些时日,国公爷一直待在府中,严控府里人员的走动,加上府里的两个大夫不分昼夜地轮流看守治病。
二夫人严控饮食,每日命厨娘熬制辟秽消毒的汤饮。
三夫人扫屋除尘,焚烧不净的衣物与杯盘。
太夫人与盛姑姑也不闲着,命人在府里临时搭建了一个庙坛,整日里祭拜痘疹娘娘。
多种措施多管齐下,也不过十来天,府里再也没有了发烧的人,可谓是毒尽癍回。
这疫情算是稳定下来了。
此时离太夫人的寿诞只剩下三日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因着两位夫人早早就在准备寿诞事宜,诸多事项其实早已准备妥当,此时不过查漏补缺,叮嘱管事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这天,楚菡儿、裴筠和裴筝几人也从逸庄回了府里,就为了参加太夫人的寿诞,如此逸庄留下的就只有大夫人和翩翩了。
裴湛早就安排了足够多的婆子、丫鬟和仆从,贴身伺候,又安排了武艺最高强的侍卫五十名护着逸庄。
如此,逸庄已被护得如铁桶一般。
令人奇怪的是,这天陈嬷嬷也坚持要回府里,只嘱咐翠玉好生服侍伺候着翩翩。
翩翩虽觉诧异,也只好应了。
***
十一月二十四,正逢国公府太夫人六十寿诞。
这一日,魏国公府的大门大敞,内外焕然一新,门口两只威严的石狮也被人披上了红色的绣球。
太夫人身份尊贵,份位非同一般,她又是大齐朝的大长公主,顺宣帝对这个姑姑一向敬重有加。
因此,一大早,顺宣帝便赐下例定,派了黄门送了来,以示天恩。
今日,京都的大族权贵也会悉数到场,纷纷上门庆寿。
世家大族的宴请,都是从傍晚时分开始的。
待天渐黑,皇城第一街上便亮起了一片连绵不绝的烛灯,灯火通明,照得这条街亮若白昼。
国公府的大门前,但见香车雕马,往来不息,停的马车和华轿首尾相连,几乎将这条街占满。
百年世家,荣华逼人,说不出的繁荣盛宠,道不尽的世家风流。
裴子允、裴子绥、裴子衍三人以及裴家宗族几位有头脸的长辈立于大门前迎客,二夫人和三夫人则应酬随夫而来的女眷,引客入华堂吃茶叙话。
裴湛裴潇二人自然是应承京都的一干贵公子,裴筠裴筝和楚菡儿则负责相陪过府而来的闺秀。
一时间,布置出来的华堂里已到了许多人,男女席位分开而设,又按照位份尊卑而列。
华堂最正中的桌子上,以明黄缎锦为底,上面摆着各色御赐之物,两侧则摆放着堆成山形的寿桃寿饼,华堂的左右两边则堆满了众人送的贺寿之礼。
众人谈笑的谈笑,吃茶的吃茶,欢声笑语,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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