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子哥”又瞟了一眼翩翩,见她神情怔愣,慢慢蹙起了眉头,又一脸不虞地盯着他。
裴湛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
翩翩心里暗啐。
其中一个胆大的采莲女从旁边折了一支艳荷,朝着裴湛扔过来,可惜准头不够,差点砸向翩翩。
裴湛眉头微蹙,轻巧将荷接住了,那采莲女即兴唱起来:“芙蓉赠郎君,邀郎赴巫山,花心轻折待君怜……”
翩翩瞪大眼睛,这采莲女当真是热情大胆!
她心里冷笑一声,觉得眼前这几人,包括裴湛在内均碍眼得很,这劳什子的景也不想看了,于是对撑船的妇人道:“麻烦船娘将小舟行至岸边。”
那撑船的妇人忙“欸”了一声:“小娘子做好了,这就走。”
裴湛将手中的荷花一扔,扔至对方的船舱内,嘴角勾起一抹笑,懒洋洋道:“我家娘子生气了,后会无期!”
那采莲女发出惋惜的一声叹,另外两个采莲女打趣她:“你没瞧见他家娘子,长得那叫倾国倾城,姿容无双,能看上你这丫头……”
舟儿已驶离了湖心,往岸边而去,采莲女的声音也变得飘渺不可闻。
裴湛好笑地打量她:“不高兴了?”
翩翩抬了抬眼皮子:“我高兴的很。”
“你也看见了,那能怪我?”
翩翩冷笑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无蜜不招彩蝶蜂。”
裴湛啼笑皆非:“还说你没吃醋。”
“你!”翩翩气急看他。
恰巧小舟靠岸,裴湛先起身拉着不情愿的人儿弃舟上岸,寻了条清净的巷子口走着,翩翩想甩开他的手,裴湛紧攥着不让,二人牵着手回到了万花楼。
这晚,裴湛倒是没有动她,她心里也存了心事,只一心想着明天的事。
她告诉自己,离别从来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能见到娘亲就是件幸福的事。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裴湛对玄影吩咐好一切事项后,便回了房间,也感觉有些疲惫了,刚走进一瞧,便见翩翩睡着了,眉头微蹙着,他低声骂了一句:“口是心非的女人。”
第198章 捉弄
晨光曦微,江南的清晨淡的像一幅氤氲的水墨画,多少人还沉醉在风花雪月的美梦之中。
胭脂巷万花楼的门口已停着十余辆马车,打头的马车阔大奢丽,玄影、凝雪和凝烟正指挥着其他仆从搬抬行李。
翩翩还在熟睡中,就被人卷着被子一同抱起,那人抱着她刚走出万花楼的门,翩翩意识就清醒了。
她双眼半眯微眯,瞧见了晨光下的他,她喃喃道:“做什么呀?”
裴湛停了下来,注视着她。
她被被子包裹着,青丝倾泻在他的胳膊上,睡眼惺忪,面容恬静,眼神澄澈若一湖春水。
自打他认识她起,她的眼神便是如此,有一股不作伪的纯真。
哪怕沦落万花楼三年,也没有消磨这份纯真,眼神依旧亮的不可思议。
她是娇软的,孤勇的,清甜的,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呵护她,保护她。
他低下头来,吻了吻她的眼睛:“回家,我带你回家。”
翩翩一怔,瞌睡虫也跑了,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我说的很难理解吗?我带你回西北。”
“你……”她的脑子逐渐变得清明,“不是说,让我一个人回去吗?”
裴湛扬了扬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翩翩一想,他的确没明着说,但那话里话外就是那个意思。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看她出糗,搞不好把她的心理都摸清楚了。
她挣扎起来,口气也横起来:“你撒手,谁要你陪,我自己没脚吗?我可以找镖局护送我归家,我阿兄如今是状元,我娘亲是诰命夫人,没人敢伤害我……”
她如同一条被渔网困住的鱼,被他抱的紧紧,竟然挣脱不开。
七月盛夏,衣衫穿得极薄,翩翩气急之下,找他的手无果,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就着他的脖颈一侧咬了上去。
二人这番情状,来往收拾的仆从俱低眼垂眉,无人敢看。
肩膀处传来针尖般绵密的痛,裴湛吸了一口气,笑道:“牙尖嘴利的,这么多人看着你呢。”
翩翩一惊,果然松了嘴,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果然见不少仆从装扮的人安静地忙碌着。
她脸上挂不住,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马车俱已安排妥当,空间阔大,里面设施一应俱全。
裴湛将她放入马车,翩翩坐在马车的软榻上,垂着眼。
裴湛斜躺在她的身边,伸着长腿,姿态闲适,打量着她:“还在生气?”
翩翩抬头:“你到底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
裴湛则心情很好,看着她笑:“什么时候你乖了,不口是心非了,我就不捉弄你了。”
翩翩恨恨看向他:“你记好了,是你自己要送我回家的,不是我让你送的,别想着我会感激你,你对我做过多少可恶的事情,简直是罄竹难书!”
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对他,也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她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若是纯粹的爱与恨,那就简单多了。
可偏偏不是。
他对她好吗?
好!
他为她寻解药,为她洗去过往的黑底子,为她救母,也曾多次救她于水火,他对她的好是实打实的。
可他对她的坏也是真的,他霸道地占有她,索取她,他的嘴巴又毒,几次三番用言语侮辱她,破坏她的姻缘,甚至阻碍她和兄长的相见……
他对她做过的混账事情真的很多,两个人之间的纠葛也太深。
以至于她爱而不能,恨又恨不起。
如今他又这样捉弄她,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想来早就猜透了她的内心。
她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裴湛将她拉下,她被迫躺在他的胸膛上,裴湛闻着她脖颈间的馨香,怡然笑道:“是,是我一厢情愿,是我非要追着你跑……”
翩翩无语,气道:“就凭你把我扔进万花楼一事,我这辈子就不可能原谅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裴湛堵住了唇。
口齿缠绵厮磨了一番后,裴湛放开她,抵着她的唇角道:“一辈子都不原谅我?翩翩,看来你打定主意要和我纠缠一辈子了。”
他的神情有些得意。
翩翩口齿又不及裴湛,再也不想搭理他,说多了都是错。
加上起的早,清梦被扰,此刻马车行驶的稳当,她睡意再次袭来,干脆从他身上翻进里侧,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裴湛正喝着热茶。
翩翩靠在榻上的大枕上,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不是执掌禁军吗?怎的还能出来?”
裴湛淡淡道:“我辞了。”
翩翩狐疑看他。
裴湛瞟她一眼:“我现在任西南西北的安抚使一职,先去西北边关巡视。”
周家一案几乎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朝堂腥风血雨,折了大批重臣,金銮殿上的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经此一遭后,圣人又损失了一个儿子,他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衰败。
于是告假于朝堂,命太子监国,如今太子已是稳坐东宫。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裴湛也是极为忙碌,直至周庸被射杀,叶氏被救出后,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裴子允此时果断向太子殿下递交了辞呈,只言如今北境已定,边关太平,而他半生在外戍边,愧对妻儿和母亲,如今想尽一尽儿子、丈夫、父亲的责任,国公爷言辞恳切,双手捧上了虎符,太子殿下思虑之下收下了虎符。
周庸此前任左相兼兵部尚书,他一死,太子殿下大手一挥t,国公爷裴子允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而裴湛,也向太子殿下递了辞呈。
半年前,太子殿下亲眼目睹裴湛与燕鸿的一番殴打,事后也大约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也忍不住唏嘘,相生相克乃天道,裴湛这样超逸绝伦的人物也逃不过一物降一物的命运,于是任命他为西北西南的安抚使,归期为两年。
裴湛,是他的桎辖股肱,他不能让他在外太久,朝廷刚经历了大换血,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
这就是裴湛来江南的始末。
此次出行,裴湛还领了二百位玄甲军出行,玄甲军已先行赶往西北边关。
从江南到西北,裴湛要先去西北的郡府雍都,之后再送她回上邽。
路上要花两个多月的时间。
翩翩呐呐不言语,半晌才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京都呀?”
裴湛斜觑一眼她:“不知归期。”
翩翩眨了眨眼睛,也没有再问。
第199章 归乡
阔车健马,仆从随伺,路途虽然遥远,但还算舒适。
这次出行,为了脚程能快些,裴湛舍了水路,从江南到巴郡,再进入西北地界,走的是行军之道。
马蹄硿硿,车轮滚滚,声音辚辚,奏的是一首归乡曲。
翩翩十二岁被迫离家,现在十七岁了,整整历时五年。
这是归家的路,翩翩只觉心里盛满了欢喜与激动。
一路向北,山石颠簸路段渐多,翩翩却没有任何抱怨,她身子也很给力,几乎没有头疼脑热,水土不服的现象。
时间过得很快,日升月落间,马车已在路上行驶快一个半月了,半个月前便进入了西北的地界。
众人身上的衣物也经历了季节的更换,均换上了带夹袄的秋装,北地昼夜温差大,到了夜间还要披上薄氅,马车的榻上也铺了软绵的狐裘毯。
裴湛在北地度过了三年的军旅生涯,他对西北的山川沟壑城郭熟识无比。
他揭开帘子一看,笑着看向翩翩:“马上就能看见城池了,我们先到雍都,这里是西北的郡府,我要在此处待上半个月,见一见这里的守将和官员,待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带你回上邽,雍都离上邽也就十来天的时间。”
翩翩躺在他的怀里,也正看向帘外,此时已是暮色沉沉,窗外是一片茫茫旷野,显得苍凉悠远,这与京都和江南绝然不同的风光,却奇异地抚慰了她。
她朝裴湛一笑,“嗯”了声。
其实进入西北境界后,细细碎碎的光芒便涌进了她的瞳眸,脸上也有了神采。
这一路的旅途,自然不是一直坐在马车上的。
他们遇见了终年不化的绵延雪山,天快亮时,他驾着乌骓将她搂在胸前,在雪山下奔驰,待到太阳升起,金色的阳光照在雪山山巅,显出瑰丽奇景,裴湛告诉她,这就是金顶,叫雪山金顶;
他们遇见了天然的丹霞,颜色五彩斑斓,雨后的丹霞更是美成了一幅画,好似大师打翻了颜料盘。
时值八九月的西北,正是金秋时节,他们下马车牵手去看胡杨林,枝干高大坚韧、树叶金黄耀眼的胡杨是西北广袤苍凉中的最美的一抹色彩。
翩翩笑着对他道:“我爹爹说当地的百姓会用胡杨碱混着芦苇汁液来洗头,洗衣。”裴湛微微一笑,引着她看,胡杨树干的伤口处聚着一块白花花的东西,他说:“这就是胡杨碱,也叫胡杨泪。”说完,用小刀轻轻刮下来,让身后的凝雪装了起来。
果然,晚间的时候,翩翩心血来潮,凝烟用胡杨碱和芦苇汁液给她洗发,他看着她低头弯腰垂发的样子,整个人也像一株柔软的芦苇,洗过的发其实并不顺滑,却泛着清新微涩的草木香,还有,她脸上的笑容也是真的。
他们跨过一望无垠的牧场,偶然踏入牧民的牧区,见到仔鹿、黄羊、田鼠、野兔等,有的在觅食,有的在欢乐地奔跑,他们骑马悠悠穿行,不曾打搅它们的岁月静好。
他给她买路边乡人烤的红薯,果肉黄澄香甜软糯,她越吃越有味,甚至还给他喂了几口,如此这般,二人之间竟有了甜蜜的感觉。
夜晚,他们就地扎营,西北昼夜温差大,大家一起捡胡杨枝,聚在一起燃起篝火取暖,待篝火熄灭,凝雪凝烟又将灰烬埋入了沙里,手脚麻利地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凝烟抿嘴笑道:“当地人就是这样在外过夜的,晚上睡觉暖和。”
帐外北风肃肃,帐内一片温暖,他拥着她,她的腿儿盘着他,她被逼到了悬崖处,他却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她快被逼疯了,情不自禁地吻他,哭起来:“裴湛……别折磨我了……”
他喘息一笑,帐里鸳鸯交颈,襄王神女共赴极乐。
***
雍都很快就到了,当地的郡守出来迎接,也为裴湛一行人安排了稳妥的宅院。
一路走来,翩翩早就发现了,西北到底是受了战争的影响,路上流民不少,拖家带口,衣衫褴褛,许多民宅都是空的,石头罅隙中长满了杂草,或门檐倒塌,或窗牖脱落。
然而进入雍都后,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也热闹了许多,各种肤色各种装扮的商人络绎不绝,他们骑着马牵着骆驼,还有穿着异域风情服侍的胡姬环佩叮当地从眼前走过。
雍都,是西北的郡府,之前听爹爹说过,雍都是北地与西域往来的重镇,也是西北的枢纽,这里有最甜的瓜果最美味的葡萄酒,是西北最繁华的城镇。
郡守安排的这处宅院也极是合翩翩的心意,这是之前一户豪绅住的二进宅子,举家迁往京都后就空出来了,宅院阔气无比,前有院子,后有菜畦果树,在当地已是十分稀罕的存在了。
一行人很快入住了。
裴湛作为安抚使,身负皇命,加上西北战乱止戈后的困局还亟待解决,他连宅院门都未进便随着郡守去衙里商讨政事了。
回来已是两日后的夜晚。
九月的西北,已是深秋时节,夜晚无比寒冷,裴湛进屋时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狐皮斗篷,等他进入内室时,才把斗篷脱了下来。
翩翩还未入睡,正裹着柔软的羊毛毯子半躺在床上看话本子。
见他来了,她坐了起来,轻声问道:“你可吃了晚饭?若是没吃,我让凝雪……”
他面上略有疲色,对着她笑道:“吃过了,住进来可习惯?”
翩翩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满满:“嗯,这宅院后面种了粉南瓜,凝雪让人晚上熬了南瓜羹,后面还有沙枣树,那沙枣又脆又甜,和我小时候吃的一样。”
说完,又趿拉着缀着珍珠的厚底软鞋,从桌上端来了一盘碧绿的葡萄:“你尝尝这个葡萄,水分多又甜。”
她摘下一颗,塞进他的嘴里。
这段时间来,她已很少耍脾气,也不再找茬,态度也软化了许多,不经意间也会对他做出一些亲密之举,就比如此刻。
第200章 定亲!
雍都昼夜温差大,种出来的葡萄极其脆甜,果肉饱满水分又多,即使在京都也享有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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